第96節

李哲謙想來也是明白人,到了這時候,他也對白夜攤了攤雙手:「唉,說白了,其實當初這個地方,是那個佛牌的賣家親自選的,而這家酒店,更是他一早,就把房間卡寄到了我的手上。我是騎虎難下。」
白夜皺著眉,都這個時候,居然還說自己是騎虎難下,這些推脫類的言語從李哲謙嘴裡說出來,簡直稀奇。
白夜有些冷道:「你就沒想過,他為什麼偏要選擇這個地方?」
李哲謙抬頭看他:「想沒想過又有什麼不一樣,他只寄來這個地址和房卡,我甚至沒有其他方式聯繫他。」
白夜感到慍怒,李哲謙對佛牌的執著,這幾天他也是領教過的。而他竟然執著到,情願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的地步。
李哲謙之城府心機,卻完全放任事情發展,這說明他不想冒險。
才讓白夜感到從心底發出來的怒氣。「李哲謙,你想為了一個佛牌,連底線什麼原則都沒了嗎?」
這是白夜跟李哲謙匯合以後的第一聲質問,而李哲謙的臉色,在電梯頂上的燈光下,看不出絲毫改變。
李哲謙沒有機會回答這句話,因為這個時候電梯門,居然真的被從外面打開了。
就在打開的時候,強大的雨勢裡傳下一道悶雷,外面已經完全如黑夜般無二致。使人有一種晝夜不分明的恍惚感。
露出了電梯外,正在撐著牆壁站著的,一道暗色的人影。
那人抬起頭看向打開的電梯間,渾身的雨水,面容冷漠蒼白,葉丹墨。
白夜的心裡跳了一下,兩個人幾乎同時變色,但幸好是這兩人,真的驚訝到極點,也控制住沒有失態。
葉丹墨回來了?
他們更驚訝的是葉丹墨此時的樣子,他其實還穿著他那件標誌性的風衣,但是被雨水打濕的已經看不出樣子來。當然只能是雨水,外面的電閃雷鳴,已經足以向人昭示了一點。
李哲謙目光微動,彷彿驚訝一般:「葉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葉丹墨沒有回答他的話,腳下一動,就要往電梯裡來。
就在這時,大廳裡又有聲音傳來,「葉先生。」是小文,她初時看見葉丹墨進來,也是驚訝的合不攏嘴,但是也立刻就意識到什麼了,迅速就跟過來。
葉丹墨正皺了皺眉,正因為小文的叫喚,而回過了頭。就在這時,只聽電梯裡的白夜,忽而就禮貌地說了一聲:「葉先生,請乘下一班電梯吧。」
說著,他就抬手按下了樓層按鈕,電梯門在瞬間再度合上,只是這次,門剛合上就開始平穩地向上運行。
對於白夜的舉動,李哲謙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詫異,他只是默默給了白夜一個眼神,就轉過臉去。剛才白夜為了快速關門,樓層只是隨便按了一個,而當電梯搖晃著停下的時候,他們才看見,這裡是六層。
又是那張老太太所住的樓層。而說時巧那時巧,電梯門靜靜在打開的幾秒鐘裡,他們聽見旁邊的樓梯通道,那清脆的一下一下枴杖聲,彷彿夜雨中的打更聲。
張老太太,已經在樓下吃完了飯,都已經快要到六層門前了。
李哲謙站在電梯裡一直是和白夜互相望著,他不得不對白夜做了個口型,說道:「繼續上去。」
這次,白夜按下了九層樓的按鈕。
而回到房間後的兩人,白夜按開了牆壁上的燈,再也不能像李哲謙這樣無動於衷。
這麼高的樓層,電梯上下一趟,得要一分鐘。再加上中間被白夜這樣耽擱的時候,估計足夠葉丹墨在樓下,和那前台的小姑娘說完話了。
李哲謙緩緩道:「你這麼生氣,是因為看出這張家人的背景了嗎。」
都是玲瓏心肝的人,有時就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能準準地拿中了問題所在了。
白夜轉過身面對他,冷冷道:「這麼說你也不是一無所知了。」
李哲謙說道:「嗯,你之前說,你有點想法,但是還不想說。現在不必你說了,我也猜到了是什麼。」
白夜瞧著他,半晌說道:「看來你還不是個瞎子。」
李哲謙終於露出像是苦笑的神情:「張彩兒的身手都那麼明顯,就是瞎子也該看出來了。」
兩人聊到此時稍微停了一下,白夜彷彿是從舌尖上咬出幾個字:「驅魔張家。」
屋中陷入半晌的寂靜,連李哲謙的神情都有些不可思議,「如果不是我還留有一絲印象,如何都不會想到,這來的幾十人竟然都是張家的人。」
白夜淡淡道:「張彩兒說過一句,她是張家的女人,問我怎麼敢碰她。據我所知,張家人,尤其張家的女人,在家族中是圈禁一般的存在。張家人喜愛群居,他們從不單獨行動,我們所看見的,正是他們最常用的樣子。」
李哲謙苦笑,他的確不得不感到些許苦澀,對於驅魔世家,他實在瞭解的不深。張家,甚至在以往的他心中,也只是一個代名詞般的標誌。
和白夜不同,他從未真正接觸過張家人。
張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更遙遠的時候,在異類殭屍族群興起的時候,此消彼長,並不只是如白夜這般的人在干涉其事,這當中,有天賦異稟的人圍聚,這些人才是屬於凡間這個群體的、最早最早的驅魔人。
然而真是這樣傳承下來的驅魔人,卻比任何人都要神秘。李哲謙靠著沙發:「如果真的,是那個古老的張家,他們這次為什麼出動這麼多人,到桑海城來?」
「這應該問你,」白夜銳利地看了他一眼,「你那神秘莫測的賣主,是什麼人?」
就算李哲謙,此刻也久久看著白夜:「你認為他們也為了拍賣而來?」
白夜這次異常乾脆:「不是認為,是就是。像我之前跟你討論的那樣,既然是拍賣,必然買主不少,那你看這家酒店裡,還有哪些人可能是買主?」
李哲謙吸了口氣,想說什麼,終究又是搖頭:「難以置信。」
白夜也是認真瞧著他:「他們當然不是為了你的佛牌而來,但是那賣家的手裡,定然還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李哲謙又苦笑起來:「老白,我雖然是很想要佛牌,但我發誓,這裡將會發生的事,我一分一毫都不知情。」
白夜的不信任,已經是在表露於臉上了。這件事上,李哲謙有點理虧,但卻沒有心虛的地方。房卡是賣家直接寄給李哲謙的,李哲謙則完全不可能對此有提前的預判。
「你為什麼要買拉胡?」白夜直白地問,沒有給他任何餘地。
李哲謙只好更苦了:「這跟我買什麼已經無關緊要了,他把所有要買東西的人,集中的到這裡,一定用的是同樣的方式。你就算買一根筷子,只要是他拍賣會的東西,他一樣會把你引過來。」
對於李哲謙接二連三避談購買拉胡的真正原因,白夜此時此刻,卻無法追問什麼。
真正打破僵局的,是走廊中突然響起的一陣腳步。酒店的走廊裡,都鋪了一層地毯,尋常走上去,一般沒有聲音,但之所以這會兒他們能聽到有腳步聲,是因為外面明顯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聽起來,而是好幾雙腳雜亂地踏在地上的聲音。
就算是地毯,這樣的聲音,也足夠聽得到了。
兩人瞬間都噤聲,直到,這個聲音停在了他們門前不遠處。
李哲謙此時是在白夜的房間裡,而外面腳步聲停下的聲音,顯然是在白夜的右側房間,也就是白夜這間房的,隔壁。
「快開門看看吧。」這是小文的聲音,略微透露著不安,然後就是金屬鑰匙碰撞聲。
因為聲音就在隔壁,而小文她們也沒想著掩飾,所以這交談聲和鑰匙聲,都悉數進入隔壁屋子兩人的耳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失蹤的隔壁客人
而門外的聲音這時持續道,是小文遲疑的聲音:「要不還是先敲敲門吧。」
李哲謙忽然想到什麼,問白夜:「我記得之前聽你說,隔壁住了人?」
白夜的心思也在聽到隔壁動靜的時候動了動,他慢慢把目光投向門前。
這時外面的敲門聲已經響了幾遍,顯然是沒有人去應門,隨後,小文不安的話語就又響起:「葉先生,你看……」
因為聽到了葉先生,白夜和李哲謙都是神情一變,白夜先走向了門口,手握在門把上,卻沒有打開。
李哲謙也過來了,和白夜幾乎是靠著門在聽動靜,他又開始嘴裡吸動說話了:「怎麼葉丹墨也來了?」
還沒等他說完,葉丹墨的聲音果然就響在了外面,「那就打開看看吧。」
這回沒有猶豫,那鑰匙聲嘩嘩又響開了。這裡的每間房都配備有房卡,但是門把手上都會預留一個鑰匙鎖孔,以備房卡電子設備毀壞後的不時之需。
當下似乎是小文打開了房間的門,李哲謙和白夜對望著,詫異道:「隔壁住了什麼人?總不會還是張家?」
李哲謙的腦子裡,下意識已經都是張家了。
白夜皺了皺眉:「不知是什麼人,總之一定不會是張家。」
李哲謙繼續低聲道:「你怎麼那麼肯定?」
白夜說道:「如果是張家人,來的就不會是葉丹墨了。」
李哲謙還沒消化這句話的含義,外面已經驚呼聲乍起:「真的不在?她去哪裡了?」
這驚呼似乎還是來自小文,這下白夜兩人也面面相覷了,似乎小文她們上來是為了找尋隔壁住的人,但隔壁現在,似乎是沒人在?
和小文一起的那姑娘,似乎聲音都有些慌了:「現在怎麼辦?」
只見白夜旋轉門把,將身前的門打開了,李哲謙立刻讓到一邊,白夜就朝門外探身看去。
隔壁的房門敞開,在那門口站著的,正是葉丹墨。
李哲謙並沒有隨著白夜一起出門,他只是倚靠在門邊,視線也足夠看到走廊的動態。
白夜已經走向隔壁:「發生什麼事了?」
說話時,看著葉丹墨的眸子有些偏深,葉丹墨此時身上還是濕透的,也就是說,他在樓下和小文說完了話,就直接上樓來了,都沒去把濕衣服換下。
李哲謙也注意到了,要說外面這樣的天氣,葉丹墨剛剛回來,倒是可以解釋他淋雨的原因。只是這隔壁的人跟他有什麼淵源,他連自己房間都不回就這樣上來了。
這樣夜雨天剛回的葉丹墨,當然也是有古怪,可是方纔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張家身上,因此葉丹墨這個之前被關注著的人,也就沒讓李哲謙再多想什麼。
葉丹墨守在門外,而兩個姑娘卻已經進了房間繞一圈,此時聽見白夜的問話,小文立刻就從屋裡出來了。
看到是白夜,小文也有些喜色:「是白先生和李先生,對了,你二位是一直住在這隔壁的吧?不知道聽沒聽見這屋裡的人是何時出門的?」
白夜隱隱也有些猜測,搖搖頭道:「我們也是剛上來。」
小文臉上又露出失望之色,隨後那小姑娘也來了。和小文一起的這姑娘叫陳雨,平時都叫她小雨,這會兒滿棟酒店裡,除了餐廳服務生和頂樓的一些商戶,一樓大廳中竟是只有她們兩個姑娘在,這會兒心裡正發楚呢。
小雨猶猶豫豫地道:「不會……真的進山了吧……」
小文明顯嚇了一跳,回過神道:「不可能,你別胡說。」
小雨反駁道:「我沒胡說,她進山的地圖還是向你買的,早前她也說過,想要進山看一看。」
小文馬上道:「地圖買了不假,可是買了地圖也未必就是進山。何況……還是這樣的天氣。」
彷彿映證話一般,一道滾雷就響在眾人頭頂。酒店的隔音已屬非常,加上她們又處在整層樓的中心地帶,這時候都還能聽見雷聲,可見多麼嚇人。
小文這句話讓所有人也陷入了沉默,白夜先道:「有沒有可能打車進城了?」
這是最合理的推測,但是小文卻忐忑地看了葉丹墨一眼,說道:「這位客人早上五點的時候,已經叫了車去城裡。一小時後就已經回來,葉先生還見過她。」
幾人都聽出了意思,既然是已經去過城裡,那很顯然不可能立刻又去。而且在那以後,天色就已經變了,接著就是這場降雨。
白夜此時問道:「是葉先生的朋友麼?」
這問話有點突兀,葉丹墨瞧了他一眼,還是那種固有的冷冷的眼神,既然小文剛才強調葉丹墨在早晨的時候就見過這隔壁的客人,那白夜覺得葉丹墨和這位客人相識,也不是什麼特別事。
小文也轉過臉來解釋道:「這位客人是昨日剛入住的,我們前台的刷卡機壞了,正是葉先生替她墊付了房錢。所以今天一早,這位客人就叫車去了城裡,葉先生也說,這位小姐的錢已經還給他了。」
哦?倚在門前的李哲謙這時才略微驚訝,他這時才聽出了,原來住在隔壁的這客人,是一位女子。
白夜卻是瞧著葉丹墨:「葉先生也是剛剛從外面回來吧?這雨已是下了一天,不知道葉先生冒著大雨是去了哪裡?」
看葉丹墨的樣子著實有點狼狽,而小文剛才在葉丹墨進門的時候,也是異常吃驚的。也正是因為這樣,讓小文在霍然之間想起了,這新來的住戶藍小姐,似乎也遲遲未歸酒店。
因為葉丹墨,讓小文想起了同樣未歸的藍小姐,卻因為藍小姐,從而忽略了葉丹墨在暴雨中外出一天的原因。
葉丹墨冷冷道:「這位先生不知是誰,似乎格外關注我。」
《地藏屍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