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這一對被人收養的孩子,按時間推算,現在也應該有二十多歲了。
據洛琪瞭解到的情況,當年那女人上吊死時,她的女兒大約三四歲的樣子,那到現在,這女孩剛好二十歲多一點。而女孩的哥哥,肯定也二十多歲了。
可是,到現在為止,這一對當年被收養的孩子,一直沒有浮出水面。
就在於翔覺得這一切,像一團亂麻一樣扯不清的時候,鄭永軍又帶來了另一個消息。
鄭永軍專案小組裡,負責排查王化強、錢勇和吳越周圍可疑人物的同事,查到了一個人,和王化強及錢勇,都有關係,並且有過矛盾衝突。
於翔和鄭永軍一起來到市醫院。
到心血管內科時,於翔發現小晴的病房裡,已經住上了另外的病人,小晴哪裡去了?詢問護士後於翔得知,小晴發燒已經退了,現在已經轉到心胸外科。
小晴有先天性的室間隔缺損,隨著年齡的增大,她的心臟已經不勝重負。現在因為意外得到一筆錢,小晴的媽媽決定給小晴進行手術。雖然小晴的年紀有點大了,但手術還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總比小晴這些等死好。經濟並不寬裕的家庭,希望小晴能盡快手術,所以小晴發燒一好,就被轉入了心胸外科,以便做手術前的觀察和全面準備工作。
於翔和鄭永軍找到心胸外科,護士告訴他們,小晴現在不在病房,回家吃飯去了。
「回家吃飯?」於翔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住院的病人,還可以隨意回家吃飯嗎?
「對,她媽媽在醫院後面租了一間房子,她們平時都在家裡吃飯的。」護士給於翔解釋著,「她的手術可能還要往後排,先做一段時間的觀察。」
原來小晴的媽媽為了節省費用,就在租來的房子裡給小晴燒飯菜吃,這樣比在醫院食堂或是門口的飯店吃的好,又省很多錢。小晴的手術還有一段時間,小晴發燒已經好了,所以在不做各項護理和治療時,小晴就溜回家裡。
「那,她家在哪呢?」
「你從醫院邊門出去,到那邊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具體住哪一排房子,我也不是很清楚。」護士正說著,有病人叫護士,護士匆忙地離開了。
於翔給洛琪打了個電話,向洛琪詢問醫院後面的那些出租屋,小晴正好剛要下班去吃中飯,就提議帶於翔去找小晴。
洛琪帶著於翔來到醫院邊門外,這裡是一片平房,原來是醫院的舊宿舍,後來醫院蓋的樓房,這些舊宿舍就出租給那些縣城或是城郊來的病人家屬,或是在城裡打工的人住。
洛琪帶著於翔一排一排房子找,看見有人就詢問戴文晴住哪裡。
有些病人家屬認識洛琪是醫院的護士,其中一個中年婦女告訴洛琪,小晴住在後面第三排,中間那一家。
洛琪向後面走去,卻發現,後面的路越來越熟悉,這不是原來她從宿舍上班時,經常要走的那條小巷子嗎?不過,洛琪已經有好長時間沒從這裡走了,原因是那晚,洛琪在這條小巷子裡,其中一個房間的窗戶玻璃裡,看見一張可怕的人臉。
洛琪在小巷子邊停了下來,剛才那個中年婦女說的第三排房子,正是小巷邊的這一排。
「應該是這裡的吧?」洛琪猶豫了一下。
於翔順著這排房子的巷子,一戶一戶看過去,洛琪和鄭永軍跟在後面。忽然,於翔在一扇窗戶前站住了,只見窗戶的玻璃上,一張怪異的臉,正帖在上面向外看。那張臉被玻璃壓扁了,扭曲著,眼睛死死地瞪著外面,如同死魚的眼睛,既不眨也不轉動一下,眼睛裡充滿著一種恐懼感,嘴唇歪在了一邊,襯著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
「啊!」洛琪叫尖了起來。
那天夜裡,也是在這裡,洛琪從窗戶的玻璃裡,看見同樣的一張臉!
那張臉彷彿受了驚,一下子離開了窗戶,隱藏在房間的黑暗裡。但即使是那一瞬間,於翔還是看清了離開玻璃時的那張臉,那正是他們要找的小晴。
洛琪的驚叫聲,驚動了這排房子裡住的人。
只見兩個婦女和一個男人,分別從不同的房間裡跑了出來:「怎麼啦?怎麼啦?」一個婦女年紀不小了,懷裡抱著個一歲多的孩子,肚子還手挺得高高的,一看就知道是逃避計劃生育的。
「鬼臉……」洛琪指著窗戶玻璃,哭了起來。
「唉,是那家的孩子,她總是這樣嚇人。」那個男人嘀咕著。
一個婦女走上前,敲了敲玻璃窗邊的那扇,沒有鎖的門:「喂,我說老嬸子,你家孩子又嚇著人了,你也出來看看呀。」
不一會,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女人,從門裡探出門來,一臉尷尬地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孩子不懂事……」
於翔認出這個女人來,就是那晚在小晴病房裡的女人——小晴的媽媽。
「你是,戴文晴的媽媽吧?」於翔看見女人準備關門,連忙上前問道,女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於翔身後,穿著警服的鄭永軍,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正好,我們正要找你。」鄭永軍走上前去,「可以進去談嗎?」
女人攔在門口,似乎不願意讓鄭永軍進去,但她卻又不出聲。


「我想,在門口說也可以,不過,不太方便,你知道嗎,戴文晴以前的中學老師,前不久死掉了……」鄭永軍的話,顯然讓女人很是震動了一下,她猶豫了一會,讓開了門口,請鄭永軍三人進了房間裡。
房間裡狹小而黑暗,這一間即是客廳又是餐廳又是廚房,裡面放著幾張小板凳。
小晴的媽媽猶豫了一會,掀開裡面房間的布門簾,把三個人讓到了裡面房間。裡面房間裡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還有一台很小的電視機。小晴正坐在房間裡,她大大的眼睛瞪著進來的三個人,然後對著於翔笑了起來:「哥……哥……」
「小晴,你出去玩一會。」小晴的媽媽把小晴支了出去,小晴有些不情願地走到門口,噘著嘴打開門走了出去。
小晴的媽媽有些敵意地看著鄭永軍:「有什麼事情,你快說吧。」
鄭永軍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打量了小晴的媽媽一會,「王化強曾經是戴文晴的中學班主任,我聽說戴文晴退學和王化強有關,你能詳細說一下嗎?」
「你剛才說王化強死了,現在又讓我說小晴的退學一事,難道,你懷疑小晴是兇手不成?」小晴的媽媽瞪大了眼睛。
鄭永軍不置可否地看著小晴的媽媽:「我們只是在做調查。」
「可是……」小晴的媽媽激動起來,「你也看見了,小晴她是個自閉兒,而且,心臟還有病……」
「你別激動,我們只是瞭解一下情況。」於翔慌忙出來打圓場,「這並不代表懷疑什麼,只有瞭解清楚情況,才能找到真正的兇手,對不對?」
小晴的媽媽看了於翔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小晴的退學是和王化強有關,而且,小晴的一生,有一大辦是毀在了王化強的手上。」小晴的媽媽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咬著牙,彷彿對王化強恨透了似的。
在排查王化強、錢勇周圍的可疑人物時,一個和這兩人都有關係,並且都存在著衝突的人物,出現在了專案小組的視線中。
這個人就是戴文晴。
戴文晴在中學時,曾是王化強的學生,那時王化強是班主任。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似乎和體罰戴文晴有關。鄭永軍到學校調查時,學校的說法是,因為王化強讓戴文晴罰站,戴文晴回去和她媽媽說了,她媽媽就到學校找王化強,說戴文晴精神受了刺激,要求學校和王化強給戴文晴以精神補償,但最後沒有談攏,戴文晴也因此而退學了。
關於戴文晴究竟受了什麼精神刺激,學校卻含含糊糊地不肯說明。
可是,小晴的媽媽卻是另一種說法。
根據小晴媽媽的說法,王化強對小晴的體罰,只是開始。小晴自小就很膽小,一次因為作業過重,小晴有部分作業沒有做完。在第二天的作業檢查時,王化強對小晴班上15名沒有完成作業的同學進行了體罰,他用尺子分別抽打這15名學生的手心。小晴在被抽打手心時,由於害怕,把手縮了回去,這個動作激怒了王化強,他用尺子在小晴的身上抽打了起來。
小晴從小就不愛說話,而且,她並不是個很聰明的孩子,這件事情之後,小晴更加內向了。
之後沒多久的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原因,王化強在放學後,讓小晴去他的辦公室。
小晴因為害怕,找了一個女同學陪著她。兩人到了王化強的辦公室外,沒敢直接進去,而是趴在辦公室外的玻璃窗上偷偷向裡面張望。由於辦公室裡比較暗,兩個孩子把臉帖在玻璃窗上,沒想到卻被王化強看見了,他做出了一件出人間料的事。王化強走出去,罰兩個孩子用力把臉壓在玻璃窗上,而他自己則拿出一面鏡子,從玻璃窗裡照著兩個壓扁臉的孩子,給孩子們看:「你看看你們,這是什麼形象?看看你們多醜?知道嗎?」
小晴看著鏡子裡壓扁的那張臉,驚叫一聲就跑掉了。
小晴回去後開始發高燒,而關於王化強讓孩子把臉壓在玻璃窗上的事情,是小晴的媽媽聽另外那個和小晴一起去王化強辦公室的女孩子說的。
小晴連續發高燒一個多星期,並且在醫院住院掛水。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小晴發燒治好後,她就變了。她不再說話,偶爾說話也不能夠連慣,而且不願意再去學校上學。經過精神科醫生的診斷,小晴患了嚴重的自閉症。
小晴媽媽認為這一切的起因,都是王化強引起的,小晴要徹底治好自閉症需要大筆的費用,而學校和王化強有責任承擔小晴的治療費用。可是學校卻否認小晴媽媽的說法,拒不承認這一事實,不肯為小晴的治療出一分錢。雙方發生了衝突,協調無果的情況下,小晴也被趕出了校門。
小晴的媽媽,邊說著,邊抹起眼淚來。
鄭永軍看了看於翔,從上述的事情來看,小晴要是殺王化強的話,是有動機的。但問題是,小晴得了自閉症,這樣一個不聰明,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弱智的女孩子,能用這麼離奇的方式殺人嗎?
「小晴的自閉症一直沒有錢治療,你們也看見了,剛才她把臉貼在窗戶玻璃上。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她常常這樣,我無論怎麼和她說,都改變不了她的這種毛病。因為她這樣,嚇著不少人,我們的麻煩也一直沒斷過。」這些事情的回憶,勾起了小晴媽媽傷心,她索性哭了起來。
三個人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傷心的女人。
洛琪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來,遞給小晴的媽媽,她接過來,擦了擦眼睛,慢慢地停止了哭聲:「這孩子的命真苦,後來又發現她有先天性心臟病……」
「對了,戴文晴不是在一家保險公司有份關於醫療方面的保險嗎?」鄭永軍換了一種口氣和方式,向小晴的媽媽再次發問了。
「唉……那份保險……」小晴的媽媽歎了一口氣,「我們已經不交了……那份保險,根本是騙人的……」
「騙人的?」於翔不由地問了一句。
「唉,因為小晴身體不太好,所以有個鄰居介紹了這份醫療保險。那個保險員上門來的時候,說的什麼都很好,我們就簽下了那份保險。」小晴的媽媽顯然到現在對這件事情還是很氣憤,「都交了幾年的保險金,誰知道小晴查出有先天性心臟病,要住院的時候,去找那家保險公司,保險公司卻說,這份保險合同無效,因為有先天性心臟病的病人,是不在承保的範圍內的。而據保險公司說,簽這份醫療保險合同,在簽合同的時候,必須是要附有體檢證明的。可是,簽這份合同的時候,那個保險員根本就不是這樣說的!」
「那,後來呢?」
「後來我們找到當年讓我們簽那份合同的保險員,他卻不承認當初說過不用體檢的話,還說忘記當初是怎麼給我們辦的這份合同了,但不管怎麼說,合同裡沒有體檢報告,並且有明確說明,先天性心臟病不在承保範圍,合同是無效的。到最後,保險公司只是退了我們幾年所交的保險金,連利息都不付!」小晴的媽媽氣得說話都有些哆嗦,「我這些錢就是存在銀行裡,也得有個昨百塊錢的利息吧?」
「那個保險業務員,是不是叫錢勇?」鄭永軍接著問。
「嗯,沒錢了,就是叫錢勇!我一輩子都記得他,這個騙子!」小晴的媽媽咬著牙。
於翔和鄭永軍對視了一眼,離奇死亡的三件兇案,已經有兩件和戴文晴的事情暗合在一起了,那麼,吳越會不會和戴文晴有什麼關係呢?
鄭永軍又和小晴的媽媽聊了一會,他試圖從小晴媽媽那裡得到一些信息,以便瞭解小晴和吳越之間,有什麼關係存在的可能性,可是,鄭永軍失望了。
而且,從側面的瞭解中,在王化強和錢勇兩人出事的那天,小晴已經住院很長時間了。就是說,小晴和小晴的媽媽在時間上,都根本沒有成為兇手的可能性。
鄭永軍失望地起身告辭,他站起來時問了一句:「小晴的父親呢?」
「老戴出去打工了,他以前單位的同事,現在在外地開了家公司,老戴在那邊做事,他要是不掙錢,我們一家三口就沒有活路了。」小晴的媽媽苦笑著,從談話中可以看出來,這是個老實本分而又心地善良的女人。
三個人告辭後走出巷子,鄭永軍忽然站住了,從口袋裡摸出錢來,數了數,有六百多塊錢,他拿回一百塊和多的零錢,把五百塊遞給於翔:「有多的錢嗎,湊點,給那個孩子送去,挺可憐的……」
於翔和洛琪各湊了一點錢,拿著一千二百塊錢,於翔又回到了小晴家門口。
小晴媽媽看見於翔又回來時,楞了一下,於翔沒解釋什麼,只是把錢塞在了小晴媽媽的手裡。
「這……我不能要……」小晴媽媽的手有些抖抖的。
「給小晴看病用。」於翔沒再多說什麼,把錢塞在她手中,轉身就走了。走了兩步,於翔又回過頭來,小晴的媽媽還拿著錢呆站在門口,於翔問:「小晴是你收養的吧?」
小晴的媽媽一下子楞住了。
小晴,是十七年前,她在這家醫院裡收養的,那時,小晴才剛剛三歲。
「你怎麼知道的?」
於翔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巷口走去。於翔的心裡明白,他的推測得到了證實,小晴是十七年前,在醫院上吊死的那個女人的孩子,也就是張居義的小女兒。如果是這樣,那麼,王伯的死,是不是和小晴有關呢?
於翔出了巷子,鄭永軍和洛琪還站在那裡等他。
「我去查查小晴的父親,在王化強和錢勇死的那天,是不是在他打工的地方上班。」鄭永軍和於翔說,三人在巷子裡走著,心情都有些沉重,小晴的不幸,讓三個人看到了現實中,那麼不美好的一面。「如果小晴的父親沒有時間,那麼,看來這三起兇案要另找途徑解決了。」
於翔想說什麼,還沒有說出來,忽然看見小晴迎面從巷子裡走過來。
小晴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裙,她走路飄啊飄的,不知道在哪裡化了妝,嘴上塗得鮮紅的,她一邊走,一邊還在哼著歌。
鄭永軍看見小晴,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看來真是有些弱智。
《死亡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