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漸漸的周猛子也墜入了愛河不能自拔,對她也越發的在乎,想方設法對她好。為了她什麼都能付出,什麼都能做。已然把她當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可是這個世界上偏偏又那麼一種見異思遷的人。在這種人看來,任何人都只是過客。他(她)們談戀愛只是為了感受一下而談戀愛,根本不在乎對方是誰。就和吃飯一樣,反正都是要吃,和誰吃都一樣。
顯然她就是這種人。
她在和周猛子談了半年戀愛之後,前腳剛快樂的約會過後,後腳就對周猛子愛答不理了,而且還在第二天晚上就發起了和新男朋友的恩愛秀。
站在周的立場上,肯定是接受不了。他無法想像他深愛的女朋友會變的這麼快,而且毫無預兆。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女孩子,說投入別人懷抱就投入別人懷抱。好像根本就不認識他這個人一樣。
起先周各種挽回,各種哀求,甚至不顧尊嚴的去跪。她卻和路人一樣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各種惡言相向,各種詆毀和侮辱周。周萬念俱灰,漸漸的也就死心了。
哀莫大於心死。
當她的新男朋友把她甩了之後。她又在短短幾個月裡面換了不同的男朋友之後。她卻發現周的好沒有人能做到,所以就想挽回這段感情。雖然周也嘗試著再和她在一起,但是想起以前的種種,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心結,所以並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和她在一起。在勉強相處了一周之後,周還是果斷分手了,而且表明再也不想見她。
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當你越是得不到的時候,就越覺得不甘心。她也陷入了瘋狂的不平衡。覺得周之前那麼放低姿態去求她,現在突然又不和她在一起了,也覺得很不甘心。在想盡各種辦法都不能挽回周猛子而且連面都見不到的時候,就想到了用放蠱這一招來和周見面。
靜靜的聽她把所有的事情說完,我明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我根本沒有想要安慰她的意思,因為她根本不值得我去安慰。
一個連對待感情都這麼兒戲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讓人同情呢?我說:他愛你時,你說啥就是啥,你把他傷透了之後,你說你是啥?她沉默沒說話。
在我看來,她的悲傷並不來源於對周的愛,而是來源於一種不甘心。她總是覺得周是她永遠的守護者,不可能這麼對她。我說:我不知道你的自信從哪裡來,但是我明確的告訴你,你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值得擁有任何一個人的愛。
她聽我說完,眼睛一紅,又作勢要哭。我說行了,你也別裝了。你自己什麼樣的心態你自己清楚。你的本命蠱呢,那只人面蛾。她馬上恢復了正常,問我要幹什麼。
我說你說我要幹什麼?嚇了人就想跑?把你那個東西給我,別留著在繼續作惡。她百般不願。和我講了很多關於蠱蟲為什麼不能給我和給了我之後她會怎麼怎麼樣。我說我管不了那麼多。你那個東西,我必須弄死,我知道這個蠱應該不是很凶,也不會把你反噬的太厲害。如果真的很凶,周猛子現在早就沒命了。
她見我又一次戳穿了她,顯得很不開心。甚至開始威脅我,聽到她的威脅我也笑了。
我說:你一個養蠱的小姑娘,不說你有多厲害,就單看你這年紀,也養不出來什麼厲害的蠱。我既然知道這麼多,我就不怕你放蠱對付我。你以為這個世界就你能?別說廢話了,你那東西不交給我,我怎麼保證你不再去嚇我朋友?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就轉身要走。
我趕忙拉住她說:如果你還有點良知,你就把東西給我,我不為難你,你要執意不給我有很多種方法讓你後悔,你信不信。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養蠱的人不是不知道。如果你執意要走。你就試試看。
她看我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而且我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就看著我說到:我把蠱給你,你能勸周不要那麼對我嗎?
我說你做夢,如果換做是我。我早就抽你了。她眼神黯淡,過了幾分鐘,還是掏出了一個罐子,教給了我,然後我放開了她。
她走了,我也回到了寢室,用符紙引火。陽桃木續火,徹底燒掉了那只養了將近十年的人面蛾。
晚上回到周的病房,周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再住一晚就能生龍活虎的踢球了,我說事情解決了,你和她徹底結束了。他表情淡然的看著我,沒說話。我見他沒多問,我也沒有和他說。他是真的做到不在乎了,他沒有讓我失望。
這樣的結果最好,誰也沒有義務永遠守護誰,愛護一陣子的人總要過去了,守護一輩子的人才會到來。
第22章趕屍
大概是在05年,高二的暑假。那個時候還跟著師傅在上山學道法,我和師父還借住在寶蓮寺,有一天下午,我在山頂的一塊石頭上面打坐溫習的時候,師父突然找到我,和我說來了幾位客人,要我和他一起去看看。
當時我挺奇怪的,平時師父客人也很多,但是從來不叫我,今天卻突然從寺裡跑到山頂來叫我,這讓我有點誠惶誠恐,我心想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事情了,師父找了武林高手來制裁我。但是也不應該啊,那個時候他也沒少揍我啊。
跟著師傅回到寺裡。然後師父說你去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我聽得有點迷糊。難道是要相親?可是我還很稚嫩啊,除了小芳,我對別人並沒有興趣啊!我一臉疑惑的看著師父,師父並沒有要給我解釋的意思。我只能乖乖的去洗澡換了衣服,一切弄好之後,師傅還囑咐我,到時候別亂說話……我惶恐不安的想著,不會要強制和別的門派聯姻吧,但是這是也輪不到他做主啊,這可是我的終身大事。心裡越來越不安,但是也不敢多嘴。
跟著師父下了山,來到一個土磚屋附近,土磚屋是那種很大一個的方形磚。以前農村裡面很多的那種,都是木門木窗,上面是黑色瓦片。門緊閉著,唯一的一扇窗外面還堆滿了松樹枝那松樹枝應該是剛砍下來的,還是青色的。
進了門之後,看到屋子裡面黑漆漆的,只有一張八仙桌。桌上只有一盞五瓦左右的小電燈,桌子的上位和下位各坐著一個人,後面還有個躺椅,躺椅上面還躺著一個人,躺著的那個一身漆黑裝扮,只有腳上的那雙千層底上面有一點點白色,甚至連臉上都罩了一塊黑布,腳底的地面上點了一盞沒有燈。
本來燈光就不怎麼亮,所以那盞煤油燈顯得特比扎眼,就放在躺椅上的那個黑衣人的兩腳之間一公分處,看他的架勢,好像是在休息,而且是睡著了,一動不動,只是姿勢有點僵硬。
桌上坐的兩個人有一個年紀比較大,禿頂,胖胖的。還有一個年紀很小,應該只比我大不超過三歲,三人都是男性。見到屋子裡面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我稍稍放鬆了點心情,至少這不是相親。師父進門之後,八仙桌那邊的兩個人站了起來,年紀大的那位老伯趕忙離開座位過來和我師父擁抱了一下,那個坐在下位的小哥也對著我師父施了一禮,我也趕緊和他們請好。
師父和我說,這位是張師父,懷化人。那位是張師父的徒弟。那個小哥又施了一禮對我說,我姓周,我趕緊也學著他的樣子施了一禮說了聲張大哥好,我姓劉。張師父笑著看了看我說到小伙子挺精神嘛!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敢多言,只是有點好奇,為什麼躺椅上的那個人沒有起來和我們打招呼,難道是太累睡著了?可是這大白天的……
張師父又和師父寒暄了幾句,然後就招呼大家坐。師父比張師父要年長些,所以就坐在了上位,張師父就坐在了師傅的左手邊的位置。而我年紀最小,本來應該是要坐下位的,可是,周大哥離那個位置近,二話沒說直接坐了上去然後往左邊靠了靠,似乎是空個位置給我坐,但是我覺得有空位為何要兩個人擠在一張凳子上。所以在說了一聲謝謝之後,直接坐到了師父右邊的那個凳子上面,而那個躺椅上的那個人,也在右邊,而且躺椅裡那個長凳只有不到半米遠。
當我坐下的時候,張師父看了一下我。對著師父說,果然膽子不小,收了多久了?師父說,有兩三年了。膽子說不上大。但是也確實不小,當時我聽著有點奇怪。我做這個位置,和膽子大不大有什麼關係。不過那個時候我挺自豪的,畢竟是受到了誇獎,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是也還是有點開心的說了句,哪裡哪裡。
當我得意洋洋的看著周大哥的時候,他也盯著我笑著,那笑好像還是在憋著,一幅便秘的表情,這樣我越發覺得奇怪。奇怪歸奇怪,但是我還是沒有問什麼。因為出門前師父和我說要少亂說話,雖然我不知道什麼叫亂說話,但是要做到不亂說話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說話。
見我不說話,師父開口問張師父這次是怎麼回事,怎麼跑這麼遠。而且你們現在都很少走屍,怎麼突然又幹起這個行當了?聽到走屍這個詞的時候,我瞬間感覺有點明白了,也許是心裡作用,突然覺得背後有點發麻,也知道他們說的我膽子大是什麼原因了,原來在我身後半米處,那個躺在躺椅上面的人,是一個死人……而且還黑衣黑面沙。
那個時候的我雖然見過靈神,也見過棺材裡面出殯的逝者,但是棺材外面的死人我還是第一次見,而且處於英叔殭屍片的感染。我是真的擔心後面那具屍體會突然屍變。我離的最近,那第一個要掐死的肯定是我。想到這裡。我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而且手是放在桌子下面的。過於緊張的我,在站起來的一瞬間,手直接砸到了桌子下面,疼的我就想哇哇叫。
這個時候,周大哥還是不成熟的終於笑出了聲來。張師父也笑著看著我,只有師父一臉嚴肅的盯著我,似乎我給他丟人了。我知道師父的意思,冷靜下來想了想,至少不能丟人。我尷尬的笑了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又扭扭捏捏的坐了下去,顯得我並不害怕。然後回頭瞄了瞄身後躺椅上的那位老闆,煤油燈火苗一閃一閃的。照的那位老闆的兩隻腳底板映射在牆上的影子忽隱忽現,就感覺他的腳一直在動一樣。
看到這個情景。我又有點要跑的衝動,但是為了證明我真的是有點膽量的,我還是強行定了定身型,然後趴在桌子上面,一副要認真聽他們講事情的姿態。其實他們看不到,桌子下面我那雙因為害怕而以極快速度發抖的大長腿。
師父和張師父看到這個情形也樂了,然後張師父開口說道:這次的老闆是個熟人,也是我們行內的,說起來比我還高一輩。
聽到這裡我又不淡定了,我知道我們行內的前輩們離世之後,如果化靈也很厲害,要是惡道靈要作惡的話,分分鐘要把我弄成白癡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一層關係,我趕緊低調的離開了那個位置,繞到對面張師父那邊,無恥的把周大哥往凳子那邊擠了一下,坐在了他和他師父中間和他同一張凳子上面。然後擠出一個笑容,又一副要認真聽講的模樣。周大哥也笑了笑,然後直接把位置讓給了我,他淡然的走到我原來的那個位置上坐了下去,頓時我覺得他好酷。感激的說了聲謝謝之後,就開始認真的聽師父和張師父的談話內容。
張師父說:這個老闆也是個趕屍人,幹這一行即使年了。但是現在社會已經基本沒有人需要用腳走屍,。所以基本上也絕了這門手藝。但是他生前很熱愛他的職業,也覺得這是對落葉歸根一種最好的表現形式。
他覺得人在異鄉離世之後,如果能一步一步歸根。是對家鄉的一種莫大尊重。也是給自己的一個最好的交待。更加算是給他從業的這幾十年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能讓他死而無憾。
張師父說了這段話之後,我們都沉默了。
是啊,人活一輩子,能做到對一種職業兢兢業業幾十年,死後還能為了這一職業給自己畫上句點的人還有多少?而且這種職業還是付出最多,得到最少。還會被人誤解看不起的職業,他們一步一個腳印的成全別人落葉歸根,磨破了多少千層底,留下了多少汗水,耽誤了多少正常睡眠?
再想想我和師父,不知道真的等到需要別人做科儀來超度我們自己的靈魂的時候,我們是不是還有勇氣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
做了一輩子別人眼中的神棍,是否真的能在離開的時候,敢於為自己的職業正名,敢於面對被我們親手送走過的那些靈和處理過的那些事?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很佩服躺在躺椅上的那位老前輩,敢於用生命來熱愛自己的職業,敢於用靈魂來捍衛自己的職業,敢於用肉體來感受自己的職業而我,除了敢於在別人懷疑的目光和詆毀的語言下去做自己覺得很正義的事情,我真的敢用一輩子的瞬間去捍衛我的職業嗎?顯然我是沒有這個勇氣的……
師父顯然也感觸很深,沉默了一下,沒有說,只是看了看躺在躺椅上的那位前輩,然後問張師父前輩是不是已經超度好了?
張師父說:沒有,所以特意繞了點路來找你一趟。這也是老前輩的意思,他說要找個比較德高望重的送魂師父送他上路,顯然在張師父認識的送魂師父當中,師父是排的上號的。
師父趕忙站起來,對著躺椅上的前輩鞠了一躬說:非常榮幸前輩能看的起我們這些道士,您放心,我們會用最有意義的方式,送您上路的。
我趕緊也站起來,對著躺在躺椅上的前輩鞠了三個躬。然後和師父說,我回寺裡拿東西,師父點了點頭說:你去吧,記得多拿點紙錢和貢品,我們給前輩好好做場超度法事。
我轉身出了門,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寺裡。拿了師父出活的包,然後把他房間裡面所有的紙錢和紙衣服鞋子什麼的都裝進了口袋裡面,還問寺裡的老爺爺要了一些糍粑和香燭。最後火急火燎的下了山,趕到了那個土磚屋裡面。
天色已經黑了,當我進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把中間的那張八仙桌給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條長凳上面架著一塊門板。門板上面鋪了一張白布,白布上面鋪了一張涼席,那個八仙桌上面,點了兩個紅蠟燭。屋子裡面光線昏暗,隨著紅蠟燭跳躍的火光,再加上屋子裡面的擺設,和旁邊的那具老前輩的遺體,在一般人看來,顯得特別的恐怖,但是我們四人看來,這是很嚴肅的場面,甚至是神聖的…
喔。不對,不是四個人,是五個人。此時此刻,那位老前輩也和我們呆在一間屋子裡面,我不禁對我剛才的失態感到愧疚,只希望我的那些失態,不要玷污了這一場來自心靈深處的洗滌法事。
師父對張師父說:我們先喊老前輩出來,一起給他送個行,這樣成嗎?
張師父說:前輩也是這個意思,而且前輩也想親自看看,自己被走屍,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師父說:那行,我們今天就避開那些忌諱,我們互相給對方看看自己本事。也讓前輩認識認識我們恰靈……
師父說完滿臉自豪。就開始起陣,做法,喊魂。
正當師父正準備開始喊魂的時候,張師父突然攔住了師父,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也包括周大哥。張師父想來也是性情中人,他說:老大哥,既然你說為了這個前輩互相避開那些忌諱,讓大家看看真本事。那麼我想你比我年長幾歲,這種事情還是讓我先來。
張師父這麼說,我頓時也聽明白了。原來這種洩露本行本事的事情,本來就屬於門派大忌但是師父和張師父的做法讓我瞬間明白了他們對眼前躺在躺椅上的老前輩是有多尊重,為了合力給他做一場法事,既然能夠不顧忌行規。
有的時候想想,所謂規定,也並不是不能打破的。所以在我當初寫文的時候,是這件事情給了我極大的勇氣。儘管有些道友在質疑我,甚至用言語來威脅我,但是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我只說故事,沒透露太多細節,讓大家明白一些事情,有什麼因果孽障嗎?
如果有,我願意來承受,真的!
師父見到張師父那麼說,也開始和張師父爭論了起來,為了那一份承諾,為了誰先來犯這個機會,為了給躺椅上的老前輩一個交代,兩個老師父竟然為了這件事爭執不下,不禁看的我和周大哥不知所措,我很想說:要麼你們猜拳吧!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畢竟這個時候說這個話我覺得有點不合適。
最後還是周大哥開口說:要麼咱們問問老前輩的意思?
師父和張師父立刻表示同意,然後他們在老前輩的躺椅前面點上三支香,燒了點紙錢,拿出一副卦。開始問詢老前輩的意思。
卦,相信很多人都見過,就是用動物角尖做的用來占卜問神的一種工具。「打卦」說法在華東、華中、華南、華西、華北,都有,來源很古。是指擲占具獲得卦象的占卜方式。
雙方約定好,陰卦先喊魂,陽卦先起屍,至於神卦,應該不會出現,因為前輩的靈也在屋子裡面,他想要用什麼方式來做,自然會控制卦象。
果不其然,第一卦下去,就是陰卦。師父好像如願以償的笑了笑說道:老弟,這下你就別推辭了。張師父也點了點頭說,那就一切按照前輩的意思來。
師父回到八仙桌上,開始做起魂法事。師父喊魂我不是第一次見了,只是這次表情非常嚴肅,手勢也非常有力。甚至連平時的唸咒都變成了喊咒,好像生怕別人聽不見似得,我知道師父此舉有深意。因為他知道張師父的手法和咒語應該沒有太大關係,所以先把具體細節都表現出來,他是不想在這上面佔便宜。
其實說實話,如果能看到別門派的秘法技藝,儘管不學。但是也是一種非常大的誘惑,就像我見到好吃地道的風味小吃就邁不動步一樣。師父喊魂的時候,我沒有去看師父,也沒有盯著躺椅上的前輩看,而是無恥的看了看張師父師徒倆,看完之後我覺得我更加無恥,有點小人心君子腹的意思。因為張師父師徒倆雖然都面對著師傅,但是眼睛卻是閉著的。心裡對他們師徒倆的佩服又增加了一層,這也許就叫光明磊落吧。
幾分鐘之後,師父喊出了老前輩的魂魄。
那是一個衣著樸素的老人家,頭髮花白。大概有八十歲以上了,和躺椅上的遺體的裝扮並不一樣,也許是張師父他們後面給前輩燒下去的,或者是前輩生前的裝束。一件灰色的汗衫,一條黑色的西褲,一雙磨得很破舊的解放鞋,個子不高,但也顯得壯實。
奇怪的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師父的對面,他出現的時候,卻是蹲在他遺體旁邊的我不禁又刷新了一下我的觀念。
首先,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真實的靈神,他甚至連臉色都沒有很慘白。其次,也沒見過衣著這麼清晰的靈,清晰的就像屋子裡面平白無故多出了一個人一樣。雖然我那個時候見到的靈神很少,但是這種形態的,我倒是第一次見。
直到師父恭敬的喊了一句,前輩,才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同時張師父師徒也睜開了眼睛,張師父也叫了一句前輩,然後我和周大哥不約而同的對著蹲在地上的前輩和他的遺體鞠了一躬。那位老前輩低著頭,說了一聲,謝謝你們。然後就站了起來。
隨著老前輩站了起來,我看清楚了他的五官,膚黝黑並沒有發白。臉色帶著笑容看了看我們四人。然後說道:真是謝謝你們了,了卻了一樁心事,我從業幾十年,最後能落到這樣一個結局,此生無憾了。
師父和張師父立刻說到,這是我們的榮幸。我和周大哥沒有講話,因為這種場合是輪不到我們兩個小輩說話的。老前輩看了看我和周大哥,然後說到,真羨慕你們,後繼有人,而我這把老骨頭活的卻比我自己的徒弟還要長,到最後居然弄了個白髮人送黑髮人,說完之後無不傷感。
師父和張師父聽完之後若有所思,然後招呼老前輩在八仙桌上坐下,好像他們還要秉燭夜談似的,他們三位長輩在八仙桌上坐下的時候。我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被人打擾我說:三位前輩慢慢聊,我出去看著。然後張師父也說,周x,你也一起去吧。
我們除了門,直到把門帶上的時候,我也一臉震驚,完全壓抑不住自己心裡的好奇,因為那個時候年紀小,除了師父帶我出去出過一次活,我還真沒有見過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居然能和喊出的魂魄坐在一起聊天,不過我想,大概是因為職業問題吧。
我在屋子外面找了快磚頭坐了下去,周大哥也在旁邊找了塊石頭做了下去。坐下之後,我還沒有開始說話。周大哥就開口說道,這種事情你常見嗎?我第一次見。真是有點匪夷所思。
我說我也不常見也有點懵。
他說你師父真厲害。
我說你們也厲害啊,我還羨慕你們呢。
就這樣互相溜鬚拍馬了好一會兒,也就幾分鐘,張師父打開門說:你們兩個進來吧。
我知道他們應該是聊完了,比想像中的時間要短了很多,趕忙起身了屋,看到他們都已經站了起來,圍在了老前輩的遺體周圍,而老前輩的遺體臉色的黑色紗布,已經被掀開了。慘白的臉色和發紫的嘴唇似乎在提醒我們,這位老前輩真的已經過世了。
張師父表情嚴肅的說,我要起屍了。
周大哥也趕忙過去忙活,拿出了一些道具,這裡我也不透露是些什麼了。我看了看師父,意思是,我們需不需要閉上眼睛師父微笑著點了點頭。我趕忙走到師父身邊,我雖然也很好奇,但是也毫不猶豫的閉上了眼睛,雖然閉上了眼睛,但是還是可以聽到一些動靜。有一些咒語,一些鐵器敲擊的聲音,還有一些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沒有殭屍片裡面的鈴鐺聲兒,也沒有呼呼呼的桃木劍劃過空氣的聲音,一切都顯得那麼稀鬆平常。
幾分鐘之後,聽到張師父低吼了一聲。:起!
師父用手拍了我一下,我緩緩睜開眼睛。這一看,又把我震驚了一下。原本躺在地上的老前輩的遺體竟然真的站起來了!!!!!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是確實是站起來了,手自然下垂,直的有點過分。膝蓋微微彎起,和老前輩的靈體站在一起,遺體顯得比靈體要矮上那麼一點點看著一個面無表情的遺體,和一個滿臉微笑的同樣模樣的靈體站在一起,靈體還微笑這盯著遺體,不住的點頭,那場面很是詭異。但是現場的氣氛雖然嚴肅,但是由於老前輩的微笑,也顯得很和諧。
我甚至感覺畫面太美,來不及仔細看,張師父開始用手勢和咒語控制著遺體,走了起來。
走的很僵硬,也很慢。但是確實是在走,看到這裡我不禁有點發怵,要不是我知道是張師父在領屍的話,我還真相信是看到詐屍了。
老前輩的遺體圍著八仙桌轉了三圈,然後站在門的右邊角落不動了,他的靈體一直在後面跟著,似乎有些許不捨,又似乎有些許欣慰。等遺體站定之後,老前輩的靈體對著師父說,請開始吧,xx。送我一程。
師父點了點頭。開始起陣送魂。我和張師父還有周大哥全程看著慢慢變得模糊的老前輩的靈體,都有些感傷,因為我們知道,我們遲早也有這麼一天。不知道那天到來的時候,我們能不能坦然面對。
隨著老前輩靈體的慢慢消失,師父的送魂法事也漸漸結束。留在我心裡的是老前輩那張慈祥的滿臉微笑的那張臉,深深的刻畫在我的心裡。我相信,他們也一樣。
末了,我看到張師父的表情很是悲傷,跳躍的燭光下,能清楚看到幾滴淚水。
他哭了,一位趕屍師父,看到前輩靈魂的離去欣然落淚,不知道他是在感歎人生,還是在崇敬他們的職業。
法事做完,我和周大哥個子收拾自己的東西。師父和張師父在老前輩遺體那邊說話,至於說的什麼,我沒有留意,也沒有心思。滿腦子都是老前輩那張漸漸消失的笑臉。
他們晚上要趕路,所以師父也沒做多留。等到他們走後,我和師父也往寺裡走去。在路上,我沒頭沒腦的問師父:我們百年之後,是否也能笑著離開?
《送魂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