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我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出門在外隨便找人搭訕是一種會讓對方絕對警惕的一種行為,所以我沒有冒冒失失的去打擾她,而是抽完一根煙之後就回到了車廂內。回到車廂本想閉目睡會兒,但是腦海中卻一直浮現著那個抽泣女孩兒的背影,我知道她肯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甚至開始猜測她在那邊默默哭泣的原因,失戀?被騙?離家出走?家人過時?想著想著可能性就越來越多,我感覺在這樣想下去我會越想越興奮,整晚都沒得休息了。索性就做了一個決定,再過一個小時,如果那個女孩兒還在的話就問問她怎麼了。
一個小時以奇慢無比的速度過去了。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腳,又一次朝著那個吸煙區走了過去。
看到那個女孩還在,只是原本站著抽泣的聲音現在是蹲在地上了,位置還是在那個位置,只是沒有在面對著車廂外而是背靠一面鐵壁低著頭還是在輕生抽泣,在震驚她為什麼能哭這麼久的同時我心裡冒出一絲驚喜,雖然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哪有盼別人一直在悲傷中走不出來的,但是強烈的好奇心害死佔據了我大半的理智,不愛管閒事但是並不代表我沒有好奇心,再次裝模作樣抽完一根煙之後,我走過去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問到:「你好,請問我能幫你些什麼嗎?」
她肩膀猛的抖動了一下,顯然對我的動作有點措手不及。她慢慢抬起頭,看了看我,接著又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她的臉上透露出了很濃的無助,甚至有點絕望的意思,五官算不上精緻,但是搭配在一起倒也看著很舒服,只是臉頰上的那兩道淡淡的淚痕讓我完全沒有去欣賞她五官的打算。她的眼睛佈滿血絲,再配合上長時間的抽泣,所以眼睛顯得尤為紅腫,印堂上若有若無的黑氣告訴我,她最近肯定運勢極低甚至有可能碰到靈神了。
一個人的在一輩子就像一條波浪線,這條波浪線最低值有個臨界點,一旦到達了這個臨界點,就會變得眼界非常低,這個時候能見到一些靈界的東西也就不足為奇了。所以當你感覺到你的運勢很低的時候,你就要想辦法去增加你的運勢了,要麼就會萬事不順甚至還會看到一些你不願意去看到的東西,增加運勢其實很簡單,多發發善心,多拜拜菩薩等等。
她搖了搖頭沒說話,但是眼睛一直無神的盯著我,似乎把我當成了一件工藝品,又似乎不是在盯著我而是在盯著我眼前空氣在發呆,顯然她還沉浸在他的悲傷中沒有醒過來。
「你是不是碰到什麼鬼事了?」我語不驚人死不休,要想她盡快的回過神來,我就得用重磅炸彈般得話語來打開話題。即使我只是個猜測,但是總比沒話說的好。
她顯然驚了一下,然後猛地站起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我現在特別無助,想死的心都有了。嗚嗚嗚……」說完又開始哭起來,和之前輕微的抽泣相比,這次的哭泣似乎如決堤的洪水一般爆發出來。只是她的眼淚似乎已經哭干了,並沒有和這爆發式的哭泣很想襯。
我趕緊制止她說道:「別哭別哭別哭,等下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怎麼你了,我能知道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道士,如果你真的碰到鬼事了可以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盡點綿薄之力。」
聽到我這麼說,她緩緩的止住了繼續哭泣,眼神一亮就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說道:「你真的是道士嗎?那你可以幫幫我嗎?」正當我尷尬的想著如何抽出手的時候,她又慢慢的鬆開了手然後喃喃的說道:「不可能,哪有這麼年輕帥氣的道士,你是個演員還差不多……」說完之後她又開始目光呆滯起來。
我搖了搖頭暗自無語,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符在她眼前晃了幾下,然後又捏了個手決快速念了一段清神口訣,接著在她的天靈位輕輕的點了一下。過了幾秒鐘之後我問道:「現在是不是舒服一點了?」
她原本黯淡下去的目光再次變得有神起來,吃驚的問道:「你真的是個道士嗎?」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這個時候說與不說已經不重要了,如果她還不信那只能說明我們無緣,就算再好奇我也不會去趟這趟渾水了。在我看來,很多事情不能一廂情願,如果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話,後果往往會適得其反。
見我沒說話,她反而開始主動敘述起這件事情來,她說:「大哥,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碰到鬼事了,而且家裡人沒有一個是支持我的,都逼著我回去。我在我們鎮有一個未婚夫,可是我們還沒有結婚的時候他卻由於突發病去世了,我和我那個未婚夫是媒人牽線的,所以我們沒有太大感情基礎。我們家長輩比較封建而且很固執,加之又窮,受過他們家不少恩惠。連我上大學的錢都是找他們家借的,所以我爺爺和我爸爸就做主把我許配給了他,他人倒也實誠,人品不錯對我也很好,所以我也沒有太多抗拒。本來打算我畢業就回去和他完婚的,可是我現在才大二,就突然接到他的死訊。」說道這裡她又開始哭泣起來,哽咽聲似乎要愈演愈烈。
當我有點束手無策的時候,車到了一個經停站,我說:「到站了,先別哭,你平復一下心情,等下火車開動的時候我們再聊。」她點了點頭,我們靠邊站定,上下車的人並不多,沒幾分鐘列車再次啟動的時候,她已經平靜很多了。
我微笑著聳了聳肩說道:「即使是未婚夫,去世了回去祭拜祭拜也是應該的啊,難不成你家裡人還會逼你去守孝三年啊?」
她搖了搖頭說道:「他去世的時候我已經回去送行過了,對於他的去世我也很傷心。」
「既然你回去過了,為什麼你家裡人現在又要逼著你回去?」我有點不解的問道,而且我感覺這次回去肯定非常違背她的意願的,要不然不會傷心成這樣,而且絕對不是什麼一般的事情。
聽到我的詢問,她顯然有點茫然,而且臉上透露出恐怖的神色,顫顫巍巍的說道:「他父親做了一個夢,說是他托夢的,在夢裡,他說不放心我,我們還沒有結婚,他不想離開。」
我說:「這麼強的執念,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你吧?」
她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他的確非常喜歡我,可是你知道嗎?他父親做了這個夢之後,就去找了個巫師問詢,然後那個巫師居然說要解決這個事情很簡單,就是把我叫回去和他兒子完婚,就是象徵性的舉辦一場拜堂。」
「陰婚啊?」我不禁驚訝的叫道。
陰婚在古代很常見,但是沒想到現在還有地方在幹這種事情,陰婚分兩種情況。比較常見的就是雙方未嫁未娶的一對男女在死後通過陰媒的介紹互相拜堂成親,也就是為死人找配偶,傳統觀念認為如果不替他(她)們完婚他們的鬼魂就會作怪,使家宅不得安寧。但是這種形式的夫妻雙方都是死人,所以也沒有感覺特別奇怪的地方。
另外一種就是訂婚雙方有一方在還沒有完婚的時候死去,如果死去的那一方比較強勢的話就會要求兩個人強行完婚,也就是用最古老的拜堂方式來完成。這種拜堂又分兩種形式,一種是由家裡的姐妹抱著遺照和活著的一方拜堂。還有另外一種就是直接用架子固定屍體,用屍體來和活著一方來拜堂。當然主持儀式的人不是普通的司儀,而是要專門從事這一行的陰陽先生來主持。有一些專門的手法和流程只有這類人才通曉。
第76章陰婚(中)為「納蘭小喬」跑車打賞加更(二)
相比起用遺體來拜堂,用遺照的話顯得更加人道一點。古代用遺體的較多,但是到了現代,陰婚已經越來越少了,而且也很少有用遺體的了,因為這樣不但會給活著的一方造成很大的心理陰影,而且對陰陽先生的技術水平要求也很高,而有這水平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她聽到我的詢問,眼神呆滯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就是陰婚,我開始極力反對,但是我爺爺說這是很平常的事情,還說完婚之後他會保佑我一輩子平平順順,可是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很理解她的感受,一個才大二的學生,談戀愛都沒怎麼摸清楚就要完婚,而且還是陰婚,換誰都接受不了。別說是她這麼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算是我我也不能理所當然的去接受。
我問她:「是用遺照還是用遺體你知道嗎?」
她轉頭望向車外,即使什麼也看不到,她還是看著窗外說道:「用遺體,我爸給我爭取過,說用遺體會給我造成很大的心理陰影希望用一照代替,可是對方聽了那個巫師的話之後就不同意,而且我爺爺也覺得沒什麼,不但沒有幫我說話,而且還訓斥我爸,這是讓我最心寒的地方,爺爺從小就不大疼我,對我不管不顧。我是個女兒身也不敢奢求太多,也一直很尊敬他,但是他現在居然幫著別人來為難我,還訓斥我爸。我覺得好心寒,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說完之後眼眶裡面又開始泛著淚光。在昏暗燈光照射下的那嬌小無助的身影,在火車的轟咚轟咚聲襯托下,顯得特別淒涼。
「嗯,我理解你的感受,可能你爺爺經歷過這類事情比較多,所以覺得沒什麼,並不是特意針對你。」我拿出一包紙巾遞給她一張安慰著說道。
她擦了擦眼睛說道:「對不起,不該和你說這些,只是你說你是個道士,所以你看你能不能幫幫我,多少錢你和我說,我即使現在沒有,以後掙了錢肯定加倍的給你。如果我真的和一個死人完婚了,這對我以後絕對是一個巨大的陰影,而且我們小鎮口舌是非多,以後我還怎麼見人還怎麼嫁人啊?」
其實在她肯定了我陰婚的詢問之後,我就臨時決定要去看看了,這種只是聽說過的事情我有強烈的興趣想要去瞭解一下,但是到了後來看到她無助的模樣我就更加堅定了想要幫她一把的想法,那時那刻,一種對她遭遇的同情佔據了我大部分理智,甚至要強於我的好奇心。我滿口答應道:「我可以跟你去看看,至於能不能真正的幫到你還得看機緣,主要是取決於那個巫師的態度,因為他才是真正有決定權的人,我會盡量以一個同行的身份去說服他,卻做不到保證能行。」
聽我這麼說,她瘋狂的點著頭說:「好好好,那就麻煩你了,大哥。謝謝你給了我希望,即使後果會讓我失望,但是至少此時此刻我是開心的。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姓劉,你的心態很好,即使失望也不在乎。至於報酬的事情先不說,如果幫上忙了在談吧。」我讚許的對著她點了點頭。
她緊鎖的眉宇舒展開來說道:「劉哥,我姓吳,叫吳x。」然後抬手看了一下手錶繼續說道:「我們家在達州,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了,下車之後還要坐大概兩個多小時的班車才能到家。」
我說好,那我去瞇會兒,到時候到了你叫我,我們一起下車。說完各自回到自己的作為,巧的是小吳的座位和我的座位是相鄰的。
夜晚三點多的時候,小吳叫醒了我說車到站了,我取下背包就往火車外面走了出去,小吳也是輕裝,只有一個背包,顯然只是回來完成她的陰婚並不打算長住的。
天星鎮是達州渠縣下轄的一個鎮,小吳的家就在這個地方,這個鎮子不算落後,至少在我看來和辦陰魂這種事情應該扯不上太大關係,但是事情就在這個普通的村子發生了。
晚上三點多下的火車,到了早上六點多將近七點的時候就到了天星鎮,哪裡都沒去,小吳直接領著我去了她家,她家是一個兩層小樓,外面沒有貼瓷磚,裸著紅磚牆在外面,窗戶都是用木頭框的,門也顯得很是滄桑,這一切的一切都標示著小吳的家庭條件並不富裕。進門之後,小吳的爸爸媽媽先迎了上來,媽媽對女兒噓寒問暖的,爸爸卻一臉歉意的看著女兒,似乎在訴說他的無奈,在這裡倒是沒有見到小吳的爺爺。
小吳把我介紹給他爸媽,沒有掩飾什麼身份,只是說我是他的朋友,是學道的,這次跟著一起來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忙不要她參與這個完婚,說著說著小吳的委屈又上來了。吳爸爸無奈的低著頭不說話,倒是吳媽媽一個勁兒的罵著肖家的人甚至連帶著她爺爺一起埋怨了,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她能做的也只是罵幾句,其他什麼也改變不了。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小吳那個死去的未婚夫,姓肖。
吃早飯的時候,小吳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我乘機向吳爸爸瞭解情況,得知到一些信息,陰婚舉辦的時間是在當天的傍晚,那個巫師是肖家從外地請過來的。聽說法力高強,做這一行已經三十多年了,現在暫住在肖家。而且肖家對那個巫師言聽計從,絲毫不會有任何異議。這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那個他們口中的巫師才是突破口。
既然傍晚就要舉行陰婚了,那我可能中午肖家就會來人接小吳過去了,一夜沒睡也顧不上休息,強打起精神我和吳爸爸說:「要麼您帶我去見一下那個巫師,我去和他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我怕去晚了就來不及了。」吳爸爸滿口答應,囑咐小吳在家裡好好休息。小吳說:「我也要去。」說完之後用紅紅的雙眼看著我,似乎是怕我在肖家碰到什麼麻煩。
我點了點頭,一行三人出了門,往肖家走去。肖家離小吳家不近也不遠,三四里地的樣子,吳爸爸開著一輛三輪摩托車沒幾分鐘就到了。
遠遠的看著一棟三層半的小樓,外面貼著瓷磚,造型也很是前衛顯然在這個鎮子裡面算是個富裕人家。門口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空地,空地上面擺著幾張桌子,地上都是鞭炮殘渣,外圍擺著一些花圈,有一個很大的黑色充氣拱門,上面用白色的字體寫著一對喪葬的對聯。這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這戶人家正在辦白喜事。
堂屋裡面凳子架著一塊門板,上面躺著一具屍體,用黑裡白邊的棉被蓋著,臉用毛巾隨意蒙著。看不到死者的樣子,但是能看到一點皮膚,從膚色上判斷,應該已經去世至少三四天了,我的鼻子很敏感,所以即使打了防腐針還是有淡淡的屍臭飄散在空氣中,讓人感覺有點不舒服。遲遲不入棺,顯然是為了當天傍晚舉辦陰婚。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做科儀法事的佈置,佔據了堂屋一半多的空間。還有一些男男女女的紙紮人顯然是為了晚上的陰婚準備的東西。一副大大的一照掛在屋子正中間,遺照上的小伙子笑長得很精神,看上去是個陽光男孩,只是老天不垂憐讓他早早的結束了自己的陽壽。
我們進門的時候裡面有一個正在打牌的老者叫著小吳的名字,小吳面無表情的應了聲,然後叫了一聲爺爺,她爺爺也只是打個招呼,然後又開始繼續這手中的動作,顯的特別理所當然,即使是她孫女即將給和一具遺體拜堂,他也沒有多放在心上。老一輩的想法往往很隨性,但是他們把這種隨性要求到自己的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這是很自私的一種行為,更加無奈的是,這種行為我們還不能有效的去制止,更加別說是譴責。
這個時候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一把拉住小吳的手說道:「吳啊,我們肖家真是對不起你,但是為了肖x能夠安息,只能先委屈你了。唉,你們這一對苦命的孩子。」說的是家鄉話,但是很容易聽懂。她的話語是真誠的,我知道她也不想這樣,只是她在選擇上她更加偏向她兒子的意願,即使她兒子已經去世了。
小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阿姨,我曉得,我理解的,不管你的事,這個是我朋友劉哥,他也是道士,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
我對著肖x的媽媽說了聲:「阿姨你好,我是小吳的朋友,也是肖x的朋友,您節哀順變。我想見見你們請來的那個巫師,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肖媽媽怔怔的看著我,顯然對我的職業很是懷疑,我想應該是我長得太嫩的緣故,有這種懷疑也很正常,看了好一會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方便方便,謝謝你啊小伙子,我這就領你去大師傅的屋裡。」隨即轉頭玩樓梯口走去。
看著小吳和吳爸爸也想跟上去,我攔了他們一下說:「我自己上去就好了,你們在下面等我,放心吧,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辦這件事情的。」說完轉身急速跟了上去。
二樓也有一個和一樓一樣大的客廳,但是佈置卻和一樓相差很多,出了一張桌子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東西。穿過這個大廳來到一個房間。肖媽媽小聲和我說:「大師傅昨晚做了一晚上法,剛睡過去一兩個小時,要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等大師傅睡醒再聊?」我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道:「麻煩了阿姨,是有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盡早說的好。陰婚這種事情不是兒戲,如果弄不好是要害人的!」我不但沒有壓低聲音,而且後面的話聲音還越說越大。
肖媽媽想了一下,正要敲門的時候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瘦瘦的中老年人,鬍子剃得很乾淨。穿著一件白色的汗衫。他稍顯不悅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頭問肖媽媽:「這是怎麼一回事?」沒等肖媽媽回答。我行了個道禮說道:「前輩,晚輩是肖x和小吳的朋友有些關於陰婚事情想要向前輩請教一下,不知道前輩是否方便。」他又掃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之後,轉身進了門,然後說了一句:「進來吧。」
我微笑著和肖媽媽點了點頭,然後抬腳走了進去,順手把門關了起來。進門之後我又施了禮說道:「前輩,冒昧打擾請見諒,我姓劉,學了點道法的毛皮,對鬼神之事也懂得一二,請問前輩尊姓。」他往床上一坐,然後指了指床邊書桌旁的凳子說道:「我也姓吳,請坐吧。」
第77章陰婚〔下〕一
恭敬的坐下之後,吳師傅表情淡然的開口問道:「你說陰婚弄不好要害人的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我是在害人?」
看到他有點不悅,我趕忙站起身說:「吳師傅,無意冒犯還請原諒,只是在這件事情上我真的覺得對小吳妹子很不公平,現在年代不同了,心靈稍微脆弱點的普通女孩子更本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如果強行做了,說不定那就是一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我和她是好朋友,所以我才會如此冒犯,請求吳師傅原諒。」
「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吳師傅居然歎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樣不好吧,只是我有我的苦衷,倆屍拜堂是需要幫手的,以前我也有個搭檔,但是他現在不在了,我一個人根本主持不了倆屍陰婚,而且小肖確實是陰魂不散,所以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說完之後又搖了搖頭,顯得很是無奈。
聽他這麼說,我不禁有點驚訝。莫不成主持倆屍陰婚還需要兩個人不成?我沒有真正接觸過陰婚,但是對陰婚還是有一定概念的。他見我面露疑惑,然後笑了笑說道:「呵呵,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老一套的陰婚已經不適合了,兩個遺體拜堂還說的過去,但是要活人來拜堂已經越來越少了,和我一起的那個搭檔倒不是和我一起主持陰婚的,只是他有專門溝通鬼魂的法門,之所以需要一個這樣的搭檔,是因為有的時候活人不敢上他就假扮那個活人和死人拜堂,事後做一些安撫靈魂的工作,直至完全解開靈魂的執念。」
我點點頭說道:「確實是,很少有活人能夠接受和陰婚,別說是直接和遺體拜堂,就算是照片也會感覺很晦氣。」
「晦氣是晦氣,其實對運勢並沒有什麼影響,只是很多人接受不了,就覺得有什麼,然後再發生點什麼不順的事情就往這方便想,久而久之,惡性循環下去,運勢就真的越來越不好了。所以要找心理承受能力和接受度都很高的人來,我那個搭檔就是,可惜的是他現在不在。而且這次的小肖又和小吳有過婚約,她爺爺一直說沒問題很支持什麼的,我就想既然他爺爺都這麼說了,那就應該是個接受度很高的姑娘,所以我才決定來做這樣一場陰婚的。難不成那個小姑娘根本就不願意?」吳師傅還是笑著說道,只是笑容有點僵硬,因為從我來找他到現在似乎他察覺出來了小吳並不是像她爺爺說的那樣毫無問題,甚至還很抵抗。
聽到吳師傅的疑問我也是一陣陣無語,以前包辦婚姻我聽說過,陰婚還有包辦的這也太霸道了一點,不說老人應該覺得這個事情是很晦氣的,就算不晦氣,至少也要考慮一下當人事的感受吧,很明顯的小吳這次回來肯定是受了她爺爺的強迫,而且還是一意孤行的強迫。我真的搞不懂她爺爺這麼做的出發點是什麼,難道真的是為了肖家給他的恩惠嗎?再大的恩惠能比得上自己孫女一輩子的生活?說實話我很不贊成小吳她爺爺的做法,甚至覺得很氣憤,那個時候我都有一種想衝下去找他理論的衝動,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吳師傅知道小吳姑娘是很抗拒的,會不會撤銷這個想法另尋它法呢?
我說:「吳師傅,真實情況是那個吳姑娘很不願意做這場陰婚,根本就沒有一點心理上的支持,說實話,我和她萍水相逢,就是昨天在火車上認識的。這也是一種緣分,我是學道的,您是前輩,應該理解我這種心情。」說完這句之後我又把小吳在火車上的表現和她心底的感受和吳師傅說了一遍。
吳師傅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想法子還是在氣氛小吳爺爺的擅作主張,總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態。更加沒有說接下來要怎麼辦。過了好一會兒,知道我在等他表態,他才緩緩的說到:「事已至此,時辰也選好了,如果傍晚不舉行陰婚的話,又得等很久了。大熱天的,屍體很容易腐爛發臭。小劉,我這沒有別的辦法了,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我想了一下說道:「吳師傅,你說你的那個搭檔可以假扮活著的一方然後去和遺體拜堂,是怎麼回事?」
見到我這麼問,吳師傅也立刻會意了過來說道:「莫非你想代替他做這件事?只是做這個事情的人還需要另外一種手段,我之前那個搭檔會先喊魂和對方溝通,然後想辦法抹去靈魂對人的記憶,只留下對事的記憶,然後再假扮與一體拜堂的那個人,才能達到目的。沒有前面一步,後面一步就很難完成。」
我知道吳師傅說的抹去對人的記憶是什麼意思,靈魂對生前記憶的消散是有層次的,都是先忘掉一些細節性的東西,然後再慢慢忘記一些更加宏觀的東西。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就比如一個靈魂對一個人記憶和意識的消散,先是忘記這個人的五官,再忘記這個人,再忘記這個人和自己的關係,慢慢的就會忘記所有人和自己的關係,然後忘記所有自己熟悉的地方,直至忘記一切,這個時候就沒有任何意識了。就算是做夢一樣,夢裡也經常會出現一些陌生人,醒來後你記得起夢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你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長什麼樣子,時間再過的久一點之後你連夢裡發生了什麼也會忘掉,再過一段時間你就徹底想不起來你做過那個夢。
吳師傅說的他那個搭檔能夠抹去靈魂對人的記憶,應該是是指讓死去的小肖的靈魂完全不記得小吳這個人,只記得完婚這件事。小肖在死後意識自然也在慢慢消散了,完婚這件事情成為了他的一個執念。其實就算不舉辦這場陰婚,找個行內的師傅把小肖的靈魂好好超度一下,或者找個人把魂送走也是一樣的效果,只是現在的情況是小肖給他爸爸托夢了,他放心不下希望和小吳完婚,對於死去兒子的請求,他肯定是照做不誤的。就算是我現在和小肖的爸爸說我可以讓您兒子安心上路,他肯定也不會信,而且還有一點就是,我這做飯無意是搶了吳師傅的生意,這在行內是大忌。
我恭敬問吳師傅:「您知道怎麼抹去靈魂對於人的記憶嗎?如果您知道,我或許可以成為你的臨時搭檔來幫您完成這件事情,也算幫助小吳了。」
吳師傅驚訝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小小年紀,魄力不錯啊。及時你是學道的,應該也不會想去直接參與這樣的事情吧,你師父應該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教出了你這麼個盡職盡責的弟子。」
我微微笑了笑說道:「謝謝吳師傅的肯定,您還是說說怎麼抹去一個靈魂對人的記憶吧,這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知識,如果我學會了說不定對我以後的業務也會有所幫助。」
吳師傅點點頭說道:「其實這也不難,你沒有接觸過也很正常,因為這個辦法只針對我們做陰婚這一件事情,但是有個前提條件,你必須會喊魂。而且是實體魂魄,必須得讓它要忘記的人能看到,你先告訴我,這點你能不能做得到?」
我使勁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這麼問很明顯的一個信息就是他自己不會喊魂,這也正常,術業有專攻嘛。吳師傅接著說:「能喊魂就好辦了,我這裡還有兩張符,是我那個搭檔上次留在這裡的,這種符是輔助用的,和那些超度符一個性質的,能加快靈魂意識的消散,更重要的是能改變靈魂感官,類似於我們現實生活中的迷幻藥,可以輔助我們強行改變一個靈魂對一種事物的認知。」
聽到這裡,我又驚訝了,還有這種符咒嗎?我怎麼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也許就像吳師傅所說,這是他們專業的事情,雖然都是吃的陰間飯,但是還是有很多我們彼此接觸不到的東西。「就是說,用這張符能給小肖的意識造成干擾,從而讓它忘記小吳的樣子,然後隨便找個人來扮演小吳和小肖的遺體拜堂嗎?」我試探著問道,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吳師傅拍了拍床上的被子,很自然的說道:「不是隨便找個人,這個人一個肯定不要心裡有芥蒂,要把這個當做一份工作,還有一個必要的條件就是這個人一定要是喊魂的那個人。如果你要插手這件事情的話,那這個人選除了你就沒別人了。」
「容我想想,吳師傅,這個事我第一次做,我怕做不好。」其實要說心裡不彆扭是假的,畢竟是第一次,和一具男性遺體拜堂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情,即使我是學道的,但是這並不是我的專業.心裡會很糾結也是正常的。
吳師傅呵呵一笑說道:「其實小劉,你只要把這當成一種工作來做就行了。這是工作需要,對了。這當做是你的工作報酬,大家也算半個同行,這個意思你應該就明白了。」說話間他已經把一個紅包遞到我的手上。
第78章陰婚〔下〕一
他隨身帶著紅包這倒不是什麼新鮮事,我們這類人幫事主處理事情,一般碰面的時候事主就會給個紅包來討喜和拉近關係。這個紅包不會大額,只是一個意思。我也沒有拒絕隨手結果紅包,裡面哪怕只是十塊錢,那也算是有所得,就不是多管閒事了。受人之惠忠人之事,接過報酬之後這件事情就變成我的一份工作了,同時也擔著一份責任,就和我平時送魂一樣平常。
見我想都沒想就接過紅包,吳師傅自然知道這代表啥,讚許的點了點頭說道:「果然還是很果斷,沒有看錯你.哈哈哈……」吳師傅的笑聲與之前的神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笑的我有點心裡發麻,我不禁有點感覺到這個事情也許並沒有我相信中的那麼簡單.即使是這樣我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既然決定了我也不再婆婆媽媽,看著吳師傅問到:「那我們需要準備些什麼?還有就是幾點鐘開始?我昨晚一晚上沒睡覺,如果要喊魂,我得回去休息休息。」
「你去吧,晚上6點過來就行,你準備你喊魂用的東西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來搞定。」吳師傅笑吟吟的說道,似乎他也很開心,可能是他也下不去手去強制小吳姑娘做這件事情。
和吳師傅道完別我從二樓走了下來,小吳姑娘站在小肖的遺體旁。眼神裡面儘是悲傷和委屈,如果小肖不死,說不定他們還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因為從小肖的遺照上看,這個男兒的面相並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
我拍了拍小吳,小吳用紅腫的眼睛看著我,並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我回答。我輕聲說:「沒事了,你可以放心,至少沒你的事了,你可以找個地方給我休息嗎?我現在很睏。」小吳欣喜的點了點頭說:「嗯嗯嗯,有,去我家吧。」說完之後馬上跑到正在圍觀別人打牌的吳爸爸身邊叫吳爸爸送我們回去。
回到家裡的時候,一陣虛脫感襲來。小吳把我領到她房間說道:「我房間比較乾淨,你在這裡休息,我去我爸媽房間睡。」我說不用了,你在這裡睡吧,我就去外面的躺椅睡一下就好了,回來的時候在堂屋裡面看到一張竹編的躺椅,如果硬是要選擇一個地方休息的話,寧肯選擇外面的躺椅我也不會去一個女孩子的閨房睡。
見我這麼堅定,小吳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對不住了啊,劉哥。」我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沒關係,睡著了在哪兒都一樣,嘿嘿。」嘿完之後我走出房間,直接走到外面堂屋那個躺椅上面,和衣而睡。
醒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後悔了,因為那個地方不但熱,而且蚊子很多,只是因為我太累太困睡得太死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等我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全部濕透了,除此之外裸露在外面的小腿和手臂上面也出現了若干個包。
醒來的時候才四點多,小吳也好像休息好了,沖了個涼換了身衣服之後小吳和我說一會兒要一起去肖家吃飯。我點點頭,早點過去也好,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問問吳師傅。
小吳勤快的幫我把衣服洗完晾曬好之後我拿著喊魂用的東西就準備和小吳一起過去肖家,由於吳爸爸早就過去了,所以小吳推了一輛自行車過來和我說道:「來,上來,我帶你過去。」我一把搶過自行車說道,我帶你吧,然後不由分說的就坐了上去。小吳嘿嘿一笑就坐到了後座上。開玩笑麼,堂堂七尺小道士,怎麼能讓一個女孩兒用自行車馱著走。
心裡憋著一口氣,所以我騎得特別賣力,甚至連小上坡都沒有停,一口氣就踩到了肖家。到了目的地的時候我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了。強裝不累的把自行車放好之後我和小吳說道:「我去找一下吳師傅。」小吳點了點頭,朝著不遠處的幾個小年輕走了過去,顯然是一個院子的小夥伴。
本來我想直接上去找吳師傅的,但是我一進門就看到吳師傅圍著小肖的遺體在打轉。旁邊三三兩兩站了一些人在看,更多的人是在打牌打麻將。甚至看打牌的都要比看吳師傅的人要多。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吳師傅在小肖的遺體旁邊一圈又一圈的走著,嘴裡唸唸有詞,不時的從手裡的碗裡捏出幾粒米撒了出去。這個時候的小肖身上的被子已經被拿掉了。臉上的布罩也已經取下,露出了一張發青的面容。即使已經找人化過妝了,但是時間一長還是擋不住空氣對皮膚的氧化,本來帶點紅共的妝容在面色發青之後變成了紫色,看上去很是彆扭,而且嘴唇塗的特別紅,看上去很是彆扭。
吳師傅撒完米之後,又點了一把香。不用數也知道是二十一根,開始在遺體的頭上和腳下用香虛空畫著一些東西,同樣是嘴裡唸唸有詞,但是我一句都沒有聽懂。接著又取出一套紙質的壽衣和一雙黑色紙質壽鞋,還有一條紙質的大白花.走到遺體的腳邊,開始焚燒這壽衣壽鞋和白話,嘴裡還是唸唸有詞,但是這次我聽懂了一句:這是給你等下完婚的穿戴,你自己穿一下。
聽到這裡我偷偷拿出羅盤,想看看小肖的反應,即使現在是白天,但是沒有暴露在太陽下,所以小肖的靈魂應該是在這裡面某一個地方的。果不其然,我找到了一絲靈異反應。很穩定也很平靜,似乎在接受吳師傅的洗禮和淨化。沒有絲毫抗拒的意思。而且靈異反應的地方就在那遺體旁邊。
吳師傅燒完之後就朝著我走了過來,看著我拿著羅盤在看,他嘿嘿一笑說道:「等會兒就要吃飯了,吃完飯你帶著那個小姑娘一起來我的房間,我們做一下準備工作。」我說好,吳師傅轉頭衝著裡面廚房大聲喊了一句:「可以開飯了!!!」吳師傅這一聲一喊出來,屋子裡打牌打麻將的就開始轟轟隆隆的搬動起桌子來,又有兩個人把棉被和布罩拿了過來把小肖的遺體罩住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如果不罩住估計能吃得下飯的人應該沒有幾個。
沒幾分鐘,四張桌子就擺好了,上面的碗筷,飲料,酒水一樣沒拉下.可是就是沒見到有菜上桌.小吳和之前的那幾個小夥伴在一張桌子上坐著,大聲的喊著我。我走了過去和大家禮貌的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就等菜上桌。她們開始還談論了一下我,後面見我唯唯諾諾的也就沒有繼續搭理我,而我心裡想的滿是今晚和小肖遺體拜堂的事情。我不是怕,只是這種事情畢竟是第一次,總感覺很彆扭。而且吳師傅說的那種能改變一個靈魂在短暫時間內對一種事物認知的符我還不知道怎麼個用法,只聽吳師傅說是他搭檔上次留在他這裡的,如果他也不知道怎麼用就麻煩了。
心裡一旦有事,吃起東西來都覺得有股子怪味。隨便吃了幾口之後我和小吳說:「我去外面走走,你吃完之後叫我,我們一去去找一下吳師傅。」小吳點點頭說道:「好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告訴了她今天晚上沒她什麼事情了,她那時心裡應該也挺忐忑,但是她並沒有對我提出什麼疑問,也許是出於對我的信任。我之所以不告訴她是因為出於對她信任的感謝。因為我覺得如果早點告訴她我要代替她去完成這場陰婚的話她肯定會很內疚,甚至會想辦法阻止我,所以我沒有和她透露什麼。
走出堂屋來到外面的小空地上,找了棵樹蔭下的一塊石頭坐了下去,掏出一根煙開始認認真真的給自己做起了思想工作。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只是工作,這只是工作。煙還沒抽完小吳就來到了我面前,她看我一臉愁容就說到:「劉哥,要是很為難你,那就算了。我自己也想了很久,實在不行完婚就完婚。反正也沒什麼法律效應,我以後偷偷摸摸的不告訴我的另一半就好了。也就自己彆扭而已,沒什麼好怕的。」說的時候一臉真誠和堅強。
看到她堅毅的眼神,我不禁嘲笑了一下自己。這點小事還給自己做思想工作,真是矯情。我丟掉煙頭讓出一塊地方說道:「坐會兒吧,等吳師傅吃完飯我就帶你去找他,順便我告訴你一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等下我會讓你看到小肖的靈魂。」
《送魂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