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回到家,我找了幾張平時用來折死人衣服的紙,用漿糊粘貼做了一身冥衣。然後念了一段送寒衣咒。這個咒的作用是能讓靈神現場拿到衣服的咒語,如果不念這段咒語,靈神是不能現場收到的,要通過陰間才能拿到。
冥衣就是給靈神穿的衣服,尺寸不用太大,顏色也沒有限制,一般用亮光的紙來做,用其他的紙也可以,不過之上的顏色要是純色,各種顏色都行,就是不能花花綠綠五顏六色,和壽衣是一個道理。古語有說,紙肆裁紙五色,作男女衣,長尺有咫,曰寒衣。寒衣可以有很多種顏色的寒衣,但是都只能是純色,不能參雜其他顏色。要不然被靈神穿在身上會污了魂體,不受其它靈神待見。
粘貼冥衣不能用普通的膠水或者塑料膠帶,一定要用米糊或者漿糊,這兩種是用米或者麵粉澱粉之類的東西做的,這叫糧縫,這樣的冥衣靈神穿著才不會破。
燒了剛做好的冥衣之後,我才把張珍的魂喊了出來,然後指示她先把衣服穿上,如果這樣就送下去,在下面也會有其他的麻煩,而且它沒有人祭拜,自然也收不到其他衣服。
它換衣服的時候,我轉過了身去,劉匕卻嬉皮笑臉的盯著看,似乎在它眼裡,這種事情已經並沒有什麼好害羞的。我輕咳一聲,劉匕也戀戀不捨的轉過身來。
片刻之後,劉匕說道:「可以了吧?怎麼這麼久?」
我轉頭看去,張珍已經穿上了我燒給它的冥衣,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們,也不說任何東西。
劉匕說:「它不會是已經沒有意識了吧?」
我盯著看了幾眼說道:「你把老張叫出來,看看它有沒有什麼反應。」
劉匕拿起身邊的傘,抖了幾抖說道:「老張,老張,快出來,我們把你女兒帶回來了。」
話音剛落,老張就迅速的出現在了書房裡,它誰都沒看,第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還在迷茫的張珍。
老張的身體發著抖,顫顫巍巍的朝著張珍的靈魂走了過去。伸手就像去拉張珍的手。張珍歪著腦袋疑惑的看著老張,並且躲開了。
「還真的是沒有意識了,不過還好,可以輪迴。」劉匕喃喃自語的說著。
我點了點頭說道:「嗯,沒你事了,你進傘吧,我來送走它們。」
「哥你就讓我看會兒熱鬧唄。」劉匕不滿的說道,絲毫沒有想要進傘的意思。
我拿它沒辦法,默默的在一旁擺起了送魂陣。老張的情緒很激動,雖然它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它的身體一直在抖,甚至都有點若有若無的閃動。
我怕老張的魂體侵害到張珍的魂體,趕緊念了一段安魂咒,稍稍穩住了老張。並且對老張說到:「它已經沒有意識了,根本記不得你是誰了。」
老張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唉的歎了一口,只是和我說了三個字:「謝謝你。」聲音沙啞哽咽,讓人聽的很不是滋味。
我點了點頭,明白老張的意思。開始對著張珍送魂,貢香給我的信息讓我很樂觀,它在人間駐留的不是很久,所以還沒有被下面除名變成孤魂野鬼,這樣的魂送下去陰壽也不用很長就可以投胎輪迴。
我把情況和老張說了一下,老張臉微微僵了一下,嘴裡說道:「那太好了。」雖然語氣冰冷,但是我知道它很欣慰。
沒有太費事,我就把張珍的魂體送走了,它也沒有任何的反抗,甚至在我送走它的那一刻,它依舊是那種迷茫的表情。我知道她是被陳師傅控制的變成了只知道聽指令的無意識靈神,但是意識這個東西,我也很難幫她找回,就算可以找回,也沒有什麼意義。
它和老張的緣分斷了,從此以後已經形同陌路,再也不會有什麼交集點,這個時候再讓他們父女相認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有的時候,現實往往就是這樣,不會隨著人的意志而改變。
送走了張珍,我對老張說:「老張,接下來到你了,下去之後不要試著尋找它,你們之間已經不會有任何的交際了。」
老張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我很高興,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
「你在人間停留的時間太長,下去之後可能要受些苦,這都是劫,你要毫無理由的去接受。」我又囑咐了一句。
老張說道:「放心吧,我已經死了,我當然會接受即將到來的一切,謝謝你,小劉師傅。」
我點點頭,開始唸咒送魂。
而劉匕,自始至終都站在旁邊沒有說話,它和老張是朋友,臨別之前沒有任何一句話。
那是因為這是永別,沒必要徒增一些心結。
……
老張走後,劉匕一言不發的鑽進傘裡,我收拾好東西也準備去洗澡。就在這個時候,陳師傅的電話打了過來,開口就罵道:「你他媽的是不是把我的魂給弄走了?」
第248章懲罰(四十五)
我呵呵一笑說著:「陳師傅,淡定些,你為什麼要說是我弄走了你的魂?」
「除了你還有誰要這般和我作對?」陳師傅反問到。
我呵呵一笑沒有回答,沒有回答就代表我默認,他冷哼一聲說道:「那個魂我已經養了幾個月了,你說弄走就弄走了?」
我說:「你抓的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女兒你知道嗎?而且你覺得我不把傘給你,你能成功嗎?」其實就算我把傘給他,他也沒有很大的把握,這個他自己也清楚的很。
陳師傅說道:「你把魂還給我,我不再打你傘的注意了。」
「不好意思,我已經送走了。陳師傅,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留住陳瑩的肉體,難道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靈魂都不在了,還要肉體有什麼用呢?」我直接把陳瑩擺了出來,我相信他不會以此為難他即將度完陽壽的女兒。
陳師傅又是一聲吼道:「你他媽的還調查我?」
我說:「陳師傅,您應該聽聽您女兒的聲音。也許你做的所有事情,對她來說都是錯的。」
「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陳師傅說完之後就掛上了電話。
也許他真的回去找陳瑩好好談談,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應該會斷了繼續做這件事情的念頭。第一,他不可能在段時間內找到合適的魂。第二,就算找到了,他也應該知道劉匕的傘他用不著,而且我斷定他沒有其他更好的養魂方法。第三,他應該很清楚這是命運的安排,他有這件事情沒有做成功,是老天在阻止,道家人應該都很明白這一點,雖然他喜歡逆天而行,做一些有違道心的小事,但是這件事情真的不算小事。
只是讓我有點擔憂的是,他會不會對我展開瘋狂的報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接下來的日子就有點麻煩了。不過該來的躲不掉,不該來的來不了,我的心態很好,也不會因為一些面對不了的困難而讓自己生活在恐懼之中。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的,似乎回到了以前那種平靜的狀態,陳師傅沒有再找我麻煩,陳瑩有時候也會和我發發短信聊聊天。她依舊很開朗很樂觀。還問我她死後能不能變成一個像劉匕一樣的鬼。我告訴她不可能,因為基本上所有的人死後都會被帶到陰間,能留下來的幾率很低,而且基本都是像老張那樣的,樣子很恐怖。
她問我為什麼劉匕可以,我說他的經歷特殊,有這種經歷的人萬中無一,而且它也不能隨心所欲,其實留在人間的代價也很大。
她看完之後發了很多哭的表情,似乎對我告訴她的這些不滿意,或許她把死亡想的太美好了,而事實上,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能多活幾年就多活幾年,珍惜自己的現在才是當下最應該做的事情。
和陳瑩的聊天隨著時間的推移,次數也越來越少,我知道應該是她的病越來越重了,大概過了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有一天晚上,陳師傅突然打電話給我說陳瑩快不行了,她說她要見我。
陳師傅的語氣很平靜,沒有上一次打電話那種凶狠勁兒,我叫陳師傅告訴我在哪家醫院,陳師傅說在他自己家,陳瑩不想從醫院走,所以接到家裡了。
我趕到陳師傅家裡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了,陳師傅家燈火通明,除了他之外還有四個行內的其它師父在,胡師傅也不例外,一樓的客廳擺了一個大大的連我都看不出來的陣。光紅燭就有二三十根,我疑惑的問胡師傅這是幹什麼用的。
胡師傅陰沉著臉小聲說道:「陳師傅打算給他女兒買壽,他想去黃泉路上搶魂。」
我微微點了點頭,上了樓梯。二樓的客廳周圍有四個房間,只有一個房間的門是開的,陳師傅坐在床邊用手捏著太陽穴,床上躺著已經病入膏肓的陳瑩。
她瘦了很多,用皮包骨頭來形容也不為過,臉上更是見不到一點血色,不過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裡面也看不到任何的恐懼。
我慢步走進房間,陳師傅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們聊一下吧,我下去準備,她這次的時間不多了。」
陳師傅做這一行的,他要想推算出來他女兒嚥氣的時間很簡單。甚至能精確到幾時幾分,所以他說的時間不多了,那肯定就不多了。
我知道他要準備什麼,他想在黃泉路上等魂,然後看能不能把陳瑩的魂搶回來,至於代價是什麼,能不能成功,搶回來又還能活多久,誰都不得而知。
陳師傅說她這次的時間不多了,這就說明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這麼做了,而且他還覺得自己有把握把陳瑩的魂搶回來。這種事情我管不著,也沒有能力去管,他請了幾個行內的老師父過來,應該是怕發生什麼意外吧。
我慢慢走到陳瑩的床邊,從我進來的時候她就看到我了,只不過她太虛弱了。我默默的坐在床邊,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微笑的看著陳瑩,微微的點了點頭。
她也笑著,只不過只是稍稍動了下嘴角,我不知道她這種狀態下是怎麼告訴陳師傅她想見我的,或許她是在還能說話的時候就和陳師傅說了在她快要離去的時候希望見我一面吧。
我不知道她要見我是因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應該和她說些什麼。就那麼笑著看著她,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真的想要我說點什麼。
我湊到她面前,輕聲說道:「勇敢去面對,朝著心中的那束光的方向走,你就能看到比海洋公園更美麗的景色。」
陳瑩努力的點了一下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微微撇開,她用盡全力留下了一個微笑的表情,這個淺淺的微笑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變化。
我一直坐在陳瑩的床邊,十分鐘,半小時,一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我知道這個時間段是陳瑩的魂體脫離肉身的時候,我不想她脫離的那麼孤單,她的爸爸不能陪在她身邊,我就陪她走過真正的最後一程吧。
當我感覺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我拿出了羅盤開始觀測,一陣輕微的反應帶過,轉瞬之間就趨於平靜,陳瑩已經走了,她是去尋找那筆海洋公園更美麗的風景了。
我起身下樓,那幾個老師傅還坐在椅子邊聊著天,陳師傅也有一句每一句的應付著,見我下來,他站起身對著我說道:「我叫大家來不是來幫我搶魂的,我只是想做一件大家都想做卻沒有嘗試過的事情,如果你有興趣留下來看看的話,就留下來吧,我準備要開始了。」
我抬頭看了看客廳牆上的掛鐘,已經凌晨一點多了,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大家都站起來,一起朝著客廳中間的那個我看不懂的大陣走去,四位老師傅一人站住一個角落,沒有任何的動作。陳師傅一根一根的點燃了所有的紅燭,然後走到一個小案台前面席地而坐。
他先是念了一段不長不短的咒語,然後拿起案台上的一個金色的小杯子,也不知道那杯子裡面是些什麼東西,仰頭全部倒進嘴裡含著。然後他拿起桌上的一個裝滿米的碗,全部倒進了他身上背著的一個黃色小布袋裡……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那天晚上他穿了一身的黑色褂衫,從裡到外沒有任何其他的顏色。最後他用右手抓起桌上的一道白色的符,反貼在手掌之上,隨意的在自己的面門前面畫了幾下,「啪」的一聲,他用力的把那道符拍在了自己的面門之上。
陳師傅身體猛的一抖,身體慢慢的向後傾斜著仰面倒在了後面早就準備好的軟墊子上面,嘴巴微微張開,嘴角有黃色的液體滲出。
周圍的幾個師傅都面無表情的看著,沒有絲毫的意外。他們只是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靜靜的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陳師傅嗆著醒了過來,他的臉色變得很白,吐掉了嘴裡所有的黃色液體,撕下了額頭上的那道白色的符紙,他看了看周圍所有的人,沮喪的搖了搖頭。
有個老師傅歎了口氣說道:「唉,天命難違啊,老陳,想開點。」
陳師傅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摸出電話撥了個號碼,然後說道:「你們派車過來吧!對,現在。」
他聯繫的應該是殯儀館。
我和陳師傅打了聲招呼,說太晚了我得回去了,陳師傅語氣沉重的說道:「今年退行,你有沒有興趣來參加一下我的退行儀式?」
「您說了算,我隨叫隨到。」我勉強擠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容說著,並且伸出了手。
陳師傅也伸出手和我的手握在一起,他說:「我活了大半輩子,最後還沒有我女兒看的明白,總之謝謝你能來陪她走過最後一段路。」
我說:「應該的,您好好保重身體。」
……
這個故事我說到這裡就算完結了,陳師傅在年底就退了行,那個儀式我去參加了,很簡單。我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像社會混子的人在中間,陳師傅穿著一身全白色的中山裝,自始至終都在笑,笑容之中沒有任何一絲的勉強。我知道,他想明白了也看淡了。我還知道,關於他的懲罰,遠遠不是退行就能結束的。
第249章奇案
接到羅警官的電話是在陳師傅的事情陳師傅金盆洗手退行以後大概四個月的樣子,去年的四月初,原本計劃去一趟武漢,畢業三年多,班上的同學張羅著同學聚會,我連高鐵票都定好了。可是就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羅警官的電話打了過來,那個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羅警官和我認識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由於他爺爺也是行內的人,所以他對我這種人格外的關注,甚至有些疑神疑鬼的。經常問我一些有關祭拜啊,祈福,供奉菩薩之類的事情。我不回答把又不好,回答多了吧我自己也遭罪。不過他很懂行,每次問完東西都往我卡裡轉點錢,或者休息的時候就來番禺和我喝頓酒。
不過他以前打電話的時候都是在白天,而這一次卻這麼晚打了過來。
「喂,偉大的人民公僕,您怎麼三更半夜的打電話過來了?」我開玩笑的說道,我和他之間年齡相差很大,卻能聊很多,可能是因為他爺爺的關係,他和我之間並沒有擺多少架子。
「小劉,你現在有空麼?過來一趟局裡。我們這裡有個殺人犯,我懷疑是鬼上身殺的人。」羅警官急忙說道。
我聽完之後很納悶,他從來不會讓我參與到他的案子當中,即使再有困難也不會找我,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我的參與帶不來實際的證據,現在的案子都需要證據,並不是靠推理的。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他是緝毒隊的,怎麼還幹起了刑偵隊的工作來了?兇殺案好像不歸他管吧?
不過我知道他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他做事很有分寸,玩笑也會開,但是不會拿工作上的事情來開玩笑。
我有點為難的說道:「胡哥,你知道的,你們案子上的事情找我沒用。而且我明天一大早要去武漢。」
胡警官依舊用急躁的語氣說著:「我不是要你幫忙找證據,我只是想要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個人是不是正常。」
「你們不是有那個什麼測謊儀麼?還有那麼多心理專家,看一個人是不是正常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嗎?」我疑惑的問道。
「唉,你先來吧,別說那麼多,不耽誤事。你來看看再說,不一定會耽誤你明天早上去武漢,要不要我派車來接你?」他又在電話裡面說道,而且他旁邊顯得很吵雜,有人呵斥,有人哭訴,還有一個聲音好像在隱隱約約的叫著爸爸。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我不去也得去,我說:「好,我自己開車過來,就不麻煩你們來接了。」
「好,那你快點。我和你說,你要再這樣的話我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胡警官卦上了電話,後面那句話應該不是對我說的。
我收起電話,無語的看了看牆上的鐘,稍微收拾了一下,帶著布包就出了們,以防不時之需。
大約四十來分鐘之後,我來到了胡警官所在的局子裡面,外面的大閘門已經關閉了,門衛走過來問我找誰,我說是胡警官叫我過來的,他回到傳達室,打了個電話之後就開了閘放我進去了。
剛停好車,就看到胡警官朝著我跑了過來,一副很著急的樣子。
我趕緊下了車,胡警官說道:「總算來了,來快跟我進來,我帶你去看看那個犯人,是不是中邪了。」
我嗯了一聲,跟著胡警官快速的朝著他們辦公樓走了過去,來到一間審訊室,裡面有三個人,一男一女兩個警察,還有一個坐在椅子上被反拷起來的中年男人,光頭,鬍子邋遢的,臉上的皺紋不多,看上去年紀並不是很大。
《送魂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