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嗯!」
他轟動油門,一溜煙地朝索夫亞迪大酒店而去。我斜睨著他的側臉,心頭著實好奇得很。
秦風是一個真實的鬼,所以他只能在夜間活動。但杜影應該不是,他能像老頭一樣在陽光下行走自如,他可能是半人半鬼。
「九小姐,你怎麼不把那紫金面具戴上呢?」行駛中,杜影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不是晚宴嗎?是化裝晚會啊?」我狐疑道。
「戴上吧,等會你就知道了。」
「哦!」
我見秦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我的臉不好看才讓我戴上面具,但我還是戴上了。
而就在面具敷在臉上的瞬間,杜影忽然顫了一下,腳下一用力,車子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出去,差點撞上前面的車了。
「怎麼了?」
「沒事,就是覺得你很美!」他訕笑道,把車開得更快了一些。
我聳聳肩,無聊地轉頭看著窗外,看著看著卻忽然發現沿街的風景色彩變得有些暗淡了,霓虹燈不再五彩繽紛,而是有氣無力地閃爍著。
路上來往的行人面無表情地走著,或者是……飄著。
當我面前掠過一截截血淋淋的殘肢和沒有頭顱的屍體時,我頓時毛骨悚然了起來。
「杜影,這是……」
我轉過頭去問杜影,卻發現是一具血淋淋的軀體坐在駕駛室,聽到我喊,他緩慢地轉過頭,用他骷髏般的臉衝我陰森一笑。
「啪!」
他咧嘴的時候,一截冒著血氣的舌頭忽地掉了下來,就滾落在我的腳邊。
「你不是杜影,你是誰?」
看到這驚悚的身軀,我完全無法接受他是杜影,因為他是那麼硬淨帥氣,就算是慘死也不會用這麼噁心的樣子面對我的。
他沒有回我,只是油門一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馳起來。我嚇得抓緊了椅背,尋思把我的死神鐮刀召出來把這傢伙滅了。
「九小姐,到了!」我還沒動手,車子就停下了,我看他對我沒有太大惡意,也訕訕地推門下車了。
「呼!」
我還沒站直身體,四下裡忽然襲來一股強烈的陰風,吹起了一地的塵埃。
我慌忙召出了死神鐮刀,拽緊鐮刀戒備地望著四周,一步步朝著前方的「索夫亞迪大酒店」而去。
當我走上酒店階梯的時候,我看到了鏡面牆壁上的我一身蕭殺之氣,烈風蕩起我的裙擺輕舞飛揚,我手中的鐮刀泛著陰戾的寒光。我,彷彿地獄來的修羅……
而酒店的大堂裡面,清楚地飄蕩著三個字:鴻門宴!
第46章:浴火重生
我走到旋轉門前就挺足了,這富麗堂皇但太過於陰森的酒店,雖然也叫「索夫亞迪」,但絕不是我要赴的那個酒店。
我可能進入了陰陽地界,來到了與現實平行的空間裡。凌梟和杜影都沒有提前警告我,那說明,這個地方我非來不可!
是福?是禍?
「鴻門宴」那三個字,似乎已經詮釋了這場晚宴的主題。
門口的保安依然非常有禮貌,只是他過於蒼白的臉色讓我清楚他並不是人,這裡所有活的物種,應該都不是人。
我殺氣騰騰的形象與這裡有些相悖,所以權衡再三,我收起了死神鐮刀,傲然地走向了旋轉大門。
「九小姐請,宴會廳在二樓。」保安一開始對我很忌憚,見我收起了武器就卑躬屈膝地走過來打招呼。
我點點頭走了進去,迅速環視了一眼大堂四周,一片陰森,空無一人。唯有扶梯上的二樓甚是嘈雜,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順著樓梯走了上去。
在走進宴會廳大門的一剎那,我感受到了一股極其詭異的氣息充斥在這空間裡。那是種懾心懾魂的氣息,令人莫名的毛骨悚然。
我慌忙要退出來,門卻「砰」地一聲關上了。
頓然間,宴會廳的燈光變成了血紅色,四下裡蕩起了陣陣陰風,一陣詭異的歌聲不知道從哪裡飄來了。
「鳳兮鳳兮歸故鄉,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艷女在此……」
《鳳求凰》!
這是我在溟襲的宅子裡聽到過的,這個聲音也是,尖銳又帶點顫音,比我家老頭唱得還要難聽。
我舉目望去,宴會廳裡站滿了人,男的西裝革履溫文儒雅,女的千嬌百媚風情萬種。
所有人看到我時均是一愣,連忙分散在兩邊,露出了中間一條血紅色的地毯,一直通往我的正前方。
而那裡,站著一個妖孽絕世的男人,他穿著修身黑色禮服,映襯得他的體魄更加高大魁梧。他的一頭銀髮隨意地紮在腦後,雖然與那身時尚的裝扮有些突兀,但卻又那麼驚艷的存在。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妖嬈嫵媚的女人:蘇清淺!
她一襲紅色晚禮服著身,頭髮高高綰起,盡顯她高貴冷艷的氣質。她看我的眼神陰戾而嫉妒,對我依然很反感。
「九兒,我們又見面了!」低沉磁性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痛心,滿含一種無法宣洩的恨意。
我輕歎一聲,朝他走了過去。
血紅的地毯泛著一層寒冰般的涼意,我每走一步彷彿都能聽到聲嘶力竭的哀嚎聲,隱隱約約,彷彿很痛苦。我瞄了眼腳下的鞋子,發現鞋子泛著一股攝人心魂的火光。
難不成,是我的鞋子踩到了那些作祟的幽魂?
「溟襲,你又要做什麼了?」來的溟襲跟前,他依舊那麼痛心的看著我,金色的眸子裡有我讀不懂的落寞和憤恨。
其實我對他的感覺很詭異,我似乎並不恨他或者太討厭他,而是壓抑,難過。真希望我和他的舊恨不要牽扯太多才好。
「三百年前的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溟襲,別開玩笑好嗎?今非昔比,就算我前世的前世跟你有什麼瓜葛,那都是過去了。」
我自然不會去理這荒謬的事情,如果誰都要為自己前世的事情買單的話,那老天爺又為何要給人輪迴轉世的機會呢?
「怎麼會成為過去式?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在等你,你終於出現了,我會放過你嗎?」
溟襲瞬間移到我面前,金色眼眸泛著一層寒霜。我對來自他的怒意完全莫名其妙,所以也非常生氣。
「那麼你是要怎樣?殺了我?那你起碼給我一個摧毀我的理由。」我真的無言以對了,我的生活被這些鬼魂搞得一團糟,水深火熱得不得了。
其實我是個胸無大志的人,理想就是有個大房子,有個車子,然後和老頭安安心心過日子。如果遇到不嫌棄我的男人,我可能會結婚,會生子,會延續我的血脈。
但事與願違,我承載了所謂的幾百年前的恩怨情仇,我他媽的竟然在為幾百年前的事情還債,誰來告訴我我到底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輪迴了好幾次都還不安寧?
「理由?」溟襲冷呲一聲,忽然捏住了我的下顎,面孔緩緩欺近我,邪魅而冷冽,「我愛你夠不夠?」
「呵!」
我冷冷一笑,轉身就走。
我如果真的相信他的話,那就太自以為是了。凌梟的情分已經讓我受寵若驚了,我絕不相信我優秀到所有男人都喜歡我的地步。
「九兒,你真的要如此執迷不悟嗎?」溟襲瞧我那不以為意的樣子,怒急地躥到了我面前,眉宇間青筋暴漲。
「溟襲,我喜歡凌梟,請你成全我。」我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眸,雖然那看起來及其落寞和悲傷。
「你不該屬於他的,你是他害死的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他抓著我的肩膀咆哮,唇角都在哆嗦。
「我不管過去是怎麼樣的,我現在就是喜歡他。」
真愛也好,劫數也罷,我不管,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我與凌梟本是人鬼殊途,既然上天讓我動了心,我也不打算去掙扎了。
溟襲的臉因我的話而變得猙獰,齒關咬得咯咯作響。他週身泛起一股冷冽的陰氣,彷彿要把我凍僵。
「清虛,焚了她!」
他一聲怒喝,忽然恢復了他一身血衣的模樣:陰柔又妖孽,一身血紅的衣袍盡顯他顛倒眾生的風華,他瞬間就不可一世了。
與此同時,週遭那些俊男靚女也頓然間變成了腐屍和厲鬼,又缺胳膊少腿的,又無頭腐屍,還有各種生得憋屈死得窩囊的厲鬼。
那黑不溜秋的清虛道長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他看到我無比憤恨,因為我差點把他的愛徒給劈成兩半了。
我連忙召出了死神鐮刀,迅速後退了數步,「溟襲,我不願意與你為敵,你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我的女人,既然得不到,我索性毀了她!」
他怒道,拂袖蕩起一股強烈的陰風襲向我,把我震得踉蹌了好幾步,「我悉心營造一個你喜歡的氛圍想與你重修舊好,可你硬生生踩碎我一番苦心。九兒,你太讓我傷心了。」
敢情,他變化如此多的孤魂野鬼來捧場,是想跟我再續前緣?可是,我們哪裡來的前緣,我的心早就給凌梟了。
「你別逼我,否則我不介意魚死網破。」
我揚起死神鐮刀,週身又泛起一股蕭殺之感,我或者傷不了他,但是逃出這裡應該不是難事。
「還愣著做什麼?」溟襲怒急地沖清虛吼道,痛心急了。
「是!」
清虛點點頭,拂塵一揮,幾道血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豎在了我的周圍。我連忙揚起死神鐮刀一個縱身劈了過去。
「轟!」
鐮刀和血符碰撞,頓時泛起一片強熾的血光,四周的孤魂野鬼瞬間化為烏有。而我,被這血光震得氣血翻湧,手裡的鐮刀都要握不住了。
「唰唰唰!」
清虛又揮出幾道血符,整個把我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個陣法。我連忙割破手心灑血出去,卻根本無法破了他的陣。
「無上天尊!」他拂塵一晃,盤腿而坐陣法外面,開始喃喃自語起咒語來了。
頓然間,血符泛起一片火光,把我整個圈在了裡面,一股股灼人的熱浪朝我襲來,我感覺我被放在了燒烤架上,全身都在冒油。
我看到溟襲一直站在血符外面怒視著我,可那眼眸裡卻泛著淡紅的水光,他是在難過?還是在自責?
「主人,要焚去她臉上的印記需要不少時間,我陪你先回去吧?」
蘇清淺涼涼看了我一眼,走到溟襲身邊輕語。看她瞬間變得柔情萬種的眸子,我猜想她是愛他的。
「不,我在這守著,我要親自看到她恢復記憶後那痛苦不堪的樣子。」溟襲冷冷拒絕她,依舊用那嗜血的眼神瞪我。
炙熱的火焰不斷朝我襲來,身體疼得彷彿要爆裂似得。我覺得全身的皮膚都已經熟透了,甚至還冒出了陣陣烤肉的香味。
我咬著牙死死忍受這烈火焚燒的痛苦,心頭默默地念著老頭那破書上的經文。那是可以超度自己的經文,我正在準備超度自己。
驀然,我腦海中莫名湧來一些詭異的畫面:我彷彿看到我被綁在一個高高的柱頭上,渾身鮮血淋漓。一個身著玄色衣袍的男子拿著一把金光閃閃的長劍,毫不猶豫地刺進了我的胸口……那個男人是誰?
「啊!」
焚心般的痛苦襲來,我無法控制地哀嚎出聲。而就在這一瞬間,我身上的黑色絲質禮服忽然泛起一層金色光芒,完全隔絕了那來勢洶洶的烈火。
這一刻,我覺得全身的筋骨都在膨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在我體內急速流轉,我這是浴火重生了麼?
《詭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