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娘親小心!」塵兒慌忙扶住了我,臉一寒轉過了身,「來者是誰?敢襲擊本公主!」
「小小年紀膽子倒不小,竟敢管我的事。」宏豆坑弟。
我聽出了是冥月的聲音,但人未到,聲先到,還把週遭弄得飛沙走石,這是在嚇唬我們麼?
「原來是月姐姐,你不過是小小的城隍,敢對本公主的娘親無禮?以前礙著閻君的面子本公主就不跟你計較,今朝你要敢攔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沒想到塵兒發起威來很有一股懾人的味道。儘管身子小小的,但氣場卻很大。
「塵兒,我以為你跟著你父皇那麼多年,多少學了些他的高貴。沒想到你如此出言不遜,跟你娘當年是一模一樣。」
怒不可歇的聲音急急地從空中傳了過來。我霍然回頭,瞧見冥月坐著漆黑的鬼轎迅速飄了過來。
陣陣陰風肆無忌憚在她身邊亂飛,掀起一路飛沙走石,真是特別炫拽的出場方式。
她已經恢復了官袍的模樣,是一件黑色的虎紋官袍,頭上也戴著烏紗帽,跟電視中的城隍裝扮差不多了。只是比他們美艷了不少。
塵兒眸色一沉,飛身護在了我面前,小大人似得盯著冥月,公主的傲氣展露無遺。
「月姐姐,塵兒不想跟你吵架,但請你尊重塵兒的娘親。」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聽著。重要事情提三遍,娘親是父皇和塵兒最愛最愛最愛的女人。」
「哼,一個沒用的醜八怪,你以為她配得上你父皇嗎?」
冥月陰冷一笑,也縱身一躍落在了塵兒面前,居高臨下地瞄著她,「你曉不曉得,如果不是我,你父皇那一縷魂魄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塵兒不管這些,你想欺負娘親就先過我這一關。」
塵兒自然沒有冥月那麼多彎彎腸子說道理,袖袍一揮,冷艷又高貴的鬼神氣質就出來了,霸氣地擋在我面前,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我為此特別與有榮焉。
冥月眼底掠過一抹厲色,冷哼一聲,「塵兒,別在我的地盤上撒野。要不是念在你父皇的面子上,早把你丟下十八層地獄了。你以為就你身上那點百鬼貢獻的能量有多強麼?你跟你娘親一樣沒用。」
「你什麼意思,人身攻擊我就罷了,還欺負我塵兒。」
我頓時就被冥月那陰陽怪氣的腔調激怒了,她固然是美艷不可方物的,但我也沒她說的那麼差勁吧?我沒有傾國傾城的模樣,但我心靈美啊。
「哼,識趣的就馬上過這奈何橋,喝那孟婆湯,否則……」
「否則怎樣?」
陰冷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我們身邊頓時多了兩個身著盔甲的男子,威風凜凜地護在了我和塵兒兩邊。
我一愣,「杜影,秦風,你們怎麼來了?」
兩人都是寒光閃閃的盔甲著身,披著玄色斗篷,頭戴羽盔,風騷得不得了,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們倆平日裡西裝革履的也沒什麼特別的,這麼一裝扮簡直亮瞎眼。兩人回頭瞄了我一眼,卻是欲言又止,我心一沉,難道是凌梟出事了?
「冥月小姐,九小姐不屬於六道之中的人,你沒有資格插手她的任何事情。另外,主人古往今來就只有她一個妻子,還請你正視這一點。」
杜影不緊不慢地道,令冥月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一雙眸子冷若冰霜。她死咬著唇瓣看了我許久,卻忽然冷笑了兩聲。
「哼,你們兩個也眼瞎了麼?如果不是我讓黑白無常勾走她的魂魄,你主人早就被她焚化了,你覺得這樣的女人能帶給他什麼?」
「福兮禍兮,都是主人的事情。塵兒,你先帶娘親離開好嗎,我們與冥月小姐還有些話要說。」
秦風瞥了我一眼,才斜睨著塵兒道。
我覺得他們倆似乎有什麼事不好跟我說,我也識趣地沒問。看他們如此慎重而來的裝扮,絕不是只為了營救我。
我和塵兒坐著百鬼凝聚的鬼轎離開了輪迴道,就在要回到陽間的時候,她忽然緊張地拉了一下我。
「怎麼了塵兒?」
「娘親,你好好看看塵兒好嗎?記得塵兒的模樣。」
「傻丫頭,你長得這麼可愛,我百年不見你也能認得出來的啊。」我揉了揉她的腦袋淺笑道。
「娘親,塵兒很愛你。」
「傻,娘親也愛你,走吧。」我沒有注意到塵兒的臉色異樣,喜滋滋地吻了她一下,心頭屁顛屁顛的。
塵兒點點頭,繼續招呼百鬼前行。前方是一條漆黑如墨的河流,上面冒著絲絲寒氣,這是什麼地方?
冥河?
百鬼行到這上面就不動了,塵兒忽然鑽進我的懷中用力蹭了蹭我,緊接著一掌把我推下了河。
我沒有防備,如直線般朝河裡墜去。
下墜的過程中,我看到塵兒在鬼轎上朝我揮手,小小的臉龐掛著兩行血淚,她這是怎麼了?
「啪!」
我墜在河裡的瞬間被巨浪打得暈頭轉向,身體忽然間又出現了那種無法控制的燥熱,彷彿烈火在焚燒。
我好口渴,不斷大口吞下這河裡的水,一口,再一口……
……
「喝了喝了,她能自己喝水了,看樣子就要醒了。」
耳邊忽然有個雀躍的聲音響起,我掀開了沉重的眸子,瞧見面前一張放大的臉頰,忽然一巴掌揮了過去。
「凌元凡你這禽獸,敢偷親我!」
「拜託,還有兩公分好不好,我就是看看你還有沒有呼吸。」凌元凡捂著臉嚷嚷道,還顯得很委屈的樣子。
我沒理他,狐疑地環視了一下房間,竟是一個病房,我怎麼會在病房裡呢?發生什麼事了?
「你,你快給她看看,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脾氣這麼壞。」凌元凡連忙拉過旁邊一個護士,瞅我的眼神很怪異。
「高燒已經退了,再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了。」護士檢查了一下我,又掛了一瓶鹽水在上面就走了出去。
我支起身子,腦袋裡有些東西似是而非的,看到凌元凡打量的眼神,我微微蹙了蹙眉,「我怎麼會在這裡?我家老頭呢?」
「他剛剛出去了,你在家裡莫名其妙地發高燒,差點就死了。」
「噢。」
發高燒?差點死掉?
「哎,九九,你昏迷這一個月裡啊,發生了好多事啊。連鎮的地皮被薛家買走了,我們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我看要不了多久我連奧迪A8也開不起了。」
「我昏迷了一個月?怎麼會昏迷一個月呢?」
我又迷糊了,努力去想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心裡好像缺失了一些什麼,沉甸甸的腦袋裡有些似是而非的畫面。
我怎麼了?
「九九,九九,你怎麼神叨叨的?我在跟你講話呢。」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得,「你不會是被燒成神經病了吧?醫生說你當時身體燙得能煎雞蛋,正常人早就死了。」
「你才神經病呢!」
我怒道,心忽然間變得很惶恐。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從我心裡抽離,慢慢的,卻令我心如刀割。
「凌梟,凌梟……」
我念這兩個字時腦海中沒有任何畫面,但我知道這個人對我很重要。我慌忙拔掉手上的針管,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衝出了病房。
我好像覺得有人在喊我,在引導我往一個地方去。
窗外夕陽西下,血紅的火燒雲蕩漾在天際,感覺像個末日似得。
我順著人行道飛奔,彷彿在跟風賽跑,身邊擦肩而過的人都對我避讓不及,彷彿我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凌梟,凌梟……」
腦中的畫面因為急速的飛奔而變得清晰,我看到一個高大魁梧的身軀在烈火中燃燒,他嘴裡在不斷嘶吼,「九兒……」
第57章:逆火
我風一樣的飛奔,週遭的景物在急速變幻,我不知道這是哪裡,心中卻有一個清晰的執念牽引著我前進。
看到烈焰中的男人被烈火焚燒,我自己卻是感同身受。他似乎在承受莫大的痛苦,我也是。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奔跑的速度有如此之快。跟飛一樣。
或者說,我真的在飛,因為我看到了腳下掠過的都市,山川,最後來到了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
這像是一處墳場,陰風陣陣,飛沙走石。明明風是那麼的刺骨,但我腳下的塵沙卻炙熱無比,不斷冒著一縷縷青煙。
我赤腳踩在沙地上,腳底板好像都被燙熟了。耳中那隱約的呼喊還在,我循著聲音走了過去。一步步像踩在烙鐵上似得。
「九兒,九兒……」
呼喊的聲音好像在耳邊,又好像在地下,我小心翼翼地走向沙漠深處,看到了一條橫在沙漠當中的河流。
也可能不叫河流,因為它洶湧翻滾的不是水,而是殷紅的鮮血。
河面上似乎有不少腐屍,血淋淋的頭顱、腐爛的殘肢和五臟六腑隨著血浪奔騰,看起來無比瘆人。
這他媽是什麼地方?
呼喊的聲音好像就是這下面傳出來的,柔情而執著。我望著血浪滾滾的河流,心頭冒出一個無法阻擋的念頭:我要跳下去!
這河流很詭異,我不知道跳下去會怎麼樣。但我管不了了,希望我至陽的身體不要有事。
我深吸一口氣,緊接著閉上眼睛一個縱身躍了下去。
「呼……」
這該死的血浪腐蝕性竟如此之強,我跳下去的瞬間就把我的病號服給燒沒了。我一下子變得光溜溜了。我自己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就是看起來有點走光,好吧,是全光。
好在這四周沒有活物,要不然糗大了,我隨著血浪的漩渦往下沉,下沉,身體像被攪拌似得揪在了一起。
驀然!
在漩渦最下面的地方,我看到了在烈火中焚燒的他,原來這不是烈火,是如火的血浪。他被血浪包圍,掙扎著逃不出去。
我飛衝過去。才發現週遭貼著血符,正是血符的作用把他困在了這裡。
我在看到他的瞬間,腦海中似是而非的畫面全部變得清晰,他是我的凌梟,他為了救我差點就把自己給焚了。宏豆討圾。
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發現他跟我一樣,光溜溜的,週身什麼都沒有。一頭青絲披散在身後,雖凌亂但依然絕世得很。
我本來想矜持地把眼睛移開,可眼珠子就是不聽話地把他全身上下飢渴地橫掃了一遍。我看到他身體除了右肩的地方是清晰可見的之外,別的地方就只有模糊的輪廓。
「九兒!」他看到我時停止了掙扎。靜靜地看著我,星眸中一片柔情。
「凌梟,這可是你的第二塊殘肢?」我心疼道,忍不住淚眼婆娑。我無法想像他被分割的痛苦,因為我光是想就心如刀割了。
他點點頭,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真棒,竟然找到了這裡來。這是冥河的下游,叫鬼塚,專門焚噬孤魂野鬼的地方。」
冥河?
我忽然想起塵兒把我推向河裡的畫面,難道是為了給我牽引嗎?我吞了不少冥河的水,醒過來時腦海中就有那種似是而非的東西。
只是,現在我沒時間分析這些東西了,我要先把凌梟救出來。
《詭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