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我還沒走進主樓,就聽到一陣哭喊聲,我心一緊,連忙跑了過去。客廳的大門沒有關,我輕輕走了進去。
「父皇,人家要娘親,娘親去哪裡了,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是不是塵兒不乖她不喜歡了?咳咳咳……」
這劇烈的咳嗽聲伴著塵兒的嗚咽,我頓時就淚眼婆娑了,小心翼翼地順著樓梯走了上去。
樓上的房間裡寒氣逼人,陰風特別烈,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咳出聲了,捂著嘴好久才緩過來,探頭朝臥室瞄去。
臥室中,塵兒虛脫地躺在床上,小臉蒼白得跟白雪一樣,還掛著兩行血淚。她看起來有些透明,竟然已經退到鬼王級別了,怎麼會這樣?
凌梟坐在她的身邊靜靜地守著,臉孔陰霾至極,一雙星眸冷若冰霜,彷彿在壓抑著什麼。他不斷打出靈符想給塵兒加持修為,可塵兒似乎拒絕接受,就那麼躺著,哭著。
我站在門口早已經淚如雨下,心裡疼得跟刀割似得。我好想過去抱抱塵兒,想告訴他們我一直都在。
「娘親,娘親……咳咳咳,父皇,人家要娘親。」
「乖,娘親過些日子就會回來了,你乖乖聽話,接受父皇的加持好嗎?」凌梟抱起塵兒哄著,他轉身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底淡淡的淚光。
「人家不要好起來,娘親如果知道塵兒病了,會心疼,會回來看我們的,嗚嗚嗚……」
「傻瓜,娘親不是不要我們了,她可能……」凌梟說不下去了,撒謊不是他的強項。他找不到借口,臉頰落寞至極。
我再也無法待下去,飛一般的跑下樓離開了玉宅。
我發現,此時的雪花怎麼變了顏色,血紅血紅的。我形只影單地走在鋪滿積雪的街道上,哭得歇斯底里。
第105章:我想死了
天好冷,是那種凍人心骨的寒冷,寒風捲起片片殷紅的雪花呼嘯著從天際掠過,發出陣陣嗚咽般的悲鳴。
我站在雪地中望著天際,已經被紅妝素裹,我這是被凍僵了麼。心都感覺不到疼了。臉上的淚早已凝結成冰,掛在臉龐涼涼的。
我不懂,我前世到底做了什麼事,為什麼上天要如此對我。就算是劫數,那當年我魂飛魄散還不夠嗎?為何還要我承受這些東西?
我不要這面目全非的樣子,我不要。我這樣塵兒肯定都認不出來我,還有凌梟,他心中眷戀的妻子不應該是連人皮都沒有的。
想起塵兒那漸漸透明的模樣,想起凌梟那一臉隱忍的痛苦,我真的好想就這樣死去,然後就可以和她們在一起了。
「啊!啊!啊!」
我對天空發出嘶吼,但回應我的只有這狂風。它如利刀似得從我身邊掠過,割得我潰爛的臉血淋淋的,生疼。
我恨這蒼天,我恨透了它,他媽的折磨我就夠了,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塵兒,她還那麼小,那麼乖。
我發誓,如果有一天我擁有了逆天改命的能力,我一定要讓這蒼天大地對我誠服,讓它生生世世以我為尊!
耳邊風在吼,眼前雪在燃燒,而我。像是在地獄中煎熬!
我崩潰了,被這殘酷的現實把那本就千瘡百孔的軀殼擊碎,我倒在雪地上,好像就要死去。
雪花在慢慢把我覆蓋,掩埋。
或許天一亮。我的屍體就會被環衛工發現,也或許是她們直接把我當成垃圾處理了。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亦是我一生最痛苦的時候。
我躺在這冰涼的地面上,等待著死去。
而就在此時,一道殷紅的影子由遠及近地飄來,落在了我的面前,血色的衣袍,銀色的髮絲,是他永遠不變的裝束。
他俯下身,一點點把我身上的雪花抹去,彷彿在擦拭一件瓷器似得。他的眼神痛心而難過。絕世的臉頰掛著一如既往的冰霜。
許久,他用他血紅的斗篷罩住了我,把我抱起。
我這是又死不了了麼?
我伸手撩起他肩頭的銀絲,怔怔地看著他微微泛紅的眸子,說了藏在心裡好久的話,「溟襲,我想死了。」
凌梟現在的修為已經強大到我都看不出來了,所以他一定會永存的。我如果死了,化為鬼就可以去看塵兒,看他了。
所以,我此時對死的渴望,強烈到令人髮指。
「只要我還存在這世間,就不會讓你輕易死去。」他輕歎一聲,抱著我飄然離去。
離開的瞬間。我好想聽到一個聲音在喊我。
「姐姐,姐姐你去哪裡?我給你的福袋你千萬不要拿掉哦,這樣你無論在天涯任何角落,我都可以找到你!」
是溫溫嗎?她怎麼找來了?
這善良的女孩供了我一頓飯,還想辦法讓我回去看了塵兒和凌梟,可我什麼都沒給她留下,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遇到她。
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這些事了,我昏倒在溟襲的懷中,再沒有了知覺。
……
我醒來的時候,可能又過了很久很久,因為我身體力氣又恢復了許多。我看到房間窗台上枯萎的茶花似乎冒出了新芽,是春天來了麼?
我身上依然裹著白綾,穿著霓裳,很暖和。床邊還放著一件紅色的斗篷,上面繡著白色的兔毛,摸起來很柔軟。上團莊劃。
我支起身子,披上斗篷走了出去。院子裡很靜,只有一個帶著枷鎖的鬼僕在不遠處掃地,看那影子,好像有些熟悉。
我狐疑地走了過去,才發現這鬼僕是北一淚,她這是……
「喂,你這是怎麼了?」我很好奇,因為溟襲對她一直還算不錯,之前都捨得用他的修為幫她恢復魂魄。
她咬牙切齒地瞪了我一眼,卻沒理我,又轉身拖著沉重的鐵鏈走開了。
我蹙了蹙眉,大概是明白了什麼。溟襲來陽間找我,肯定是知道北一淚把我帶走了,估計是被他責罰了。
我輕歎一聲,有些心疼她。她和蘇清淺一樣,癡癡地愛著溟襲,而他卻從來沒有回應過。他也是個傻子,愛著一個給不了他任何東西的女人。
我緊了緊斗篷,順著走廊朝院子外面走。這地方一直都陰沉沉的,我都不曉得陽間是什麼時候了。
後院的大門外是碉樓,下面的校場還在。校場上有無數陰兵在訓練,喊殺聲整天。訓練他們的是秦涵,那個最不喜歡我的鬼。
我瞧見溟襲背手站在碉樓最右側,身邊站著蘇清淺,好像在對他說著什麼,臉色很凝重。我頓了頓,還是走了過去,我是讓他不要責罰北一淚了,她是無辜的。
我順著石柱走過去,他們並沒有發現我,可能是太全神貫注對話了。
「聖尊,這是唯一的辦法,至少三界之中,不可能再有誰尋得到她,對你來說也是最安全的。你再次藏她,不光是鬼巫動怒,『他』也怒了。因為連鎮一戰過後,『他』的實力受到重創,現在最憎恨的就是九九了。」
「就找不到別的辦法嗎?」溟襲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
「但凡還有別的辦法,清淺也不可能為你說這個。現在鬼巫派人到處尋找她要煉化她,估計要不了多久又要找上門來,你為她療傷已經退為鬼神了,再這麼下去,又如何壓得住身邊的鬼僕呢?」
「我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嗯!」
蘇清淺走回來的時候,我並沒有躲開。我把他們的話盡收耳底,心裡驚愕極了。
我不光是驚愕溟襲為我降級為鬼神,還因為鬼巫,鬼巫在地毯式搜索我,是想用我煉成不死之身給「他」麼?
所以在這一刻,看到蘇清淺那痛心的眼神時,我有了一個決定。
「九九,想必我們的對話你已經聽到了,你好自為之吧。」她說完就走了,還是那麼的高貴冷艷。
「等我完成對溟襲的承諾就來找你。」我轉頭對著她的背影說了一句,她頓了一下,還是很快離開了。
溟襲站在碉樓邊沒有動,陰風蕩起他血紅的衣袍分外妖嬈。他依然用一根紅緞帶束了一下頭髮,看起來總有些令人心酸。
我走過去,輕輕扯了扯他的袖袍,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伸手把我攬在懷中。
「看,我又有這麼多陰兵了,假以時日,鬼巫也不會是我對手了。」
「溟襲,你其實不用為我做這麼多,我會更加無法報答的。」我因為他的好而感到非常不安,感情的債是最無法償還的。
「我願意!」他冷冷且霸氣地說了這麼三個字,令我無言以對。
「陽間現在是什麼樣子了,還有沒有下雪?」
其實我想問塵兒怎麼樣了,如果那大雪是因為她而落下,那如果她病好了,是不是雪也停了。
「陽間啊?估計是有史以來最寒冷的一個冬天了,到處都是雪災,據說秦嶺山都冰封了,很淒慘。」
「什,什麼?」
我心忽然疼了起來,彷彿被利劍刺了一下似得。我自然不是為了人類心疼,我做不到那麼偉大,我只心疼我的塵兒。
「九兒,答應我,就安心地在我身邊好嗎?」
他拉過我圈在懷中,低頭靜靜地看著我,一雙星眸裡柔情萬種,令我無法直視。我垂下眸子,有些不知所措。
「溟襲,我會傷害你的。」
與他相處了這麼久,他是我最不願意傷害的男人了。所以我舉棋不定,覺得我應該要離開他才對。寄人籬下對我來說,始終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我不怕!」他捋了捋我被風吹亂的頭髮,把我拉在了胸前靠著,「我知道你不愛我,可就讓我守著你吧,你現在這樣子哪裡都不能去,陪著我可好?」
「溟襲,我為你跳支舞好嗎,我覺得我可以了。」
這便是他跟我的承諾,當日他在聚陰陣下救我回他宅子,離開時他說了,如果需要他再次出手幫我,就要為他跳那支「九重飛天」。
我當時都不知道有「九重飛天」這支舞,也就答應了。
後來我在去戰血獸之前,寫了一封信用回魂鏡帶給了他,讓他來帶我走。因為我知道殺死血獸之後,就算不死也會潰爛,是再不能回到凌梟身邊了。
而此時,這可能是我報答他最好的方式!
他聞之臉色一喜,眸子都亮了。我不知道當年九玄用這支舞迷倒了多少人,但看他們都念念不忘的,想必也是攝人心魂的。
他頓時就拉著我的手走向了宅子,腳步輕快。我看得出他很開心,甚至連眉梢都帶著笑意。
他笑起來其實非常絕世,顛倒眾生。他應該是三界之中唯一一個看起來比女人美,但卻依然不失霸氣的男子。
「過來九兒!」
他興沖沖地拉著我來的了他的臥室,是一間很大的房子,裡面古色古香,乾淨整潔。他從牆壁的暗格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鐵盒子。
打開盒子,裡面是個黃色錦緞包裹的包袱。
他打開結,露出了裡面殷紅如血的紗衣,這竟然是……九玄跳舞的那件紅紗衣,我一下子愣住了。
「這是?」
「這是玄兒的天衣,穿著她為我跳好嗎?」
天衣!
難怪是那麼妖嬈,舞動起來跟仙子似得,只是我根本無法跳到她那麼好。
我又開始妄自菲薄了。
第106章:無奈的選擇
我不知道在溟襲心中,九玄給了他多少刻骨銘心的往事,當我穿上這身紅色紗衣的時候,他整個人都癡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彷彿看到了三百年前的戀人。
我輕歎一聲,把面紗敷在了臉上。我不想穿著這麼驚為天人的舞衣卻頂著一張沒有皮的臉,於是弄了一條紅色面巾遮一下。
溟襲與蘇清淺坐在樓台邊,台下飄著滿宅子的鬼僕,都露出特別期待的眼神,令我有些惶恐。
《詭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