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許久,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我,我喘息得特別厲害,慌忙轉過頭故作不經意地看四周的風景。
血霧載著我們翻山越嶺,我眼底所見的景物如時空穿梭般滾動著,越來越陰霾,暗沉,這是什麼地方?
週遭狂風大作,透著風雨欲來的架勢。
心頭一股莫名的悚意油然而生。我驚恐地拽緊了凌梟隨風狂舞的衣角。他緊緊抱住了我。用他寬大的斗篷把我罩住。
「九兒別怕。很快就過去了。」
他輕撫著我的髮絲,溫柔至極,雖然身體還是那麼冰涼涼的,卻令我很安心,似乎天塌下來都不怕了。
很快,耳邊風聲小了很多,也沒那麼恐懼了。我抬起頭來,眼前早已風雲散盡,這裡竟是一座富麗堂皇的皇宮。
凌梟與我落在了金鑾殿前,只是這裡靜謐得像是假的。他拉著我的手闊步走在光滑的青石板路面上,舉步間盡顯他君臨天下的威嚴。
我不知道他要拉我去哪裡,但看他臉色有些凝重。
我們走過長廊,來到了看似像天壇的地方。這四周有股非常神秘的氣息在蕩漾,我說不來什麼感覺,但非常懾人。
這地方可能是舉行祭天大典的地方,莊重而森嚴。
高高的祭祀台中,立著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面雕龍刻鳳,雲紋呈祥,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分外詭異。好像上面沾滿了無數血腥,有好多陰魂被封印在上面,在歇斯底里的掙扎。
凌梟停下腳步盯著那柱子許久,眼底悄然覆上一層濃濃的悲涼。他是在傷心什麼嗎?身子竟然都在微微顫抖。
許久,他才轉頭靜靜地看著我,牽強地笑了一下。
「九兒,這裡是三百年前異大陸的祭台,而這根柱子是……」他遲疑了一下,伸手輕撫了一下我的臉,眼神萬分愧疚,「這是誅仙柱。」
「噢!原來是誅仙柱,怪不得這麼多冤魂在上面掙扎,想必也死了不少人吧。」我有點同情這些鬼魂,印在這上面,終歸會灰飛煙滅的吧。
凌梟愣了一下,「你……」他頓了頓,始終沒說出下文,但我看他的眼神很疑惑,是我哪裡表現得不夠好?
難道,這誅仙柱跟我也有關係?
只是,看凌梟那悲慼愧疚的樣子,莫不是我三百年前就死在這個地方吧?怪不得我心裡有股無法言喻的恐懼。
「怎麼了凌梟?看你欲言又止的。」我訕笑道,很納悶。
「鬼巫在你這人皮上不但加了封印,還印下了靈魂契約。如果不解除的話,非但你的能力無法恢復,連咱們的孩子也都非常危險,我要請七曜相師相助來為你解除封印,你別怕。」
原來他帶我來這裡是想為我解除封印,只是看他那凝重的眸色,這封印怕是不好解除。這個鬼巫到底要做什麼呢,他是何方神聖?
「我不怕!」
雖然心頭一直很恐懼,但我還是重重點了點頭,有他在,我還怕什麼呢。生死與共,我若真不小心死了,不是還能變鬼陪他麼。
他撥弄了一下我的髮絲,低頭在我眉心親吻了一下,「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和寶寶的。」
「嗯!」
「站在這裡等我。」
他說著走向了祭台,冷冷看著那根詭異的柱子。我緊張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腿好像有些發軟。
他站在柱頭之下,緩緩張開了雙臂,週遭頓時刮起一陣狂風,掀起他寬大的袖袍和斗篷,形成了詭異的黑色雲浪。
「靈符,魂聚!」
他揮臂震出四道黑符,分佈在祭台四周。黑符上的符印金光一閃,一致射向了中心的那根誅仙柱。
誅仙柱上的鬼魂頓時掙扎嘶吼起來,彷彿很痛苦,但不一會,一縷黑色戾氣從柱頭裡飄了出來,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
我頓時驚呆了,這個鬼魂長得竟然有點像老爺子讓我認識的那個中大叔,只是這個穿著寬大的道袍,比較仙風道骨,眉宇間多了些仙氣。
難道,這就是七曜相師嗎?
他緩緩飄向凌梟,低頭鞠了一躬,「吾皇,召喚貧道所為何事?」
「九兒穿上了鬼巫封印過的人皮,還印有靈魂契約,我想請你助我一臂之力解開這封印。」凌梟對這七曜相師頗為尊重,我想他可能是個修道高人。
七曜相師轉頭瞥了我一眼,卻是臉色頓變,「嗖」地一下飄了過來,犀利的眼眸在我身上如X光似得掃來掃去。
「這是九小姐嗎?」他狐疑地問道。
「嗯,九兒無奈穿上了九星羅剎的人皮,而她自己投胎做了我們的孩子。我若不解除封印,孩子和九兒遲早要被鬼巫控制的。」
「啊……貧道竟然沒看出來這是九小姐,竟然還懷有靈胎了。」他搖搖頭,挫敗地歎了一聲,「他果然更加厲害了,九星羅剎都被訓練出來了。這封印之下,我竟一點靈氣都看不到。吾皇,這封印怕是解除不了啊。」
「為何?」凌梟一愣,疾步走了過來。上土長才。
「這人皮以食蠱蟲煉就,早已經刀槍不入,再加上天煞本就煞氣較重,在形成九星羅剎之時想必也是怨念很重,令這皮更加堅不可摧,我們的鬼道之術是以陰氣凝聚而成,是無法摧毀這人皮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是九小姐自己的至陽之火,方能焚燒這張人皮。」
「……可是人皮封印不解除,九兒如何恢復能力?」
凌梟驚呆了,眸色頓時變得有些惶恐。他拉過我攬在懷中,彷彿下一秒我就要消失了似得。我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他的無措。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解開不了這封印。靈符,魂祭!」
他搖著頭,忽然又揮臂一震,召出了無數黑色靈符如堅盾一般圍在我的身邊,那靈符不斷泛出金光罩在我的身上,像是要硬生生把我這身人皮扯掉似得。
七曜相師見狀,也是翻掌一揮,召出了幾道血紅色靈符加持在黑色靈符之上。頓然間,那股拉扯的力量更強,如排山倒海之勢。
我好像覺得有一把利刀在割我的血肉,想要分離開似得。我很想告訴凌梟我好痛,可是看到他那焦急如焚的樣子,我竟說不出口,死死忍著這撕心裂肺的痛。
「噗!」
終於,我還是忍不住了,喉嚨一緊噴出一口鮮血,瞬間把靈符的力量給化解了。七曜相師被震得踉蹌了一步,一臉驚愕地看著我。
凌梟卻是一個箭步衝上來抱住了我,滿臉自責。我五臟六腑還在翻江倒海,氣血不斷翻湧。臉色在瞬間煞白如紙,我差點就背過氣了。
「對不起九兒,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是我太心急了。」凌梟抱著我急道,更加的愧疚了。
我虛脫地搖搖頭,輕撫了一下他的臉,「我沒事,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九小姐,你的鎖魂術可是已經到了第六重了?」
七曜相師走過來納悶地問我,我搖搖頭,卻是什麼都不知道。我連鎖魂術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哪裡還知道是第幾重呢。
「吾皇,憑九小姐第六重的至陽之火,是肯定能夠把這人皮焚化的,咱們無須擔心。想必,這『魂禁』的封印,興許在不久之後就可以解除了。異大陸這些子民們,也都可以輪迴轉世了。唉,也不知道當年貧道分離的那縷魂魄有沒有輪迴,竟是感應不到了」
七曜相師慈眉善目地睨我,眉宇間有些如釋重負,好像我就一定能解除那個什麼「魂禁」的封印似得。
只是,魂禁是個什麼東西?我竟無法參透。
「可是,有這人皮封印著九兒,她的能力如何恢復?」凌梟緊緊抱著我不放開,我看他特別愧疚。
「吾皇,你忘記了九小姐腹中還有個九星羅剎嗎。貧道猜想,他能夠投胎為你的孩子,也是感念你當年能破例給他輪迴轉世的機會,他會幫她的。」
「不,鬼巫既然在人皮上加持封印,說明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哈哈哈哈,你能想到這一點,證明你還不算太笨。洛凌梟,我與你鬥了三百年,豈會讓你掌控一切。天道乾坤,魂破!」
凌梟語音未落,四周忽然響起這陰毒冷冽的聲音。
緊接著週遭狂風大作,到處飛沙走石,一片血紅靈符鋪天蓋地地朝我們三個砸來,那靈符中裹著無數修長白皙的手,如剜心之勢,透著腥風血雨的氣息。
第119章:較量
「是『他』!吾皇,貧道今朝一定叫他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七曜相師驚叫一聲,翻掌震出三道黑符,詭異地豎在我們三個之間,像是形成了一道盾牆。他抬手打了一個複雜的結印,面色冷冽。
「丙。卯,傷,太玄遁甲!」
他一聲厲喝,身上的道袍忽然掀起層層陰風,週遭結成一個以三道黑符為圓心的陣法,把那些攻擊而來的鬼手擋在了外面。
陣中的黑符在不斷地轉動方位,每次符印發出金光之時,都能與陣法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相輝映,繼而發出無比強大的力量。
我一下子驚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奇門遁甲之術麼?好詭異的陣法,完全可以隨時變化攻擊方位。
「老頭兒,就你這點伎倆,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陰戾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緊接著一道白色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而下,落在了陣法之外。也隨之收起了那些攻擊的鬼手。
而我看到他時頓然愣住了,這刀刻般的容顏,絕世的星眸,這,這不是凌梟嗎?
只是他穿的是一身潔白的錦緞衣袍,眉宇間盡顯狂妄不羈之氣。手中握著一把折扇,不緊不慢地敲擊著另一隻手心。他冷冷瞄了我一眼,唇角泛起一抹陰笑。
「哎呀呀九玄,你怎麼穿了別人的皮啊,嘖嘖嘖。即便你風騷一世,卻也是擺脫不了我的控制,這是可悲呢。還是可悲呢?這洛凌梟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帝尊嗎?怎麼沒能好好保護你呢?」
「關你屁事啊?」
我霍然站起來怒視著這傢伙。雖然他有著與凌梟一模一樣的容貌。但氣場完全是兩個極端。聽他陰陽怪氣的話就知道他這人內心是如何黑暗了,我鳥都不用鳥他。
「哼,你遲早也會成為我的階下囚,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在誅仙柱上再一次魂飛魄散的!」
誅仙柱上再一次魂飛魄散?上土島巴。
我愣了一下,難道我已經魂飛魄散過一次了?還就是在這個誅仙柱上?
怪不得凌梟剛才的眼神那麼悲痛,原來這是我死的地方啊。我驚愕地看了眼那龍鳳呈祥的柱子,這麼美,雕工那麼精細,竟然是我的墳場,哎!
凌梟連忙把我攬在懷中,緊緊地抱著,像是在無聲地安慰我。他冷冷地看著陣外的那個人,齒關咬得咯咯作響。
「吾皇,讓貧道來對付他。」
七曜相師似乎對這傢伙也無比憎恨,揮袍一震,又召出兩道血符夾在這黑符中間,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堅盾。
無數金色符印順著陣法震出去,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陰風。四周真真是飛沙走石,祭台上的石柱和石鼎被捲在空中,很快就粉碎成沫了。
然而!
即便是如此強大的力量,卻並未傷這傢伙半分。他如一棵勁松似得站在陣外,完全不以為意。
「七曜,你難道不知道,他強,我則強麼?你這點道行,能奈我何?」他不屑地哼哼,在我們面前傲嬌地走來走去,那氣勢,絕對跟鬥雞似得。
「就你也配跟吾皇比?」
七曜相師滯了一下,忽然眸色一寒,直接一道黑符朝那傢伙震出,那金色符印如迷網般把他封鎖,他頓時大驚,一個縱身飄了好遠。
「七曜,看不出你這三百年來大有進步啊,還能震退我。」
「你不曉得的事情多了去了,靈符,魂斬!」七曜相師說話間又是一道血符飛出,宛如千萬把利刀呼嘯著朝那傢伙劈頭砍去。
「讚你一句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找死的東西。」
那傢伙冷喝一聲,忽然振臂如蒼鷹般俯衝而來,一道道血符順著他的雙掌飛出來,形成了一片洶湧澎湃的血海。
當血海捲起千層巨浪朝陣法砸下來的時候,凌梟忽然一把抱著我騰空而起,七曜相師也隨之衝了出來。
「轟!」
血浪擊破了陣法,與裡面的黑符相撞,形成了一道強大的氣流瀰漫開來。祭祀台上所有東西全部化為灰燼,唯有那誅仙柱,依然詭異地杵在那裡,紋絲不動。
《詭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