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接下來的兩天,我開始奔波於醫院以及警察局,當然,還有管家人的葬禮上,東拼西湊,四處打聽,再結合自己所經歷的事,我這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來當初管家從地裡挖出來的那塊老玉,原本是屬於那算命先生家裡的,卻被管家設計給奪走了。算命的家裡,幾代都是混這口飯的,趕上文化大革命,遭了批鬥,因而剩下的人丁十分稀薄。在過去,法律還沒有這麼有效力,確切的說,是走法律程序的成本太高,很少會有人往法庭上鬧。很多事情和糾紛,都拼的是人力。
在這件事上,算命的家裡自然吃了虧,玉也沒討要回來,家裡的老爺子,更是兩腿一蹬,氣的歸西了。
剩下算命的,心裡一直記掛著要報仇,但那會兒形勢逼人,只得將這事兒擱置一邊,不說老爺子是氣死的,只說是病死的。管家先祖做了虧心事,還是有些不安的,送了份兒大禮給算命的,算命的就勢收下,和管山的老爹,慢慢的走到一處,二人逐漸稱兄道弟起來。
那管家老爹英年早逝,多半就是算命的搗的鬼。
在到管山這裡,家大業大,算命的看了更是心理不平衡,如果當初自己地裡的寶貝沒有被奪走,現在過好日子的,就該是自己的子孫,結果現在呢,窮的連老婆都沒討上。
我以前和譚刃聊天的時候曾問過他,既然能掐會算,為什麼不算算彩票號碼或者股市行情什麼的。譚刃當時只回了我一句話:神算不算命,一切由天定。
批命這種事兒,本就是洩露天機的行當,天機洩露的多了,就會有報應加身。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若強行改之,只會招來大禍。所以但凡有點兒真本事的,絕對不會給自己算命,因為算了也白算。就好像譚刃不算彩票號碼一樣,算了又怎麼樣?去買?前腳中獎,後腳沒準兒就橫屍街頭了,有意義嗎?
不該自己命裡賺的錢,拿了只會遭災。譚刃實在不是炒股的料,但凡他選中的股,幾乎都是跌,跌的我都不忍心看了。
再說那算命的也是一樣,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若真起了賊心,讓自己過上好日子也不難。只不過他最初也如譚刃一樣,謹守著規矩,不敢逾越,所以日子過得很困苦。
被管家這麼一刺激,他橫下心了,開始展露拳腳。很快,以他的能力,便在粵地變得有名望起來,日子也過得滋潤無比。只不過,這樣的日子是有報應的,他先後娶了三個老婆,最後都紅杏出牆跟人跑了,好不容易生了一兒一女,都先後得病夭折了。
算命的知道,這是自己的報應,他心中那個恨就別提了。
殺父之仇不可不報,而自己落到今天這地步,也由管家而起,不報仇,難平心中之怒。
因此,在管家翻修祖宅時,他便藉著看風水的由頭,在管山的主臥裡,布下了那個缺德的陣勢,害的管家幾乎快散了。最後關頭,算命的也不敢做的太絕,畢竟做這事兒是有報應的,沒準兒死了還得下地獄。
所以一年之後,在管家搬出祖宅後,他又潛回來一次,將陣勢給破了。
而這次的殺人事件,說起來,我和譚刃及周玄業三人,卻是脫不了干係。
這何水香回家之後,將這事兒對管山一說,管山自然是怒不可遏,將算命的騙到了家裡就要動手打人,算命的一見事情敗露,也跟著廝打起來。管山這些年順風順水,何曾被人這麼對待過,打紅了眼就亂來了,操起個花瓶就砸到了算命的頭上。
算命的都六十好幾的人了,被這麼一砸,瘦骨嶙峋的身體頓時搖搖欲墜。
而就在這時,算命的不知動了什麼手腳,又或是用了什麼秘術,竟然猛地暴起,變得力大無窮,接下來,便是操刀殺人,這才有了醫院的一幕。
管家人死絕了,就剩下了八歲的小兒子,一幫子親戚立刻來爭家產爭撫養權,亂成一團。索性最後關頭,警察出面找到了蘇琪。原來那何水香在送醫的過程中,預感到恐怕活不了,便留了份遺言,管家的遺產,悉數由蘇琪繼承,或許是為了彌補這份兒愧疚。
一大家子親戚見蘇琪是個去了半條命的人,都盼著她早點兒升天,但這世間的事情往往就是這麼湊巧,那八歲的小弟弟,配型居然成功了,讓一幫人大失所望。
整件事情的後期非常混亂,蘇琪年紀小,幾乎都是我在幫忙跑,十來天下來,也見識了各種各樣的嘴臉,只覺得心力交瘁,暗想:蘇琪才十六歲,在這麼一個大家族裡,以後還不知會怎麼樣。
所有的事情處理完畢後,已經是二十多天以後的事,拍賣會所打了兩次電話,我都將拍賣延遲了。躺在事務所的沙發上,回想起整件事情,我覺得心情很低落。
原本想救人,可最後,卻變成死了這麼多人。
人心真是個難以揣測的東西。
你永遠不知道,一件事情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麼樣。有時候,它與你的想像,往往相去甚遠。
在潮汕的老宅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後,我想像的結果是管山知道真相後,將蘇琪接回去一家團聚,然而事情的結果卻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不知道我們這算不算是好心辦了壞事,但這一刻,我突然有些明白譚刃以往的舉動。
我以前總會覺得奇怪,很多舉手之勞就可以幫到他人的事情,譚刃根本不願意去做。我以為他是怕麻煩或者乾脆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現在才明白,原來很多事情,並不是你覺得是好事,就真的是好事。
辦完這一切,我累的去了半條命,接下來的幾天便窩在事務所裡休息。這期間傅楠回來過兩次,照舊不怎麼搭理我和唐琳琳,但他每次一離開,周玄業的臉色就會難看一分。
我有種預感,這個姓傅的在向周玄業施壓。
我試圖去問周玄業傅楠的目地,但每一次,周玄業都避而不談。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十二月份,其它偏北一些的省市已經下雪了,深圳這邊卻還是很暖和,除了偶爾來襲的寒流以外,大部分時候,一件單衣,一件薄外套就足以過冬。
也就在這時,拍賣會所那邊又打來了一次電話,說三天後進行拍賣,讓我到場。
我也想著將東西早點兒賣出去,於是第三天,便一個人去了拍賣會所。原本我是想約上周玄業的,但他這兩天似乎有什麼心事。不長出門,也不怎麼動彈,我就沒有勉強他了。
至於譚刃,這些事兒在他眼裡都是小事兒,與其跟我去拍賣會所,還不如接著炒股。說實話,我很為他的錢包操心,在這麼炒下去,他還發的起這個月工資嗎?
唐琳琳倒是想去,但她現在和蘇琪那幾個丫頭玩的不錯,時不時就約出去逛街了,也找不到人影,我就只能單獨行動了。
中午兩點,我到了會所,在侍者的帶領下,到了一個包間裡。
「正式的拍賣一個小時後開始,您可以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好歹也要抽我十多萬的佣金,所以房間自然是免費的,設施很豪華,我這輩子第一次進這麼好的包房,便四處看了看。
走到窗戶邊時,我發現了一輛白色的賓利剛好停在會所門口。
車型看起來有些眼熟。
沒等我想明白,一個熟人從車裡走了出來。
是傅楠。
跟著他同時下車的,還有一個穿著小外套,看起來青春靚麗的小美女走了下來,兩人親密的挽著胳膊走入了會所。
我有些發懵,真是冤家路窄,姓傅的怎麼也來這兒了?
這小子消失一周多了,原來是在泡妞啊。
第二十五章冤家路窄
我此刻是在二樓的包房,這兩人下了車,走入會所,便沒了人影。我心下好奇,也不知這姓傅的來會所是幹什麼的,莫非他也對古玩有興趣?說起來,古玩這東西,本來就是有錢人玩的,傅楠會出現在這裡,倒也無可厚非。
雖然在這地方意外相遇,但我沒有要和他打招呼的念頭,這人不屑於與我打交道,當然,我倆的關係也早就搞臭了,於是我也沒多想,便打開了電視。按了幾個台,來來去去都是些抗日劇和婆媳劇。其實我挺喜歡抗日劇的,以前在福利院,一群孩子圍在黑白電視機前,看紅軍過草地,看他們一個個花著臉吃草根樹皮,感動的一幫孩子熱淚盈眶。
但現在的抗日劇,都不抗日了,全在談戀愛,那些小時候讓我們感動的情節,似乎都已經消失了。我看了會兒,覺得沒什麼勁,便關了電視,離開房門決定出去逛一圈兒。
畢竟是第一次來這種高檔會所,抱著見世面的心態,我將整個二樓轉了個遍,窗明几淨,各種休閒設備看的人眼花繚亂,不過人倒是挺少的,顯得較為清靜。
我逛了一圈下來,正在心中感歎有錢人的生活真是充滿陽光的時候,一轉角,便看到休閒室的窗戶旁邊,一個人正在打電話。
那人雖然背對著我,但根據他的衣服,我還是看出來,不就是前不久才進了會所的傅楠嗎?在同一個地方,難免冤家路窄,我摸了摸鼻子,不打算和他照面,正要離開,忽然聽傅楠道:「打點一下,把秦奎早點兒弄出來。」
秦奎!
這兩個字讓我心頭一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他也認識秦奎?
我立刻想起了自己被揍的事情,前前後後聯想了一遍,之前那個猜測,頓時就更加清晰了:媽的,果然和姓傅的小子有關!我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但事情還沒搞清楚,所以我沒有盲目的衝上去,想了想,便貓步走進去,躲在一個酒架子後面偷聽。
傅楠明顯是在打電話,不過用的是藍牙耳機,所以這會兒很放鬆的躺在一個按摩椅上,沒怎麼留意周圍的動靜。
便聽他又道:「錢不是問題,倒是譚刃,我小瞧他了。」
電話另頭,對方不知說了什麼,片刻後,傅楠冷笑了一聲,說:「兩隻蚱蜢,原本不入眼,但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煩的很。」
蚱蜢?
這下傻子才聽不出來他說的是誰呢,竟然把我和唐琳琳形容成蚱蜢!對付我也就罷了,聽他這語氣,竟然是將唐琳琳也已經記恨上了。***,一個大老爺們兒,竟然這麼小肚雞腸?
想到當時和唐琳琳被困在爛尾樓裡,唐琳琳差點兒被人侮辱,而我差點兒成為殘廢,我心中就又是憤怒又是心寒。憤怒的是這人下手太毒辣,心寒的是,我雖然看不慣傅楠所作所為,在事務所裡和唐琳琳合起伙來整過他幾次,但對天發誓,這些都是小打小鬧,只不過讓他幹了些擦擦洗洗的活兒。
事務所的工作本來就清閒,閒的每天拍蒼蠅,所做的無非是瑣事,擦擦桌子,做做飯,打掃一下而已,這些活兒,哪個當員工的不幹?比起其他工作,這活兒已經輕鬆太多了。
他傅楠就算是養尊處優沒幹過這些心裡有怒火,也不至於為了這個,就要讓我變成殘廢吧!
我忍住那股想要衝上去揍人的憤怒,決定先暫時離開。原因無他,因為這小子既然能支使秦奎那樣的人,來歷必然不簡單。再者,聽他剛才的意思,是要疏通關係,把已經栽了的秦奎給弄出來。此人心狠手辣,若不弄清楚他的身份,貿貿然選在此刻挑明,對我根本沒有益處。
想到此處,我轉身欲走,誰知一轉過身,卻猛地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竟然站了一個大活人!
是那個好傅楠一起下車的,穿著牛仔小外套,青春靚麗的小美女。這會兒,她手裡端了兩杯咖啡,似笑非笑的盯著我看。我心裡哀歎一聲,完了,暴露了。
果然,她立刻笑道:「傅哥,有客人來了你都不知道嗎?」
傅楠立刻回身,看見我時,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
緊接著,傅楠露出一臉厭惡的神情,道:「你是怎麼進來的。」語氣輕蔑無比。他這句話,當然不是問我怎麼進的休閒室,而是問我是怎麼進會所的。這拍賣會所本來就不是對外開放營業的,來這兒的,不是買家就是賣家,都得交一大筆款子才進的來,這話的意思,明顯是在說你這個窮鬼是怎麼進會所的。
我原本還壓抑著怒氣,但此刻被他輕蔑的語氣一激,別提多惱火了,不由怒道:「大爺怎麼進來的關你屁事。」說著,我忍不住衝上去,道:「姓傅的,是,我是在事務所整過你,但我傷了你一根毫毛沒有?你***就為了這麼點事兒,要找人弄殘我?」
傅楠歪了歪頭,臉一下子湊近了,一字一頓道:「小事?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往我頭上扔東西,你知道我當時多想一槍蹦了你嗎?」他森冷的語氣絕不是開玩笑的,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道:「扔東西,**,那是譚刃扔的,不就是一個枕頭嗎?你***是不是男人?」
傅楠冷笑了一聲,道:「這句話也是我想問的,如果那天不是唐琳琳那個小賤人保護你,你還能站在這兒?」
我噌的一下就火了,道:「傅楠,咱們是男人,怎麼打怎麼罵都沒關係,但你對女人說話,嘴巴放乾淨一點!穿的人模人樣,卻滿口污言穢語,這就是你們上層人士所謂的教養?」
傅楠嗤笑一聲,道:「教養?你跟我談教養,有人生沒人養的野種,你以為算什麼東西?要不是姓譚的和周玄業護著你,老子捏死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菜了?」
「嘶……說到這兒,我到是想起了一件事,那家孤兒院叫什麼名字來著?聖心對嗎?說起來我家老爺子每年可都有給你們捐款,算起來,你還是我傅家養的!來吧小野種,叫聲爹我聽聽,也算沒白養你們。」
一邊穿牛仔外套的女人哈哈笑道:「傅哥,您這麼年輕,哪兒來這種兒子啊。讓傅老爺子聽到了非得抽你不可。」
傅楠接著道:「那家孤兒院的贊助以後可以停了,老頭子混了一輩子黑道,臨到老了還要裝善人,還養出這麼一幫我看了都心煩的野種,媽的。」別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什麼反應我不知道,但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韓信強忍胯下之辱的魄力,憤怒的火焰在這一刻將我的理智燒了個精光,等到我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衝了上去,朝著傅楠狠狠一拳揮了過去。
傅楠直接一拳被我撂翻在地,他捂著臉,懵了。一邊的女人倒抽一口涼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姓傅的整個臉都扭曲起來,嘴角的肌肉抽動著,道:「你敢打我?」
我道:「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你不是喜歡叫爹嗎?今天我就讓你叫個夠!」說真的,打架真不是我強項,我二十多年的生活,在孤兒院就干兩件事,一是讀書,而是大帶小,照顧小一些的孩子。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福利院裡年紀大一些的人都是這麼過的。
不過人在憤怒的時候,爆發力是驚人的,那姑娘要來攔我,我在心裡默念了好幾句不能打女人,才沒把拳頭往她身上招呼,只是將她給推倒了,緊接著順勢騎到了姓傅的身上繼續招呼。
不過我低估了姓傅的武力值,他竟然還是個練家子,沒等我這第二拳招呼下去,他竟突然發力,將我發壓回去,一隻手迅速的掐住了我的脖子,猙獰道:「很好,不僅和我作對,還敢打我,你是第一個,老子要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一邊的女人道:「傅哥,您可是從小就和日本的山本老師學道,怎麼被他給打了。」
傅楠怒道:「誰他媽想到這小子敢對我動手!」
第二十六章拍賣
我大駭,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厲害。要知道,前一刻這小子還被我死死壓在地上,打的嘴角出血。但不過兩秒的功夫,他手一翻,也不知掐住了我哪個穴位,就把我渾身的力道都卸了,如今不過瞬息間,就換了個局勢。
我心中不由一凌,只覺得滿嘴發苦,你說,我怎麼這麼沒用呢?我想起之前看過的一篇報道,說窮人的孩子不會有出息。
原因有很多,比如有錢人的孩子,從小就能享受最好的教育,七八歲說夢話都用英文的時候,窮人的孩子沒準兒還只知道玩泥巴。有錢人的孩子全國全球到處跑,眼光見識高,立志要當ceo,要推動人類科技發展的時候,窮人的孩子,目光只在巴掌大的地方,心裡最大的理想估摸著就是考個大學。
這就是差距。
我沒跟什麼山本鬼子學道,即便已經用盡全力壓制對方,卻還是被人輕鬆的反擊回來。
這一刻,我心裡覺得很痛苦。
其實這種處處比不上別人的落差,我早就體會過了,工作的時候學歷比不上,只能笨鳥先飛多幹活;處對象的時候,家世比不上,女朋友走了,只能找兼職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拚命賺錢。
我原本已經習慣了這種差距,但現在,這種被人反身一壓,毫無反抗之力的感覺,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不是說努力就會有收穫嗎?我他媽已經夠努力的了!
為什麼還是這樣!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住手住手。」
傅楠面色一頓,鬆開了手,站了起來。進來的是個穿工作服的侍者,連忙將我扶起來,道:「兩位這是怎麼了,怎麼動起手來了。」
「哼。」傅楠冷笑一聲,擦了擦嘴角之前被我打出來的血跡,陰森森的衝我笑了一下,道:「今天有事兒要辦,暫時放過你。」頓了頓,他突然笑了笑,說:「蘇天顧,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我揉了揉脖子,心中的怒火被不甘和痛苦代替,但我不想在這小子面前露怯,便道:「你汪汪亂叫了這麼久,如果還不知道你是一條狗,我這麼多年就白活了。」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