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我差點兒沒被這句話給噎死,但同時也確信,這個發出聲音的女人確實有問題。
唐琳琳十分警惕,那女人繞著我們走了回了,竟然就這麼離開了。
「天天,那個女人好像瘋了,身上全是擦傷,還有咬傷,就穿了一條褲子……我、我怎麼覺得有些滲人啊。」唐琳琳的聲音透著緊張,又道:「羽門的人怎麼一個個都變得這麼慘,周狐狸他們兩個到底幹嘛了,不行,咱們還是快離開這兒吧。可是……可是我走不動了,好餓。」到後來,基本上就是她自言自語了。
我想了想,道:「先找一處水源,譚刃他們沒有吃的,出來之後,肯定也會先找有水源的地方。有水的地方更容易找到吃的。」
唐琳琳接受了建議,我倆擔心雷長老等人會追上來,便攙扶著繼續上路,期間的辛苦自然不必說,也不知多久,唐琳琳才停了下來,說水源地到了。
關鍵時刻她還是挺麻利的,下水弄了幾隻螃蟹,生火烤了,一邊烤一邊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再不吃就要餓死了,寧願被羽門的人宰了也不能被餓死,太慘了。」
這會兒聽她描述,已經是日落時分了,沿途也沒有看到人影兒,周玄業二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第六十三章尋人
吃完螃蟹,喝了些水,似乎才緩過勁兒來,唐琳琳用乾草鋪了塊兒地方,扶著我倒上去,說:「休息吧。」她之前本就沒有休息多久,這會兒吃飽喝足,沒多久又睡了。
在這種環境下,我就算瞎了,破罐子破摔,也不敢真睡過去,躺在乾草上,支著耳朵聆聽周圍的動靜。
好在接下來一切很平靜,隨著時間的流逝,氣溫逐漸變低了起來,鳥鳴獸吼也歸於平靜,我知道,周圍應該已經是天黑了。我有些累,身體的疼痛和疲憊讓我想睡覺,但多次長途跋涉的露營經驗告訴我,在這種沒有人跡的深山裡睡死,無異於自殺。
而此刻,我更不忍心把唐琳琳叫起來,這丫頭已經夠累了。
為了讓自己清醒一些,我從乾草上坐了起來,伸出那只能用的手,在自己臉上拍了兩把,勉強讓自己精神了一些。
此刻黑暗中只能聽到呼啦啦的風聲,寒氣逼人,這地方原本是溫暖如春的,也不知怎麼的,我感覺周圍的氣溫,似乎一下子降的有些厲害,也不知是不是跟那牝牡元膽珠有關。
我坐了會兒就連打兩個噴嚏,於是挪動了屁股,坐到乾草旁邊的地上,將之前墊在下面的乾草扒拉到唐琳琳身上,勉強算給她驅寒了。
正蓋到一半時,便聽有人嘲笑盜:「蓋歪了。」
天一黑,傅安那小鬼就出來活動了。
我笑了笑,沒搭理它,繼續給唐琳琳蓋草,片刻後,傅安估計覺得無聊,湊到我面前,說道:「你可以讓我幫你守夜,自己去睡覺。也可以讓我幫你探路,我只需要一會兒功夫,就可以知道方圓百米內的動靜。」鬼是沒有聲道的,周玄業說過,鬼物發出的聲音,用科學點的方法來講,就是一種直接和大腦交換的電磁波。
「之前是情勢所迫才會讓你做事,我說過,不會命令你,大哥,如果你願意幫忙,我感激不盡,但我絕對不會把你當成一件工具。」
傅安半晌沒開口,許久才語帶憤怒的說道:「以為說兩句好話就可以騙到我嗎!」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騙你。」
我說完,它沒有回答我,但我感覺那股陰氣似乎少了一些,緊接著,它道:「既然已經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你看上去怎麼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在想,該怎麼找到周玄業他們。」
「我知道他們在哪兒。」傅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又道:「但我不打算告訴你。」
它這話讓我愣了一下,因為我知道,它是不會騙人的,而鬼物離自己的神位並不能太遠,這小鬼的活動範圍只有方圓百米左右,它這麼說,也就相當於暴露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周玄業兩人,就在離我們現在百米左右的範圍內!
我頓時一陣激動,而這小鬼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說漏嘴了,語帶嘲諷說:「想不想知道啊,想知道的話就跪下叫我三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我道:「有大哥不當,你喜歡當爺爺?」
傅安道:「電視劇裡都這麼演的。」
「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跟唐琳琳看那些沒有營養的電視劇。」我覺得自己有些無語了,這小鬼雖說身上有了些怨氣,說話時彷彿故意要激怒我一樣,但這會兒,除了聲音以外,我還真沒覺察出它有任何變化。
百米的範圍,其實並不大,我覺得自己必須要盡快才行,當即叫醒了唐琳琳。她囁嚅兩聲打著哈欠醒過來,道:「幹什麼……」說話有氣無力的。
我道:「周玄業和譚刃就在附近,先別睡了,堅持一下,找到他們再說。」
唐琳琳頓時清醒了,聲音提高:「就在附近?天天,你怎麼知道?」
我道:「大哥告訴我的。」
我聽到了打火機的摩擦聲,緊接著便是傅安氣急敗壞的叫聲:「我哪裡有告訴你,你太奸詐了!你怎麼知道他們就在附近的!」
我心說你剛才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再猜不出來,不成傻子了,便將情況跟唐琳琳一說。她聞言也激動起來,道:「太好了,那趕緊的……哎,等等,還是我去找,天天你留在原地好了,黑燈瞎火的,我也照顧不了你啊。有小安在這裡,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就這麼說定了。」說完竟然不管我,自己跑了。
我坐在原地目瞪口呆,喊了兩聲,除了夜風外,就剩下傅安聲調古怪的笑聲。
我覺得挺鬱悶的,便說:「別笑了,你就這麼怨恨我嗎,我都快死了。」
傅安的笑聲停了下來,聲音帶著疑惑:「為什麼會死?」
「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手也斷了,眼睛也瞎了,等周玄業把控屍楔一拿走,我離死就不遠了。大哥,其實我以前是不怕死的,我覺得活著沒有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死了也沒什麼好痛苦的。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想死,我開始怕死了。」
傅安道:「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有朋友、有親人,雖然有時候慘了點兒,但活的也很充實,我覺得生命變得很有意義,可是我不想死的時候,卻離死更近了。」
傅安沒有再說話,平地裡又刮起了一陣卷地陰風,這陣陰風圍著我繞了一圈,道:「那個什麼楔……能不拿走嗎?」
我愣了一下,到沒想到這一點,不拿走,難道一直插在身體裡?像一具屍體一樣?而且我現在之所以會有自主意識,是因為身體裡有狐仙,如果沒有狐仙,我這會兒恐怕還是一具行屍走肉,那樣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
不等我開口,傅安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說:「我有辦法,你跟我來。」聲音聽起來還有些急迫。
這小鬼怨氣並不重,其實被自己的親人厭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這會兒見它其實並沒有我想像中怨氣那麼重,我心裡舒坦多了。
「你有什麼辦法?」我隨口問了一句,我這樣的情況,恐怕連周玄業都沒有辦法,又怎麼能指望一隻見識有限的小鬼。
傅安卻不答,手搭在我肩膀上,說:「你跟上來就對了。」鬼手非常冰,透著一股陰寒之氣,但並沒有實體,我只是感覺到一股涼意。
「我現在看不見,你又不能扶著我,我怎麼跟你走?大哥,別鬧了,咱們在這兒等琳琳回來。」
傅安有些生氣了,道:「我是你大哥,只有我才會對你好,其餘人都是壞人!算了,我告訴你吧,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煉屍是怎麼回事,但是你身上現在陽火非常非常低,也就是說沒有活人的生氣,但是那個壞人拿走的那顆珠子,生氣非常強。我想,如果你把它吃下去,生氣回來了,就跟正常人一樣了。」
珠子?
生氣?
我大為吃驚,原以為是傅安剛才說有辦法,不過是小孩子的異想天開,沒想到這會兒卻說到點子上了。活煉術,本來就是一種提前透支生機的秘術,而傅安是鬼物,對於陽火和生氣這類東西,天生就能區分,它說那珠子,顯然就是指江璽手中的牝牡元膽珠。
想到此處,我突然想起了牝牡元膽珠的作用,這一顆小小的珠子,就可以使得一大片地段在冬季裡都溫暖如春,生機盎然,豈不是正好說明了那珠子所蘊含的生機極大?
我頓時心動起來,如果拿到那顆牝牡元膽珠,沒準兒我就有救了。
我立刻明白過來,道:「你是想帶著我去找江璽?」
傅安道:「嗯,他也出來了,躲在一個大石頭下面,他受了很嚴重的傷。」
這小鬼,竟然早就把一切的情況調查的清清楚楚了,我又是激動又是好笑,道:「離這兒有多遠?」
傅安道:「不遠,我帶你去,他現在應該在睡覺,我打的過他。」
我沒想到江璽竟然平安出來了,我還以為那羽門的人在人數上佔優勢,會把江璽給幹掉呢,現在看來,是江璽反而把她們給幹掉了,也不知傅安嘴裡所說的重傷到底是有多重。
想了想,我還是道:「不急在這一刻,先等周玄業他們回來再說。」這種時候分開,並不明智。
第六十四章臨終之托
對於我的決定,傅安顯得很有意見,它似乎真的很討厭周玄業和譚刃,我有些不明白,它所說的奇怪的味道,究竟是指什麼。
周玄業兩人身上,一直就藏著很多秘密,這我知道。我也同樣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信任一個人,並非是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掏給對方看。因此,即便這些秘密,我毫不知情,我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傅安的表現,卻讓我有些介意了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了。
它在原地等不及,說了句出去看看,我只覺得一陣打著旋兒的卷地風吹過,那小鬼也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喊了兩聲也不見回應,不知是去追唐琳琳還是幹嘛去了。
不過傅安走的並不久,沒多久它就回來了,焦急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那個人快死了,他好像打算把珠子給吃下去。」
我愣了一下,道:「江璽快死了?」
傅安不給我機會,說:「你快命令我。」
我沒反應過來,道:「命令你幹什麼?」
傅安道:「命令我殺了他啊!等你趕過去,他都把珠子吃了。不過只要你同意,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他,一會兒咱們過去撿珠子就行了。」
殺人……
我嚥了嚥口水,覺得自己有些邁不過去這道坎兒。
江璽這人亦正亦邪,若說完全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那也不盡然,畢竟救了我們好幾次。現如今,牝牡元膽珠只有一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到底該怎麼辦?
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後,我還是放棄了,殺了別人來延續自己的生命,這種事我做不出來。這樣就算活下來,以後也會一輩子良心不安。我擺了擺手,道:「算了,聽天由命吧。」
傅安氣的哼了一聲,圍著我不停轉,轉的周圍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好幾度:「弟弟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成孤魂野鬼了。」
我正要開口,忽然之間,傅安停止了打轉,似乎是自言自語,道:「咦,有人氣,我看看去。」說完又消失。我坐在原地,只覺得一陣無力,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傅安又回來了,這次卻是語帶疑惑,道:「那個江璽朝這邊走過來了,好奇怪,他沒有吃珠子,但我覺得他快死了……都快死了,為什麼還不吃,難道那個珠子沒用?」
說到最後一句時,它有些急切起來,道:「如果那個珠子沒用,那就不能救你了!」
我細細一想,覺得不對,道:「你剛才不是說,他在猶豫要不要吃嗎?這說明珠子是有用的,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吃下去就會好。他現在不吃,肯定是有其它原因。」
傅安道:「都快死了,還有其它原因?」
我也覺得疑惑,是啊,有什麼事,比生死更重要呢?我要是他,在這種時候,絕對是什麼都顧不得考慮了,先活下來再說。
可這個江璽,有救命的東西在手裡,為什麼不用呢?
須臾,傅安道:「他發現你們留下的痕跡了,正在朝我們這裡來,弟弟你快下命令啊!」收服之後的小鬼,除非聽命辦事,否則是沒辦法出去行惡的。
但周玄業跟我說過,鬼這東西,作惡越多,身上的戾氣越重,就算傅安已經不可能往生,但我也不能看著它變成一隻戾鬼吧?
我自然不會下命讓它去殺人什麼的,想了想,我道:「周圍有沒有地方,先扶著我躲起來。」
傅安道:「來不及了,他已經看見我們了。」
黑暗中,傳出了一陣悶咳,緊接著,是一串腳步聲。
腳步聲斷斷續續,時輕時重,顯示出主人走路很可能是搖搖晃晃,重心不穩的。
我心臟猛地提了起來,道:「江璽?」
對方半晌才道:「是我。」回答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我的對面。我聽到了砰的一聲,應該是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約就在我對面。我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對方的肩頭,觸手是濕漉漉黏糊糊的,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我這才意識到傅安所說的重傷是有多重。
隨手一摸,都恰好能摸到一個傷口,那麼可想而知,他身上的受創面積必然是極大的。
江璽被我碰到傷口,只是悶哼了一聲,喘著粗氣,但沒有別的舉動,而是說出了一句讓我驚愕的話:「我快死了。」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麼直接。
正常人要想說出這句話,都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我下意識的安慰:「你不會死的。」事實上,對著一個快要死的人,也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人,你很難去幹一些落井下石的事。再加上我自己恐怕也活不長了,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我說完,江璽沉默了須臾,突然笑了。當然,我看不見他笑,但光是聽到笑聲都夠讓人覺得驚悚了,羽門的人竟然還會笑,我以為他們是家族遺傳性面癱呢。
「這句話,我也對一個人說過,我明明她會死,但我還是告訴她,你不會死的。」
我想起之前在地道裡聽到的話,不由問道:「那個人對你很重要?」
江璽聲音很啞,似乎喉嚨也受了什麼傷,嗯了一聲,道:「我們一起做研究,一起考察,我以為,外面的所有人,都是利慾熏心之輩。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麼心無雜念的,專注的人。」
「那後來呢?」雖然看不見他的模樣,我我能聽得出江璽聲音中的悲痛。
「後來我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了,我們一起回到了羽門,我沒有想到……」江璽沒有再接著往下說,但是突然之間,他抓住了我的手,死死的,非常的用力。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