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與惡為善,如同作惡,這是周玄業教我的,所以我心裡沒打算救這個人。當然,如果我們離開時,這人還能撐著不死,那便是天意了,到時候救他一救也無妨,只不過這會兒,我們卻是都沒有救人的心思的。
誰知,便在譚刃抬腳要離開之時,牲殉坑盡頭處那扇原本已經關上的石門,竟然如同觸碰到什麼機關一樣,突然速度極快的合攏,猛地關了起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走在最前面的譚刃明顯一愣,緊接著狠狠的踢了一腳石門,道:「有機關。」
這時,後方牲殉坑中的那人,卻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難怪他剛才說我們出不去,看樣子是早知道這石門有機關。
譚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也沒有開口求助的意思,而是示意我們在石門周圍找找,看看有沒有機關、
這石門上以及石門周圍,都有一些彩繪,畫的是牛馬一類的動物,而且這彩繪的牛馬,明顯是鬥牛戰馬,各個兒體態豐勻健碩,鬥牛給人以凶悍的姿態,戰馬則英姿勃發,躍踢揚塵,身姿矯健。我們在石門周圍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摸到有開關一類的。
想了想,我開始走回頭路,盯著地面找。
之前在我們快要接近石門時,它就自己關上了,在那之前,我們沒有接觸過任何東西,唯一有所接觸的,就是我們雙腳所踩的地方。
既然石門周圍找不到,那麼機關會不會在地上?
譚刃很快也想到了這一點,我們三人便開始在靠近石門的那片區域尋找,很快,在敲擊到其中一塊地磚時,我們發現了不對勁,這塊地磚比周圍的其它地磚,要稍微矮下去了半厘米。
這個差距其實非常微小,但整個地下墓室的設計一直極為規整,因此這點兒微小,就顯得很不尋常,我正打算研究下這塊地磚之時,那斷了骨頭的光頭厲聲道;「不想死的話,就別動那塊磚。」說這話時,他的聲音極為嘶啞,但卻透著一股嚴厲和警告,我們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那人。
他身體因為疼痛劇烈的顫抖著,猛喘了幾口,道:「一看你們剛才那動作,就知道你們不是倒斗的,也不懂機關術,如果你敢動這塊磚,我包準你們最後會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和譚刃對視一眼,沒想到這光頭眼睛挺毒的,居然就一下子看出我們不是盜墓的了,難道我們三人的表現真有這麼菜?
彷彿是知道了我們的想法,光頭道:「我雖然不是機關手,但也在這一行混了多年,也看到出來,這是個連發機關,一碰即觸,你們以為是電燈開關,按一下開,再按一下就關?」
他這麼一說,我一時也不敢亂來,便道:「那這門要怎麼打開?」
光頭神情有些古怪,道:「這是個漢墓,機關並不怎麼厲害,要打開很容易,但是,你們真正該考慮的,不是那扇石門,而是……」他沒有將話說下去,只是深深的看著我們,意思很明顯,想讓他開口,我們得拿出誠意。
譚刃皺了皺眉,朝著那光頭走過去,毫不客氣的將人給提溜起來,緩緩道:「你以為,我不敢動你是不是?你現在這副樣子,你信不信,我能讓你生不如死。」說話間,他加大了動作,我立刻看到,那光頭原本就扭曲的手,扭曲的幅度變得更大了。
我只覺得頭皮發麻,心說譚刃這龜毛,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這讓我想起他在滇緬叢林裡,眼皮都不眨的讓人閹割那幫人販子的場景,一時有些唏噓。
平日譚刃給我的感覺總是外冷內熱,刀子嘴豆腐心,一個不留神,我都忘記這是個雖然不殺人,但折磨起人來絕對不手軟的主。
那人被譚刃這麼一折騰,頓時慘叫起來,一邊慘叫一邊斷斷續續道:「你、你折騰我也沒用……這個、這個牲殉坑有、有古怪,如果不是因為它,我、我能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嗎!啊……!」
譚刃戴著手套,但這人劇痛之下嗎,說話口齒不清,口水亂噴,這龜毛哪受的了,將人往地上一扔就閃開了,並且給我使了個眼色,說:「好好收拾他。」
這儼然是讓我刑訊逼供了,我還真沒幹過這種事兒,特別是對一個四肢就斷了三肢的人逼供,我心裡還真有點兒膈應,但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跳到牲殉坑裡,蹲在這光頭身邊,道:「兄弟,我跟我老闆不一樣,我不太喜歡折磨人,也不喜歡聽人慘叫和噴口水,你乖乖的告訴我們怎麼過這個牲殉坑,還能死的舒服點。」
光頭渾身都是痛出來的冷汗,嘿嘿直笑:「小子,一看你就不是幹我們這行的。嘶……我這麼跟你說吧,你們要是不救我,我肯定得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拉幾個墊背的。」
我道:「兄弟,痛痛快快的死,和被折磨而死,這兩個體驗可是不同的。」
光頭繼續笑,胸膛起伏,道:「你可以試試,看我閻王四會不會認輸。」
閻王四?
這一聽就不是真名,應該是綽號一類的。我有些犯難了,看這人的模樣,似乎還真不怕折騰,這時,譚刃皺眉道:「跟他磨蹭什麼,給我打。」
他這麼一說,再一看閻王四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我一狠心,立刻將人揪起來,一通拳打腳踢,說真的,欺負這麼個殘疾人,我心裡還真有點兒壓力。
這閻王四被我揍的慘叫連連,其實我打的還算輕的,主要是這人腿和手斷了,移動間斷裂的地方痛的厲害。最後我見他實在嘴硬,一時也有些火了,照著他的斷腿就狠狠踩了兩叫。
「啊——!」這人一邊慘叫,一邊嘶喊:「小子,就這麼點能耐,有本事你再用力點,我死了,你們也別想活著出去。」
譚刃冷笑:「笑話,就算我進不去,出去難道還要靠你。」
閻王四嘴角冒血,陰笑道:「是嗎,你們到是出去試試。」他神色古怪,讓我們三個意識到不對勁,譚刃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往回跑,須臾,他又跑了回來,緊接著也跳了下來,就著閻王四道:「怎麼會這樣!」
由於光線問題,我看不見來時的地方是個什麼情況,便問譚刃怎麼了,譚刃說來路也被石門給堵住了。
我頓時覺得不不對勁,來時的那道石門,不是被人用炸藥炸開了嗎?
難不成炸爛的石門,還能自己合好?
第二十一章邪術
這會兒,那光頭被譚刃揪著,身體半吊起來,顯然是極為痛苦的,他道:「救我一把,你好我好大家好,否則一起完蛋。」譚刃神色陰鬱的盯了他片刻,道:「你這樣,我能怎麼救你。」
光頭道:「雖然不知道你們來這兒是幹嘛的,但別告訴我,你們裝備包裡沒有一點兒藥。咳咳……幫我把斷肢固定起來,留下火和吃的。」
我有些驚訝:「就這樣?」我以為他會要求我們把他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或者讓我們帶著他一起離開,但我沒想到,他的要求居然如此簡單,這些對我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至於吃的,還真不用擔心,即便把吃的都給他,這深山老林裡,還愁填不飽肚子?
我說完,光頭喘著氣反問道:「不然呢?難道指望你們把我給帶出去?從這兒出山要三天時間,你們會背我三天把我背出山去?我閻王四沒有天真到那個地步。」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既然他的要求如此簡單,那幫一把到也沒所謂。當下,我們便留了打火機和食物給他,都是壓縮食物,估計夠他吃半個月了。
這人知道我們不可能救他,大概是在做最後的掙扎,想自己在這地方把斷肢給養好,說真的,這種冷靜和決斷的心理素質,出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難能可貴的,出現在一個盜墓賊身上,那麼這個盜墓賊恐怕也注定不簡單。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我們三人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突然奇怪的笑了一下,緊接著,他對譚刃說:「這個方法,我只能告訴你。」
只能告訴他?
這光頭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總覺得他剛才看著我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懷好意,好像要算計我一樣,他媽的,難不成這光頭想搗什麼鬼,報復我剛才揍他的事情?
譚刃瞇了瞇眼,示意我和天然呆先離開,無奈,我倆便稍微退開了一些距離,那光頭的聲音極小,也不知在跟譚刃說什麼,便見譚刃的臉色越來越差,而那光頭,神色也極度變幻,時而冷笑,時而目光森冷,咬牙切齒。很顯然,是提起了什麼讓他極為憤怒的事。
我看著那二人多變的神色,只急的抓耳撈腮,一邊的天然呆卻還是那副天塌了也與我無關的神情,我不由道:「阿呆,你怎麼這麼淡定,你不好奇嗎?」
天然呆聞言,神情平靜的看著我,好吧……我認命了,這小子的好奇心,都被時間給磨得一乾二淨了,但凡他真對什麼事情好奇,就跟研究歷史和電腦一樣,他絕對會追根溯源,查個底兒朝天。
約摸十多分鐘以後,譚刃站起了身,臉黑的跟鍋底一樣,兩人看樣子是交談完畢了。我連忙走過去,問閻王四說了什麼。譚刃看了我一眼,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讓我覺得很不對勁。
片刻後,他突然道:「周玄業對你不錯吧?」
我一愣,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這個。
「當然,周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說完,靜靜等著譚刃接下來的話,我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突然問這個。
果然,譚刃又道:「如果為了救他,你必須要做出一些犧牲,你願意嗎?」
犧牲?
我看了看不遠處倒著的閻王四,腦海裡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但這個念頭來的快,去的也快,如同閃電般,我沒能把握住。
「老闆,有話直說,當初在羽門的迷宮裡,為了救你們,活煉我都不怕,你覺得我願不願意?但犧牲歸犧牲,你至少得給我說個明白。」
譚刃微微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知道閻王四會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我隱約猜到了一些,這牲殉坑裡,到目前為止,除了那自動關閉的石門機關外,還沒有別的危險。閻王四是盜墓的老手,更不可能中招,所以他變成現在這樣,和這個牲殉坑裡的機關應該沒多大關係。再說了,古墓中的機關,無非是暗弩、流火、毒煙一類的,我可沒聽說有什麼機關,是專門攻擊人的四肢的。
所以我揣測,閻王四會變成這樣,恐怕跟他那些同伴有很大的關係。
但那些人為什麼要害他至此?
此刻譚刃又問這話,和我們接下來又有什麼聯繫?
想到此處,我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是他的同夥干的。」
譚刃道:「雖然大部分時間你很蠢,但偶爾也有聰明的時候。」
我苦笑:「老闆,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中惦記著挖苦我了。到底要我做什麼,直說吧。」
譚刃當即便將閻王四跟他密談的一番話告訴了我和天然呆,聽完之後,天然呆立刻拔出了鐮刀,直直指著譚刃,道:「不准動我的朋友。」
我此刻也是大腦發懵,內心有一種想把這個墓裡的墓主人拖出來鞭屍的衝動。
但我冷靜下來,便知道譚刃的意思,閻王四之所以要我倆迴避,單獨將這些話講給譚刃聽,明顯是看出譚刃在我們這個三人小隊中的地位,他這是讓譚刃偷襲呢。
根據閻王四的說法,這個牲殉坑,講究的是一個殉字,牲殉坑前後連通的一整條道,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鬼道,與鬼道對應的還有神道,但方位在南,不在北。
神道是走人的,棺槨入宮,工匠行走,都是走神道,而鬼道自然是走鬼的。這個牲殉坑,全是些獸骨,沒有人牲,但這墓主人,生前求仙煉道,死後也找了很多方士來佈置他的地宮。這地宮裡雖然機關不怎麼厲害,但卻匯合了漢時各種邪門方術。我們此刻所在的這個牲殉坑,和普通的牲殉坑不一樣,那周圍被裝飾過的獸頭,事實上,就是古代一種邪門的方術。
閻王四所在的隊伍裡,有個姓賈,綽號叫『假道士』的人就懂一些。他們四男一女下到墓中時,和我們的遭遇幾乎一模一樣。首先那扇之前被炸開的石門,事實上並不是他們炸的,應該是比他們更前來的人幹的。
五人進入牲殉坑後,遇到了和我們一樣的事,發現石門關閉了。
他們這個五人小分隊,不是那種散盜瞎湊的隊伍,相反,隊伍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絕活。
閻王四別看塊頭大,長的凶狠,但擅長微型爆破。炸藥爆破,特別是在古墓裡使用炸藥,一個不留神,就能把自己活埋了,一次爆破的技巧和精準度十分重要。現代盜墓,稱之為炸墓更為恰當,所以爆破師在盜墓隊伍裡是一個重要的角色。
當然,剩下的幾個角色也不是用來當擺設的。
隊伍裡個子瘦長的那個,是機關手,研究歷朝歷代的機關,進了古墓裡,破解各個機關就靠他們這些機關手了,不過爆破師可以有很多,但機關手的數量卻很少。
盜墓的,幾乎每個人都知道該怎麼破解機關,但都是那些常見的暗弩、自來石一類的簡單機關,遇上大墓,墓中的機關千變萬化,沒有機關手,幾乎寸步難行。
那個綽號『假道士』的,用行話來講叫『摸金校尉』,在盜墓中屬於北派,擅長風水點穴之術,精通奇門遁甲。古時候的大墓內,幾乎都有一些很邪門兒的佈置,機關手是搞不定的,得找假道士這種專業人士。
還有一個男的,是隊伍裡領頭那女人的跟班。
那女的是這次盜墓行動的頭頭,閻王四幾人,都是她請來一起幹活的。這女人姓水,叫水雨霜,聽這名字,我估計這女人的八字裡五行缺水。
這個姓比較少見,在盜墓圈子裡,水家還是有些名頭的,像閻王四這些沒有固定團伙的人,見了水家這種盜墓家族,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但那女人雖然姓水,但性格可跟不是柔情似水,而是跟硫磺差不多,看起來悶不吭聲,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事實上內裡相當的陰險。
進入牲殉坑之後,幾人被困住,先是機關手去找機關,結果發現機關不對勁,不能碰。緊接著便覺得用炸藥炸,輪到閻王四上,誰知炸藥一點,便聽砰的一聲,那石門紋絲不動,但炸藥卻揚起了一大片煙霧。
就著這些煙霧,只見周圍那些獸頭,一個竟如同活了一般,一個個紛紛長出骨肉身軀,從牆上跳了下來,攻擊五人。按理說這肯定是幻象,古墓中這種迷人眼的障眼法多的是,小賊散盜遇見了要嚇破膽,但根本忽悠不住這活兒專業的老賊。
可這次不一樣,那些牛馬衝撞過來,竟然如同撞到實物一般,所撞之處,痛苦不堪。
一行人頓時大驚,怎麼和想像中的不一樣?
難不成這不是幻覺?
可古墓中,又怎麼會出現牛馬活物?
假道士立刻反應過來,這牲殉坑裡,一定是布了某種邪術。
第二十二章人殉
水雨霜一行人,可不跟我們一樣,身上就帶著匕首和鐮刀什麼的,這些盜墓世家代代相傳,各方面資源極廣,炸藥手槍一樣不落。
那四面的牆上,跳下來無數的鬥牛戰馬,氣勢洶洶衝將過來,水雨霜等人被撞翻在地,疼痛難忍之際,只覺得觸感逼真,不似幻覺,便拔槍射擊。
射擊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件特別奇怪的事兒。
五人身上都是配了槍的,其餘四人射擊,卻如同打空氣一般,毫無作用,但水雨霜的子彈打出去,卻一打一個准,牛馬紛紛如同塵埃般消散。
假道士看出這裡布了個邪陣,又見水雨霜的手段,等她將鬥牛戰馬紛紛消滅之際,才對眾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漢時的布下的古陣,假道士雖然能看出一二,但也破不了,他說問題就在周圍那些時被裝飾過的獸骨上。
雖然看不出具體是怎麼運作的,但這種邪門兒的陣法,有些類似於古人所說的撒豆成兵。其實那豆子並不是真的變成士兵,而是一種類似於障眼法的東西,但又不是單純的障眼法,用現在的話來說,還有些催眠術的意味在裡面。
障眼法只能蒙蔽人的眼睛,但催眠術卻能蒙蔽人的六感,即便被一頭不存在的牛給撞了,身體所收到的反應卻很真實,如果受了致命傷,大腦甚至會直接下達死亡的命令,那就是自己把自己給坑死了。
水雨霜問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假道士卻盯著水雨霜手裡的那把槍說:「水當家的,您手裡這把槍,沾過不少血吧,凶氣很重,那邪障之物還是懼怕的你的。」
水雨霜皺眉,手裡提著的是一把便攜式的手槍,黑色,表面看起來有些舊了,她說:「這把槍,沾過十多個叛徒的血,沾過條子的血,殺過熊狼豹蟒,沒想到,現在還可以辟邪了。」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