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節

便在這時,譚刃卻有所發現,他半蹲著身體,觀察著石木魚靠底部的位置,說:「原來如此。」看樣子像是發現了什麼。我立刻湊過去一看,這才發現,這石木魚的下面,竟然有很多孔洞。
這些孔洞圍繞了石木魚一周,有大有小,小的猶如手指洞,大的有西紅柿那麼大,燈光打上去一看,竟然是直通石木魚內部的。
我剛把臉湊到那個大的洞口裡,裡面突然就伸出了一條猩紅的舌頭,猛地一捲,若非我閃的快,絕對會被它捲住脖子。
霎時間我也明白了,這鮫人之所以能在石木魚中生活這麼久,一是它們天生壽命長,二來這石木魚下周有孔洞,白天海水倒灌時,同樣會有魚蝦在這兒地方活動。
這鮫人,就是通過這些孔洞來進行捕食,當然,排泄物什麼的,也是通過這些孔洞排出來。這有點兒像用下水道當吸管喝水的感覺,怪噁心的。
而此時,那鮫人還在裡面掙扎,叫聲聽起來相當慘。我想到這鮫人被關在石木魚中這麼多年動彈不得,一時有些同情,便道:「不如把它放了?」
譚刃道:「放它出去吃人?」
我道:「鮫人喜歡吃人嗎?」
周玄業道:「嚴格來說,鮫人並不喜歡吃人,人肉沒那麼好吃。」說的好像自己吃過一樣,或許……他真吃過?畢竟這可是一個經常跟屍體打交道的人格分裂患者。再者,周玄業三十出頭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道士又不是不能結婚……我的媽呀,難不成他有戀屍癖?
我一時間腦子想的有些遠,下意識便道:「不吃人肉吃什麼?」
周玄業道:「吃海生物,這東西本來就是生長在海裡的,其實最初,鮫人被稱為海中神靈,最初的海神,就是鮫人的形象。後來有人發現鮫人渾身是寶,就開始獵殺,這才導致鮫人開始攻擊人類。不過,一般不闖入鮫人的領域,它們是不會攻擊的,再說了,現在這個年代,鮫人八成已經絕種了。這石頭的躺著的,或許是海中最後一條鮫人了。」
譚刃若有所思的說道:「瀕危魚類。」
龜毛喜歡養魚,而且對品種的要求很高,我一看他這模樣,頓時岔氣兒了,道:「打住打住……老闆,你那是什麼眼神啊,你不會想養鮫人吧?」
譚刃道:「羽門的人可以養,我為什麼不能養。」
我道:「哥,羽門人家有一個大湖泊,專門養人魚的,你就一個魚缸,你把它放魚缸裡啊?」
譚刃道:「三子觀後面,有一個熔岩堰塞湖。」
「你連養魚的地方都想好了?這玩意兒雖然被關著,但也是正兒八經生活在海水裡的,你把人家養淡水湖去,你不怕它水土不服啊。老闆,真正的愛,是讓它生存在適合的空間裡。」我試圖感化譚刃,他聽進去了,這才道:「拿繩子,把它捆起來,一會兒帶出去放生。」
當即,我們三人計劃了一下,決定先推開石木魚,然後一左一右,將它的手給控制住。鮫人的兩**寶,一是爪子,二是聲音,但這條鮫人估計有問題,沒辦法用聲音攻擊我們,所以只需要制服爪子就行了。
當即,我們開始推石木魚的蓋子,推到三分之一處時便收手,一左一右站在蓋子兩側,果然,裡面的鮫人開始自己推動蓋子,試圖出來。等它推到三分之二處,爬出上半身時,我們立刻一擁而上,按頭的按頭,按手的按手,迅速上繩索,將這只鮫人給綁成了粽子。
捆綁的過程中,鮫人奮力的掙扎著,發出高亢的叫聲,修長而有份量的魚尾啪嗒啪嗒拍打著地面,幹完這一切,我們三人跟打了場硬仗一樣,站在一邊氣喘吁吁。
我和周玄業到好,譚龜毛眼光卻如同刀子一樣,將那鮫人渾身上下掃瞄了一遍,嘴裡嘀咕道:「上面沒長鱗片,丑。」
我只覺得汗顏,這丫審美觀真是偏的異常厲害啊,合著非得渾身長滿鱗片才算正常?
人體潔癖加審美觀扭曲,我確定,譚龜毛這輩子也只能和自己的右手過了。
等等……
我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屍體……還能幹那事兒嗎?
天吶,我的老闆原來是個太監?
難怪他心理那麼扭曲,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正當我腦海裡快要編織出一副:屍王不舉,心理扭曲,折磨善良員工,化身食人狂魔的劇情時,那鮫人突然不叫了。它一停下來,反而讓我跑偏的思緒收攏回來。
仔細一看,這東西竟然相當聰明,知道掙扎和尖叫沒有用,便就勢倒在地上,雙眼謹慎的打量著我們。它的眼皮上是細密的紅色鱗片,顏色酷似譚刃養的金龍魚,眼睛比人類要大一些,眼瞳同樣是黑色的,因此我道:「眼睛是黑色的,這是一條亞洲魚。」
譚刃冷冷道:「冒充什麼專家,歐洲魚的眼睛難不成全是藍色的?」
「……」我就隨口這麼一說而已。
此刻,這鮫人在打量著我們,我們也打量著它。大約是因為外形酷似人類,所以我們可以清晰的從它臉上看到它的神情和所表達的意識。
人類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但鮫人不會。
它的神情相當的警惕,眼睛死死盯著我們,但又時不時的偷偷打量周圍的環境,顯然它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除此之外,它餘下的利爪,試圖去割斷身上的繩索。這玩意兒爪子很鋒利,還真讓它辦到了,但它只能割斷下面兩根,割不到上面的,而我們的繩索是分開綁的,所以影響不大。
片刻後,它喉嚨裡開始發出一種呲拉呲拉的叫聲,不似之前的高亢,看起來像是在用語言跟我們溝通一樣。動物都有它們自己的語言,這鮫人雖然長得像人,但我們已經在進化的過程中,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所以現在真不屬於一個種族,壓根兒不明白它想表達什麼。
譚刃非常的簡單粗暴,說:「把它扛起來,繼續往上走,別耽誤時間。」
他指了指我。
「我抬?」
「難道讓我來?」
「不,你是老闆,這種事情,當然應該我來。不過……它看起來,很重啊。」這鮫人不胖,但魚尾部位非常長,整體至少有兩米七八左右,而且魚尾的肉看起來不肥大,但估計是游動中鍛煉出來的腱子肉,外表看不出什麼,用手一掂量,那重量可不是蓋的。
這少說也得兩百接近三百來斤,我一個人去抗……夠嗆。
擱平時,這種打雜的事都是我和周玄業一起幹的,但現在,自從周玄業人格分裂不治而愈後,完全沒有之前的自覺性,我十分想念兩個月前的周玄業。
「周哥,搭把手唄。」
他詫異的四下望了望,道:「周哥?誰是周哥?我不是叫周狐狸嗎?」
影帝啊!
我立刻道:「誰說你是狐狸?誰說的!讓他出來,看我不打死他!」
周玄業涼颼颼的道:「打啊。」
「……」
好在最終,周玄業還是過來幫忙了,我倆一個抬人身,一個抬魚尾,譚刃在上面開道,順著旋梯開始繼續往上爬。
四十分鐘的時間,已經被我們耽誤了二十多分鐘,時間不多了。
鮫人的智商看起來也很發達,懂得審時度勢,被我們抬起來後,不吵不鬧,跟個死的一樣,任我門擺弄,到讓我們省了不少力氣。

第四十二章受傷
我們三個抬著這鮫人一路往上走,接下來到沒發生什麼意外,這鬼魂柱內部的這個奇怪空間,其實就是海蛇國島民的一種奇特葬俗。他們祭祀先人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讓先人安靜的躺在墓裡,活人在外面對著墓碑和外在的墳塋祭祀。他們則直接在墓裡修了祭祀的隧道,將祭祀活動搬到了墓內。
剩下的幾個空間,也都是祭祀石柱和一些石畫,這些石畫工藝,往好了說,是古拙,往實在了說,就是水平太差了。
一直到第七層時,這條一直往上的階梯終於到了頂。
頂部周圍是環形的礁石,高出了約摸一米左右,譚刃率先爬了上去,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確定不靠海,才讓我們上去。
我們接著先將鮫人給遞了出去,才紛紛爬上去。
剛一出來,一股海風便呼啦啦的吹過來,即讓人覺得冷,又將人在水道裡產生的憋悶感一洗而淨。
此刻月明星稀,不過淺淡的月光並不能給我們的視力帶來多大的便捷,真正視物,還得靠探燈。藉著探燈的光芒,一眼望去,周圍全是黑黝黝的礁石,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礁石上新羅密佈著那麼特殊的發光貝類,在月光下,微微張著嘴,貝殼反射著螢光,有些角落處還藏著海蟹、魚蝦等。
不過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我們的船。
譚刃根本不用看腕上的儀盤表,他本身就是懂命理風水的,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和稀疏的星辰,便確定了我們所在的方位,說道;「我們在島的西北角,船隻在東南方位,得穿過去。」
好在這島不大,就算整個人徒步一遍,約莫也就半個小時左右,而且四周不見海,也就是說我們並非處於島的邊緣處,如此一來所需要的時間更短,體力更少。
當下,我們三人便抬著這鮫人往東南方而去。
可我想的太簡單了,原以為最多費些力氣,堅持堅持十多分鐘估計也就到了,但我們忘記了一件事兒,那就是我們沒有鞋。
我們腳下唯一的布料,是一體式的潛水服套著腳,貼著肉,包裹緊致,在水下有抗壓力,但在岸上,也就是一層普通的布料,根本沒辦法在礁石上行動。
整個幽靈島全是岩石,而且是那種海水沖刷出來的,表面如同刺蝟一樣的礁石,坑坑窪窪、高低起伏、有些地方滑不溜秋,有些地方尖銳刺腳,每走一步,都跟受刑一樣,因此眼睛不得不時時刻刻盯著腳下,尋找稍微好一些的落腳點。
之前穿著鞋上島溜躂沒感覺怎麼樣,現在才發現,真是步步驚心。
即便如此小心,沒多久,我們套腳的潛水服,腳底部位很快也被各種意外劃得破破爛爛,最後相當於赤著腳走了。只不過這地方高低起伏,時而上,時而下,時而繞路,即便我們小心翼翼,還是出變故了。
走在前面的周玄業突然腳一個打滑,整個人踉蹌了一下,雖然我們沒有摔倒,但他身體失去平衡,往前這一帶,我們肩膀上扛著的鮫人,頓時卸了力道。
接近三百多斤的鮫人,就這麼直接砸了下去,咕嚕嚕滾了兩圈,緊接著,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鮫人,突然爆發出尖利而高亢的叫聲,伴隨著這叫聲,我看到它背後有血流了出來,而它的魚尾,則因為疼痛拍打著,但只拍打了兩下,魚尾就不動了。
我心裡打了個突,心說壞了,這地面複雜無比,有些地方跟錐子一樣,有些地方像刀片似的,它這三百多斤的重量砸著滾落下去,肯定是受傷了。
周玄業穩住身形,也驚了一下,顧不得腳下硌人的礁石,兩步跨到鮫人處,蹲下身,衝我喊道:「快,把它翻過了,看看怎麼回事。」
這鮫人的臉也在剛才受傷了,臉上沒有鱗片的地方劃拉出了一道口子,但不是太嚴重,嚴重的估計是背後,流的血太多了。
我連忙過去,跟周玄業一起,小心翼翼的將鮫人翻過去。
它估計知道這裡的地形不適合掙扎,因此只是慘叫著任我們動作。當把鮫人翻過去時,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這鮫人的魚鱗是有一定硬度和防禦能力的,所以它身上長鱗片的地方都安然無恙,但腰窩以上的部位,卻慘了,最大的一道傷像是被尖銳的石頭劃拉出來的,傷口至少有一厘米深,十五公分長,而且是左肩劃拉到右腰,除此之外,其它地方還有一些小劃傷和一些小洞,像是被尖銳的礁石戳出來的,傷勢非常重,血淋淋的,而且由於被繩索捆綁著,傷口因為擠壓而向外擴張,皮肉翻捲,分外駭人。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神情,但只覺得口乾舌燥,忙道:「快、快解繩索。」
當即,譚刃割斷其中一個繩索,只將鮫人的手給綁了起來,上半身的繩索則趕緊撤了,如此,那翻捲的傷口才稍微收回了一些。
我們下海,根本沒有帶藥品,身上也沒有布料,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它的傷勢。
情急之下,我一咬牙拿出匕首,正要放血,周玄業阻止了我一下,說:「沒到這個地步,鮫人的恢復能力還是很強的。」說話間,他奪過我身上的匕首,掀起自己的潛水服,從腰部下刀,將潛水服給切割了。
整體一套的潛水服被他分成上衣和褲子,由於這玩意兒有彈性,一割開就縮水,周玄業特意留出兩根帶子當褲腰帶,這才沒使得下半截的褲子直接掉下去。
緊接著,他抬手將上衣脫了,切割成長形布料,我們開始給鮫人包紮傷口。這鮫人也是智慧極高的生物,雖然我們之間有物種差距和語言差距,但它也知道我們不是故意把它弄上的,大約也明白我們是在給它弄傷口,所以整個過程中除了叫,並沒有太大的掙扎。
鮫人的素質和人還是不同的,我們沒有刻意止血,傷口一包紮,就沒怎麼流血了。
周玄業鬆了口氣,道:「這鮫人性格還是比較溫順的,比雷鳴谷那只好太多了。」
譚刃皺了皺眉,問他:「你剛才是怎麼回事?」
周玄業道:「之前拘魂消耗太大,身體沒有完全恢復,剛才沒踩穩。」
譚刃於是道:「我來抬。」
周玄業點了點頭,都是自己人,這些事根本不用客氣,他道:「它受了傷,這次要更小心一點兒,動作不要太大了。」
由於這個變故,我們接下來就走的更慢了,原本預計十多分鐘的路,愣是走了四十多分鐘才遙遙的望見了我們那艘船隻的燈光。
看見海面上燈光的那一刻,我激動的差點兒沒流淚,要知道,抬著三百多斤的東西,在這樣的陸地上行走,簡直是一種折
磨,而且是巨大的折磨。
船上的人也發現了我們的存在,由於隔的近了,探照燈的光線也強勁,因而可以看清面貌。只見阿紫站在船舷邊上,神情跟見了鬼一樣,道:「你們怎麼在島上,你們扛著的是個什麼東西?天吶,美人魚?」
鮫人的俗稱就是美人魚,不過這個鮫人雖然算不上丑,但那雙帶著蹼的巨大手爪,凸出的骨節,實在算不上美。
我們扛著鮫人上了岸,將它放在甲板上,鮫人的視力應該不錯,它在夜色中望著茫茫大海,突然間劇烈的掙扎起來,想往海裡沖,與此同時,比人類大一些的眼睛中,竟然流出了眼淚。
由於長相和人差不多,臉上就是對了些鱗片,所以我們可以通過它的神情,很清楚的揣測出這只鮫人的想法。這一刻,我感覺到,它極度的激動,極度的渴望自由,極度的想回歸大海,回到自己的家中。
這只鮫人和我們在羽門遇到的相差太多,這極度人性化的表現,讓我們以及船上湊過來看稀奇的人面面相覷。
阿紫沉默不語打量著它,估計已經反映過了,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鮫人?」我點了點頭,和周玄業一起,制住鮫人的掙扎。我們的原計劃,是到了海岸邊,就將它放歸大海的,但剛才一路上,這鮫人後背的傷勢太嚴重,雖說這玩意兒恢復能力強,但也沒有強到迅速癒合的地步,少說也得四五天吧?
就這麼讓它帶著傷回到海裡,估計夠嗆。
我也不管它聽不聽的懂,一邊制止它,一邊試著勸慰:別急別急,我們又不會把你關起來,等傷好了再下海。放心,你怎麼說也是瀕危生物,我們呢還是很有愛心的,會放你下海的,別急別急……」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