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

周玄業點了點頭,頓了頓,他將拴在煉屍身上的繩索卸了下來,並且扔給我,示意我先穿上。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這丫的,是想讓我去膛雷吧?
煉屍畢竟不是活人,誰知道下面是個什麼情況?空氣質量怎麼樣?會不會有毒氣什麼的?
現如今就我和周玄業兩個活人,他出於保險考慮,自然是讓我先下去了。
大約是我的神情太過明顯,周玄業無奈的攤了一下手,道:「你體質特殊,下面真有什麼,你也沒那麼容易死。」
如果這算是解釋的話……我一點兒也不想接受!
不過怨念歸怨念,我這會兒也反抗不了,便穿上了繩索,走到了沼澤邊,先試探著慢慢伸了一隻腳進去。
一伸進裡面,只覺的冰涼濕滑,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感覺自己就像是一腳踩進了一個大型的果凍裡一樣。我又將腳伸出來,果然是一點兒泥也沒沾,當下也不多猶豫了,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直接就跳進了沼澤了。
身體一進去,整個人便立刻往下陷,冰涼中帶了一點兒擠壓的感覺,但並不是太難受,其實還挺舒服的,跟按摩一樣,但這會兒我的心卻是提的很緊,讓我沒有心情來享受這個沼澤按摩。
很快,這種擠壓和冰涼的感覺就猛地停止了,我感覺自己正懸在空中,綁在腰上的繩索,正在將我一寸一寸的往下放。
睜開眼,四下裡一片黑暗,我鬆開憋著的氣,小心翼翼的聞了一口,空氣中沒有什麼怪味兒,看樣子這下面的空氣質量還不錯。
緊接著,我打開了頭燈。
煉屍可以夜視,我卻沒那個能力。
燈光一打出去,我首先看到的便是對面的石壁。
那石壁花花綠綠的,不知是什麼種類的岩石,看起來光滑無比,在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不像石頭,倒像是某種獸皮一樣。
我在空中懸著,轉頭四望,周圍的情形都差不多。抬頭往上看,上方看起來就是泥土,和沼澤的表面差不多,只是沒有那些落葉而已。
這地方太奇怪了。
很快,繩索將我放到了底,底部落腳的地方,果然有一大灘新鮮的血跡,而血跡旁邊,又有一灘血跡,明顯是拖拽出來的。這讓我不禁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莫非這地下洞窟裡,還有什麼野獸,將受傷的眼鏡兒給拖走了?
這地方空氣質量良好,肯定有通向外界的風口,既然如此,那種洞裡有些野獸,也並不奇怪。
若真是野獸到也罷了,萬一又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可咋整?
一個人站在這地方,看著那一條長長的血跡蔓延到黑暗中,彷彿黑暗處正有什麼可怖的東西在盯著我一樣。這種感覺太驚悚了,我立刻按照約定的那樣,扯動繩索給在周玄業發信號,示意下面沒有危險,讓他趕緊下來。
很快,周玄業、小三、小四,便都順著這條繩索攀了下來,我們兩人兩屍在這黑漆漆的洞窟裡匯合,我才覺得膽氣壯了些。
緊接著,我指了指地下的這條血痕,周玄業會意,搖了搖屍鈴,煉屍小三立刻打頭陣在前面開路,煉屍小四則在後面壓陣。
周玄業走在第二個,我走在第三個。
第一百三十六章人骨
人類對於同類的屍體是有本能恐懼的,據說這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人類的祖先在看到同類的屍體時,意味著危險、疾病,同類的屍體,會在潛意識中提醒我們,他死於危險,而我必須要遠離危險。那些看到同類被野獸咬死了還衝上去的勇士,也同樣容易被野獸給咬死。
我們活下來的人,正是因為畏懼同類屍體,懂得躲避潛在的危險,才會才進化中成功的生存下來。
有時候,躲避危險和主動尋找危險,對於人類的進化來說同樣重要,前者使得我們生存下來,後者使得我們瞭解這個世界,更快的進化,更好的生存下來。
而此刻,我發現,自己的安全感,竟然是由兩具屍體帶來的。
想當初,我是個連死人的臉都不敢看的人,現在我一想到背後有小四壓陣,心裡就有底兒多了。我這究竟算是進化了還是退化了?
洞窟裡死寂一片,只能聽到我們行走間的腳步聲。這洞窟我們才走了幾步,就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人為的。
當然,憑藉著人力,不可能開鑿出這樣的洞窟,這應該是個天然的洞窟,只不過被人發覺後,經過了改造,所以我們腳下的地面是非常平坦,並且顯然經過夯實的。
在這地方,能對這麼大的空間進行加工的人,顯然只有我們之前所發現的那個古遺跡中的人了。
只不過,那些且人,開鑿這個洞窟做什麼?
聽說且人擅巫鬼之術,難道上方的那個奇怪的沼澤,也和他們有關?
順著血跡尋找過去,轉過一個拐腳口,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更大一些的空間。
這邊的地面上白花花的一片,剛轉過來一看,我還沒看出是什麼來,等視覺神經反應過來後,我再一看,就覺得頭皮發麻了。只見我們前方的地面上,竟然堆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骨!
燈光的射程有限,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白花花的骨頭,單從骨頭雖然不容易判斷是什麼東西,但那些圓乎乎的,數量眾多的人頭骷髏卻在告訴我們,這地方的骨頭,很有可能全部都是人骨。
這是怎麼回事?
別說我,連周玄業的神色都變了,為了看的更清楚,他又摸出了一盞大功率的探照燈。燈光打過去,這片空間亮了許多,白森森滿地的人骨更加讓人心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因素,我總覺得這些白森森的人骨上空,似乎浮動著一層陰氣,在燈光中翻滾著,但我一眨眼,那些陰氣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條血痕到了此處,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起來,眼鏡兒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拖到這些人骨堆中去了。我瞇著眼在人骨堆中搜索,沒多久,還真有所發現。
只見在離我們約莫三十來米開外的偽裝,一片白森森的人骨中,有一塊土黃色的東西,隱隱約約露了出來。那玩意兒的顏色,到有些像眼鏡兒腰包的顏色。
我立刻道;「在那兒!」
周玄業順著我手指的方向一看,二話不說就朝著那邊兒跑了過去,雙腳踩在密密麻麻的人骨堆了,頓時連珠炮似的響起一片骨頭鍛煉和互相撞擊的聲音,但周玄業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停頓。
我該說他心理素質強呢,還是該說他太沒人性了?
我沒辦法,只得跟著踩了進去,一開始還小心翼翼,試圖不要踩到骨頭,但我即便不踩,那些光滑的骨頭,也會隨著輕微的震動四處滑落,時不時的就將我的腿給掩埋住,變成我不踩也必須踩的情況。
而這時,周玄業已經到了那邊,正蹲著身子似乎在查看什麼,突然轉頭衝我喊道;「還活著,快過來。」他的聲調有些高,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我聞言,顧不得那麼多了,救人要緊,當即朝著周玄業那邊跑過去。
到了地方一看,赫然只見眼鏡兒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彷彿全身的血都沒了似的。而在他胸口處,不知何時,竟然插著一個人腿骨,血液正不停的從那個位置冒出來,將眼鏡兒全身都染紅了。
他剛才應該是被這些人骨給埋起來的,否則我們也不至於現在才發現。這讓我意識到,眼鏡兒現在會變成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什麼東西故意如此的。
他胸口的這根骨頭,端端正正的插在裡面,
這、這怎麼救?
周玄業皺著眉,半抱著眼鏡兒,道:「還愣著幹什麼,快給他喝血,把命吊住。」一邊說,一邊拿出匕首,將眼鏡兒胸前的衣服給割開了。
緊接著,他還拿出了麻藥,我意識到,周玄業這是要自己動手術給眼鏡兒取骨。
放血和打麻藥幾乎是同時進行的,我也顧不得省了,先割手放血給眼鏡兒灌,灌的我有些發虛的時候,我徹了手,乾脆在撒了泡尿,不管有用沒用,多喝一杯尿也不會要了他的命。
對此周玄業沒表示什麼,小三和小四摀住了自己的嘴。我正渾身發虛了,見此不由得無語,心說你倆想喝我還不給呢,喝完沒準兒就像韓緒一樣腐爛了。
對啊,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可以用這個方法對付煉屍?
緊接著我又覺得不靠譜,就算會讓煉屍腐爛,也沒辦法讓它一喝斃命,到時候它還沒腐爛完,我恐怕就被撕成兩半了。
另一頭,待麻藥發揮作用後,周玄業便直接拿了醫藥盒裡的手術刀給眼鏡兒做手術。
我大為崇拜:「周哥,原來你還懂醫術。」
周玄業道:「屍體我不知道碰過多少了,一通百通,醫術我不懂,但至少我做手術,不該切的地方,是不會切的。」不該切的地方不切……這句話真是精闢,現在的很多醫療事故,不就是動了不該動的地方嗎?這麼一想,周玄業或許還真有改行從醫的天分。
我本以為他這個不是醫生的醫生,做起手術來肯定是十分凶殘的,但我錯了。周玄業的心理素質非常硬,握刀的手又穩又准,這讓我突然想到,他究竟在暗地裡解剖過多少屍體?
索性,這骨頭沒有插入心臟,更多的是破壞了胃,周玄業將那根骨頭緩緩的拔了出來。那應該是一截斷開的小腿骨,一端佈滿尖銳的稜角,非常鋒利。
眼鏡兒在不停的冒血,周玄業迅速拿縫合線,非常不專業的將他的胃和其它一些冒血的地方給縫合了起來,緊接著對我說:「把你的手給我。」
我由於身體發虛,沒反應過來,直接把手給他了,這老狐狸頓時又給我割了一道口子,對著那些亂七八糟縫合的傷口滴了一通血,這才放過我,緊接著把最大的那個口子也給縫合了,不過這次沒找我滴血。
我幾乎要哭了……默默的離這變態遠了幾步。我挺同情眼鏡兒的,心說就算傷勢恢復了,就周玄業那縫合水平,他恢復後,沒準兒還得找醫生重新縫合一遍。
剛剛周玄業那動作,簡直就跟縫衣服沒兩樣,而且那縫衣服的水平明顯不達標。
我們這麼一番折騰,眼鏡兒看起來更是如同死人似的,但大約是我的血起了作用,雖然看著可怕,一口氣卻始終吊著,比較平穩。由於剛剛縫合了傷口,我們不敢移動他,稍微清理了一下周邊的人骨,便讓眼鏡兒先躺在原地。
周玄業做完手術,雙手全是血,他剛才可沒戴什麼消毒手套一類的,但凡有個專業醫生在旁邊,看見周玄業動手術的過程,都會有想掐死他的衝動。
這會兒,他隨手擦了擦血跡,重新提起探照燈在周圍查看,對小三吩咐:「守著他。」
「是。」
這地方很大,探照燈依舊找不到底,周玄業於是打出了一枚照明彈。刺目的燈光瞬間爆發出來,將整個地方照的亮如白晝,這一瞬間,我也看到,在這片人骨堆的對面,赫然有幾個黑漆漆的東西,突兀的擺放在人骨堆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人影
照明彈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就墜落並且熄滅了,但那幾個黑漆漆的東西,卻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子裡,我不由道:「看清楚了嗎?那幾個黑色的是什麼東西?」
周玄業微微搖頭,道:「不知道,好像是人。」
事實上這也是我的第一感覺,在黑暗中,好像站著幾個身穿黑袍的人,矗立在人骨堆中背對著我們,那種畫面,光是在腦海裡想一想,都覺得有些驚悚。
我道:「死人?」
周玄業道:「應該是死人,如果是活人,小三它們會示警。」
我有些發懵,道:「究竟是誰把眼鏡兒拖到這個地方來的?如果是什麼野獸,應該會撕咬他才對,可他胸口卻直直的插著一截斷骨……我感覺,這好像是人幹的。」
周玄業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道;「不是人幹的,難道還是野獸干的?」
我道:「可是你不是說,這地方,沒有活人嗎?」如此一來,再聯想那幾具站著的,酷似人影的東西,就不由得讓我產生了很多不妙的聯想。
難道……把眼鏡兒拖到這地方來的,是死人?
就算是詐了屍的毛屍,遇見活人,也一向是嘶啞或者搭肩撕成兩半的,沒聽說有毛屍喜歡往人胸口插骨頭的。
這地方這麼多人骨,又是怎麼回事?莫非,這地方是且人的墳墓?古時候,確實有很多的古方國或者部族有群葬的習俗,之前在那月光島下的骷髏頭,就是群葬的一種。
還有些部族,會將族人的屍身,一齊扔進天坑一類的地方去,因為古人認為,天坑這種深不見底的神秘洞穴,是可以通往死後世界的。
此刻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個天坑,雖然天坑頂部,被一個沼澤模樣的不明物遮擋著,但結合這些人骨和所處的環境,這是個群葬坑的可能性很大。
我將自己的推測一說,周玄業道:「很有可能,但這地方有很重的人工痕跡,說明屍體不應該是直接被扔下來的,而是可以與外界往來,將屍體給運送進來的。如此一來,這些屍骨,應該很規整才對,怎麼會這麼……」
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對,根據這些屍骨的分佈,到更像是隨意丟棄的,一時間,我也有些摸不準了。
緊接著,他道:「他現在不能大幅度移動,雖然有你的血液,但傷口復原到能走動的程度,至少也得一天一夜,咱們不要輕舉妄動,就在這兒守著吧。」
我忍不住指了指那黑暗處,道:「那……那些人呢?」
周玄業道:「是不是人還不確定。」
我道:「要不要再打一枚照明彈看清楚?或者,咱們過去瞧瞧?」
周玄業道:「不用,如果那些東西真的有古怪,我們不去招惹它們,它們也會來招惹我們;如果沒有危險,也不必過去,我們不是來考古的。」
他這話也有道理,我於是沒再多說,可坐在這白骨纍纍的地方,實在是滲的慌,於是我跟周玄業打了聲招呼,走出了這白骨堆,靠著山壁坐下休息。
周玄業心理素質強大,直接就在白骨堆裡打坐休息,大約是在恢復精神,而小三則盡職盡責的守護著眼鏡兒,小四則在我和周玄業所在的這片區域來回巡視,我們的裝備包都被卸了下來,堆放在眼鏡兒旁邊。
細細一想,這一個月裡,如果沒有這兩具煉屍,簡直就是丟了左膀右臂差不多。
這地方陰森可怖,我坐在原地沒多久,便覺得涼氣襲人,隱隱約約間,便覺得那股若有若無的陰沉之氣,似乎又飄蕩在了白骨堆的上空。
確切的來說不止是白骨堆的上空,應該是整個洞窟的上空才對,即便我此刻處於白骨堆邊緣的洞壁處,一抬頭,也覺得上方陰沉沉的。
周圍的溫度,似乎伴隨這股陰沉氣,瞬間降了下來。與此同時,正在打坐的周玄業,突然睜開了雙眼,猛地站了起來,顯得很警惕。
我心知有問題,便不敢跟他們離的太遠,剛打算跑過去,猛地,我肩頭突然一沉,像是有什麼東西搭了上來。我驚的猛的轉頭,赫然看見肩膀上竟然搭著一隻人手!
不對!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