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要知道,昨晚受的傷都還沒有復原呢,我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英勇就義了。
這當口,我也無暇再去關注譚刃二人的動靜,偶爾看一眼,發現那兩人也不輕鬆,一個個在地上打滾兒,哪有平日裡的精英模樣。那紅毛好生厲害,雖不見它有什麼大動作,但它一出現,周圍便是一片鬼哭狼嚎,陰風陣陣,塵土飛揚,刮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這紅毛可比黃耀祖厲害多了,我心裡雖然擔憂譚刃二人的安危,但力量有限,這會兒自顧不暇,又哪裡能幫到他們,只能盡力拖住黃耀祖,給二人爭取時間。
此刻,我幾乎有些虛脫了,說實話,到不是有多累,因為來來去去,我們都在這個地方打轉。關鍵是心裡壓力太大,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被黃耀祖給咬斷脖子,再加上昨晚受了傷,如今身上又添了數道血口子,流血不止,體力更加匱乏。
我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但此刻除了咬牙撐下去,已經別無選擇了。
就在這時,我瞥到黃耀祖要從左後方偷襲,大概是一直處於緊張和生死邊緣,這一刻,我的感覺變得比平時更為靈敏,如果是之前,我想自己是肯定無法發現它的偷襲的。
而現在,我提前發現了,因此在這一瞬間,我腦海裡就有了一個念頭,於是不動聲色假裝不知道它的蹤跡。另一邊,卻時刻關注著它的動靜,就在黃耀祖猛地竄過來,想咬我脖子的檔口,我整個人手扣古懷八卦鏡,反身就朝著黃耀祖當頭罩下。
我心裡是這麼想的,這古鏡如此厲害,光是照一下,黃耀祖就要避退,那麼如果我將古鏡直接壓下去呢?
這個想法成功了,黃耀祖被我擺了一道,甚至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古鏡罩在它臉上時,黃耀祖那張已經失去人形的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懼和扭曲的表情。
「砰!」古鏡扣著黃耀祖,猛地和地面緊貼住。我半跪著在地,一手死死按住古鏡,整個人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
就在這一瞬間,一聲淒厲的聲音忽然響徹夜空,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猛然對上了紅毛的臉。
它的臉上全是絨毛,根本看不清模樣,只能看到一對血紅的眼珠子,那對眼珠子看著我,其中透露出來的怨毒,竟然讓我一瞬間,有種被澆了盆冰水的感覺。
與此同時,那紅毛的身後,忽然噴出一大股紅色煙霧,便見圍攻它的譚刃和周玄業趕緊後退,與此同時譚刃喝道:「不好,它發狂了,怎麼回事!」在這方面,譚刃不及周玄業。
周玄業急促道:「好像是因為黃耀祖,該死的,天顧把黃耀祖給打沒了,快跑!」最後兩個字,周玄業卻是對著我吼的,一邊吼,他又拋出了那根繩索,試圖去套住那紅毛,然而這時,一直在地面的紅毛,竟然離地半尺由於,雙手成爪,猛地朝我飛了過來!
那種速度是非常快的,快到我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下意識的,我整個人微微後縮,伸手擋在臉前面。那古懷八卦鏡背面喲個抓手被我扣住手上,這麼一擋,古鏡的鏡面就直直朝著紅毛屍。
這古鏡對紅毛屍是沒用的,但這會兒,那紅毛屍鋼鐵般的指甲,卻在離我幾乎不到半米的地方,猛然停住了,與此同時,我手裡的古懷八卦鏡猛地被它給奪了過去。
這一下子我才發現,那古鏡的鏡面上,竟然有一道黑氣在其中遊走,黑氣時隱時現,時而又變化為一張鬼臉,扭曲而猙獰,彷彿十分痛苦。
我立刻意識到,鏡子裡的是黃耀祖,他似乎被古鏡給吸進去了,而且逃不出來。
紅毛抱著八卦鏡,忽然狠狠一吸,隨著它的動作,一屢黑氣被它吸入了嘴裡,與此同時,整個銅鏡發出一種呲啦呲啦的聲音,竟然就這麼被它捏成了一團廢銅!
我幾乎驚呆了,忍不住往後縮,而這時,紅毛卻像是要為黃耀祖報仇一樣,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後退一步,它就逼近一步,眼神怨毒而扭曲,最後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一串怪異的音調,像是在說話,但具體說什麼,我卻聽不清楚。
這時,譚刃給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不要動。
緊接著,他忽然出聲:「張姌。」紅毛女屍猛地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譚刃,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片刻後,聲音竟然慢慢清晰起來,組成了一句話:「殺我夫君,該死。」
看樣子,張姌是她的名字,應該是周玄業在那石碑上看的。
夫君?
難道她把黃耀祖當成她老公了?
等等……它是一具屍體,一具產生屍變的屍體,它怎麼會說話?譚刃不是跟我說過,屍變出來的東西,只有本能,沒有意識嗎?
譚刃卻是反應過來,神色吃驚,旋即沉聲道:「殺他的不是我們,是你,你讓他成為了一隻惡鬼!」
紅毛屍喉嚨裡繼續咯咯作響,雖然她發音非常怪異,但卻並不影響我理解她的意思:「殺了,永遠在一起。」
難道它的意思是,黃耀祖只有變成厲鬼,它們才能永遠在一起?
這女屍也太奇怪了,生前是被男人給害死的,死後反倒稀罕起男人來了。不過,被她稀罕的男人還真是慘,直接成了斷頭屍不說,還化為了厲鬼。
周玄業告訴過我,厲鬼很難被超度,大部分厲鬼最後都是被收服鎮壓,或者直接打散。
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魂歸六道,凡人如果隨意出手干預,是非常有傷天和的事,很損自身德行。所以大部分高人大能,多是收服鎮壓,然後做法事超度,難以超度的厲鬼,還要供奉起來,經年祭祀做法,以期達到度化的目的。
這麼一來,香火還有法事的費用,都要自己承擔,所以說,要想當一個無名英雄,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開始有些理解譚刃他們為什麼要開事務所了,如果英雄連飯都吃不飽,誰還肯當英雄?誰還肯扶危濟困,替天行道?
紅毛屍說完,譚刃道:「你真的是想跟他在一起嗎?你是想找你的仇人,但可惜,當你有能力報仇的時候,卻已經是一百年後,而那個害你的人,一生富貴,壽終正寢,你不甘心對不對?所以……你要找男人,把他當成你的仇人來報仇?」
紅毛屍聞言,渾身的毛髮忽然慫立,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天道不公!為什麼那些**惡事做絕,卻可以一生富貴,壽終正寢!為什麼!」
我不由得沉默,想起了一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是啊,我們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這世間,有多少人行善卻沒有善報?有多少人作惡,卻一生富貴,兒孫滿堂,安然離世,毫無報應。
難道所謂的天理昭彰,真的只是用來欺騙我們在這些愚民的?
一時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紅毛屍的這句話。那個害她的人,那個打的她血肉模糊,活活慘叫一天**才斷氣的人,沒有得到報應,那個人一生富貴,壽終正寢。
這個可憐的女子,連報仇的對象都沒有。

第三十一章惡鬥
現在看來,真相便如譚刃所說,這紅毛屍也並非是喜歡黃耀祖,不過是報仇無妄,找了他做替身而已。只是我實在沒想到,一具屍體,不僅可以開口說話,竟然還會有意識。
此刻,紅毛屍被譚刃的話刺激的發狂,周圍陰風陣陣,塵土飛揚,譚刃這毒舌卻根本不退縮,繼續火上澆油:「你修行四百年成紅屍,而且得高人供養,退去屍性,漸回人性,只消在過百年,就能殭屍便枯骨,重入陰司輪迴,何必現在大開殺戒?你若是願意,我二人願以香火供你,為你超度埋骨,如何?」
合著這小子見硬的不行,是打算來軟的,想說服這紅毛屍?
就在我疑惑關頭,周玄業衝我使了個眼色,但我們畢竟相處時間不長,沒那麼多的默契,因此我一時也看不懂他這眼神是啥意思。不過這會兒紅毛的注意力全部被譚刃給吸去了,沒有關注我,正是我開溜的好時機。
我當即開始緩緩往後退,也不敢有大的動作,譚刃說完,紅毛嘶吼道:「什麼陰司輪迴,騙人騙鬼的東西,我要報仇!」
譚刃反問道:「你怎麼報仇?你的仇人已經死了幾百年了。」
紅毛靜默片刻,嘶啞的喉嚨裡緩緩吐出一句話:「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殺!」糟糕,溝通以失敗告終,在紅毛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它忽然雙手一握,臨空虛抓,我原本已經退後了十多米,但它這虛虛一握,竟然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吸力傳來。這股吸力,彷彿連我身邊的空氣都抽乾了似的,霎時間,我整個人的呼吸就變得困難起來。
當然,出現這種情況的人不止我一個,譚刃和周玄業也開始同時大口大口呼吸起來,媽的,這紅毛屍的攻擊技能也太**了,竟然可以將周圍的空氣給抽乾。
我試圖後退,退到有空氣的地方,但那股吸力太強,讓我根本無法後退半步,反而是一個不穩,就會被吸到前方去。
而就在這時,譚刃和周玄業同時放棄了抵抗,兩人的身體就跟彈力球似的,猛地被吸了過去,紅毛屍舉手便要去抓二人的脖頸,我大駭,心神一鬆,腳下不穩,也被吸了過去。
不過我是位於紅毛屍背後的,所以這一吸,我整個人直接就貼到了它的背上,那紅色的毛髮紮著人的皮膚,腥臭*的味道直往鼻腔裡沖,就別提有多噁心了
眼瞅著譚刃二人要被紅毛屍的爪子給抓住,我也顧不得那麼多,手腕猛的圈住紅毛屍的脖子,將它腦袋往後掰,但人在缺氧的情況下,根本使不出什麼大力氣。
而譚刃兩人已經被紅毛屍一左一右的扣住了肩膀,那黑鐵般的指甲扣入皮肉裡,鮮血直流,將二人的肩頭的染紅了。一時間,我的大腦嗡嗡作響,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難道我們三人今日就要命喪這紅屍之手?死也就罷了,萬一我們也像黃耀祖一樣,被紅屍控制,化為惡鬼,死後的不得超生怎麼辦?
就在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功夫,異變突起。周玄業左手一抬,忽然捏了個法訣,緊接著一口血霧朝著紅毛的面門噴下。一瞬間,我覺得周圍的壓力頓時一鬆,空氣重新回來了,身體反射性的就深深吸了一口。
紅毛被這麼一噴,整個兒後退一步,我趕緊往後蹦,離它遠遠的,而周玄業的繩索又一次套住了紅毛的脖子。但這一次與之前不同的是,在繩索套上它的脖子後,我竟然隱約看到那繩索上似乎閃過一道金紅色的光,而一旁的譚刃,則猛地抖出一個杏黃色的布袋子,朝著紅毛屍當頭罩去。
那紅毛被周玄業一套,正努力的掙脫那繩索,十指如鋼針般朝周玄業戳了過去,哪知譚刃這人竟然在這關鍵時刻飛身而起。
他罩下去的那布袋子也不知是什麼玩意兒,一罩下去,便聽到布袋子裡嗶啵作響,而紅毛也忽然發出一聲嘶吼,聽來讓人毛骨悚然。周玄業立刻在紅毛周圍遊走,他速度奇快,握著繩索的手時左時右,兩三圈之後,便將整個紅毛屍捆的嚴嚴實實。
與此同時,只聽周玄業手捏一個法訣,叱道:「咄!」霎時間,繩索上的銅錢竟然像有生命似的輕顫起來,每顫動一次,布袋子裡的嗶啵聲就更為密集,紅毛的嘶吼聲也漸漸低弱下去。
難道已經制服了?
我抹了抹額頭,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而就在這時,周玄業身形猛然一晃,砰的栽倒在地,嘴裡直冒血,我大驚,趕緊過去扶他:「周哥?周哥你怎麼樣?」
周玄業悶咳兩下,氣若游絲:「先、先別管我,按計劃,把它送到……」話未說完,整個人已經暈了過去。
送哪兒?
譚刃捂著肩頭流血的傷口,身形也跟著搖晃了一下,但勉強撐住了。他示意我背起周玄業,緊接著,自己則咬牙扛起那紅毛,我們二人嘴裡叼著手電筒,匆匆下了山崗離開。
那紅毛被我放到了車子裡,譚刃喘著粗氣道:「開車。」
我道:「老闆,我不會開車……」
譚刃低罵了一聲,道:「開車都不會,你是不是男人。」
我覺得挺憋屈的,心說你知道現在學個車有多貴嗎?再說了,就我之前那點工資,十年也不夠買車的,我學車幹嘛去啊。譚刃不耐煩,一把將我推開,自己發動了車子。
一邊開車,他一邊道:「扣工資!」
我沒搭理他,我記得車裡有個急救箱,便趕緊扒拉出來,準備將周玄業肩頭的傷口處理一下,然而,衣服一解開我才發現,那被紅毛弄出來的傷口,竟然是黑色的,而流出來的血,顏色也逐漸發黑了。
猛地,我想起了電影裡的情節:紅毛說白了就是殭屍,而且還是個高級殭屍,按照電影裡的情節,被殭屍抓傷或者咬傷的人,如果不及時處理,也會跟著屍變。
我嚇了一跳,去看譚刃,發現他肩頭的傷也差不多,雖然沒流血了,但發黑的血液包裹著傷口處,顯得觸目驚心。
我忍不住道:「完了,你們萬一也變成毛屍怎麼辦。」
譚刃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道:「電影裡那是騙人的,這確實有屍毒,但我們有辦法處理。先得把紅毛送過去。」他這麼一說,我放下心來,只要不變殭屍就好,於是接著問道:「送什麼地方?」
譚刃沒有回到了,十多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棟華美的建築物前。
和周圍燈火輝煌的商舖大廈相比,這棟建築物顯得黑糊糊的,譚刃直接將車子駛向地下停車場。停車場門口有一個保安,但沒有穿保安服,一見我們,立刻放行了。
譚刃對他說:「通知你們老闆,可以開始了。」
開始什麼?
看樣子,這收屍計劃並沒有完成,譚刃二人應該還有後招,但沒有告訴我。
地下停車場裡幾乎是空的,連我們的車在內,也只有五輛,這在停車位緊缺的深圳來說,還真是很難見到的場景。
緊接著,我們扛著紅毛屍以及昏迷的周玄業坐電梯,從負一層坐到了一層。
電梯門一打開,外面竟然已經有人等著了,而且是熟人,黃山司。
我微微有些吃驚,但沒有表露出來,這時,便聽譚刃對黃山司道:「先安排他們兩個休息,剩下的我來。」
黃山司一見周玄業暈倒了,臉色一沉,質疑的看向譚刃:「你一個人能行?」
譚刃冷冷的看著他:「你沒有資格懷疑我。」黃山司噎了一下,沒有再開口,而是打了個手勢。隨著這個動作,他身後幾個類似於保鏢的人立刻朝我走來,幫我扶著周玄業,甚至還有人來攙扶我,示意我們先去休息。
第三十二章拔毒
我這會兒哪有心思休息,但無奈身上的傷太多,被打的,還有被黃耀祖咬的,比起譚刃兩人,我的外傷看起來還要狼狽些。這會兒到了安全的地方,實在也撐不住了,只覺得雙腿發軟,頭暈目眩,便也沒辦法硬撐,沖譚刃點了點頭,便跟著去休息。
洗漱過後,一挺漂亮的美女醫生給我和周玄業處理了傷口,我的傷到無礙,只是周玄業肩頭的屍毒這美女醫生卻是束手無策,於是只清洗了傷口,簡單包紮,打了支消炎針便離開了。
我躺在**上,只覺得眼皮兒沉重無比,大腦也因為疲憊而遲鈍起來,根本想不了太多東西,就這麼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在爬山。
然後失足掉了下去。
山下有一個溫泉,我掉進了溫泉裡,溫泉的水溫有些高,我試圖爬出去,但卻有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腳,在這種掙扎著,我精疲力竭,最後甚至喘不過氣來。
在這種幾乎窒息的感覺中,我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眼前的情況,讓我有些發愣,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我是在浴室裡,並且自己正泡在浴缸裡。
浴缸的水直漫過胸口,水是褐色的水,散發著一種像是藥材又像是礦物質的味道。
我不是在睡覺嗎?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