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程白澤微微的歎了一口氣:「你要是不玩你姐姐就生氣了,那姐夫就把暗號給你改改,你跟你姐姐說,姐姐,你要是不好好的,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看看她會不會出來啊。」
小寶懵懵懂懂的張口:「姐姐,你出來啊,你要是再不出來,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不對不對,你要不是好好的,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姐夫,我說的對不對。」
「對,你是最聰明的孩子了。」
程白澤輕輕的應著,眼睛卻看向了白景麒:「不知道你姐姐會不會答應出來呢。」
掙扎的白景麒卻猛地停止了動作,她的眼淚一時間裝滿了複雜的情愫,憤怒,著急,緊張,心疼,害怕等等都有,最後,她的眼神落到了那支還指在小寶太陽穴位置的槍口上,隨即,木木的點了一下頭。
我心裡一空,對著程白澤的臉拼盡全力的甩出了一巴掌,「你是人嗎!!!」但是手掌卻從他的臉上穿過,我直接蹲到地上,放聲大哭。
得到了白景麒的點頭,程白澤面帶微笑的走過去,他解開了白景麒手上的繩子,拿掉了她嘴上的東西,但是槍,仍舊拿在手裡
「景麒,別再藏著了,弟弟等著急了。」
「姐姐?你在哪裡嘛。」
「弟弟!!!」鬆開的一瞬間白景麒就連滾帶爬的奔下床,幾步跑到小寶身前跪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他:「弟弟……弟弟……」
小寶不明所以,嘿嘿的笑著,「姐姐,你把我臉上的布條拿下來啊。」
白景麒餓了幾天的樣子如同鬼魅,她搖搖頭:「不能拿,弟弟,拿了你下次就能找到姐姐了,姐姐這次藏得地方是個秘密,你下次要繼續找,找到姐姐為止,知道嗎。」
小寶撅了撅嘴:「嗯,不要嘛,姐姐,不要嘛,我要看。」
「乖,你去找管家玩兒,姐姐家裡的管家給你做了艘木船,你去玩兒,等姐姐把藏身的地方給整理好了,你在回來,啊。」
「我不嘛姐姐,我要看……」
「乖,管家,來人!」白景麒大喊了一聲,門口無人回應,站在一旁的程白澤把槍收了起來,拍了一下手,大門隨即被人拉開:「少爺。」
程白澤的下巴往白景麒的方向送了送,下人隨即識相的看向白景麒:「少奶奶,有什麼吩咐。」
「帶我弟弟,去看管家做的大船,別把他的眼罩拿下來,要給他個驚喜。」
下人還是先看了程白澤一眼,得到他的應允,這才應了一句『是』,上前來領小寶:「小舅爺,走,帶你去看大船去。」
「真的有大船嗎,多大,能坐人嗎。」
「小舅爺看看就知道了……」
直到門重新關上,白景麒才撐著自己已經枯蒿的身體站起來,瞪向程白澤,咬牙切齒的吐出三個字:「你無恥。」
程白澤卻是滿臉的無所謂,他慢慢的抬腳踱到白景麒的身前:「我的確是無恥,但是你要是尋死,我敢保證,更無恥的事情我都能做的出來,你們白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命,不單單是你的獨苗弟弟,我全都讓他們下去陪你,不然,我怎麼捨得你在下面一個人孤單寂寞啊……」
「你……」
白景麒抬起手就要打他,手腕卻在半空直接被程白澤攔住:「你不就是想下去找他嗎,他的骨灰被我找來了,我找道士埋到斷魂崖了,你聽過那裡嗎,道士說,埋到那裡的東西下不去,上不來,陽間也找不到,陰間也找不到,因為那地方太邪了,好多冤魂會日日夜夜的折磨著他,所以呢,他就只能受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投胎,就算他來世為人,也活不下去,而你死後,我會給你風光大葬,外帶著你們家幾十口人,黃泉路上寂寞不著你,除了他,你誰都能看見,開不開心,嗯,你開不開心?」
「你這個……你這個魔鬼!!!」
白景麒哭的悲慟,一個人被逼到極點的樣子大概就是這種吧。
程白澤卻伸手給她拂了拂淚,嘴裡輕輕的張著:「我可以做天使的,但是你不給我機會啊……」
「你滾!你給我滾!!」
程白澤卻生扯著她,因為他一鬆手,我保證白景麒會如一個花瓶般碎到地上:「我要滾去哪裡,這是我家,你以為他還惦記著你嗎,你錯了,你出嫁的那天,他就是我最特別的座上賓了,我是沒給他弄出來,但是邀請他來參加我的婚禮,這還是可以的……」
「你說什麼……」白景麒的眼睛瞪得發直:「你為什麼要告訴他我結婚,為什麼?!!」
程白澤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我想得到他的祝福啊,那天,他被鎖著鐐銬藏在人後,我得讓他看看你穿上婚紗多漂亮,他沒那個眼福了,哎,聽說他回去就不吃不喝了,你說,他都看見了,心裡會怎麼想你,不過我倒是覺得他死的很好,省的你解釋了,死了也就不會愧疚了是不是?「
白景麒看著他張了張嘴:「你不是人你……你哪裡還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得那個人。」
程白澤輕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就算是先來後到,你也應該是嫁給我的,何況,咱們從小就是定親的……」
「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包辦婚姻!!」
「但你只能承受!你是個女人!!」
程白澤惡狠狠的鬆開手,指著她的鼻子:「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同意你爸爸讓你去上什麼新派學校,民族大義,哪裡輪的上你個女人跟著杞人憂天!你的人生我早就跟你安排妥當了,這一輩子,你就只能按照我給你的路走下去,否則,你就無路可走!!」
白景麒站在那裡,身子如風中的秋葉微微顫抖:「女人怎麼了?我是女人我就不能關心天下大事了嗎,我的民族正經歷生死浩劫,難道卻讓我守著小情小愛跟你過日子?你太自私了,你這個人,既自私,又無恥……」
「隨便你怎麼想,我就是小情小愛了,我顧不上別人,我能管的就只有你,身為女人,你就只能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三從四德,三綱五常都牢記心間,我可以對你寬容,但是這個寬容的尺度必須是你對我絕對服從!」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白景麒忽然輕聲的冷笑了起來:「你真是讓我見識到了,三綱五常?哈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誰,你能管的了我的人還能管的了我的心嗎!」
「既然心不是我的,那人,就得是我的!!」
扔下一句話,程白澤轉身向外面走去:「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在綁你,你家人的命都在你手裡,你自己看著辦吧。」
『砰』!的一聲,門關上的瞬間白景麒卻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直到她爬起來,踉蹌的爬到自己的梳妝台那裡,從隱秘的夾層中往外摳著一樣東西,應該是她故意藏得,摳了很久,直到指甲都斷了,我才看見她摳出一張照片,手掌大小,她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裡,捂在胸口,我掃了一眼,看見了卓景那張熟悉的臉,隨即就控制不住的淚如泉湧。
「來生……我一定要做個男人,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如果這亂世還是沒有分出一個結果,那我就與你比肩而戰,你要等我,你要等我……」
我摀住自己的嘴,看著她無神的眼,心口幕地抽痛不已,這疼痛如此真實,我直不起腰
你幹嘛要發這種誓啊!我的個親娘啊,這輩子好了,陰陽人了嘛!
「小姐?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宗寶敲門走了進來,看著白景麒手腕上勒出的紫痕一臉震驚,白景麒抬眼看了看站在門口偷聽的下人,微微的牽了牽嘴角:「沒事,我這是摔到了。」
「胡說!你這明明是……」
「住嘴!!」白景麒打斷他的話,怒瞪了門口一眼:「給我關門!!」
隨即又看向宗寶,聲音壓得很低:「你可不可以幫我辦件事。」
宗寶怔了怔:「什麼事,小姐,你到底發生什麼了,是不是先生對你……」
白景麒擺擺手:「不要多問,我沒事,他不會對我做什麼的,我這輩子,只求過兩個人,一個是我現在的丈夫,但是他騙了我,一個就是你了,你會幫我的嗎。」
「小姐,我的命都是你救得,你想讓我幫你辦什麼都行。」
「很簡單的一件事,你幫我去打聽一下,那天槍斃了幾個人,都其實我們沒做什麼事情,只是遊行而已,怎麼就會被槍斃了這麼嚴重,還扣了那麼大一頂的亂黨的帽子,我們也只是想呼籲zf實業救國啊,你幫我去問問行嗎,就是去警局打聽打聽。」
宗寶的臉色有些為難:「小姐,我就是一個長工,我在警局不認識誰啊。「
白景麒卻起身,從自己的梳妝台的一個小盒子裡掏出了幾塊大洋塞到宗寶的手裡:「拿這個去問,就算是口風再嚴,也會透露出個一二三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幫我打聽一下斷魂崖在哪裡,啊,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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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我去警局了,但是那些警察都不搭理我……」
「什麼都沒問出來是嗎。」
「問出來了,我給了一個雜役一塊大洋,他說。我要問的那個人他知道,因為他偷聽到了劉局長打電話,本來他是不用死的,但是劉局長在電話裡說什麼世侄都說話了,那就斃了吧,小事一樁,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這個劉局長說的世侄是誰……」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姐,你明白什麼了,是不是他得罪了上面的大官誰家的侄子了。他太鋒芒畢露了,這年月,很容易得罪人。」
「你不懂,回去吧。我讓你問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要跟我爹說。」
……
宗寶走後,白景麒就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床上,久久的對著牆壁,幕地,她忽然笑了起來,笑的癲狂,笑的令人驚悚,老媽子敲門要進來,她卻下地將門反鎖,然後坐到梳妝台前,眼眶烏黑,狀如女鬼。
我想她是猜出來這事兒跟程白澤有關的了,但是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是自殺嗎。但是自殺的話程白澤已經威脅再三,這兩天她雖然連臥室的大門都不出,但卻吃飯喝水了,這說明程白澤的威脅已經成功了,她還會或者說敢死嗎,當一個人的生命被連帶著牽扯出幾十條時。我作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代價很大。
而且最重要,是作為她丈夫的這個前世的『程白澤』,壓根兒就不是善茬。
半晌,就在我以為她臨近崩潰的檔口,她卻放起了音樂,然後拿出卓景的那張照片,貼在梳妝台的鏡子上正對著自己。隨即,她拿出梳子,面無表情的為自己梳起了頭髮,這絕對不正常,我對她這個反應感覺到慌張,只是她的動作輕柔,仍舊不急不緩,然後開始擦粉,描眉,最後,用口紅在唇上細細的塗抹,打上薄腮,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靜靜的起身,然後走到衣櫥裡拿出了一件略顯華貴的大紅色的旗袍,布料上纏繞著細細的金線,紅亮的簡直晃眼。
「你要做什麼?」我仍舊習慣性的徒勞的發問。
她顯然不會回答我,只是靜靜的扣上旗袍上的襟扣,這些日子她瘦了很多,倒顯得旗袍帶著那麼一絲寬鬆了,踱步走到鏡前,她拿下照片,然後放到自己手包的夾層裡:「我會替你報仇的……」
報仇?我怔了怔,「你手無縛雞之力的你怎麼報仇,你至少得把身體養結實點吧。」
她要是搭理我那就見鬼了,我見她彎腰,慢慢的從床底拽出一口箱子,那應該是她的嫁妝或者是裝著重要物品之類的箱子,打開後,上面是一層細軟,她把那些金銀首飾扒開到一邊兒,然後打開一個夾層,居然拿出了一把閃著銀光的小手槍。
我忽然知道她要做什麼了,這個年代唯一讓我舒心的一點就是殺人不用費盡心機,想弄死誰就可以直接蹦了!!
她把手槍放進自己的小手包了,隨即在胸口配上了一條項鏈,然後嘴角輕佻,轉身,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的老媽子還有下人全都怔住了,一個個看著她的樣子全都跟見了鬼一般:「少奶奶,你這……」
我承認她此刻很光彩奪目,厚厚的胭脂遮擋了她全部的蒼白,這一刻,她就如同出嫁的嬌娘一般熠熠動人。
但是她在下人的眼裡還是個病人啊,我清楚的聽見有下人在背後議論她得了瘋病,但可悲的是沒人站在她這邊,也沒人可憐她,最後大家都說她不知足,因為少爺對她的好大家都看見了,她的苦,沒人能懂。
「少爺呢。」
她挺著脊背,優雅的倒真是很像個少奶奶的樣子,雖然她是我,但是我想我一輩子都學不來她這個樣子。
「少爺在書房了,少奶奶,您的病好了?」
她輕輕的勾唇:「是啊,我的病好了,我想去找他,我可以出了睡房的門嗎。」
「少奶奶您這話說的,您當然可以出門了,少爺要是見了您這副樣子心裡一定會歡喜的!!」
一眾下人全都是長吁出一口氣的神情,是啊,用現在的話來講,這個少奶奶的病好了,他們也不用跟著加班了。
白景麒仍舊是面帶著微笑,將高跟鞋踩出不急不緩的噠噠聲,直到走到程白澤的房門口,沒等她抬手,管家恨不得老眼含淚的就替她敲上了門:「少爺,少奶奶好了!少奶奶好了啊!!「
書房的門猛地打開,程白澤的一張臉登時就變得詫異,「景麒……」
此刻的白景麒唇紅齒白,艷若桃李,她輕輕的啟唇:「在忙嗎。」
程白澤倒是顯得有那麼幾分狼狽,因為這些天他是住在書房的,所以能看出他略顯凌亂的頭髮,還有頸下凌亂散開的襯衫扣子:「還好,你……」
「我想聽蘭先生的新戲了,今晚有嗎。」白景麒說的不慌不忙,但是手卻緊緊的攥了攥自己拿著的小包。
程白澤微微的蹙了蹙眉,眼神中帶著那麼一絲懷疑的看著她,但隨即就笑的溫潤:「當然,你想什麼時候聽就什麼時候聽。」
說著,他忽然伸手一拉,直接將白景麒扯進書房裡,反手,關上了房門,我直接穿門而入,看見程白澤把白景麒抵到門上,下巴微微的低了低,眼睛直看著她:「想明白了?還是,怕我了。」
白景麒抬眼看向他:「有什麼區別嗎。」
程白澤笑了,伸手,一隻胳膊攬住了她的腰,另一隻卻順著她的臉頰輕撫「你今天穿的真漂亮,我喜歡你這個樣子,這樣才好啊,你說,你要什麼我不會給你,嗯?」
我心裡發緊,因為感覺不到痛,幾乎要把嘴唇給咬爛了。
眼看著程白澤的頭一俯,對著她的唇直接了下去,我別過眼,卻看見白景麒垂在身下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說你愛我,景麒,你說啊……」
「……我愛你。」
我受不了,直接從門裡穿了出來,蹲在走廊的一個角落,身體止不住的發顫,為什麼會這樣,那個白景麒絕不是我,我不會那麼做的,我一開始就不會嫁給他的!要麼就死在一起,要麼就牽手幸福,為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
《我是陰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