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人！白色的骷髏人！我的心中一顫，幾乎喊了出來。
白骷髏人停在洞口，看了看蠍子手，說：「五毒怪，你不去照料你的毒蟲洞，來我這幹什麼呢？你又皮癢了嗎，想我打你了嗎？不要總想著害人吃人，這樣是不好的！」
五毒怪！我一拍腦袋，心想這怪物長著毒蛇的鱗片，還有蜈蚣的觸角，蠍子的手還有硬殼，的確是集合五毒蟲的特徵，叫他五毒怪再恰當不過了。
「嗷嗷啊！嗷嗷啊！」五毒怪指了指洞穴裡面的我，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白骷髏人說：「怎麼了，你要進去搶人嗎？快走吧，你怎麼說也是白龍峒的蠱神，應該有大胸懷，不應該跟小孩子計較，快走吧！」
蠍子手五毒怪看了一眼白骷髏人，哈哈毒氣，猶豫了許久，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抬起蠍子手在脖子比劃了一下，表示不會放過我。
白骷髏見五毒怪動作遲緩，猛地一跺腳，已經有些生氣。五毒怪這才悻悻地離去。
白骷髏人走了進來，一雙細小的眼睛看著我，和善地說：「五毒怪是個可憐的人！活著的時候被鎖在屋子裡面，放上劇毒的五毒蟲叮咬。那屋子經過特殊改造，死了魂魄都出不來，自己的怨念加上毒蟲的怨念，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磨難重重，成為白龍峒蠱蟲的守護神！」
「他就是白龍峒蠱蟲的守護神了嗎？」我還是有些不解，
白骷髏人接著說：「苗人崇拜五毒蟲，多喜歡用五毒煉蠱神！五毒怪的確是白龍峒祖先養出來的，白龍峒後人為了養出好蠱蟲，就會祭拜它，會送漂亮的女孩子來的！」
我心中暗想，蠍子手五毒怪和鬼蠱靈一樣，都是靈類，用來鎮壓蠱蟲。不過鬼蠱靈是收起來老水鬼，而五毒怪竟然是人為創造出來的邪神。族人為了報答它，則要獻上寨子上最美麗的少女！麻小巫就是送給「白龍峒蠱神」的新娘子了。如此巫風蠱術，令人驚訝不已。
試想，五毒怪生前軀體、死後魂魄都被毒蟲叮咬，其中的怨念該有多深。不過它的眼神終究有清澈的地方，說明它的心底還有人性！
「原來是這樣啊。」我不由地歎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你好像懂得不少了。你的手臂沒事吧！」白骷髏問道。隨即走了過來，全身的關節發出了響聲。
我不由地有些緊張，轉念一想，他既然派金鼠救我，說明對我並沒有惡意。他可以趕走五毒怪，應該可以幫我療傷。
我左手鬆開了右手，露出了傷口。五毒怪怨念極強，雖然只是劃開了一道小口子，但毒性已然不弱了。
白骷髏人看了一會，說：「傷口不深，不會致命！我來給你治傷吧。」
說完，他取出了一把骨刀，骨刀十分鋒利。
白骷髏全身沒有肌肉，捏著骨刀的手指卻非常地熟練靈活。但看刀鋒輕輕一拉，就割開了我右手的傷口，流出一些黑血。
「大男孩！忍著點！」白骷髏人說道。又從一旁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隻小蟲。這小蟲全身發黑，動作靈敏，落在傷口處，將傷口的腐肉吃掉了。
起初劇痛難忍，而後手臂癢癢地，卻格外地舒服。
白骷髏人說：「等它們吃乾淨死肉和毒物，你手臂就算保住了！」
我好奇地看著這些小蟲子，覺得奇妙無比。
過了一會，手臂上的毒物徹底被清理，腐肉也被吃掉，傷口很快就會癒合。因為奔跑磕碰的傷口也得到白骷髏人妥善的處理。他有小心翼翼地把小蟲子裝入瓷瓶裡面，整個過程一絲不苟，的確有蠱醫的風範。
白骷髏忙完了之後，說：「好了！你沒事了，暫時死不了。五毒怪之所以怕我，是因為我可以對付他的毒。凡是他庇護的蠱蟲，在我面前都是擺設！」
我說：「奇怪！可真奇怪！我原本以為蠱蟲只能害人，沒想到可以救人。你這醫術可真厲害。」我此刻才相信爺爺之前說過的話，蠱蟲未必是壞的，在好人手上，可以救人性命。
右手的毒物被清除後，我漸漸地清醒了過來。我看著白骷髏人，心中想道，不知道他認不認識黑骷髏呢？如果他們是認識的，那就太巧了，不過黑骷髏人囑咐過我，不能告訴別人我見過他。看來暫時還不能追問他們二人的關係了！
說話的時候，我仔細觀察了白骷髏人，他的所有特徵和黑骷髏人完全一模一樣，只是兩人的膚色一白一黑。黑骷髏人之所以會那樣，是因為一隻厲害的毒蟲。眼前的白骷髏，會不會也是因為體內有蠱蟲呢？
白骷髏說：「蛇毒可以毒死人，但是也可以用來救人。世上的事情，大體都是兩面性。蠱術自然有殺人的蠱術，也有救人的蠱術。小孩子，如果有救人的蠱術和殺人的蠱術，你想學哪一種？」
我看了一會，發現白骷髏個子要矮一下，皮膚下面，還有些細弱的血管在流動。
「你想學哪一種？」白骷髏人加重了聲音，對於我的走神有些生氣。
白骷髏忽然這麼一問，倒讓我詫異不已！
我撓了撓腦袋，心中想：「如果有了救人的蠱術，我從小就不用遭受那麼多罪了，把凶蟲趕出來，也不用夜晚疼痛，連累了阿媽受難；有了殺人的蠱術的話，就不用擔心沈金花對付我，更能保護阿媽，不被壞人欺負！」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都可以的話，我想兩樣都學，救人的蠱術幫助好人，殺人的蠱術對付壞蛋。」
白骷髏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娃娃，可真貪心。我看你內心，更想學殺人的蠱術吧。世人啊，只想殺人，卻不想救人。殺人的蠱術幾千種，救人蠱術只有一種。哎……如果非要你選的話，你會選擇哪一種？」
我沉思了片刻，道：「如果非要我選。我寧願選擇殺人的蠱術，不去學那救人的蠱術。我不想自己的親人朋友被人欺負而沒有辦法。人都被殺死了，還要救人的蠱術作甚？。」
白骷髏搖搖頭說：「可惜，我不會殺人的蠱術。從我出生開始，我就只會救人的蠱術！」白骷髏說完，移動著步伐，坐在了石床上。山鼠飛快地跑動，就睡在石床邊上。
我沉默了一會，指著金蠶蠱說：「那我帶著罐子走了吧。留在這裡也不好。」白骷髏人冷笑了一聲說：「你這樣出去，擋得住五毒怪這小東西嗎？」
白骷髏人說的是事實。我無奈地說：「看運氣吧。如果運氣好，我就可以逃出去了。再說帶著金蠶在身上，它也不敢對付我的。」
白骷髏人說：「你倒是倔脾氣。你想想，如果你學會了我蠱術。那就不用怕五毒怪了，可你偏不肯求我，你骨子裡驕傲得很！」
我老實地回答：「不是，我只是不願意你為難。我要學殺人的蠱術，你卻不會，留下來豈不是為難你嗎？走之前，我個問題要問你，你怎麼會住在大山的最裡面，你靠什麼活下去的！」
白骷髏從床邊走了過來，到了我跟前，伸出手指點在我腦袋上，說：「小孩，你到底學不學救人的蠱術。很神奇的！」
白骷髏人明顯不同於黑骷髏，他的性格要和善得多。一個人呆久，也有了小孩子脾氣。
我猶豫了一下，說：「既然這樣，我就跟你學救人的蠱術。」
白骷髏歡喜不已，伸手拍動著手掌，洞穴裡的山鼠也高興不已，肥胖的金鼠也在原地翻了幾個觔斗。
白骷髏說：「小娃娃，只要你學會我的蠱術。不用別人幫忙，你就可以自己把體內的凶蟲趕出來了！」
第十九章、離間計
我心中一喜，白骷髏替我驅毒之際，已經察覺到我體內的凶蟲。
我興奮地說：「如果真的收拾了凶蟲，我阿媽肯定會高興的。你能感覺得出，我體內的凶蟲是什麼蟲子嗎？」
白骷髏細小眼珠子轉動，再次搭著我的脈搏，過了一會，方才說：「它藏得極深，暫時看不出是什麼蟲子！它既然在你的身體裡面，等你蠱術成熟，慢慢瞭解它。」
「哎，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原有的興奮勁過去，我有些沮喪，「不要我一把年紀了，才瞭解它的習性。」
白骷髏笑了笑，說：「你的眼睛很特別，可以看見邪靈，看見孤魂，看見蠱蟲，學起來會很快。孩子，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道：「我叫蕭寧，湖北人氏。你……我怎麼稱呼你呢……師父嗎？」
白骷髏說：「既然我傳你蠱術，自然是你師父，你喊我師父就可以了。」
我心中暗想，在武漢江城，黑骷髏幫我鎮蟲，可以稱為黑師父，而白骷髏就是白師父了。
我當即就跪在白骷髏面前，磕了三個響頭，說：「師父在上，蕭寧願學蠱術，救我性命！」白師父高興不已，道：「好！好得很！蕭寧，你起來。只是我傳你蠱術的事情，你不許告訴任何人，你能做到這一點嗎？」
我當即點頭：「好。謹遵師父的教誨。」
白師父將手一揮，說：「讓金鼠帶你出去，有時間我去找你。有金鼠帶路，五毒怪不敢傷害你的。」
我問：「外面有三個人要抓我，他們就是為了金蠶蠱，我該怎麼辦呢？」
白師父說：「三個壞人，根本不足掛齒。人沒有大象猛獸有力量，沒有毒蛇毒蟲毒，卻可以尋夫它們，依靠的是什麼？」
我抓了抓腦袋，想了許久都沒有想通。
白師父伸出手指在我腦袋上敲了敲，說：「靠的是智慧！我告訴你一個辦法，管叫他們不敢傷害你。你暫且把金蠶留在山洞裡面，我過段時間帶給你。」白師父在我耳邊說了兩句話，我不由地笑了起來。將金蠶罐子留在深山洞穴裡，跟著金鼠一起走了出去。
金鼠靈性十足，熟悉洞穴裡的道路。
走了十分鐘，便遇到了醜陋的五毒怪。我叫道：「五毒怪，你是個苦命的人，我也是苦命的人。今後你別想著殺我了，還是快樂一些為好。」五毒怪蠍子手揮動，但看著金鼠，不敢上前。
金鼠帶著我，從曲折密佈的山洞底部走了出來。太陽已經出來，到處都在融雪，氣溫比昨天還要低一些，毒蟲洞裡的五毒蟲再次沉睡。
金鼠將我送到洞口，唧唧地叫著。我喊道：「一回見了，你快回去陪我師父吧。」我深吸了一口氣，觀察了四周的環境，順著小路往回走，剛走到一棵大樹下，從天而降一張麻繩大網。
幾個裹著頭巾的粗壯漢子叫道：「小孩子果然沒死，快去告訴老夫人。」
這幾人是白龍峒來的，從樹上跳了下來，五花大綁將我帶回了白龍峒。白龍峒和茶花峒一樣，是一個生苗寨子，在湘西十萬大山的最深處。參天大樹密佈，土磚房和木板房山腰密佈，很有生機。
幾人綁著我穿過了寨子。消息早已傳回白龍峒。沈金花領著那三兄弟早就等在祠堂。這三兄弟被我帶入毒蟲洞，半夜被五毒蟲攻擊之後，沒有辦法，只能退出了毒蟲洞，便自己找到了白龍峒，與沈金花一合計，才知道被我騙了。當時毒蟲洞的沉睡毒蟲居多，步甲和虎甲手臂都被咬傷，有些發腫了。
第一個衝上來是虎甲，氣勢洶洶地罵道：「小娃，小騙子，演技不錯啊，連我們也敢騙。」抬頭抬起，就要砸過來，動作牽扯到毒蟲噬咬的傷口，慘叫了一聲。
我回道：「不是我騙你們，是你們把我當成了小偷，還要我幫你們運蟲。」
沈金花笑瞇瞇地說：「虎甲兄弟不用生氣，這小子向來詭計多端，一不留神就會被騙的！」
我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發現麻小巫，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回到白龍峒之後，有沒有遭受懲罰。
喵喵！沈金花說話的時候，祠堂內的一隻黑貓慵懶的叫了兩聲。黑貓牙齒鋒利，一看就是捕鼠好受，我隱隱有些擔憂。
那大哥上前，雙手一拜，客氣地說：「老夫人，金蠶沒有取回來。我們三兄弟心中有愧！您老人家退開一步，讓我來問問金蠶在哪裡？」
沈金花瞇著眼，說：「金甲兄弟，怪不得你，怪不得你！」說完之後，後撤了兩步，並不阻止金甲審問我。
我冷笑一聲：「啊！你們三兄弟好狠毒，好演技！欺負一個小孩。金蠶早已被你們搶走了，怎麼又賴在我身上了？老夫人，我身上並無金蠶，他們早就拿走了……他們……他們這是……」
咚地一聲，沒等我把我說話，腹部就挨了一腳，整個人滾到了一邊，劇痛散開，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金甲惱怒不已，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罵道：「好狡猾的賊小子。爺……今天先砍了你的手……」
沈金花並未言語，而是看了一眼抓我來的苗民，那人低聲說：「抓到的時候，身上沒有黑罐子……」沈金花微微點頭。
這話當然傳到了金甲的耳中，他快步上前，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直接架在我的脖子上，固有的眼光為之一變，露出凶狠的目光，目光十分有力量，直接衝擊我的內心。
我的心一顫，一股冷汗從背後冒了出來。
這凶狠的目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沒有想到的是，會在這裡重遇這狠毒的目光。幾個月前，在江城，就是他站在窗戶上往下看。
當時的是夜晚，我在光線暗淡的地方，他在亮光處。我深深地記得他，至於他記不記得我，我就不知道了。
可以斷定，阿媽、爺爺的失蹤和這三兄弟有莫大的關係。
「看著我的眼睛，你要是說假話，我是看的出來的。」金甲的目光更加有力，幾乎令人擺脫不掉。
可他永遠也不知道，我是多麼地狠這雙眼睛！
「你……你要幹什麼……要殺我嗎……對……殺了我，金蠶就屬於你們三兄弟了……」我壓住心中害怕、憤怒，故意顫抖地說，身子往前動彈，脖子上已經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正慢慢地流了出來。
沈金花眼珠轉動，叫說：「金甲兄弟，休要動怒！我是相信你的。把孩子拉下去餓一晚上，保準明天會說真話！」金甲回頭看了一眼沈金花，恨恨地鬆開了我，匕首一滑，重新藏在衣袖裡面。
「老夫人，我有辦法讓他說真話。」虎甲說，說完從身上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裡面藏著一些小甲蟲，「有了甲蟲，他保準說出金蠶藏在什麼地方……」
「不……不要毒死我……」我害怕地叫道。
沈金花臉上露出不悅：「不敢浪費虎甲兄弟的寶貝蟲子，還是拉下去餓一天吧。既然來了白龍峒，老身就有辦法讓他說出真話。」
虎甲看了一眼大哥金甲，金甲微微點頭，虎甲才退到了一邊，不再說話，臉色氣得發紫，拳頭捏得發響，目光凶狠地看著我，恨不得放蟲子吃光我的血肉。
我心中想，從表面上看，兩方人相安無事互相相信，但已然有了分歧。金蠶蠱蟲是苗疆至寶，價值不菲，誰都想獨吞的，三兄弟也不例外。
「老婦人，我們都是十三峒的人。金蠶蠱留在苗疆是好的，你千萬不要被外人帶走了……你不要成為苗疆的罪人……」我被架了出去，故意不甘心地喊道。
我被幾人架著，手腳綁上了粗麻繩，關在一間矮屋裡面。矮屋的窗戶紙已經破了，寒風瑟瑟地吹來，四周寒風鼓蕩，凍得我不行。
我掙扎地靠在土牆上，不敢入睡，聽著外面發生的一切。天黑的時候，白龍峒祠堂前燒起了篝火，熱鬧了一陣，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到了半夜，聽到了細微的叩門聲。
「蕭寧……蕭寧……」麻小巫的聲音傳了進來。
第二十章、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