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大金鼠被眼前的山鼠嚇倒,溜到我的肩膀上。
我也是詫異不已,很快就安定下來。湘西的山洞,到處都有蟲子。這些蠍子們感覺到火光的溫暖,從泥土裡面爬出來,也是很正常的。
阿九也醒了過來,看著蠍子,道:「這些蠍子個頭真不小。」
我也點點頭,原本想著抓幾隻帶在身上防身,但要馴服毒蠍子有些難度,外面天氣冷,把蠍子帶出去的話,也容易凍死。
我道:「咱們再休息一會!我看風雪差不多會停,一會接著趕路!」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洞裡面的光線也亮了不少。
阿九忽然道:「有人來了!」
我警覺地站起來,將黑傘握在手上,篝火正旺,要將火苗撲滅已經來不及。阿九示意我坐下來,不用驚慌。
阿九手上悄然握了一把螺絲釘,身子盤腿而坐,上半身筆挺,隨身都能跳起來攻擊。
我將黑傘壓在手上,有意無意地看著洞口。
「阿爸,你說的蠍子真的就在裡面嗎?」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我看了一眼阿九,暗暗驚訝,怎麼會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女孩的阿爸又是什麼人呢?
男子的聲音應道:「以前這個洞就是專門養蠍子的。我好久沒回來,所以帶你來看看,看還有沒有蠍子!」
阿九沒有說話,手上的釘子更多了一些。
「阿爸,裡面有人在生火!」女孩子很興奮,跑得要快一些,先到了洞口。
我看著女孩子,怕阿九手上螺絲釘飛出去,忙叫道:「阿九,是自己人。」
阿九手上的動作收放自如,手上的螺絲釘一卷,自然收了起來。
站在洞口,哈著熱氣,眼珠子溜溜轉動的人,正是麻蛋的女兒麻勝雪,當然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麻豆。
麻豆叫喊之後,麻蛋的腳步加快,跑進來,將女兒攔在身後。
我馬上跳了起來,卻被阿九眼神攔住,示意我不要激動,暫時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為好。
我與阿九眼神快速交錯,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麻家十三峒內部有人反叛了蟲王,眼前的麻蛋也是十三峒內部的人。
我收住了腳步,只是喊道:「麻蛋叔,咱們又見面了。」
麻蛋驚訝半天,揉揉眼睛,道:「蕭寧,真是好巧!你怎麼到青崖峒的蠍子洞來了。」
這時我才知道,這個洞叫做蠍子洞,屬於青崖峒,而麻蛋就是青崖峒的人,後來離開湘西去了青崖峒。夏天我在蛇村遇到麻蛋的時候,他就準備帶女兒會青崖峒看看的。
我笑道:「我昨晚趕路,一時疲乏,後來發現了這個洞穴,就進來休息一會。」
麻蛋臉色正常,問道:「蕭寧,你也要去參加比蟲大會嗎?你沒有和你二叔一起嗎?」
麻蛋拉著女兒麻豆走了過來。
我聽著麻蛋的話,有些詫異地問道:「比蟲大會?我不太清楚。二叔先走一步,我和二叔約好,隨後去找他的。」
麻豆走了過來,叫道:「蕭寧哥哥,好久不見!」
麻豆一身鮮艷的衣服,臉上紅撲撲的,比之前禮貌得多,半年不見,個子似乎高了不少。
我道:「勝雪,多日不見!過得怎麼樣!」
麻豆臉上一喜,倒是極喜歡勝雪這個名字,臉上堆滿笑容,說道:「嗯,還不錯。你什麼時候去我家旁邊開燒烤店,我吃了無數次烤肉串,都沒有你上次在蛇村後村烤的好吃。」
我笑道:「以後有機會就去,就去的。」莊諷歡血。
阿九平靜地問道:「什麼是比蟲大會?」
麻蛋說道:「比蟲大會是十三峒一個隱秘的傳承。我們十三峒崇拜蚩尤大帝,每隔十年都要舉行一次比蟲大會。十三峒都會請出自己的蠱蟲,在比蟲大會上一較高低,這樣也可以避免平時用蠱相互攻擊。嗯……上一次差不多是二十年前,也不知道這一次又怎麼鬧起來的!」
我與阿九對視了一眼,這時才明白,二叔蟲王蕭關幾天前離開茶花峒,正是為了這次斗蟲大會而去的。
白師父離開毒蟲洞,恐怕也和這次比蟲大會有關。
如果往深處想,背後湧動的陰暗勢力,極有可能乘著這次比蟲斗蠱大會,暗算蟲王蕭關。
我又問道:「最後誰贏了,會有什麼獎勵?」
麻蛋道:「二十年前的斗蟲大會我沒有參加!不過大哥蕭關參加了,就是在那一次,大哥在斗蟲大會上封了蟲王。二十年來,整個麻家十三峒,但凡養蠱之人,都以蟲王為首,遵循蟲王的號令。」
我心臟猛地一縮,原來比蟲大會是用來選蟲王的。
阿九問道:「可蟲王還活著世上,還需要比蟲來選新的蟲王嗎?麻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想過自己當當這苗疆的蟲王!」阿九的聲音變得冷淡,手中悄然多了一把小刀。
第九章、青崖有蟲
我清楚阿九接下來的動作,一旦麻蛋露出半點不對勁的地方,阿九很有可能動手。
麻蛋搖搖頭,興趣索性地說道:「我心中的蟲王只有我大哥蕭關,哪裡還會想著坐蟲王的位子。這次從東北過來。是看能不能幫忙!十三峒這些年,肯定有些人對大哥不太服氣,外面也有些人蠢蠢欲動!」
麻豆扭動腦袋,問道:「阿爸,這次能見到蟲王大人嗎?都聽你念叨好多次了。」
麻蛋伸手摸了摸麻豆的腦袋,道:「當然可以。沒有問題。你見到蟲王。一定會很高興的。」莊歲向巴。
阿九看了一眼麻豆,將小刀悄然收起來,隨即看了我一眼,示意麻蛋可以信任,沒有問題。
我這時也想通其中的關竅,如果麻蛋真要暗害蟲王,是不會把女兒帶在身邊。麻豆只是個柔弱的小女兒,麻蛋帶著女兒,是為了帶給好友看一看。如果真要對付蟲王,帶女兒在身邊,會影響自己做事情。
我也暗暗鬆了一口氣,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究沒有發生。
麻蛋隨身帶了一個蛇皮袋,到:「麻豆。蕭寧,阿九,你們後退一些。我來抓幾隻金尾蠍子。」
我後退了兩步,大金鼠溜動,爬到我的肩膀上。眼珠子溜溜轉動,看著眼前的一幕。
麻蛋把蛇皮袋打開,聲音和緩地道:「蠍子們,多日不見,你們還好吧!不過想來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是你們的爺爺奶奶們,你們還是太年輕。」
麻蛋人過中年,離開青崖峒有十幾年了。而蠍子的壽命一般是五到八年。這裡蠍子家族繁衍一代又一代,的確是當初蠱蟲的孫子一輩!
原本在石頭邊排開的蠍子,看到麻蛋靠近,蠍子尾開始擺動,有幾隻動作快的,爬行速度很快。
蠍子擺尾!要是被它的毒尾巴蟄一下,那滋味可不好受!
麻豆擔心地叫道:「阿爸。這些蠍子看起來好凶,你可別被它們蟄了!」
「麻豆,我以前就是跟蠍子玩大的,知道它們的習性,你放心吧。」麻蛋道。他撿了快石頭敲動,蠍子被這種敲動的聲音驚動,注意力分散。麻蛋的右手快如閃電,飛快地抬起落下,不過一會,十幾隻金尾蠍子就被丟進蛇皮袋裡。
蛇皮袋早先放了泥土,蠍子進入蛇皮袋之後,很快就鑽到土壤裡面。
「這些蠍子多年沒有人照看,野性難馴,跟我呆幾天或許會好一些,希望可以幫上忙。隨我去青崖峒,我再帶點東西,咱們這就上路!四人同行,路上也好相互照應。」麻蛋將蛇皮袋口子繫好,提在身上。
我道:「只是青崖峒遠嗎?時間若是耽誤太久,我和阿九先走。」
麻豆道:「蕭寧哥哥,這裡距離青崖峒也有兩里路,很快就到。」聽了麻豆的話,我沒有再堅持。
我與阿九將篝火撲滅,隨著麻蛋出來。從蠍子洞出來,有一條小路,一直往山上面走去。山路隱蔽,藏在樹下面,一直往上面,十分陡峭,好像上了一處懸崖。
石板鋪成的道路年久失修,再加上昨夜的雨夾雪,路很不好走。麻豆拉著我的,引著我往山上面跑去。
阿九笑著問道:「雪姑娘,你和你阮家表哥後面又見面沒有?」
麻豆一聽雪姑娘,自然高興,又聽著阿九聽到表哥阮小虎,臉上都堆上愁容,道:「小虎表哥啊,上次從蛇村回來,就沒有見到他。我阿爸與他爺爺鬧了彆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阿九笑道:「只要有緣分就能見面。我看你對那個小虎倒有些情愫,只是那小虎好像不太喜歡你。」
麻豆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好像心事被人看穿,嘟著嘴說道:「哪有?哪有?那個阮小虎是討厭鬼,我怎麼會喜歡他呢?」麻豆的臉越來越紅。
阿九道:「好了,我不再笑你了。」
聽著阿九與麻豆的對話,我知道麻蛋並沒有與阮家接觸。
走過一段難走的山路,這才看到一段平坦的道路。眼前是一個村落,有些房屋,形比四周要高。
麻蛋說道:「這裡一到春天,四處草木變青,所以叫做青崖峒!」
青崖峒的名字倒是好聽,只是房屋破敗,人口不算太多,比茶花峒小了不少。偶爾能看到幾隻家禽在雪地裡啄來啄去,幾隻看門狗偶爾歎起腦袋,吠叫了兩聲。整座村子暮氣沉沉,沒有鮮活的生命力。
我問道:「這裡的人怎麼會這麼少?」
麻蛋解釋道:「這裡在大山裡面,要出到山外,要走好幾天的路。所以這些年有條件都陸續搬了出去。我也鼓勵他們搬到外面住。有些條件不成熟,還有些年紀大了不忍離去,就留了下來!」
麻蛋原先的家早已經破敗,土牆被雨水淋濕,早已不成樣子。
這樣的村子,除了青崖的風光,又有什麼慰藉人們的靈魂,所以人離去之後,就很少回來。
我不由地問道:「青崖峒人都走了,那青崖峒的蠱術可有傳承嗎?」
麻蛋說:「十三峒生活艱辛,這些年都沒有年輕人願意養蠱。再過一些年份,這手藝也要絕了。」
麻蛋有些感傷,從屋子裡面找出一把鋤頭,鋤頭許久沒有用,已經銹跡斑斑。
麻豆看出阿爸的感傷,說道:「要是沒有人願意學。我來學。」
麻豆摸摸女兒的腦袋,道:「蠱術有什麼好學的。你能夠平平安安成長,然後有自己的生活,我就會開心的。」
麻豆低頭不語,心中想起表哥阮小虎,氣憤難過,跑到一邊,站在崖邊,看著遠處隨風擺動枯樹,聽著千古以來都不曾變化的山風。
麻蛋用鋤頭挖了幾下,很快挖出了一個坑,又是鏗地一聲,鋤頭碰到了石板。麻蛋將鋤頭丟到一邊,蹲下身子,將一把石板掰開。
石板中間,冒出一股淡淡的黑氣。黑氣隨風散去,露出一個陶罐。
罐口用油紙裹上,罐口還有一些黑線,屬於十三峒的蠱術,油紙上有個模糊的圖案。我瞇眼看過去,慢慢腦補圖案,最終斷定這個模糊的圖案,是一隻蠍子圖案。
麻蛋並沒有將罐子取出來,而是雙手一合,跪在地上,嘴中念叨,聲音很快,聽不太清楚,像是一種古老的苗語。
麻蛋念完之後,這才動手將黑罐子抱出來,又用一塊乾淨的白布包好,道:「青崖峒的蠱蟲,這麼多年過去,終於重現天日。」
麻蛋感情激動,兩行熱淚從眼眶裡落出來。
麻豆吹了一會風,心情舒緩了不少,看著白布包好的罐子,問道:「阿爸,這裡面是什麼蠱蟲,你怎麼把它挖出來了啊?」
「是一條七色蠱。這次比蟲斗蠱,我當然要把挖出來,我怕有壞人對付蟲王大人。」麻蛋將石板蓋上,又把泥土天上。
我心中詫異,沒想到青崖峒的傳承,也是七色蠱,轉念一想,七色蠱是苗疆排名第二的蠱蟲,白龍峒可以養七色蠱用來鎮寨子,青崖峒自然也可以。
麻蛋得了蠍子與蠱蟲,又去找些路上吃的東西,自然會花費了一些時間。
阿九把我拉到一邊,道:「他為了幫蟲王,不惜將青崖峒深埋多年的七色蠱挖出來,由此可見。麻蛋對蟲王是絕對忠誠,這一點咱們之前懷疑錯了。咱們與麻蛋合成一路,並沒有隱憂。」
我點點頭,沉默了一會,道:「我也感應他對蟲王的友誼,也感覺得出他對村子的感情。他的情感質樸,不是出賣朋友的人。」
我與阿九又說了幾句。
麻蛋準備好後,走了出來,腰間掛上了一把長長的腰刀,說道:「這刀好久沒有飲血,這次或許能喝個抱!」
第十章、又遇敵手
麻蛋的腰刀是一把舊式苗刀,懸掛在老家許久,早已銹跡斑斑,如同那些老去的人一樣,再也沒有當初的雄風。
麻豆腰間也掛了一把小刀。得意洋洋地走了一圈,問道:「蕭寧哥哥,你覺得這刀怎麼樣!」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