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
書閣並不高，而且是一棟獨立的房子，修建書閣的時候，考慮萬一發生火災，火也燒不到書閣上來。書閣上有亮光，看來張玄薇應該就在上面。
書閣院前站著兩人。雖然處於寒風之中，但兩人的精神還是很飽滿的。
阿九道：「你對付一個，我對付一個。」我與阿九動作非常輕微，貼著牆面靠了過去。兩人同時發力，打昏了兩個守衛。阿九把兩人退到書閣裡面，取了其中一人的披風，站在門口守著。土帥他血。
「蕭寧。我幫你守著。你上去見張小姐，說清楚之後。咱們快點離開。」阿九快速說道。
我點點頭，輕車熟路般地進了書閣，輕巧地踱著步子，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書閣裡面。書閣藏書很多，有很多排架子。
以前來的時候，都是整整齊齊的。可這次進來之後。發現地上堆滿了書籍，還有一些是歷代天師留下來的筆記。一陣寒風吹來，書頁跟著嘩嘩作響。
書閣裡書有很多是孤本與善本，書閣裡是嚴禁生火的。寒冬臘月，張玄薇跑到書閣裡尋找關於天狼毒蟲的蛛絲馬跡，一定吃了很多苦。一想到這裡，我快速往前面跑去。
靠近南牆邊上，一盞微弱的燈光下，張玄薇正坐在木板上，身邊放了一堆打開的書。張玄薇還在快速地翻動著書籍，聲音嘩嘩作響。
我喊道：「玄薇，不要再找了。我已經好了……」
張玄薇手中的書落到地上，尖叫一聲：「蕭寧，你變成魂魄了嗎？你怎麼跑來了……」書閣上光線並不太明亮，我站在黑暗處，又沒有影子，張玄薇想著我前兩日的情景，自然而然把我當成鬼魂！
我道：「怎麼會變成鬼魂呢？我是大活人。」
張玄薇搖頭道：「你中了天狼毒蟲，是一種很厲害的毒蟲。我阿爸與大哥都告訴我，說沒有救……我這幾日找遍了書閣裡的書，都沒有找到對付天狼毒蟲的辦法。你一定是鬼魂……你變成鬼魂之後，還來看我……」張玄薇從地上站了起來，雙腿上放著的書跟著落到了地上。
我笑道：「傻丫頭，你見我過之後。我就睡了一覺，我後來夢到了一個奇怪的人。她好像與你天師府十分熟悉，我懷疑她是書閣的精靈，竟然知道對付天狼毒蟲的辦法……」
張玄薇道：「蕭寧，你竟然不等我，你就這樣離開人世了。你走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張玄薇驚慌失措地後退，淚水滴答滴答地落下，單手靠在牆上，竟然不由地啜泣起來。
我見張玄薇還是不信，也懶得解釋，遂大步走上前，一手摟住張玄薇的細腰，一手撐在牆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張玄薇，而後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道：「傻丫頭，如果我真的是鬼魂，你能感覺到身上的體溫嗎？」
我吻下去之後，發現張玄薇的額頭很冷，顯然是因為書閣裡的溫度太低，使得她身子受涼。她的雙手有幾處凍傷，變得紅通通的。
張玄薇眨動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道：「你的嘴唇是熱的。只有人的嘴唇才是熱的。是的。是的。鬼魂是沒有溫度的。蕭寧，太好了，你活下來。我原本想著你要是活不了，我就出家當尼姑去的……」
張玄薇笑了起來，忽然感到自己說話太多，連忙把我推開了，道：「蕭寧，這裡是天師府，你方纔的動作太過輕薄，若是讓我阿爸知道了，他一定會很生氣的。你怎麼能未經我的許可，就輕我的額頭呢……」
張玄薇這兩日都沒有怎麼好好休息，眼睛腫的很厲害，手上的力氣也很小，這用力一推，自然沒有把我推開。
我笑道：「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訴你，我還活著的消息。剛才見你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所以才會如此莽撞的。下次不會這樣了。」
張玄薇吐氣如蘭，身子也慢慢地暖和起來，道：「那你還不站在一邊去，這樣對著我說話。你的熱氣吹到我耳朵裡，有些發癢的。」
我看著眼前的張玄薇，不知為何，口乾舌燥，猛地晃動腦袋，才移到了身子，站在張玄薇邊上，臉色有些發紅，道：「哦，我來是要告訴你。我打敗了天狼毒蟲，不會死了。前兩天跟你說過的那些話都不算真的。我是不允許你嫁到古家去的。」
張玄薇因為心情歡喜，臉色也很紅暈，微暗的燈光下格外地好看。張玄薇道：「你要怎麼跟我阿爸說這件事情，他不答應你怎麼辦呢？」
我這次趕來，是告訴張玄薇我還活著，至於怎麼說服張天師，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好，不過倒想起黑師父與謝姑娘的對話。
「玄薇，若是天師大人不答應的話。我決定搶親，狠狠教訓古家人。你覺得這樣怎麼樣。」我說道。
張玄薇愣了一下，心撲通撲通地跳動，隨即說道：「沒有鬧到那一步之前。你最好是與我父親大人說一說。如果他能改變想法，祝福我們，那才是最好的結局。」
我心中一喜，張玄薇並不反對搶親一事，只是希望把搶親作為最後的計劃，她希望我能與天師大人好好聊一聊，如果用更加和平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也明白張玄薇的苦衷，她自小生活在天師府中，生母剩下她之後，就難產而死。張天師為了養大張玄薇，一定吃過不少苦的。
我點頭道：「我答應你。」
張玄薇將眼角淚水擦掉。我見她雙手通紅，便握在手上，哈了熱氣取暖。
張玄薇方才問道：「我在書閣找了兩天，都沒有看到對付天狼毒蟲的法子，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我道：「你給我的銅鈴鐺裡，似乎有個神秘莫測的高人。我睡了之後，那個高人就進入我的夢中。告訴了我對付天狼毒蟲的辦法……」
張玄薇接過銅鈴鐺，道：「蕭寧，你是不是被天狼毒蟲折磨，以至於出現了幻覺，銅鈴鐺裡怎麼會有高人。你忘記了，銅鈴鐺裡只有我們收集起來的兩半魂魄嗎？」
第七十四章、天師怒
我搖搖頭道：「那兩半魂魄在這之前，根本沒有來過天師府，不可能知道得那麼多的。我記起來了，那個高人好像自稱是通讀了道藏。」
張玄薇愣住了，眼睛眨動著看著我：「你是說那人把道藏全部讀完了嗎？」
我道：「是啊！好像說天師府書閣裡的書全部都讀完了。所以才知道天狼毒蟲的解毒之法！」
張玄薇緊緊地扣著我的手，有些發抖。連連搖頭喊道：「怎麼會這樣……我聽我阿爸說過，整個書閣裡三千道藏與各種圖書，只有一個人讀完過，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難道她的幽魂藏在我的銅鈴鐺裡面。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啊……」
熟讀三千道藏與各種典籍之人，應該不會太多。按照這條線索，張玄薇很輕易就推測是什麼人，只是張玄薇不太相信這個自己推測出來的答案。
因為太不可思議，太叫人不敢相信。
看來銅鈴鐺在攝入兩半魂魄之前，它的內部早就住著另外一縷幽魂。她在我生死垂危之際，出手搭救了我。
我抱住張玄薇，接著說道：「我沒能看清楚她的樣子，但我可以感覺出來。那高人應該是一位女子，聲音非常平和……」
張玄薇不由地叫了起來，模樣也有些古怪：「怎麼會這樣。怎麼這樣。是她，一定是她了。」
就在張玄薇猜出銅鈴鐺裡的「高人」之際，樓下傳來了阿九的叫喊聲：「蕭寧，快下來，有動靜。」
書閣外面一下子亮了起來，來了不少火把，把書閣團團圍住。阿九順著樓梯跑了上來，道：「蕭寧，張天師帶人圍上來，要衝出去嗎？」
我搖頭道：「不用衝出去。我正好想與天師大人說些話。」阿九點點頭，退到一邊，見張玄薇手拿著銅鈴鐺，心神不安的樣子，也沒有多說話。
「蕭寧，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夜闖我天師府。是不是不把放在眼裡。」張天師人沒來，聲音就傳了上來。
「天師大人，您能否一人上來，我有些心裡話想當面與您說一說。」我大聲說道，一手握著張玄薇發抖的手，鼓起勇氣大聲地說道。
張天師的修為，乃是道門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實力與茅山掌教相當。他親自趕到書閣，應該是識破了阿九四個暗衛調虎離山分散天師府守衛的計劃。以張天師的威嚴，我二叔蕭關或許可以與之對抗。我請張天師上來說話，是懷著極大的勇氣與決心面對他的威嚴。
張天師應道：「好。」
「父親大人，這小子若是暗算你，豈不是……」張玄放的聲音傳來。
張天師笑道：「他要當年與我說話。難道我這點膽氣都沒有。我知道他的性子，暗算這種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張天師當即喝住天師府弟子，大步走了上來。
腳步聲緩緩靠近。
我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地跳動，額頭和手心都是汗水。
張天師一身黑色道袍，出現在書閣入口處，隔著長長的書架子，一雙深邃眼睛看了過來，似乎一下子就把我看透了。
我嚥了嚥口水，讓自己穩定下來，以最大的勇氣正視張天師的目光。
張天師踱著腳步，咚咚地走動，以一貫的節奏和腳步，走到我們跟前三米距離，停住了腳步，目光瞟了一眼阿九，暗暗用上了幾分力氣，想鎮住阿九。
阿九並不為之所動，眼神放空，雙手合在一起，抱拳道：「江湖浪蕩兒阿九，拜見龍虎山張天師。」阿九語氣並未有半點變化，一如往常。
張天師不由地讚道：「近兩年我常聽人說起蕭寧的好兄弟阿九，犬子玄放也曾敗在你手下。今日看來，你遠遠勝過犬子玄放。殺手阿九之名，果然不簡單。」
阿九道：「承蒙張天師誇獎，阿九惶恐不已。半年前，我在白水村，領了鬼派風水師的衣缽，已是風水師，不再是殺人的殺手。」
張天師笑道：「殺手殺人，風水師殺鬼，你依舊是本色不改。我觀你身上的氣息，日後的造化或許能超過風水師蕭大人。」
阿九笑而不語，退後一步，站在我身邊。
張天師與阿九的交鋒結束，喝叫一聲：「玄薇，男女授受不親，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嗎。站到我身邊來。」張玄薇身子一抖，連忙鬆開我，手上的銅鈴鐺也應聲落在地上，鈴鐺裡的棉花也滾落在地上。
張玄薇低聲道：「我與蕭寧之間……」
張天師喝道：「過來。」
張玄薇咬著嘴唇，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自己父親，移動了兩步，就站在中間位置。
張天師有些不滿，見女兒眼睛有些發紅，便沒有再相逼，呵呵笑了兩聲，一雙虎目落在我身上，道：「蕭寧，之前你答應過我，不會對玄薇動感情的。你今日溜進書閣，偷偷與玄薇見面，壞了玄薇名聲，你作何解釋！」
張天師的聲音很低沉很平和，但是傳入我耳朵之中。我的心口像是遭受了重捶，腦袋也是一蒙，差點站立不住。我身後就是書閣的南牆，我伸手扶住，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張天師之所以利用這種法子，是不想讓女兒張玄薇看出他在逼我。他話裡面的壓迫感，阿九與玄薇都聽不到，只有我一人聽得到。
我咬了咬嘴唇，利用痛感來驅散身體裡的不適感。
我手鬆開了牆面，道：「天師大人，水從高處留下，風從遠方吹來，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與玄薇之間的感情，也是自然而然產生的。道家講道法自然，將一切自有定數。我與玄薇之間的感情，就是自然而然，就是定數所致……」
張玄薇聽到這話，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張天師袖子一揮，道：「你少給我說自然而然的事情。從今以後，你不能再與玄薇相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你與玄薇本不是一路人。」
此刻，張天師的壓迫感越來越強，雙眼之中的威懾力也越來越厲害，站在我身邊阿九也感覺到了。
我額頭上沁出密密的汗水，咬牙牙關道：「天師大人，我向來尊敬您！但是您的這個要求，蕭寧我不能答應。我這一生，若再也不能見玄薇，生命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張家與古家的婚約，乃是你們父輩所定下的，根本沒有徵得玄薇的意見。您是個開明疼愛女兒的父親，請您尊重女兒的決定。」
「豈有之理，你在天師府養病，便是受了我天師府的大恩，老夫行走道門幾十年，從未見過你這樣忘恩負義之人。」張天師一手拍在書架上，沉木做成的書架子，應聲倒塌，書架上的書紛紛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窗外吹來，書頁嘩嘩作響，「老夫一把年紀了，還是聽一次聽到有人教我怎麼教育女兒……你好大的本事。你虛歲才十八吧……」
張天師怒火燒起，身上的道袍也跟著鼓蕩起來。張玄薇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跪在地上，哀求道：「阿爸，蕭寧並沒有冒犯您的意思。他……只是太心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的膝蓋也在搖擺，背後全部都是冷汗。張天師所帶來的壓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樣，直接壓在我的肩膀上。我咬著牙關，拚力抵抗著。土帥邊扛。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一擦嘴角，竟然有一絲鮮血。阿九身子往前動了一步，我伸手拉住阿九，道：「阿九，不要動手。」
「天師大人，我並沒有忘恩負義。我與玄薇的事情，還請您老人家成全。」我咬牙，用力所有力氣說道。
「可笑可笑……這世上的事情你不是固執就可以實現的。我不想奪你性命，連累女兒怨恨我一生。若你識趣，地上的書翻過來之前，就從我眼前消失……」張天師道。
從架子落到地上《三洞經書》，正被窗戶傳來的寒風不斷翻動著，很快就會翻完……
第七十五章、激烈的爭吵
我看著地上的吹動的書，走上前一步，用力踩住，還有幾頁書頁沒有翻過去：「天師大人，這樣就不會翻過去了。」
張天師身上的黑色道袍展動，道：「蕭寧。你莫要跟我耍滑頭。走不走，要逼我動手嗎？」
張玄薇跪在地上，說道：「阿爸，你能否聽我說一句。」
張天師喝道：「你現在鬼迷了心竅，等你冷靜之後再跟我說話。蕭寧身帶毒蟲，身邊又是各種殭屍，你與他一起，勢必會走上一條不歸之路。他本是邪魔外道，不為道門中人所認同的。」
我冷笑一聲：「天師大人，我是邪魔外道，您是道門正統。那道門中又有多少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假小子？您難道不清楚嗎？」
張天師袖子一甩：「黃口小兒，沒想到一年多沒見，你口齒伶俐了不少啊。我問你，古家家主古劍仇，是不是因你而死。但是這件事情。古家人就不會答應你與玄薇一起的。」
張天師眼中的光芒更深邃，也更有力氣，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我。
我大聲笑道：「古家家主古劍仇包藏禍心，差點殺了我白師父，害死霸道老古古漢魂，他癡心不改，要領著古家在蟲門鬧出風波。我於死亡邊緣反手一搏，乃是不得已的舉動。我若是邪魔外道，古劍仇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古家鎮發生的事情，張天師並非親眼目睹。他所聽到的內容。都是來自於古家人與張玄沖的轉述，自然有很多偏頗的地方。
「我身帶毒蟲，帶著凶蟲，本不是我可以選擇的。」我接著說道，「命運與我，沒有什麼正邪之分。我奮力拚搏，不過是求活著。」
沒有命運。只有拚搏，我這麼努力，只不過求活著。
張天師瞳孔一縮，表情微微一變。
阿九道：「世上惡毒的人不計其數，反而是殭屍之中常用好殭屍。他們雖然行走在黑暗之中，但心卻是向著光明，帶著希望的。」
張天師喝道：「蕭寧。你可曾後悔殺死古劍仇，與整個古家為敵？」
我笑道：「沒什麼好後悔的。他們應該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好地想一想。為什麼古家這麼多年來，越來越不行了。」
張天師道：「好小子，看來黑白骷髏人教得很好，你都算得上半個殭屍了。好。我今日就要試試，你到底有幾成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