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夜色朦朧,白雪飛落。
天真人立於高高屋頂之上,居高臨下地叫聲,隨即又將衣帶垂下來,要拉張天師上去。
張天師喊道:「玄沖,玄放。助我上去。」役東醫巴。
張大哥與張二哥聽到父親的叫喊。快速往前面跑去,落在牆下,兩人左右站立,雙手合在一起,雙腿彎曲。
張天師快速奔跑,跳在兩人手掌處,兩人齊齊用力,將張天師拋了上去。張天師落到屋簷邊緣,伸手一勾,而後身輕如燕地跳了上去。
眾人皆是一片叫好。
張天師是道家弟子,雖然不會像金僵一樣飛天遁地,但這種身手也是極其出眾的。
張天師穩穩落在屋頂上,冷笑一聲:「金僵,你引我上來,到底有何陰謀詭計!」
天真人道:「咱們在下面打,有些弟子看不清楚。索性跳到上面來,讓他們看清楚些,對他們的修行也是有好處的。」
張天師有些詫異,長劍一指。再次刺了出去,劍招變化之快,遠遠超過剛才。
張大哥與張二哥探直了腦袋,看著天師大人的一舉一動,把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變招都看在眼中。四處的散落的弟子,雖然看不懂劍招的妙處,但也受到奇妙劍招的影響,心中自然多了一股豪放之氣,對天師府更有信心了。
天真人連連躲閃,屋頂的積雪紛飛飄落。張天師身上的氣勢更強大。天真人身上則籠罩了一層藍色的屍氣,借此來抵擋住劍招中帶著破魔之力。
鐵劍鐺鐺作響。身子妙曼無比,兩人高飛跳落,低處出手。足足打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分出勝負高低,倒是手長的兩個鐵劍卷刃,不能再用。
張天師喊道:「老大,再取兩把鐵劍上來。」張大哥聞聲,從天師府弟子手中,取出兩把長劍,一把扔個張天師,一把扔給了天真人。
兩把鐵劍同時出鞘,又碰在了一起。
張天師以劍為筆,結印的動作更快。天真人劍招拆招,沒等九字真言揮出來,便用靈蛇劍法破壞他的攻勢。
張天師與天真人再次顫抖在一次。真是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張天師若是遇到尋常殭屍,根本沒有必要使用鐵劍,捏出一道符紙就可以解決掉,只有遇到天真人這樣的絕世金僵,才值得使出畢生所學。
天真人遇到尋常道士,眼珠子一蹬,就能把道士嚇得屁滾尿流,無需動手,也只有遇到這一代的天師,才值得他出手。
鐵劍鐺鐺作響。
眾人等在下面,因為寒風的緣由不由地發抖。茅山七子與古家道士本欲上前與我們動手,但見張大哥與張二哥等在下面,又讓天師府弟子站在最前面,只好作罷。
金腦袋道:「該死的天真人。興致來了,什麼都忘記了。鐵劍刺出,直取小天師的喉嚨,那就什麼都解決了。」
張二哥聞言,虎目一掃,看向金腦袋,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小心我用靈符燒掉你。」
金腦袋咯咯怪笑:「小娃娃,你爹爹本領高強,你有他一半本領嗎?沒有的話,就乖乖給我把嘴閉著。」
張二哥怒火中燒,袖子捲起來,就要衝上來。張大哥一把拉住:「二弟,你若跟腦子有問題的人打架,外人看來,也會覺得你腦子有點問題。」
張二哥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我差點中了他的詭計,好險,好險。」
金腦袋抓著腦袋,叫道:「蕭天真,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腦袋有問題了。你剛才那一叫,把我的名聲全部敗壞了。」
金腦袋轉身快速跑了起來,縱身一躍,跳上了屋頂,落到了天真人身邊。
二叔忙大聲叫道:「金腦袋,你腦袋進水了嗎?」
金腦袋喝道:「天真人壞我名聲,我要讓他跟大家說說。我智慧超凡脫俗,尋常人根本比不上。」
眾人本以為金腦袋跳上屋頂,是要幫忙對付張天師,沒有想到卻是針對天真人。道士那一方發出哄笑聲,都覺得不可思議。
金腦袋喝叫一聲之後,直接出手,偷襲天真人的背後,手中多了一根銅錐子。
二叔歎了一口氣,搖頭道:「你……這又是何苦呢。金腦袋,你的智慧的確是無人能敵啊。」
金腦袋從背後偷襲,銅錐子沒有刺到天真人,卻感覺身子失重,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被天真人舉了起來。
「蕭天真……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金腦袋驚慌不已,連連怪叫。
「金腦袋,你再與茅山弟子試試手,別在這邊搗亂。」天真人大喝一聲,把金腦袋抓起來,丟了出去,直接飛向茅山七子。
茅真見金腦袋飛來,連忙讓眾師弟推開。
張大哥說道:「有勞七位出手,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
茅真臉色並不好看,方才遭了天真人一頓破罵,說他們以七個打一個,現在這個傢伙又自己跑了回來,真是叫人頭大。
金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站了起來,身上沾滿了積雪,叫道:「又是你們七個,倒霉倒霉,看到你們真是不開心。」
茅真原本並沒有想著動手,愣是被一句話激怒了,叫道:「師父教導我們,對付邪魔外道,無需講什麼江湖道義,今日咱們並肩上,除了這瘋魔的殭屍。」
茅真一聲叫喊,眾師弟腳步轉動,把金腦袋團團圍在中間,手上捏著符菉,銅鈴鐺也跟著搖晃起來。
金腦袋哎呀哎呀地怪叫,跳來跳去,身上的九幽寒氣跟著散了出來。
我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我見之前與金腦袋打過交道,他的性情並不是這樣子,至少不會這般「搞笑」。莫非是進入蟲門之後,受到九幽寒氣的影響,腦子出現了一些問題。
金腦袋激發出身上帶著的九幽寒氣,與茅山七子鬥個平分秋色,不分高低。
就在此刻,天真人與張天師手上的鐵劍當中斷開,兩人各持一把斷劍,分立在屋簷的兩側,寒風襲來,兩人衣袍招展。
天真人道:「都廢了兩把鐵劍,還是沒有分出勝負。今日太過寒冷,你是人類,身體熱量散發快。我佔了一定便宜,那日天氣晴朗暖和,我們再打過,一定要分出勝負。」
話說一落,天真人便將斷劍丟在地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張天師。
張天師也將斷劍丟在屋頂上,負手而立,道:「暢快,你這隻金僵的確有些實力,與一般的殭屍也有些不一樣。我相信你是言而有信之人,此番未能分出勝負,下次咱們再打過。」
張天師性情磊落,說完這話,便從屋頂之上跳了下來,落到地上,走到茅真七人身邊,喝道:「好了,不用打了,讓他們離開這裡。」
茅真眼看自己這一方佔了很大優勢,沒有收手,銅鈴鐺依舊晃動。
張天師臉色一沉,頗有些不高興。張大哥與張二哥忙上前,隔開了茅山七子與金腦袋。
茅真有些不解,質問道:「天師大人,這金腦袋性情乖張,金僵實力超人,若是連夜遁走,怕是要危害人間。我等皆是道門除魔人,有責任誅殺他們。萬不可縱虎歸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張天師斜視了一眼茅真,冷冷說了一句:「這裡是天師府,是龍虎山,不是你三茅的地盤!我想怎麼做,還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哼……」
茅真嚇出了一身冷汗,臉色慘白不堪,連忙說道:「我知道了……一切聽憑張天師吩咐。」
第九十六章、難以察覺的暗示
張天師語氣和緩下來,說道:「那就行啦,都散了吧。」
茅真忙擦去額頭的汗水,帶著幾個師弟,慌忙退去,走出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幸而一旁兩個師弟上前扶住。
茅真在張天師面前,就跟紙糊的一樣,不敢有半點囂張之處。足見張天師的威嚴。
金腦袋瞧了一眼張天師,眼神一慌,忙將手上的銅錐子收起來,快速退了回來,眼睛瞪得大大,生氣地盯著天真人。
天真人道:「你要是想留下來過夜。你就留下來吧。」金腦袋耷拉下腦袋,走到阿九身邊。不再言語。
張天師黑袍揮動,喊道:「蕭寧,你好自為之,事情定了下來,不要再上門鬧了。」張天師說完這話,並沒有等我回答,袖子一揮,轉身走入偌大的天師府之中。
天師府的燈光照耀出來,顯得張天師的身形格外地孤獨。
張大哥遠遠看著我,搖了搖頭,也跟著走了進去。我心中有很多疑惑,也有很多話要說,卻無從說起。也無法再說下去。
張二哥喊道:「我父親讓你們走,便不會有人去追你們。我也不會追上去,都快走。」張二哥說完話後,隨即看了看古家來的道士,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我雙手一拜,隨即與天真人一起,大步離開了天師府。
我們與來時一樣,天真人帶著二叔。黑師父帶著阿九,白師父帶著我,金腦袋跟在後面。
我們在夜色之中跑動,光線暗淡,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風聲從耳邊吹過。
有了張天師的命令,的確沒有人再追上來。不過,還是有兩個古家的暗探,悄悄地跟了上來。
黑師父與阿九在留了半途,截住了這兩個暗探,一頓暴打,打得他們鼻青臉腫。兩個暗探嚇破了膽,一瘸一拐地退了回去。
天真人擔心還有人跟著我們,繞了很大一個圈子,最後才回到道窟裡,回來的時候,天基本上亮了。
大雪停了下來,有幾隻鳥雀不斷地叫著,山路上罕見有人跡,遠山上有兩座道觀照常敲起了銅鐘。役布冬才。
阿九熟練地生火,又烤了兩隻兔子。我情緒低落,心中壓著一塊大石頭,想起今天張天師的態度,不知道為何,總是高興不起來。
阿九道:「蕭寧,忙活了一晚上,你且打坐休息一會。」
我眼中無神,感歎一聲:「阿九,我感覺好困難。天師府,古家,茅山,三派合在一起,真正動起手來。咱們未必會贏。」
阿九沒有回答我,將烤熟的兔子遞給我,笑了笑道:「有什麼問題吃飽了再說。人在飢寒交迫的時候,總容易把困難無限放大的。」
我半信半疑地看著阿九,吃了些兔肉,身上稍微暖和了一些。外面徹底亮了,熬過漫長夜晚,白天終於到了。我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
天真人很是興奮:「蕭關,沒想到這個張天雲,竟有如此的修為。一把鐵劍使得是出神入化,不簡單吶,人中之龍啊。」
二叔道:「天真人,我看得出來,你並沒有用全力,像在試探什麼。」二叔深知天真人的實力,自然看得出天真人沒有用全力。
天真人神秘一笑,並沒有否認二叔的說法,笑道:「君子佩劍!我從他劍招之中,看得出張天雲是個光明磊落之人。所以就多試了試。他現在才五十歲不到,再過幾年,我或許要用全力,才能完全壓住他!」
天真人與張天師足足打了一個小時後,用了鐵劍,對張天師都是讚美之詞,沒有半點詆毀,足見張天師的修為之高。
二叔猶疑了一下,歎道:「可惜他對蕭寧的成見很深,對殭屍也有很多看法。一門心思想著把女兒嫁給那個古長空。這就不好辦了……」
二叔說出了我們的擔憂。搶親這事情鬧到最後,就必須過張天師這一關。
天真人站了起來,思索了一會,問道:「蕭關,你從張天雲的劍招中,看出了什麼東西沒有?」
「什麼意思?」二叔不解,連忙問道。
天真人說:「張天師劍招中,有一種很重的宿命感,也有一種深深的無奈。外人雖然感覺不出來,但我卻察覺到了。」
金腦袋很是不解,忙追問:「怎麼可能!我看那張天師招招致命,怎麼會有你說的宿命感,無奈感呢?分明透著一股天下我最囂張的態勢!」
天真人哂笑一聲:「金腦袋,以你的智商很難向你解釋的。你啊,還是乖乖地站在一邊,不要插嘴。對,去洞口守著,別讓人追上來了。」
金腦袋眼睛溜溜轉動,嘴角抽搐一下,低聲道:「蕭天真,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綁在石頭上,讓太陽曬死你……」
「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張天師向來霹靂手段,見到殭屍,一般都是靈符,銅鈴鐺,還有法劍招呼上……他為何要拿一把鐵劍跟你過招。」白師父道。
白師父意思很明顯,雖說張天師將「道教九字真言」的威力融入劍招之中,但用一把鐵劍,的確有些說不通。
莫非張天師並沒有想過誅殺天真人?
天真人道:「沒錯,他只想與我過招,並沒有想過殺死我。可他畢竟是道門正統的老大,不用點真招,旁人肯定會說閒話,所以他招招凌厲,並未有半點遲疑!」
天真人一語道破天機,張天師只想與天真人果真,但為了怕旁人職責他,一招一式都是拼了全力。
二叔問道:「他為何要這樣做,在我印象之中。天師府弟子包括天師本尊,對殭屍向來不會留情。這一點,大家都是清楚的。」
白師父點頭道:「是的。幾年前,我與師兄曾經來過這裡。與天師府的弟子發生過猛烈的激鬥,師兄還被抓起來了。」
「世間萬事萬物都在變化。張天師是人,而且是有有覺悟的人,自然也會變化。」天真人說道。頓了一會,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他到底有什麼深意,我還是弄不清楚。」
經過天真人這麼一分析,我們得出玄薇之父張天師對於殭屍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
這種隱藏在暗中的意味,常人很難看出來,只有當事人天真人感覺出來了。可以說,張天師是通過一種最為安全,也是最為隱秘的辦法,告知了他的心理轉變。
他如此地小心謹慎,看得出來他有些難以直說的苦衷。
我心中一喜,不由地說道:「看來這當中發生了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可能威脅到天師府,威脅到玄薇的安全!」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