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節

當然,最為主要的原因是米飯與蘿蔔不合他們的胃口。這些清湯寡水的東西,早已不能夠滿足他們饕餮一般的肚皮,再加上四人近日消耗太大,嘴中無味,都想著吃上一口油膩的燒肉。
古平英歎了一口氣,道:「三位弟弟都多吃一些,山中的氣溫下降得快,夜晚不好熬的。」古平雄,古平豪,古平傑三人應了一聲,十分為難地吃了起來。
我吃到第三碗米飯的時候,英雄豪傑人均才吃了小半碗,見我狼吞虎嚥,皆是露出鄙夷的眼光。
我呵呵笑道:「四位英雄豪傑,我自小家中清貧,最愛的就是米飯和蘿蔔。蘿蔔就是人參,多吃一些才能補身體的。」
古平英道:「人參就是人參,蘿蔔就是蘿蔔。胡說八道,你倒是餓死鬼超生,什麼都吃啊?」
我第三碗米飯吃完的時候,忽然大叫一聲:「不好意思,我在米飯和蘿蔔裡面下了毒,你們還是不要吃,吃多了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而死的。」
古平英臉色一變,丟下筷子就要發怒。
我又笑道:「你們都看著我,盯著我,我哪有什麼機會在飯菜裡面下毒啊。只是跟你們開個玩笑,快吃吧。等下飯菜都涼了,那就不好了。」
英雄豪傑四人原本就覺得食之無味,經我這麼一說,更是不願意再吃了,索性斗丟下筷子。古平傑道:「我要是毒死了,死之前也要掐死你。」
我心中好笑,這四個大蠢蛋,我張口胡說八道幾句,就逼得他們不敢吃飯,倒是超出我的料想。古長空用這樣蠢蛋辦事,哪有不輸的道理。嗎在亞號。
古秀連則不一樣,吃得並不快,每一口都小心翼翼地咀嚼著,看得出來,他是一個愛惜糧食的人,對糧食有些一種天然的感情,不願意浪費每一粒糧食。
我心想:「興許是因為他在蟲門了待了很久,吃的都是生長在冰淵上的白蘑菇。所以對人間的糧食格外地珍惜。」
我笑道:「古道長還是厲害一些,尋常的毒藥不僅不能傷害到你,還能給你補充營養,我真是佩服您老人家啊。這四個慫蛋,和您老人家一比。您才是正兒八經的古家人,他們四個都不配姓古。」
古平英一拍桌子,大聲叫道:「蕭寧,家主不讓我們殺你,但我可以割下你的舌頭。你在胡說八道,舌頭就沒有了的。」
我哈哈大笑:「哎呀,我就坐在你們對面,你有本事動手,別說那麼多。我等著你的。」
古秀連吃了一碗米飯,中間夾了七筷子的蘿蔔下飯,放下米飯,道:「不要再吵了,無憂和他的師兄過來了。」
古平英腦筋轉動,道:「蕭寧,可能是天師府弟子,你最好是隱藏自己的身份。到時候他若為了救你,耽誤他的性命,可怪不得我。記住,你叫古寧。」
「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們人多,我蕭……古寧不跟你們計較。」我彎下身子,從地面弄了些灰塵,塗在臉上,再加上道觀裡燃燒照明是幾盞微弱的油燈,光線暗淡,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無憂小道童走在前面,張東健跟在後面,神色疲憊,臉上的鬍子拉碴,臉形消瘦了不少,腳步也很沉重。完全不是之前那個灑脫不羈的張東健了。
我心中暗想,張東健受罰,肯定是因為張玄薇的事情。
那日我要帶走張玄薇。明朝姐姐破「天師伏魔陣」,到了最後,表明自己的身份。張東健是第一個放下手中鐵劍,退到一旁的,之後天師府弟子都放下了鐵劍。
張東健來到清風觀,相當於是被張天師「流放」到這裡。那日一大半的天師府弟子放下的手指鐵劍,張天師不能一個個都趕到山洞裡面壁思過,只有把第一個放下鐵劍的張東健「流放」到清風觀來。
張天師把張東健流放在這裡來,並沒有趕到寒冷的山洞裡面壁。可以看出,張天師對門下弟子放下鐵劍挑戰他的權威這件事情,並沒有氣急敗壞,相反從他的心底裡面,是感到欣慰的,所以只是象徵性地懲罰了張東健。
從張東健的臉上散步抑鬱之情,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並沒有體會到張天師的深意。
張東健比無憂大了十多歲,但與無憂關係很好。無憂看到師兄的到來,欣喜不已,道:「師哥,他們是三清山的道士,是來琵琶峰上辦事的。」又對古平英他們說道:「這是我師哥張東健,犯下了些過世,天師大人讓他來這裡住上一段時間。」
古平英、古平雄、古平豪、古平傑四人聽到張東健的名字,不由地一驚,齊齊地看了過來,神情都變得有些古怪。
無憂口直心快,什麼話都說了出來。
張東健苦笑道:「幾位道兄看笑話了。東健的確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師父老人家沒有把我趕出師門,沒有把我趕到荒山枯洞中去,也算是對我的格外開恩。」張東健頓了一下,道:「清風觀條件簡陋,幾位道兄莫要嫌棄……」
老四古平傑瞪了半天,大聲叫道:「健兄,原來是你啊。看了半天才認出你啊。幾日不見,都瘦成這個樣子了。哎……令師尊也太過苛刻了吧,就因為看幾本書就要把你趕到這來……」
第一百三十九章、聰明人
「其實在下覺得,那些書還是要看的,可以增長不少知識。令師尊太過苛刻。我還想著回三清之前和你再敘敘,一直沒有機……」古平英欣喜不已,接著老四古平傑,說得唾沫橫飛。眼睛直冒光,「一直沒有機會。這下好了,回三清之前。能與健兄在這裡見面,真就是天意!」
張東健心中有事,聽了兩人的話,沒有多大的興致。有些意興闌珊地問道:「你……是哪位?咱們以前見過嗎?你方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古平傑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道:「健兄,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咱們何止是見過啊,還打過交道的!」嗎史女號。
張東健一臉茫然,絞盡腦汁想了一會,搖頭道:「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你們打過交道了,你能說清楚一點嗎?」
古平英咯咯笑了兩聲,道:「四弟,健兄受罰,心情抑鬱。過去的事情,咱們就不要再提了。那些事情還是私下說比較好。」
張東健更加疑惑,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古秀連對於英雄豪傑四兄弟與張東健之間的事情沒有半點興趣,站在一旁也沒有多說話。
我聽著他們幾人的對話,強忍著沒有笑出來。
我心說。英雄豪傑,跟你們打交道的人,不是站在你們前面的人,而是站在你們身後的我。
很顯然,古平英四兄弟認為張東健受罰的原因:是看了一些不該看的書,所以才會被趕到這裡。然後,事實上並非如此。
他們雙方說的不是同一件事情,繞來繞去,自然是雲裡霧裡,越說越糊塗的。
張東健聽到這話,有些抱歉地說道:「可能是我記性不好。記不太清楚了,還望你們多多見諒。」
古平英心領神會地說道:「這也正常!這段時間,古家與天師府走得很近。我山門中來了幾十號人,我四兄弟樣子普通,在人堆中極其不起眼。健兄是天師府風雲人物。每天會見到不少人,怎麼把我們四兄弟放在心上呢!」
張東健搖搖頭道:「道兄見笑了!師父老人家對弟子們要求苛刻,我這次上山受罰,其實和書沒有關係。我違背了師命,師父老人家氣憤不已,所以才把我趕到這裡來的。」
古平英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弄錯了事情,忙說道:「天降大任於斯人已,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健兄經此磨難,他日必成人中之龍!」
張東健感激不已,連忙一拜,道:「多謝道兄教誨。」不由心頭一暖,眼睛也跟著紅了起來,差點落下了感動的眼淚。
古平英道:「哪裡哪裡,我只是吊了書袋子。以健兄的秉性,他日的成就必定在我們四兄弟之上,日後還要仰仗健兄的照顧。」
雙方說到這裡,以一種相當巧妙的方式避免了尷尬和誤會的發生。這一點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無憂道:「東健師兄,其實我覺得住在清風觀比天師府要好多了。這裡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你來這裡根本就不是受罰,而是來享福的。」
古秀連頗有感觸地說道:「世人多愛繁華,哪裡會愛這種荒野中的風景呢。」
飯桌上的米飯和炒好的蘿蔔還剩下一些。無憂又去廚房炒了個蘿蔔絲端上來。張東健胃口不好,吃了半碗米飯就不吃了,連著歎了幾口氣。
無憂眉頭皺起來,擔心地問道:「東健師哥,你為什麼心事重重,既然來了清風觀,就一心一意地修行。」
張東健看著敦厚的無憂,道:「小師妹離開了師父,我擔心師父沒有人照顧,擔心師父老人家心裡不開心。」
我心中一動,沒想到張東健的品性如此醇厚,雖然遭到懲罰,心中還念著張天師,比一般天師府的弟子要好很多。
無憂眼睛眨動,想了一會,道:「東健師哥,你先在清風觀住上,說不定過了一個月,張天師就會派人把你喊回去的。」
「但願吧。」張東健最終放下了碗筷,和無憂一起,把火盆搬上來,從柴房弄了些柴火,不過一會,就燒起了大火。
煙火升起,熱量隨即散開了。無憂在神龕前點了油燈,大殿上光線相對剛才要亮了一些。古秀連要了個蒲團,在三清神像下面盤腿打坐,均勻地吐納。不過一會就進入了入定狀態,寒風吹來,古秀連巋然不動,絲毫不畏懼深夜的寒風。
大殿上光線亮了不少,張東健朝我看了幾眼,問道:「這位道兄,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也是三清道士嗎?」
古平英扭頭看著我,瞪了我一眼,提醒我不要亂說話。我心中暗想,若是張東健知道我的身份,極有可能與古平英吵起來。
以張東健與無憂小道童的本領,根本沒有能力打贏古秀連。目前來說,古秀連是不能暴露的。
我想清楚這些,忙說道:「對的,我是三清山上的道士,我叫做古寧。張道兄是天師府傑出人物,怎麼會見過我這種小角色呢?」
張東健雙眼瞪得大大,看了一會,有些頹廢地說道:「可能是我這兩日沒有睡好覺,腦子有些漿糊,事情都記錯了。」
古平英鬆了一口氣,道:「健兄,你是需要好好休息。」張東健陪著我們五人一起坐了一會,又抱了些柴火進來,弄了兩塊木板鋪在大殿中間,又抱了兩張薄被子。
無憂說道:「清風觀很少有客人來,被子原本就不多,前兩天丟了兩張之後,就更不夠了。你們講究著過一晚上吧。」
古平英笑道:「沒事,我們在三清山上,冬天也是十分寒冷。這種寒冷天氣,正好錘煉我們的意志。」
無憂點點頭,與張東健一起,把四周的門窗關好,然後離開了大殿。張東健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嘴巴動了兩下,沒有說什麼,就去一旁房間休息。
夜色漸漸變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火盆上的火不斷地晃動著。冷氣從大殿的四周呼呼地吹進來。古平英四兄弟兩人分了一場被子,裹在被子裡面,不斷地往火盆裡添火,饒是如此,身子還是不斷地發抖。
古秀連的呼吸越來越有規律,每一口呼吸的時間拖得很長。我差點以為他斷氣的時候,他又有氣息出來,倒一塊寂靜的石頭。
我靠在火邊,胸前是溫暖,背後不斷地冒著寒風。我也弄了個蒲團,盤腿而坐,按照天師府吐納辦法,慢慢地呼吸,借此抵抗大殿的寒冷。
我並沒有完全放鬆進入入定的狀態,我還在等機會。外面呼啦地吹著寒風,樹葉跟著嘩嘩作響,偶爾還有幾隻奇怪鳥兒發出叫聲。
英雄豪傑四兄弟靠在一起,已經睡了過去,有兩人還發出了鼾聲。天寒地凍,他們不能睡得很沉。我並沒有跳起來,打開大門衝出去。
古秀連的身份不能暴露,這一點至關重要。清風觀寒風凜冽,說不定會有古長空用來的監視的鬼影。我腦海之中想了很多個辦法。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異香。
這種香味起初並不強烈,過了十幾秒鐘之後,才變得凜冽起來。我暗暗催動了金蠶,又控制的呼吸,避免昏睡過去。
雙雙挨在一起的英雄豪傑四人,腦袋一歪,都昏沉地睡了過去。門縫之中傳來微弱的聲音,低聲喊道:「蕭寧,你出來吧。」
是張東健的聲音!
我心中不由地一喜,輕聲地跳了起來,踱著步子走到大門前。大門開了一道口子,寒風如刀子一般灌進來。
張東健等在門口,見我出來,不由地一喜,道:「我也不敢確定就是你。但我聽大師兄說過,你百毒不侵,就弄了些迷煙。若你聽到的叫喊,那你就是蕭寧了。那什麼狗屁英雄豪傑,聽他們說話的調調,就不是什麼好人。」
張東健倒是個聰明認,我不由地心想。
我從大殿裡面走了出來,低聲道:「多謝東健師兄出手,若不是你,我怕是要被他們帶到古家去了。」張東健長了我兩歲,我與張玄薇結為夫妻,按張玄薇的輩分稱呼的話,稱張東健為師兄是符合禮數的。
張東健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拉著我進去一旁的房間,說道:「我本以為你帶走小師妹後,會遠走高飛,離開龍虎山的。怎麼會落入古家人手中?」
我道:「一言難言,我帶玄薇離開天師府後。正好遇到她身體不舒服,幾度生死,耽誤了時間。我失手被古家擒住。」
張東健關心地問道:「那小師妹沒事吧?」
「所幸老天爺開眼,玄薇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現在住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古家人如要找到她,幾乎是不可能的。」我笑著說道。
張東健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日離開天師府的時候,聽到師父說:他日傷心離魂時,不見玉龍不回首。著實把我嚇了一跳,我一直都睡不好覺,現在終於可以安穩地睡上一覺了。」
我一拳打在牆上,罵道:「東健師兄,玄薇之所以會生重病,都是陰險歹毒的古長空設計的。我與玄薇幾度生死,差點雙雙走上黃泉之路。這仇我一定要報。」
「你是說小師妹生病,是因為古長空。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張東健咬牙叫道,整個格外地氣憤。
我道:「東健師兄。那五個古家道士格外厲害,我不能呆下去了。你和無憂都小心一些。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要去找玄薇。」
「你自己小心一些。」張東健給了我一個包袱,放著火折子和做好的火把,還有幾個用干葉子包好的飯團。這些東西,張東健早早就給我準備好了。
我背上包袱後,到了門口,拉動了房門,門前站在一個中年道士,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灰色道袍,手上提著一個白毛拂塵,天庭飽滿,身材十分偉建。
「你怎麼還活著,還跑到我這裡來了?」那中年道士有些詫異,大聲說道,雙眼不解地看著我。
第一百四十章、馴龍少女
中年道士手中的拂塵一甩,眼神頗有些奇怪。我心中疑惑,剛要開口辯駁,小無憂從後面跑了上來,歡喜地喊道:「師父,你回來了啊。」
中年道士點點頭。說道:「無憂,他是什麼時候來到清風觀的。」中年道士用拂塵指著我。無憂道:「天黑時分,隨著五個古家道士一起來的。」
我心想道。既然是無憂的時候,那就是清風觀的觀主了,我雙手一拜,道:「在下蕭寧。不知道長方纔那話是什麼意思,我命格雖不好,但經過種種磨難,已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以為中年道士所說的,是我命格極壞,本不應該活在世上這件事情。
他是深山修行的道士,或許能從我的臉上看出我的命格好壞。嗎投叨扛。
「我從來不相信命格好壞,人的命運,要靠自己去拚搏奮鬥的。」中年道長說道,「那天傍晚,我親眼看著你抱著一女娃娃跳入懸崖。那娃娃在你懷中,我沒能看清楚,但是你的樣子我還是記得的。」
我心中咯登一下,原來眼前這個衣服打滿補丁的中年男子,看到我帶著張玄薇跳入懸崖。所以才會追問。
我問道:「你是怎麼看到的?」
中年道士道:「那天下午快天黑的時候,我就在那邊附近辦事,正好遠遠地看著你抱著一個女娃娃投入懸崖。本以為你們已葬身崖底,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真是嚇我一跳啊。若不是聽你呼吸正常,我還以為你是詐屍的殭屍,口袋裡的靈符早就打出去了。」
無憂在一旁說道:「我師父的靈符那是很厲害,一般殭屍根本不敢靠近。」
我點點頭,心中忽然想起,中年道士外出,是出去找被子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與黑白師父、謝靈玉他們打起來。不過看他的身上,倒是乾乾淨淨,不像與人動過手。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