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下車以後,我拼了命的朝家裡趕去。而到家以後,推開門的剎那,我突然間陷入了徹底的恐慌。
氣氛不對。
我的母親坐在一張搖椅上,身體在輕輕的搖啊搖啊搖。在我母親的懷裡,赫然躺著我的父親。
我父親半個身子都在地上,上半身在我母親的懷裡,隨著他一起輕輕的搖晃。我母親的嘴裡,輕輕的哼唱著一首歌。
一首很老很老的歌。
我在梧桐樹下乘涼,梧桐樹枝打把椅子,梧桐葉子用來引火,梧桐樹幹做口棺材。
這是一首童謠,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聽到的。由於歌詞太過詭異,小的時候,只要我一唱起這首童謠,我母親就會呵斥我。
可是今天,她自己唱起了這首童謠。
我站在門口,流了一身的冷汗。
緩緩的走進屋裡,來到母親的身後:「媽,我回來了。」
母親歌聲停下了,身體卻還在輕輕的搖晃。輕聲的說:「跪下。」
我不理解母親為什麼讓我跪下,但這是母親的命令,我無法拒絕。我跪下了,毫不猶豫的跪下,平靜的看著母親。
母親又說:「磕頭,磕滿九個再起來。」
我於是磕頭了,一下一下死勁的磕頭。連著九個,一個不少。而且每一個,都重重的撞在地上,頭痛欲裂。
磕完九個以後,我再次直起身子,靜靜的看著母親。這個時候,母親又說:「你可以起來了,來看看你父親。」
我站了起來,朝著母親走去。一直走到了母親的身後,父親的那張臉也出現在我視線之中。而就在那一瞬間,我雙腿一軟,再次跪在了地上。
這一次,是不由自主的。
因為在這瞬間,我腦子幾乎陷入了一片空白,下跪成了我本能的動作。
躺在我母親懷裡的人,就是我父親。然而他那張臉,是一張死人的臉。我的父親,死了。
時間在走,但我感覺一切都靜止了,寂靜無聲。一種不知道什麼感覺的奇怪感覺,在我心裡頭流淌著,愈發強烈。
我母親的聲音忽然響起:「你來晚了,晚嘍,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說話間,我母親摟著我父親又在搖椅上輕輕的搖了起來。他對我說:「這首童謠,你還記得嗎?小的時候,只要你唱起,我就要打你。但是你知道嗎?這首童謠是誰教你的?」
我機械的搖了搖頭,已經發不出聲音來。
我母親說:「這首童謠,正是你父親教你的。這是一首招魂巫咒。有人死的時候,你只要在屍體旁唱這首童謠,那個人的魂魂便會凝而不散,久久的跟屍體待在一起。」
母親說完,忽然間又一次唱起了童謠。
而在母親的歌聲中,我的視線漸漸的模糊了。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的流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當我驚醒過來時,是在殯儀館。父親的屍體,已經被裝入了棺材裡面。我站在棺材邊上,繼續凝視著父親的屍體。
父親很平靜,跟以往以上,不喜不憂也不怒,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和諧,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只是睡著了。
然而,他的臉上長著幾塊清晰的屍斑。除此以外,他那張臉白的實在是有點恐怖。
正常人死了臉也會發白,那是因為血液停止流動。當血管裡的紅細胞不攜帶氧氣的時候,顏色就會變淺,所以就沒那麼紅了。
然而我敢說,我父親臉上的那種白,絕對跟正常的白區別很大。如果真要做對比,我只能這樣打比方。正常人死亡,只是血液停止流動,而我父親死亡,是身體裡面的血液全部被抽乾。
「爸是怎麼死的?」我問母親。
此刻,母親站在我的對面,身體輕輕晃蕩起來。嘴裡,還在小聲的哼唱著之前那首童謠。
我說話的時候,他停下了,低頭看著父親的臉對我說:「你真想知道嗎?」
我說:「我必須知道。」
我母親搖頭:「可是,你一旦知道了,就不會再愛我了。」
我說:「什麼意思?」
母親說,等會你就懂了。
父親封棺了,我最後看了一眼父親,自己的眼角終於止不住的淌淚。其實我感覺沒那麼悲傷,可他麼的眼淚就是忍不住。
而就在這時,殯儀館外出現了一夥不速之客,大喊著一個名字:「何花菊。」
何花菊,是我母親的名字。
我母親忽然抬頭對我說:「小曦,不要恨我。」
第675章母親的身份
我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看著母親:「媽,你在說什麼呢?」
我母親輕輕的搖起了頭,嘴裡聲聲的發出冷笑。她說:「那個人不是降頭師。」
我說:「媽,你沒事吧?」
門外的幾個人說:「何花菊,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轉頭看去,之前喊我母親的幾個人已經來到了門口,靜靜站立著,居然是幾個警察。
看到他們,我又轉頭看向母親。那種不安,變得更加強烈了。總有一種感覺,我馬上就要失去母親。
於是情不自禁的,我一個箭步來到母親身前,擋住。對著那幾個警察一聲大吼:「我母親犯了什麼事?你們憑什麼抓我母親?」
這幾個警察沒有多大反應,領頭的人說:「你母親涉嫌殺人罪。」
殺人罪?
聽到這幾個字,我再次轉頭看向母親。可是,母親此刻仍舊在發笑,一點反應也沒有。
打我有記憶開始,母親就是個溫柔善良的人,連雞都捨不得殺,她會去殺人?這一刻,我快要失去理智。
「你們給我滾蛋,胡說八道什麼?」
幾個警察說:「不要妨礙公務,否則我們連你一起帶走。」
我說:「你們可以試試,老子今天還就妨礙公務了。也撂下一句狠話,我母親,今天你們誰也帶不走。」
幾個警察臉色大變,紛紛朝腰間摸去。我同樣也做出回應,摸向自己的背包。
父親剛死,這些警察居然在我父親的靈堂裡說我母親是殺人犯。任何人,也絕對嚥不下這口氣。要不是這幾個人是警察,我早已經衝上去動手了。
氣氛瞬間陷入一片肅殺之中,我已經摸到了自己的那把古劍。對面幾人雖然帶著槍,但是我敢保證,在他們打死我之前,我能將他們全部解決。
我的眼睛死死盯著幾個人的脖子,等待他們的一舉一動。
可就在這時,我母親忽然不笑了。她走到了我的面前,擋在我的前面。小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給我擋風雪的。
一次,我們等車。街道上刮起了寒風,還飄著雪沫子。母親將我拉在身後,幫我擋著寒風。後來車來了,母親上車後一直在發抖,她的手已經凍僵。
我母親對那幾個警察說:「能不能再給我幾分鐘,我跟兒子說說話?」
母親的出現,氣氛瞬間冷卻了一些。我的注意力,也轉移到母親身上去了。
對面,那幾個警察點了點頭,然後紛紛後退了幾步。
母親轉過身來,對我說:「小曦,你不要衝動。媽沒事的,就是跟他們走一趟而已。」
我對母親說:「媽,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母親說:「你還記得你爸給你說過的故事嗎?那天,他睡到半夜的時候,門外突然來了個打燈籠的人,並叫醒了你的爺爺。你爺爺就起床出去了,最後你父親出門,發現你爺爺跟一個陌生人扭打在了一起,你爺爺還被打入了地窖裡面。」
我說:「我當然記得。」
母親忽然遲疑了起來,許久才說:「那個打燈籠的人,根本不是什麼降頭師。」
聽到這話,我腦子轟隆一聲響。我說:「那是誰?」
母親再次遲疑起來,久久的說不出話。她緩緩地往後退去,對我說:「辦好你父親的葬禮。」
說完,她朝著門外衝去。我又喊了一聲:「那是誰?」
一邊喊,一邊朝門外追去。而我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你還記得瘋子國的故事嗎?在瘋子國的故事裡面,是不是這樣說的?有一天下了一場暴雨,你爺爺被雨淋了,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女人,後來這個女人就成了你老媽,也就是我?」
我記得,關於我老媽是這樣說的。據說是我爺爺在外面被雨淋了,碰巧遇到個女人,那個女人收留了我爺爺。後來,那女人還送我爺爺回了家。
到我家以後,我爺爺主持了婚事,將女人許配給我父親。這個女人,就是我的母親。
我母親到了我們家以後,從來也沒有回過娘家,就連瘋子國也不知道我母親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母親這麼一說,我想起了這段故事。而這個時候,我也衝到了門外。我到門外的時候,母親正跟那伙警察站在一起,均反臉回來看我。
我對母親說:「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母親說:「你想起了這段故事吧,我是你爺爺帶回來的。」
我說:「那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母親說:「沒有人知道我來自哪裡,唯一知道的人就是瘋子國,難道你們不懷疑我的身份?」
我說:「你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母親說:「其實,我跟瘋子國一開始就認識,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她並不是半路上碰到我的,而是特意去了我那裡,將我帶回來的。」
聽到這話,我渾身一僵。一股涼氣躥上心頭,欺騙,這個故事中太多的欺騙。
我看著母親,說不出話來。我母親沉默了一會才說:「我跟瘋子國不僅認識,而且還有很重要的關係。那就是,瘋子國其實是我的父親。」
我腦袋再次轟隆一聲,感覺快要炸裂了。
這時,我母親的聲音幽幽的響起:「瘋子國就是那個半夜打燈籠將你爺爺推入地窖裡的人,也就是說,那個半夜裡打燈籠的人,正是我的父親,你的外公。沒有什麼南洋降頭師,你們都被騙了。」
一股恐慌在我心中蔓延,我渾身的骨頭彷彿在一瞬間全部碎裂了,滑倒在了地上。
良久,我驚醒過來,抬頭看去,我母親和那幾個警察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傻乎乎的回過頭來,看向父親的棺材。腦子裡反反覆覆的迴盪著我母親的聲音,打死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一幕。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那個打燈籠的人是南洋的那個降頭師。他將我爺爺打入地窖,然後自己霸佔了我爺爺的一切。
可是到現在,我母親卻告訴我那人根本不是降頭師,而是她的父親。
我懂了,我母親的意思很明顯。她的父親將我爺爺打入地窖,之後等我母親長大了,又將我母親帶來跟我父親成婚。瘋子國不是我爺爺,而是我外公?
等等,我母親為什麼成了殺人犯?她成殺人犯的時候,為什麼我父親剛好死了?
想到這,我猛的從地上蹦了起來,腦子裡有個想法。
我的外公殺死我爺爺,我的母親殺死我父親。
第676章父親有話要說
這個想法瞬間在我心中凝結,我的身體同樣也化作雕塑,瞬間石化。
《鬼術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