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成串的火星,像是蛇一樣在地上連打了幾道彎,直奔轎門竄了過去。就聽轟的一聲,那紅轎子像是撞上了火藥一樣被崩上了天。
還在空中打著轉兒的轎子,忽然敞開了轎門,從門裡放出來一座紙紮的金鎖橋。那橋才一落地,立刻把五六米寬的街道給封了個嚴嚴實實。乍看上去,像是它本來就蓋在街上一樣。
那頂紅轎子也跟著輕飄飄的落在了橋上。緊接著,轎子裡有飄出來十七八個穿著古裝的紙人。每個人手裡都挑著一盞大紅燈籠,一左一右的從轎子口一直排到橋下。看那架勢,就像是在迎接貴客。女來低劃。
「請貴客上轎……」
我腦袋裡頓時轟的一下,兩隻腳不自覺的往前走了兩步。還沒等我剎住腳步,吳子奕已經在我身後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從我耳邊呼嘯而過時,我的聽覺一下子被子彈的風聲給掩蓋了過去。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我幾乎沒有猶豫的雙腳點地,反向跳回了屋裡。
我的腳步剛剛落穩,就見院門口爬起一個人來。那應該就是房東。
「不好,他要上轎!」我距離遠門太遠,想要阻止都來不得及。
吳子奕抬手一槍打中了房東的腿彎,那人帶著一股鮮血跪倒在了地上。偏偏好死不死的把兩隻手給伸到了院門外面。
兩個紙人立刻衝了上去,一人拉著他一隻手,把房東從院子裡拽了出來。手腳麻利塞進了轎子。
轎簾子跟著一落,從紙橋上掉過頭去,起起落落的飛向了遠處。
「媽的!」我重重一拳捶在了窗台上:「秦曉日,房東回來過,你怎麼不告訴我?」
秦曉日結結巴巴的道:「他說,他說,回來取東西,拿了東西就走,誰知道他壓根沒走啊!」
我指了指秦曉日:「你呀你!我死挺著不出去跟他們正面交鋒。就是為了能拖出他們。鬼狐實在進不來,就能找我們妥協,談條件。說不定,這件事破點財也就過去了。誰曾想還搭進去一個人。」
寓祺眼睛亮了:「還能花錢消災,需要多少錢,我馬上讓家裡人打過來!」
「你……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要是能拿錢擺平,我還犯得著這麼費勁麼?
白霜華解釋道:「精怪要錢是沒有用的。王魂說的『破財』,是指跟對方談妥之後,花錢給他們修一個廟宇,讓他能享受香火,更快修行。但前提是,對方必須奈何不了王魂。」
吳子奕上來勸道:「算了別怨他,他不知道這裡面的規矩。這回搭進去一條人命,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我搖頭道:「我們這邊死了一個人,也許能稍稍平息一下對方的怒火,使談判更簡單一點。但是,我覺得他們控制房東的身軀,進來破壞我佈局的可能性更大。總之,我們得做最壞的打算。」
房東是這家的主人,不管他是死是活,都能輕易進來。房子是他的,他想怎麼辦沒人管得了。守門的靈符再厲害也不能阻止房主回家。而且他也有權利取消房子裡的任何佈置,包括揭掉我畫的門神符。
如果鬼狐真的來這麼一手,我就只能跟他們短兵相接了。
老陳道:「兄弟,咱們現在怎麼辦?」
「繼續守在屋子裡,等天亮再出去佈置。能挺過三天就有機會跟對方談條件了。」
我們幾個一夜沒睡,就那麼睜著眼睛守到了天亮。
這一回,我不知道對方能拿房東幹出什麼事兒來,就沒把重點放在屋子裡面。乾脆帶著他們幾個爬到了屋頂上,讓吳子奕在上面找了一個狙擊點,又把附近能藏身的地方清理了一下,好在這地方只有一戶人家,要是人多了,處理起來更麻煩。
我這邊還在佈置,秦曉日卻爬了上來:「我說王哥,那些狐狸怎麼知道咱們叫什麼名字?」
「我們入住的時候,互相喊過對方的名字。那些鬼狐未必聽到過,但是土地肯定聽去了。他們只要問問也就知道了。」
我頭也沒回的坐在屋頂有一句每一句的回答道:「記著,以後進了深山老林,只喊別人外號,不要喊大名。」
「一定,一定.……」秦曉日湊了過來:「你說,那狐狸應該是鬼才對吧?他後來怎麼弄出那麼多紙人的?」
我轉身道:「那隻鬼狐在賭氣,他被人說成像是紙人。乾脆就把附近墳地裡的紙活兒全都弄出來了,準備用那些東西,把我們一網打盡。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兒啊?」
秦曉日搓了搓手道:「王哥,你看你能收我當徒弟不?我那個……」
「那個狗屁,趕緊給我滾下去。」我一個頭兩個大:「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了?一個個有好日子不過,非要往術士禮湊合?沒死過是吧?」
「還真沒?」秦曉日下意識的答了一句之後:「王哥,你多大了?」
「三百二,趕緊走!我這邊忙著呢!」我攆走了秦曉日卻犯起愁來。
按照我的計劃,這次是應該藏在房頂上,我會畫隱息符,掩蓋我們的行蹤和人氣兒不成問題。但是,狐狸嗅覺異常靈敏,怕的是它到我們的氣味。
「怎麼能把氣味掩飾過去呢?」我正自言自語的嘟囔,又爬上來的秦曉日抽冷子來了一句:「往身上澆大糞哪!」
我頓時瘋子:「老陳,把這小子給我扔糞坑裡,不喝飽了,不讓他出來。」
「王哥,陳哥,別玩真的……,那是糞坑,不是澡堂子。」
老陳扔沒扔他我不知道,但是這個世界總算安靜了。
我看見身邊的吳子奕的嘴角掀動了一下,像是想笑但是沒笑出來:「我有辦法掩飾氣味。」
「你?」
吳子奕道:「我是槍手,一個好的槍手。必須學會隱蔽。如果狐狸的嗅覺不超過軍犬,我就有把握讓它聞不到我們的氣味。」
「那你試試吧!」
狐狸鼻子有沒有狗靈,我不知道,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試試了。
吳子奕拿走了我們幾個人的衣服,等到晚上才送回來,我們也按原來的計劃躲到了屋子頂上。
到了子時左右,大道上冒出來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那人的衣服不僅白得像是剛洗過一樣,而且樣式就跟電視裡古代人穿的裡衣一模一樣,要不是他的臉跟房東一個模樣,誰看了都會把他當成一具古屍。
吳子奕端起聚集步槍瞄了過去,我伸手按住了他的槍管:「先別動!那不一定就是目標,往附近看看。」
我拿著夜視望遠鏡往附近掃視了一邊,果然看見遠處還躺著一具跟房東一模一樣的屍體。
我說他是屍體,是因為他身上沒有了生命的跡象,臉上甚至已經冒出了屍斑。
問題是哪個才是房東?
那具屍體雖然躺在地上,但是兩隻手卻高高的舉在半空,雙腳再在來回往空中踢動。
屍體怎麼動,走過來的房東就怎麼動。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人在演模仿戲。
最要命的是,我弄不清那個才是真的死人。萬一一槍幹掉了房東,白白賠進去一條人命不說,我沒有黃泉錢給自己買命?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房東已經走到了大門口,抬起手來撕掉了門上了靈符,一步步往院子裡走了過來。
我咬了咬牙道:「開槍,打那個躺屍的腦袋。」
到了現在我只能先賭,走到門前的是房東,躺在那邊的屍體是個傀儡,鬼狐應該是通過控制躺屍的動作,來操縱房東的行為。
吳子奕端起狙擊步槍,瞄向了地上的屍體,手指跟著輕輕扣上了扳機。
第五一七五章準備
我見吳子奕遲遲不肯開槍,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麼了?打不著腦袋?」
「屍體在動!而且邊上好像有人!」吳子奕把眼睛從瞄準鏡上挪開了一點,我跟著側過身去順著瞄準鏡看向了地上的屍體。
從吳子奕的角度上,不可能直接打到屍體的腦門。所以她瞄準的位置是躺屍的下顎,憑借狙擊步槍的穿透力,只要打中下顎,不難把對方一槍爆頭。
可是,屍體的下巴卻在她瞄準的一剎那間往後仰了過去。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那具屍體用極快的速度往前挪動了一點,把腦袋仰進了距離他頭頂不遠的水溝裡,現在,除非是吳子奕站在屍體邊上,否則絕對打不著對方的腦袋。
更重要的是,躺屍附近真的有一道人形的黑影在晃來晃去,好像有意無意的在擋著槍口。
那不一定就是討封不成的鬼狐,也有可能是他找來的幫手。但是無論是什麼,我都不能碰他。我現在尋求是和談,不是剿滅,再惹他們一回就更沒得談了。
我眼看著那道黑影不由得皺眉道:「打屍體左腳心,就能讓他站起來!」
「我得換子彈!」吳子奕的梭子裡最上面的一顆是正常的子彈,下面那顆卻是經過我專門的處理的硃砂彈。
我在製作硃砂彈的過程中已經破壞了子彈原有的結構,在這種距離上硃砂彈打不死人,最多也就能讓人眩暈幾分鐘,我給吳子奕裝了一發硃砂彈,只不過是為了讓她應急用的。
等吳子奕重新換子彈,找位置,瞄準目標,說不定的那邊的房東已經進來了。
同樣瞄著屍體的老陳開口道:「你不用動,剩下那把狙擊槍給我。我打腳,你打腦袋。」女以嗎圾。
老陳從子奕手裡接過狙擊槍,同樣的,先裝了一發硃砂彈之後,才把狙擊彈壓了上去,跟著槍口一低瞄上了躺屍的腳心。
老陳裝彈,端槍,瞄準,雖然是毫不拖泥帶水的一氣呵成,可是,進了院的房東也已經差不多要走到窗戶下面了。
老陳躺屍附近黑影看也不看的說道:「聽我指揮……,1--,2--」
沒等老陳數「3」。黑影就已經走到了躺屍腳底。邁出去的左腿正好擋住了屍體的腳心。老陳的眼睛的也跟著瞇了起來,他腦袋裡飛快的盤算著,自己能不能趁黑影轉身空隙打中屍體。
那邊,腳掌還沒落實的黑影像是預感到了危險,忽然間猛一回頭。往老陳的方向看了過來,伸出去的左腿也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猛地縮了回來。
「開火--」老陳僅僅在瞄準鏡裡與黑影驚駭的目光對視了一秒,就猛地調轉槍口,扣動了扳機。
剎那,僅僅剎那之間,灼熱的子彈就已經洞穿了屍體的腳心。躺屍在尖銳的嘶嚎聲中從地上彈了起來,仰在下水溝裡的腦袋,因為用力過猛,在水溝的邊緣上擦掉一大塊頭皮,沒等屍體完全站起來,他頭上的血水就先甩了出去。
出現在我視線裡的那些血點子還沒完全落地,,就看見那具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帶著半張血淋淋的臉孔站了起來。舉槍瞄準的吳子奕,忽然看見一張面孔出現在了自己的瞄準鏡裡,下意識的與躺屍對視了一眼卻猛地打了一個寒戰。
她沒有想到,出現在瞄準鏡裡的竟然會是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雖然對面的屍體已是滿臉血污,但是她敢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換做常人,肯定會因為驚慌失措喪失最佳時機,但是,吳子奕卻在這一剎那間本能扣動了扳機。
狙擊子彈與槍管摩擦出的火光,從槍口上迸射而出。就在槍火消散的同時,躺屍的腦袋在眾目睽睽之下砰然炸碎,猩紅血光在月色照耀下飛濺數尺。
「好!」我剛叫了一聲好,已經抓住門扇的房東,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屍體邊上的黑影馬上轉過身來,往我這邊指了指,他的意思大概是來日方長。
「砰--,」
「砰--」
我的手剛抬起來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槍響,那應該是吳子奕開的槍,沒等我回頭,老陳那邊就又跟著打出了一槍。
兩道硃砂彈耀起的紅光,在黑影腦門,前胸的位置上穿射而過,一片人形的綠火也跟著出現在我的視線當中,刺耳至極的鬼哭聲同時在我們幾個人耳邊尖銳炸響時,那條人影也一下子崩成滿地的火點。
「誰讓你們開的槍?」
吳子奕咬著嘴唇不出聲。
琉璃嗆著眼淚小聲道:「王哥,你別生氣,不怪吳姐。是我太害怕了,碰到她的胳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我能說什麼?都是普通人,遇上這種事情亂抓東西也正常。
老陳有些不以為然的道:「打死了就打死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麻煩大了!」我搖頭道:「這一下,咱們跟鬼狐不死不休了。他們很快就會大舉進攻。」
我一直不想跟他們正面衝突,一是我們理虧在先。二是狐族在這裡勢力太大,不容易對付。能和解最好和解。對方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沒有什麼防備。否則,也不會的這麼輕易被打死。
吳子奕沉聲道:「鬼狐是我打死的,我負責。」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別賭氣了。」我的頭都疼了:「鬼狐不會善罷甘休的。」
狐,看似可愛,其實是一種極為凶殘的動物。他們天生有一種叫做「殺過」的習性。就是常常把能捕到的獵物統統殺死,從不放生。有時,一隻狐狸可能在跳進雞捨之後,把裡面的獵物統統是殺死卻僅僅帶走一隻。有時甚至一隻不吃,一隻不帶,空手而歸。
即使他們修煉有成,這種習性也不會完全改變,一旦報復起來,不把對方趕盡殺絕,絕對不會收手。
吳子奕聽我叫她小姑奶奶,噗嗤一下樂了。
還沒等她再說話,一陣帶著腥氣的狂風忽然從我們身邊急掠而過,我猛地打了一個寒戰之後,就覺得手背上傳來一陣像是針扎一樣的刺痛。
等我抬手看時,左手背上竟然覆上了一層暗紅色的絨毛,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我手上的皮給剝下來一塊之後,硬是縫上了一塊狐狸皮。
「媽的,他們這是下戰書了!」我咬著牙道:「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想對策!」
《鬼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