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如果按照術士的正常的思維,吳非和白霜華之間,我更應該相信吳非。因為這裡面涉及到了兩種占卜方式之間的碰撞。
華夏的術道所推崇的《易數》,在推算未來的同時,也會涉及到變數,往往不會直接給未來定性。甚至有可能推算出很多截然不同的結果,所以常常會給出一個「變數多」的結論,等到時過境遷,回頭再想時,才會發現事情的結果,其實沒有逃開變數,只不過是自己當時的一個決定,才讓事件走進了支,
西方的預言術,則是直接告訴你事情的結果。因為他們通過某種方式看到了未來。但是這種結果,往往得到預言失敗的結局。
曾經有一個傳說,某位預言家在自己的墳墓裡留下了一塊石碑,上面寫著「某年某月某日,將有人挪動我的墳墓」。事實上,他的這個預言能夠準確呈現,是因為沒有人刻意在這件事上下功夫,否則,只要有人強行把開啟墳墓的時間押後或者提前一天,預言也就失敗了。
白霜華感知未來的方式,其實和那些西方占卜師為相像,她能看見未來,卻看不見變數。所以,精通易數的人通常不會在乎「災星」說過什麼。
齊墨覺得我在騙他也在情理之中。
我看著齊墨道:「我沒有騙你的意思。你我都是術士,也一樣有改變未來的能力,我既然知道了將來會發生什麼,還能任由事件往前發展麼?」
齊墨眼睛頓時又是一亮。
我接著說道:「第一,白霜華看見吳奕昏迷倒地,被人俘虜。我自然會產生對方利用水攻的同時,也派出高手抄我後的判斷。」
「這間指揮所在建築上就有防備對手用毒氣攻擊的設計。所以說,你們順風下毒的可能性不大。用音波攻擊,也容易被我們找到位置,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風水陣法攝取精氣,讓人陷入昏迷。」
齊墨點了點頭道:「你分析的很對!」
我又伸出一根手指說道:「第二,白霜華看見我被鬼差包圍。那麼鬼差憑什麼抓我?當然是我違反了術道規則,但是,我當時已經換取大量的黃泉錢,鬼差還能出手,就說明你們還有後手。順著這個思分析,我得出了一個不能輕易殺人的結論。」
齊墨叫道:「可你還是出手了?對了,你是怎麼讓鬼差收手的?」
我笑道:「我的抬棺靈鬼,是鬼兵,這點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齊墨馬上反應了過來:「你沒一下把抬棺鬼全都給葬了,你還留了一部分?在尹家莊園外面放出去的其實是抬棺鬼?」
「沒錯!」
我的抬棺鬼名義上受我驅使,實際上他們都隸屬於陰間豹尾大元帥,鬼兵殺人,術士無權斬殺,鬼差也不能過問,只能把他們交還給長官處置。所以,出現在尹家莊園外面的那些鬼差最後也只是帶走了那多個抬棺靈鬼而已。
齊墨深吸了一口氣道:「好算計!你怎麼知道,我們在你身邊安插了臥底?」
第二九四章黃泉錢
「說起來很簡單!」我繼續道:「在尹家和齊家聯手的情況下,想要無聲無息把我拿下,其實並沒有大困難。m你們為什麼非要把陽謀換成陰謀?是因為你們有所忌憚吧?你們在忌憚我手中的刑台?」
齊墨反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不說,我們是忌憚你師父?」
我苦笑道:「我師父雖然強悍。但是你們也未必真就那麼怕他,尤其是齊家,你們齊家一向隱匿不出。我師父想把你們找出來得費上一番功夫,你們卻有大把時間去算計他。所以。我更相信,你們忌憚的是我手中的刑台。」
齊墨最終點了點頭:「好吧!我們的確忌憚你的刑台。」盡司大巴。
我笑著說道:「這就很好解釋了。你們從刑台拿走鬼骨之後,對刑台看都沒多看過一眼。如果你們知道刑台的作用,完全可以在那個時候把我拿下,將其奪走。你們沒那麼做,只能證明,你們完全不知道刑台代表著什麼。」
「這個世上知道我得到刑台的人。也只有那麼幾個。仔細留意一下,不難找出那個內線。只不過,你們的手段讓我十分不屑。利用胖的親人逼他就範,雖然有效。但很無恥。」
齊墨黯然點頭道:「如果我說那不是齊家的手段,你會相信麼?」
「我信!」我端起茶杯向齊墨致意道:「齊家號稱天策。『策』不是『謀』。齊家善於大局,不屑陰謀。尹家嘛呵呵……,只有狐狸才什麼陰謀詭計都敢用。」
「謝謝!」齊墨端起茶杯跟我互碰了一下。
齊墨喝乾了杯裡的茶:「其實,這次金氏東來的發起人,並不是金氏,也不是掌刑。而是我們齊家和尹家。南掌刑之所以會攪進來,完全是因為我們的目標重疊了。」
齊墨道:「最初,我們以為南掌刑和自己的目標一致。事後才知道,這是一個誤會。南掌刑以為我們想要刑台,我們以為他們要進冥衛總部。結果拼了個你死我活。你們在廣西遇上的那次雷擊,實際上出自南掌刑的手筆。」
齊墨苦笑道:「本來可以談判的合作事情。結果弄得兩敗俱傷,我們和南掌刑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南掌刑幾乎被我們滅門,我們兩家的精銳也損失大半。如果再調過頭來,跟你硬拚,最好的結局也是元氣大傷。這可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
我一直在聽齊墨說話,他也毫無顧忌的講了下去:「南掌刑的人,有野心,也有耐性,可惜沒有那個運氣。他們為了刑台下面的妖鬼獄謀劃多年,本來已經快要成功了卻遇上了你這麼個煞星,不但丟了刑台。還賠了全宗。」
齊墨冷笑道:「其實,就算讓他們得到刑台有能怎麼樣?他們一樣逃不開術士的命運,還不是得為黃泉錢奔命?我們齊家要的是,掙脫術士的命運。」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動容道:「術士的命運可以改變?」
齊墨沉聲道:「你說錯了!術士的命運不是可以改變,而是可以回歸正軌。」
齊墨嚴肅的道:「你入術道這麼久,有沒有仔細研究過術士的歷史?」
齊墨見我搖頭,馬上侃侃而談道:「從上古拜物時巫門出現直到巫門衰敗,道門興起。從夏朝初建,直到最後一個皇朝滅亡,許許多多的事件背後都有術士的影。」
我的眼睛瞇了起來:「你是說,術士參與了王朝爭霸?」
「當然!」齊墨道:「術,實用,簡單,但是卻不能長生。術士為了生存,也分化成了兩個端。追求長生不死,逍天地者,拋開了世間的繁蕪,一心修道最後走上了道途,也斬斷了與術門的聯繫;追求名垂青史,建功立業的人卻仍在秉持術道。當然,絕大多數行走術道的,僅僅是為了生存。」
齊墨的話,不由得讓我心頭猛震。他的理論,與當初陸無魂的話,大同小異。
而在此之前,我確實沒有仔細去研究過術道,在我看來,術士都是師徒父一脈傳承的存在,就跟很多古老的行業一樣,是因為需要才會延續。一旦世界不需要他們存在的時候,他們自然的會因此衰敗沒落,或者乾脆消亡。
就像是製造弓箭,打造盔甲的大匠,曾經地位何其重要,可是當火器取代了強弓硬弩之後,他們自然會被迫退出歷史的舞台。術士大概也是如此。
齊墨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你以前應該覺得,術士之所以能延續至今,是因為人們對鬼神還有敬畏。對命運還有期待吧?」
「那是啊!」葉木插了一句道:「俗話說的好,窮算命,富燒香。日過不下去,當然得找個算命先生算算自己什麼時候否泰來。日過得好了,必需求神仙保佑自己大賺特賺,越過越有啊!」
齊墨不但沒有生氣卻反過來問了一句:「那術士既然是為人排憂解難,為什麼還要自己買自己的命?」
「這個……」葉木想了想道:「還不是因為你們逆天行事啊!」
「那抓鬼降妖的人呢?」齊墨寸步不讓的道:「抓鬼降妖是在造福一方,難道他們所做的也有錯?也要為了自己做的好事付出代價?」
葉木這下說不出話了。
齊墨道:「先不說他們吧!歷朝歷代都有術士輔佐君王開國,他們動輒殺人盈野,你聽說過他們用黃泉錢給自己買命麼?」
我下意識的說了一句:「也許,他們這樣做了,我們不知道呢?」
齊墨道:「起初,家主也是這樣想的。畢竟很多開國術士的名諱和傳奇,都不見青史,不見典籍。只是在術道中人之間流傳。但是,家主在一次開啟冥衛秘葬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一本手札,也從此顛覆了自己的想法。」
「根據手札的記載,在冥衛出現之前,術道中人的確不需要黃泉錢。」
「什麼?」這一下,我想要故作鎮靜都不行了。
齊墨苦笑道:「我剛聽見這件事兒的時候,跟你的反應一模一樣。你聽我說下去。」
齊墨繼續道:「那本手札裡記載的東西並不是十分詳細,但是家主仍然推斷出了一個大概。冥衛當初應該是觸及了什麼禁忌,才惹動地府大怒,對冥衛甚至術道降下了重罰。所以術道中人想要繼續生存,就必須積攢功勳,換取自己或者家族的生存權。那時候,他們拚命去換的,不是黃泉錢而是贖命令!」
齊墨把一塊贖命令扔到了我面前:「這樣東西你應該聽說過吧?他雖然相當於免死金牌,但是用功勳換取贖命令的速卻遠遠比不上消耗。有明一代,武道興盛,術道衰敗的原因,跟術者換不到足夠的贖命令有大的關係。」
我點頭道:「贖命令的傳聞我聽說過,但是跟你所說不一樣,你繼續說。」
齊墨道:「事實上,家主曾經懷疑,贖命令是地府有意所為。為的就是重罰冥衛。」
「後來冥衛當中出現了一個驚才絕艷的前輩,也就是棺材門真正的祖師爺,九棺道人。」
齊墨道:「據說,是九棺道人進入地府求取了黃泉買錢。從那之後,黃泉錢才代替了贖命令。」
我沉著聲音道:「也就是說,冥衛在陸無魂時代,一直在使用贖命令。在他身死之後,才出現了黃泉錢?」
齊墨點頭道:「按家主的推斷,確實如此。但是事實怎樣還需要進一步考證,畢竟時間已經斷絕一部分術道變遷真相。」
第二九五章底線
我深吸一口道:「現在整個術道都在使用黃泉錢吧?難道整個術道都受到了冥衛牽連?」
齊墨苦笑道:「天下術道尊冥衛的說法,你沒聽說過麼?當年冥衛曾經對術道進行過血腥鎮壓,術道之中稍像樣的宗門,最少也要在名義上臣服冥衛。m否則。就要被剿滅。」
「直到陸無魂死後,大部分術門才脫離了冥衛。但是,那時候他們也只能靠贖命令活著了。」
「不對!」我再次否定道:「還有藏鋒?難道冥衛當年連藏鋒都沒放過?」
「藏鋒不用黃泉錢!」齊墨的話讓我又是一愣。
吳奕在一旁點頭道:「藏鋒不用黃泉錢的說法,我也聽說過。但是那僅僅是個傳說而已。」
齊墨解釋道:「其實,黃泉錢是個好東西。但是,用多了就會對它產生依賴性,最後想扔都扔不掉。藏鋒術士雖然不在術道上行走,但是也一樣有術道上朋友,他們失手時,當然會有人用黃泉錢救人。這種東西用了一次之後就會再用第二次,第次,最後像是冤魂跗骨一樣跟你一輩。」
我聽完之後不由得點了點頭,這就跟服止疼藥差不多。用久了之後,明知道是在飲鴆止渴,也會大把大把的往嘴裡塞。
吳奕卻低聲道:「你說的話像是有理有據。但是我為什麼沒有聽師門提起過?」
齊墨道:「這件事不要說是你,就連家主在沒有得到那本手札之前,也不知道。家主覺得當年應該是有人可以封禁了這段歷史。」
我皺眉道:「想要封禁一段歷史,至少要幾代人才能完成。而且有些埋沒的真相也並沒有完全消失,在野史或者傳說中還會出現。可是,黃泉錢的事情,卻連傳說都沒有,你不覺得奇怪?」
齊墨認真的回答道:「這就是家主,非要進入冥衛總部一探究竟的原因。」盡司大圾。
我緊盯著齊墨,甚至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上的變化:「你們怎麼找到的冥衛總部?又怎麼敢肯定。總部裡一定藏著秘密?」
齊墨道:「冥衛總部的位置出自於尹家典籍。尹家的先祖是曾經是冥衛指揮使的主薄。」
齊墨的答案,還算值得相信。主薄,是各級主官屬下掌管書的佐吏。同時也是主管的心腹,他們能知道一些秘密也不奇怪。
齊墨有繼續說道:「據尹家家主敘述,封禁了冥衛總部的人,正是當年九棺道人。尹家先祖雖然留下記載,但是也明令尹家後人,不許開啟總部秘葬。」
我不信反道:「哦?尹家就那麼聽話?」
齊墨笑道:「尹家不是聽話,而是不敢。他們也知道秘葬牽扯大,沒有足夠的力量,他們不會輕易去碰秘葬。現在他們只不過覺得自己積攢的力量足夠碰一碰這個禁忌了。」
我用手敲著的桌。腦地裡飛快的考慮著一個問題:冥衛究竟犯了什麼禁忌,才遭到了地府的重責。
要知道,冥衛不是白蓮教,也不是單純的術道組合。而是聽命於皇朝的官方組織。他們所做的事情,必然和大明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與其去向冥衛做過什麼,倒不如想大明做過什麼?
如果說,史上那個皇朝最相信術道,大明敢認第二,就沒有誰能認第一。尤其是大明的開過皇帝朱元璋更是如此。
朱元璋,掘龍脈,建南京城,鎮壓龍贔屭,北京城鎖龍,覆滅白蓮邪教等等,等等,每一樁每一件都充滿了傳奇,可大多是在逆天而行。冥衛會不會是因為朱元璋的緣故,才招來了災禍?
雖然我不知道冥衛遭劫的原因,但是齊墨給我的理由異常充分,也近乎合理。他看似在等著問我想不想合作。實際上,合作已經成了定局,沒有誰會放棄轉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尤其像我這樣遊走在生死之間的人。
我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道:「現在我有兩個問題想問。」
齊墨點頭道:「儘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第一,尹家和齊家既然早就注意到了冥衛秘葬,為什麼不早點動手?尤其,你們刻意接近許葶的做法,更讓我思不得其解。以你們兩家的勢力,想要從大業強行拿走亂石山。許葶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而你卻一再繞彎。究竟在忌憚什麼?」
齊墨看著我道:「許葶的父親,許佑!他的名字你可能不熟悉。但是劫先生這個名號你該知道吧?」
「風水道第一人,劫先生!」我不由得猛地一跳眉頭。
這個名字我的確聽說過,劫先生是所有門派世家不想去招惹的人物。
他雖然出身風水道,卻把一輩的經歷都用在了風水殺陣上。風水道把他尊為第一人,並不說,他的風水局佈置得好,而是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你的風水局破壞得一乾二淨。
不管多高身份的人,只要招惹了他,他隨便往你祖墳上走走,就能讓你麻煩不斷,甚至招致飛來橫禍。更絕的是,不管你把祖墳藏得多麼隱蔽,他都能輕易給翻出來。
齊家和尹家如果敢對許葶用強,一旦惹毛了劫先生,其後果就算他們兩大世家也承受不起。所以說,逼走許葶,壓制大業,讓李闌主動把地給賣了,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我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那我就說第二個問題。如果我沒猜錯,你們跟金氏已經開始動手了吧?憑你們的手段想要進入秘葬應該不難,為什麼非得要我加入。」
齊墨臉色古怪的道:「經過我們的推斷,冥衛總部的核心區域需要鬼骨引才能進去!鬼骨我們的確拿到了,問題是那副骨頭沒有手腳,勉強站起來都難,更別說引了。所以,只要請你……」
我冷笑道:「請我把手腳剁下來交給你?」
「不不……」齊墨連忙擺手道:「當然不是這樣。我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駕馭鬼骨進入秘葬核心。」
《鬼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