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三十六紫衣劍士哪裡知道吳子奕的殺招就在那些斷屍之後。他們劍勢剛歇,猛見無數發子彈在空中排成了一道長達一米的光影,以同一速度排空而來。當時心下一涼,本能地揮劍護體。可在這前力耗盡、後力未續之時,哪裡能擋得住吳子奕「黃泉靈光」的一擊之威。
「當……」的一陣亂響,紫衣劍士手中的青虹被震得鐵屑橫飛,三十六人幾乎同時倒飛幾米,被子彈給釘成了一排,像是示眾一樣懸掛在了城牆上。
「好狠的女娃!老夫來會一會你!」
一個老頭被吳子奕和葉木的聯手一擊,氣得哇哇大叫著踏上城頭。他還沒來得及起身飛躍,就見腳下血光暴射,刺鼻的腥氣也隨之而來,急忙用手摀住面孔急退兩步--這是術士遇到毒氣的標準反應。
可是等他停住身形再看時,釘在城牆上的屍體已經被某種力量炸得屍骨無存。正是那些爆炸的屍體把他嚇得連退了幾步。
那個老頭頓時被羞得老臉一紅。正要上去追殺已經跑到城外的吳子奕和葉木時,又被城門上釘著的三支長箭氣得七竅生煙--那三支赤芒耀眼的血紅色長箭,一箭一字地釘在了術道機關城的匾額上,把「術道盟」三個字給打得四分五裂。
這就等於狠狠地在術道盟的臉上抽了一下。
第三四八章開火
吳子奕和葉木退回來之後,龍倚狂才帶著手下從機關城裡冒了出來。
方鶴仰頭看著門匾上的三支長箭道:「猖狂,實在猖狂!來人,給我仔細查查那三支箭是怎麼回事兒!」
離門匾最近的齊墨冷笑道:「無非就是虛張聲勢而已。」
龍倚狂眉頭一動:「何以見得?」
齊墨道:「王魂既不是專修弓箭一道的術士。又不是能在武器上附著咒語的大巫,弄出這麼個玩意兒,就是想拖延一段時間罷了。等我們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弓箭上,他就能騰出手來,在刑台附近佈置遮天陣,阻擋日光了。」
「嗯。」龍倚狂似乎也覺得齊墨說的有道理,不由得低頭沉吟了起來。
方鶴也跟了一句:「我覺得齊墨說的很有道理。吳子奕和葉木的根底。我們知道得一清二楚。剛才他們的表現根本不像是本人,倒有幾分高手偽裝的意思。我估計,他們不是服了短時間提升功力的丹藥。就是用了某種靈符。為的就是引起我們的懷疑,給他們爭取時間。」
龍倚狂聽完之後,眼中立刻湧起了冷意:「那就把三支箭全都留下,我要親手把王魂的人頭掛在箭上。傳我的命令,讓各宗門準備好。等到9點立刻發起進攻。」
術道盟的人手還在集結,空中忽然變得雲霾密佈、北風怒嚎,翻滾捲動的烏雲瞬間掩蓋了本已經接近古城的日光。古城附近雖然未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仍是一片漆黑,而且憑空給人一種特別沉重的感覺。彷彿每一寸黑暗當中都潛藏著不可預知的危機。
龍倚狂仰頭看向天空:「這裡有多長時間沒下雨了?」
方鶴回答道:「大概有一個月吧。」
龍倚狂沉聲道:「傳令,讓咱們的人準備吧!」
「這麼快?太陽還沒出來!」方鶴頓時愣住了。
龍倚狂厲聲道:「聽我的命令!把最好的護具拿出來。給衝鋒的人配上,這是一場苦戰!」
龍倚狂的話剛剛說完,刑台上就出現了一片刑天戰屍。兩百具刑天戰屍前後分成了四排,清一色左手持盾。右手持刀,遠遠望去像是一群在北風中隱隱欲動的鬼神,騰騰殺氣使得天地變色,北風不前。
從我的角度往下看過去,跟古城相距兩三里的盤山路上,不時出現了輕微的震動,就好像有人悄然地在道路上左右挪動著方位,行動鎮定而熟練。彷彿乘著月色而來,又隨著北風轉走一樣,在道路兩側來回移動。
我和龍倚狂都在仰視著天空。只不過,他不知道我在想什麼,而我卻能通過齊墨得到他的消息。
龍倚狂指著天空向走過來的方鶴說道:「你看天上的烏雲。」
方鶴仰望著晦黯的天空道:「是有一片烏雲,看來明天會有一場暴雨!」
「那不是烏雲!」龍倚狂感慨道:「那是老天的歎息……這歎息,沒有聲響,卻能使人心頭蒼涼。」
龍倚狂忽然一笑道:「算了,不說這些。明日的一場暴雨定會衝去漫山的鮮血,也會衝去本座心中這惱人的感覺。」
方鶴的臉色忽然變了:「盟主的意思是,那不是陣法造成的烏雲!」
「只有一半兒是!」龍椅狂道:「王魂那邊沒有善於施法的術士。他們能布出遮天陣,卻也達不到這種遮天蔽日、不見天光的程度。肯定有人在暗中幫他!」
「誰?」方鶴厲聲道:「執法隊!」
「不用了!」龍倚狂苦笑道:「想要弄出一場暴雨,未必需要法術啊……火箭彈也一樣能做到。」
「你是說,蒼龍出手了!」方鶴差點叫出聲來。
「既然蒼龍動手了,我們不成功就要成仁……放手做吧!傳令--」龍倚狂面色一整,眼中寒芒四射,殺氣彌生:「半個小時之後,先鋒隊攻上盤山路。」
我得到齊墨的傳訊之後,冷聲命令道「刑天戰屍準備迎敵!」
刑台上的燈火在刑天戰屍揚起的刀刃上灑下了一道道血光,瞬間與他們身上的殺氣融為一體,化為嗜血至極的狂野與彪悍。
「殺!」
龍倚狂一聲令下,三百先鋒軍竟同時施展輕功,緊貼著草面,箭射而去。在臨近盤山路時,分作四隊,交相掩護著飛奔急進。
驀然,「轟」的一聲巨響,一顆地雷在術道盟先鋒軍腳下爆炸,剩餘的術士卻無視同伴的慘死,仍在血雨之中穿行,甚至不顧掛在身上的血肉內臟,仍然保持著原有的隊形繼續前進。
「地雷都沒嚇住他們!」我沉聲道:「不用阻擊,把他們交給埋伏在地下的鉤魂屍。」
鉤魂屍就是菀兒小時候,在刑台裡看見過的,那種全身纏著鐵索,索端纏著飛鐮的殭屍。這種鉤魂屍不但善於遠攻,而且長於遁地,用來埋伏對手無往不利。
術道盟的人剛剛衝到一半,盤山路兩邊密林中便飛出了上百條長鎖。以牛筋絞制的長索宛若靈蛇,死死纏住一個人的四肢後,倏然繃緊,「喀嚓」一聲將那人撕成了四段。
他周圍倖存的術士本能地想要揮刀斷索。刀索相交之下,絞索順刀反捲,纏住幾個人的脖子後猛然收緊,幾顆人頭立時被絞飛半空,順著絞索飛來的方向沒入林中。幾具無頭屍體撞作一處,斷開的腔子裡猛濺的黑血,將四周草地燒得黑煙滾滾,數里之外清晰可見。
那幾個人被殺的片刻之間,彎曲的盤山路似乎突然化作了四通八達的蛛網。三百餘人再不能保持原先的陣型,如同一盤散沙般向林中散去。漸漸,一股股黑煙在密林中衝霄而起,就像是有人在林中燃起了傳訊的狼煙。
「中計了!」我凜然一驚道:「那些人就是上來送死的,快讓鉤魂屍退回來。」
數里外,龍倚狂卻仰天一笑,厲喝道:「開炮!」
術道盟的二十幾門老式榴彈炮,同時對準了盤山路上的狼煙處,炮口火光連閃,赤紅的炮彈破空而過。一時間,硝煙四起,砂石排空,土浪暴捲;巍巍山巒在爆炸中陣陣顫抖,空氣中飄起了硫磺味包裹的血腥,陰黯的天色也染上了猩紅的幻彩。
但是,這僅僅是一場殺伐的序幕而已。
龍倚狂指著密林,向各大掌門問道「你們發現什麼異常了嗎?」
「那裡看不到彈著點!」方鶴仔細觀察道:「哦--,樹根下隱隱能看到火光,就好像是樹長在火上一樣。」
龍倚狂點頭道:「由地圖上看,那裡應該是一處窪地。各位對眼前的景像有何解釋?」休每農才。
「是道術『畫嶺描峰』。」方鶴躬身道:「王魂不想跟我們硬拚,想通過幻陣拖延時間。要不要屬下帶人上去破掉對方的道術?」
「也許不用你出手,就能撤去那『畫嶺描峰』的道術!」龍倚狂道:「傳令,不要管先前的標記,並排開炮,每次將射程調前一段,直到射程的極限為止。」
術道盟的炮火一刻沒有停息地連續轟擊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緊盯著山下的炮火問道:「老陳,山下的炮火能不能碰著我們?」
「碰不著!」老陳喊道:「他們用的是二戰時的迫擊炮,打不了那麼遠。要再敢往前一點兒,吳子奕的狙擊槍就能要了他們的命。他們那是開路呢!」
我冷笑一聲道:「把情況報給蒼龍,就說有人動用了武器,讓他想辦法。」
「明白了!」老陳給蒼龍發電不久,我這邊也接到了齊墨的傳訊。
龍倚狂發覺有軍隊向這邊接近,已經打算孤注一擲,把術道盟的精銳全壓上來,跟我決一死戰。
第三四九章血戰
剛收到齊墨的信息不久,就見大批術士從下面衝了上來。我揮手之間,刑天戰屍也以猛獸出閘之勢撲向了對手。
百米……五十米……三十米……眼見兩隊人馬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前排術士忽然蹲身,從腰後抽出了引線怒燃的火銃。而後排術士黑洞洞的槍口也橫在了他們的頭頂。
「砰砰……砰砰……砰砰……」
火光閃做兩道赤鏈,漆黑的鐵砂如同暴雨橫飛,橫貫百米。前排的刑天戰屍腿部中彈後,忽然向前栽倒,順著山勢滾落到對方陣營跟前,卻又忽的一下站了起來,舉斧往對方頭頂砍了下去。手持火銃的術士頓時血雨紛飛、胸腹俱裂。內臟像是散花一樣鋪落在地,屍身也在倒仰之間跟身後的人撞成了一堆。休剛估劃。
「開火!」在我怒吼聲中,身後的龍怒快步搶出。舉槍向術道盟的人馬瘋狂掃射。交叉成幾道的火力網頓時在混戰的術士身上掀起了一片血雨。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在雙方混戰的時候,不顧戰屍的生死,下令開火。措手不及之下,頓時人仰馬翻,在山坡上留下了一片屍體。
淋漓鮮血尚未浸透屍身下的土地。帶著滿身窟窿的刑天戰屍便已經踏著陣亡的同伴。撲進了術士陣營。
只在這短短的剎那間,雙方人馬短兵相接,白刃見血,瘋狂廝殺在了一處。遠遠望去像是一黑一白兩道洪流,在山腳下撞擊成了一個血紅的漩渦。
謝半鬼培養出來的刑天戰屍,出手如同狂風暴雨,氣吞山河。不斬敵於刀下絕不收手。而術道劍士自幼奉行至上的是落劍即求與敵同隕,即使血濺七步仍無畏無懼。兩方剛一開戰就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不少人已經斷肢殘臂,卻仍在揮舞刀劍,捨命狂殺。殷殷鮮血漫山橫流。
兩方戰事正烈,人群中忽然發出一聲長嘯。
那一聲長嘯猶如金戈錚鳴,聲震雲霄。
術道劍士之中,忽然有百餘人週身勁氣爆射,將一席白衣震得蝶舞紛飛,露出裡面的金衫銀帶。
「術道盟的金衫武士!」
我和吳子奕對望一眼:「老陳、葉木你們一起下去會會他們!」
兩個人同時一聲呼嘯,拔出砍刀,飛身向金衫武士殺去。
對方自然也不甘示弱,十八名金衫武士抽出腰間軟劍,將面前的戰屍鉸成一片血雨之後,劍勢不減。直取葉木、老陳兩人要害。
葉木和老陳卻不約而同地在密不透風、上中下三路旋絞的劍光之中狂野搶進,貼近金衫武士後揮掌狂劈。四支軟劍瞬時後撤回防,毫髮無傷地避開了二人掌風,另有四人立時補上缺口,繼續緊逼二人……
葉木和老陳雖然身經百戰,卻也被十八名使軟劍的金衫武士糾纏在一處,一時不得脫身。另有三十二名金衫武士抽出金背砍山刀,八方游鬥,將上前救助的戰屍逼在外圍。刀劍配合之下無懈可擊。
「刀山劍林陣!他們困住葉木和老陳,是想看看我死了沒有!白霜華再派一披披甲戰屍下去!」
「殺!」
白霜華拉動刑台閘口之後,一群身披重甲的刑天戰屍,立刻發出震天動地的喊殺。殺聲猶如一陣狂風往大地四周擴散的同時,甲屍亦與突然出現的無數名術士短兵相接地衝殺在了一起。
斧、劍相交,優劣立判。劍雖為百兵之王,習武之人的不二之選,但臨陣拚殺中,卻遠遠不及威猛厚重的刀斧。金戈交加的叮噹聲中,斷劍無數,斷肢橫飛,血雨狂傾。術道盟的人馬雖然傷亡慘重,卻寧死不退半步。或揚著骨斷筋連的殘肢,或兜著滿腹橫流的肚腸,圓睜雙眼,亡命拚殺。就連我也看得一陣心寒。
到了這時,雙方仍舊勢均力敵,拚殺更進入了白熱化。
術道盟人馬個個咬牙切齒、雙目圓瞪,形如瘋虎般地與甲屍混戰廝殺。殺聲震天,吶喊如雷,兵刃映炫雷光,閃耀著一片刺眼的白亮。被豁開的肚腸拖在地上,鮮血一蓬一蓬的四散迸射,山坡上到處拋棄著斷肢殘骸。
一顆顆滾落的人頭瞪著空茫的眸子,凝視著慘烈的廝殺。傷者嚎叫,垂死者嚥氣前的呼嚕,混雜著喊殺,震盪著洞庭。在這裡,已沒有了人性,沒有了感覺,更沒有了慈悲;只有兵器的撞擊在撕裂著活生生的軀體時的寂滅。
而我和術道盟之間卻彷彿有一種默契。無視山路上的纍纍屍骨,把持著最後的底牌按兵不動。
我寧可拼光刑天戰屍,也不動刑台裡的厲鬼。
龍倚狂眼睜睜看著先鋒部隊傷亡殆盡,也不肯派高手出戰。
我是為了保存刑台厲鬼,以應對不久之後可能出現的危機。而龍椅狂不讓高手出陣,又是為了什麼?
我這邊聯繫著齊墨,他乾脆一下敞開了傳音符,讓我去聽龍倚狂的動靜。
那邊有人大喊道:「盟主,下面的人要拼光了,讓精銳出戰吧!」
「再這麼耗下去不行啊!王魂的戰屍沾了血氣會越殺越狂,說不定一會兒就能衝下來了!」
「住嘴!」龍倚狂怒吼道:「死的是我訓練出來的劍士,又不是你們的弟子,你們心疼什麼?聽我的命令行事!」
「嗯?」我聽到這裡也不由得一愣,龍倚狂訓練的弟子?他為什麼要讓這麼多人上來送死?
不久之後,方鶴也憋不住了:「盟主啊!那些都是我們精心訓練的手下啊!再這麼下去,弟兄們只怕是要寒心啦!」
龍倚狂沉吟了片刻道:「你去安排人繼續攻山吧!」
「好……」方鶴正要指揮三路人馬壓進中寨,卻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不知是一種什麼力量驅使著他回頭望去,這一望卻令他驚駭得再也不能回頭。
原先被吳子奕釘在城頭上的三支血箭,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爆出了一片妖異的紅光,如同三輪血月同時懸掛在空中。圍繞在箭頭附近的光暈轉眼間就擴大了幾倍,瞬時連成了一個飛旋轉動的血色漩渦。
「炸了那些血箭!快--」方鶴的喊聲雖然喊得變了動靜,但是已經沒人能阻擋血色漩渦的開啟了。
《鬼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