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走了有五六分鐘的時間,我們來到了蓮花池附近的一處庭院,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深夜四點,永樂大宅籠罩在白雪與黑暗之中,只有這處還有燭光晃動。
「葉先生,師父和王道長就在屋子裡面了,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就不進去了。」那弟子打了一個「哈欠」開口說道。
「辛苦你了。」我說完之後,轉頭朝著師姐看了過去,師姐臉色凝重,正靜靜的望著那間燭光晃動的屋子,一言不發。
說實話,對於林一的死我倒是沒有多少的悲傷,但是師姐的心情我是完全能夠體會到的,那天我最好的兄弟同塵死的時候,我也和師姐一樣,常常一言不發。特別是看到了同塵的屍體,更是讓我心如刀割,幸運的是同塵最終有一個好的歸宿,才稍稍的撫平了我心中的傷口。但是林一卻是不會有同塵那般幸運了。
「吱呀……」一聲推門聲輕輕的響起,大廳裡面的燭光就照了出來,在冷風中輕輕的晃動著。
「師弟,快進來,別讓風把蠟燭給吹滅了。」安靜的夜裡,師姐輕聲的開口說道,等我進到了大廳後,師姐便將門給關上了,將外面的寒冷拒之門外,晃動的蠟燭也變得穩定了下來。
我環視著這間大廳,在大廳的正中央躺著一具被白布蓋著的屍體,屍體的頭頂還點了一隻「長明燈」,應該是溥仁找來了一塊白布將林一的屍體給蓋住了,因為林一的死狀實在是太過慘烈了,不用白布蓋住簡直就沒法看。
燈光下,我看到那塊蓋在地上的白布也已經染滿了鮮血,在這深夜之中這塊血布裡面的他,似乎正在靜靜的注視著我能兩個,讓我的後背不由的散發出了一股寒意。
許諾看到面前這塊血布之後,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在心中暗暗的歎息了一聲,伸出手扶住了她,說:「師姐,人已經看到了,你就這樣和大師哥說幾句話,說完我們就離開吧。」
師姐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不行,我要見大師哥最後一眼……」說完,許諾固執的伸出手朝著地上的那塊白布給拉了過去,當他將白布拉開的那一刻,許諾「啊」的發出了一聲驚呼聲,連連的後退了幾步。
「我就說別人你看吧,你偏偏要看。」看到師姐這個樣子,我心有不忍,正要將那白布給蓋上的時候,這才看到出現在白布下面的人並不是林一,而是一個穿著全真教衣服的弟子。
這個全真弟子眼睛瞪的大大的,心臟已經被人活生生的給掏了出來,他全身上下的皮膚血淋淋的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看到這具屍體後,我和許諾驚訝的對視了一眼,只聽師姐開口說道:「他不是大師哥。」
「找溥仁和王陽去,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完,我大聲的喊叫了兩聲。
很快溥仁和王陽就聞聲從外面進到了大廳之中,溥仁因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我第一次見他那般利落。從大雪之中走進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在寒風中冷的不由的哆嗦了一下,然後問道:「葉城?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溥前輩,你們跑哪裡去了,林一的屍體呢?」我衝著林一大聲的喊道。
溥仁愣了一下,指著地上的那具屍體說道:「你師哥的屍體不就在……咦?屍體怎麼不見了?」
王陽也看到了地上的那具屍體變成了全真教的弟子,他快步的朝前走了兩步,再仔細的查看了一遍後,說:「不好,屍體被人家偷走了。」
我有些生氣的看著溥仁,說:「溥前輩,我不是讓你和王陽看管著屍體的嗎?你們到哪裡去了?」
溥仁解釋的說道:「你從蓮花池離開之後,去了那麼長的時間,王道長看我身體不舒服,就建議我們將屍體帶到房間裡面來,也免得在外一番苦等……」
「那屍體呢?」許諾站了起來,眼睛也緊緊的盯著溥仁。
溥仁就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孩一樣,「我,我」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轉過頭朝著王陽看了過去,問道:「王道長,這是怎麼回事?」
王陽表現倒是比溥仁要鎮定多了,只見王陽沉吟了一陣之後,說道:「一開始我和溥仁前輩在這裡守著的,後來樂萍兒來找我們說是外面的蓮花消失不見了,讓我們出去看看。」頓了頓,王陽繼續說道:「我們出門看到蓮花消失後,心想雍正復辟的事情應該是解決了,為了確定蓮花消失了,我們讓樂萍兒在這裡守住屍體,就去了一趟蓮花池,回來之後就聽到你們的喊叫聲了……」
「這麼說……是樂萍兒把林一的屍體給偷走了。」我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說道。
「走,我們找她去!」許諾聽到後,轉身就要朝門外走去,我一把拽住了許諾的手,緊緊的看著師姐,說道:「師姐不要急,永樂大宅這麼大,我們去哪裡找她?」
溥仁也開口說道:「是啊,許小姐,你也不要著急,我們找找線索看,我再用定魂大法,確定樂萍兒的方位。」
於是我們幾個開始在房屋之中找樂萍兒的線索,但是樂萍兒顯然是有備而來,我們幾個找遍了整個客廳都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最後還是師姐說道:「不行,找樂青來,讓他把樂萍兒用過的東西拿來!」於是溥仁便叫來了一個弟子前去找王陽。
因為這間房間中的血腥味太過濃烈,我有些接受不了,就走出了房間,站在了庭院之中等待著樂青過來。
無垠的蒼穹已經開始翻出了一點肚白,在這銀白色的世界之中,一抹紅光從天而降,照在這被大雪裝飾了的大宅之中。
我靜靜的望著蓮花池的上空,那朵巨大的蓮花確確實實消失了,可是真的就意味著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嗎?
至少我不相信。
「小師弟……」許諾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我轉頭朝著師姐看了過去,許諾走到了我的身邊,和我並肩而立,說道:「你說樂萍兒他偷我師哥的屍體,想要幹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至少證明了一點,樂萍兒她確實很古怪!」
就在我們說話間,樂青急沖沖的跑了過來,來到我的面前,開口問道:「葉先生,發生什麼了?」
「進屋說吧。」我們幾個來到了另一間屋子,溥仁將剛剛發生的事情都告訴給了樂青,樂青聽到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我讓你帶的東西,你帶了吧?」溥仁看著樂青,問道。
樂青「嗯」了一聲,從口袋之中掏出了一塊紗布,只見那紗布上佈滿了血跡,樂青說:「這是那天我三妹她不小心磕到頭後纏繞過的紗布,你看看可不可以。」
溥仁臉上閃過了一陣興奮的表情,說:「用鮮血找人,最好不過了。」說完,溥仁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見他從口袋之中掏出了一個羅盤,放在了桌子上。
我靜靜的看著那個羅盤,那羅盤有陰陽兩面,陽面上是好平常羅盤一樣的指針,陰面上則什麼都沒有。而溥仁正對著我們的,就是羅盤的陰面。
溥仁用火柴將那塊紗布點燃之後,陣陣灰塵就掉落在了那羅盤上面,溥仁口中緩緩的念著咒語,那些灰塵竟然開始緩緩的移動,在羅盤上面形成了兩根長短一樣的指針,指針開始緩緩的轉動了起來。
第592章斷橋崩塌
許諾在我身邊低聲的說道:「這陰陽羅盤也是茅山派的一大寶器,陽盤尋鬼,陰盤尋人,當兩支指針重合後,指向的方位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所在的方位。」
我心中極其的奇怪,問道:「師姐。你是不是說反了啊,不是陰面尋鬼,陽面尋人嗎?」
許諾搖了搖頭說:「不是的,正常的羅盤在道教本來就是用來尋鬼看風水的,只有一個面那就是陽面了,陽面用來尋鬼看風水。陰面自然就用來尋人了。
「嗯!」我應了一聲,目光緊緊的盯在那由灰塵組成的指針上面。兩支指針朝著順時針的方向緩緩的轉動了,兩支指針一隻轉動的快一支轉動的慢,遠看轉動的快的那指針就要追上轉動的慢的時候,兩支指針突然就停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溥仁的身體就頓了一下,臉上寫滿了驚訝的表情。
「怎麼了?」看到溥仁這個樣子,我奇怪的看著溥仁,開口問道。
溥仁眉頭緊皺。看著我開口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止著我尋著樂萍兒一樣。」說到這裡,溥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我再試試看。」
說完,溥仁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頭,擠出了一滴鮮血滴落在了那羅盤的上面,那鮮血滴落在羅盤上後,就順著羅盤的紋路朝著裡面陷了進去。
「動了動了。」在樂青驚喜的喊聲中,那兩支由灰塵組成的指針就再次轉動了起來,不過這一次兩支指針一隻朝著順時針的方向轉動,一支朝著逆時針的方向轉動著,很快指針就重合了。
我下意識的就朝著指針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指針指向了溥仁自己。我看溥仁的臉色漲的通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羅盤就炸裂了開來,那兩支原本就由灰塵組成的指針在空中飄散了開來。
我緊緊的盯臉色漲的通紅的溥仁,下一秒只聽他「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就噴在了地上,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我連忙伸出手扶住了溥仁,不解的開口問道:「溥前輩。你怎麼了?」
溥仁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臉上滿是驚駭的說道:「我,我剛剛驚動了陰曹地府,陰間裡傳來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將羅盤給擊碎了。」
「陰曹地府?你尋樂萍兒的魂魄怎麼會找到陰曹地府去呢?難道說……」說到這裡,我眉頭就緊緊的皺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溥仁,說:「難道樂萍兒她已經死了?」
溥仁站起來的身體都有些顫顫巍巍的,只聽他說道:「人死的頭七天會在世間遊蕩,完成那些為了的心願,七天之後便會去到陰曹地府接受閻王爺的審判,如此看來的話,樂萍兒她至少死了有七天了!」
「恐怕在一個多月前,我們帶樂萍兒剛剛來到永樂大宅的第三天她就已經死了。」我仔細的回想著這些天在永樂大宅的經過,其中一直讓我耿耿於懷的就是和二少爺樂蒿一起救樂萍兒的那天。
那天一切都進行的異常的順利,也正是這種異常的順利讓我大感不安,一直持續到了今天。現在看來,在我和樂蒿救樂萍兒的那天她就已經死了。
「噗……」就在我說話間,溥仁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我趕緊攙扶著溥仁在一旁坐了下來,溥仁坐在一旁不斷的喘息著,也就是這片刻的功夫,溥仁彷彿蒼老了很多很多。
我伸出手替溥仁把了把脈,發現溥仁的脈搏再沒有了之前的那般強壯,他的脈搏已經和平常的老人家一樣虛弱了,「溥前輩,你,你……」
溥仁苦笑了一聲,說:「上次被你用天師符咒擊中後,我本就是垂死之人了,慶幸有樂家的尊級牛黃丸相救,只是藥補回來的畢竟不是自己的人,這一次我的身體怕是不能再動用任何的符咒了。」
聽完溥仁的這句話,我沉默了下來。溥仁雖然有道術,但是他現在的身體已經很難以在支撐他使用哪怕是一張簡簡單單的符咒,現在的他變成了一個在平常不過的普通人而已。
「溥前輩,這永樂村本就接近陰曹地府,陰氣太重,你的身體已經抵抗不了這些陰氣了,你先回北京去吧,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們這些晚輩就好了。」我看著溥仁開口說道。
溥仁深深的歎息了一聲,雖然他有心留下,但是知道現在的他留下也只不過是給我們增添麻煩而已,最終在我們的勸解下溥仁最終決定立刻離開永樂大宅,由我送溥仁離開,
永樂大宅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全都消失不見了,這是近一個月來,我第一次走出永樂大宅,也是我再一次看到永樂大宅外面的場景。
之前村莊中的那一排排老房子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佈滿了青苔的墓碑,這裡的墓碑如森林的樹木一樣多,來到斷橋邊上,斷橋對岸的那些彼岸花還在陽光下輕輕的晃動著,像是在朝著對岸的我們招手一樣。
那座古堡依舊佇立在漫天的花海之中,遠遠的凝望著這邊,和這片墓碑海中屹立著的永樂大宅遙相呼應。
我和溥仁兩人站在斷橋邊上,他沉默了良久後,回頭看向我,說道:「葉城,你我也算是有師徒之緣了吧,記得在北京的時候我教了你生死符咒和七符六詔,那時候你還是一個菜鳥,也沒過多長的時間沒想到你突然就這麼的厲害了啊。」
「是啊,時間真是一件很神奇的東西,他能夠改變很多事情,我也不是一直的那麼弱啊,只是那時候身體之中的魂力被柳清淺的怨氣給封印住了,得不到釋放而已,在故宮裡面柳清淺的怨氣化解了,我壓抑了二十多年的魂力也就自然而然的回歸了啊。」我說道。
溥仁「嗯」了一聲,說:「所以我才覺得你這個小子不一般,別人得到了強大的力量的話都會四處招搖顯擺,而你卻一直自己一個人默默的隱藏著這個秘密,你的心性是我見過最不一般的啊。」
我苦笑了一聲,說:「其實任何東西都沒有什麼好顯擺的,樹大招風是恆古不變的道理,也許你在顯擺的過程中就會無意的得罪什麼人呢?」在大學當過學生會主席的我深深的明白這社會上的一些道理,無論在何時何地人低調一些總是不會有錯的,我也時常告誡自己這個道理。圍在史圾。
溥仁看向我的眼神多出了幾分敬佩,然後說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你留下來一定要多加小心點,到了北京後再來找我喝茶吧。」
「一定!」我輕輕的一笑,望著溥仁踏上了這斷橋。
《蝕骨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