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

  與紙活張正面相對的無雙王,眼看著無形的鬼魂在紙活張身後漸漸凝成了實質,等到紙活張臨近,跟隨他的鬼魂已經變成了一整隊身披血紅戰甲的凶悍甲士,向自己狂壓了過來。
  「浸血紙傀儡!」無雙王驚呼之中不由自主的往後連退了幾步,紙活張也趁勢率領傀儡軍殺進敵群與衝上來的秘衛糾纏在一處。
  紙活張卻排眾而去直取無雙王,與對方連換了數掌之後落回了原地,兩人立身之處在一連串的爆響噹中化成了塵囂四起。
  無雙王接著漫天飛土的掩護暴退數丈,跳出圈外:「全隊壓上去,拖住對方。」
  「殺!」數百秘衛揮刀而上,毫無畏懼的衝進瀰漫四野的暴土當中。
  驀然,一道龍形真氣在土霧當中盤旋而起,帶著攝人心扉的咆哮聲越懸越高,轉眼化成一道連接高達十丈的真氣漩渦向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遠處的天威王,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些撲進向紙活張的秘衛,在龍形真氣中被一點點的絞成米粒大小的碎肉,從漩渦中甩射出來。四下飛射的肉塊竟像是離弦利箭,帶著足以破甲穿牆的勁力,將沒來得及退開的秘衛打成了蜂窩一樣的屍體。
  無雙王輕舔了一下滿是裂痕的嘴唇,將成名法寶「坎離笛」送到唇邊。「血海七音」肅殺,淒涼的音調,便在屍山上裊裊飄起。
  笛聲縈繞之下紙活張眼前幻想重生,瘋狂衝進的紙活張忽然停住了腳步。
  紙活張只覺得面前水波粼粼,耳畔濤聲湧動。雖然身處在黃土滿地的村落之中,卻如臨浩瀚滄海。
  茫茫無際的暗紅色的波濤,自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威懾與崇高。血海中的驚濤駭浪,自能令人望而生畏,駐足不前。隨笛聲漲潮的粼粼血浪,擊打著紙活張的雙腳。真實無比的驚濤駭浪迅速淹沒了半個村子。海浪中暗流隱現,處處凶險無比。
  笛聲形成的幻影,竟變成了真實的血色浪濤。一具具被大旋龍斬收攏的屍體,被硬生生從飛旋的勁氣中拉扯出來,像飛濺的雨水自空中飄落,翻轉跳動著落入浪濤之中。
  遠處的天威王抱肩冷笑道:「血海七音第五音——幻象化實,無雙王要拚命了。紙活張再不拿出點真本事,可就要丟人現眼了。」
  忽然,紙活張仰天一聲長嘯。勁氣形成的亮白銀波,竟硬生生的將滔滔血浪壓退數丈。血浪退處,成百上千具奇形怪狀的屍體橫臥遍地,屍山中血腥刺鼻,慘不忍睹。
  無雙王猛提真元,笛聲又起,血浪再湧。另一邊也,嘯聲再現,銀波復來。血浪,銀波就在有限的空間中,來回拉鋸,互爭雄長。
  遠遠看去就像是血海騰龍,銀白色的狂龍週身浴血,興風作雨。血海之下,無數只血肉全無的森森鬼爪,從四面八方抓向銀龍要害,不顧一切的撕扯著龍鱗龍體。
  不多時,無雙王的「血海七音」已盡其五,無雙王十指關節處,肉裂骨現,血流不止。無雙王笛聲一頓,咬破舌尖,準備以最後兩音,與對方一較高下。
  紙活張也同時割開雙手掌心,將手中鮮血灑向四周。原本已經在混戰中支離破碎的紙傀儡,在沾染鮮血之後有重新凝聚成形,在狂嘯聲中反嚮往無雙王包圍了過去。
  無雙王剩下的部屬也在瘋狂喊叫中揮刀而上,連成一道人牆擋在鬼兵身前,拚死為主上爭取聚力的時間。
  「看樣子,無雙是要吃虧啊!」天靈王似笑非笑的道:「傳令,讓後山那邊弄出些動靜來,給無雙減少些壓力。」
  「等等……」天威王忽然改變了主意:「莫不敢當的人來了麼?」
  傳令官躬身答道:「已經來了,他們的佈防的位置就在後山。」
  「嗯!」天靈王點頭道:「那就不用我們的人過去增援了。通知莫叛道來見本王。」
  此時,已經衝上了後山懸崖的假貨劉忽然一抬手道:「老紀,你看著她們。我過去看看。」
  村裡已經打翻了天,村後的懸崖下面卻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由得假貨劉不懷疑山下藏有伏兵。所以,他的頭一個反應就是攔下血轎,自己小心翼翼的往懸崖下面看去。
  假貨劉剛從懸崖上探出去半個腦袋,就見懸崖下面一片黑壓壓的玄甲武士同時抬起腦袋,舉目上望,千百雙血光妖異的眼睛同時盯住了假貨劉的面孔。
  第537章 鬼衙頹、四將歿(3)
  假貨劉心中一凜,立刻縮回了腦袋。還沒等他抽身而退,無數支寒光四溢的箭矢,已經緊貼著懸崖邊緣呼嘯而過,在空中轉過頭來,劃出一道冷虹般的光弧,如同暴雨般傾落崖頂。緊追著假貨劉連連倒退的腳步,在地面上鋪陳出一片寒光閃閃的箭叢。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假貨劉暴怒之中,掏出一把玉質符菉打上天空。玉符入空立刻引動至陽之氣匯聚雲霄,剎那間,九天之上風雲變色,雲滾雷嘯。一片雷雲正帶著滾滾霹靂的炸響飛速向崖底猛撲了過來。
  不知誰喊了一聲:「那是雷霆天怒,快往後退!」無數甲士,頃刻作鳥獸散,狼奔豕突,醜態百出。
  但是,九天鳴雷卻比他們更快百倍,沒等甲士完全散開,漫天雷雨已經如同在天空中鋪開的一張淡藍色的長毯,沿著懸崖密無縫隙的劈落下來。
  頃刻之間,足以掩蓋視野的黃土碎石夾著支離破碎的屍體,在天雷的轟擊在翻滾半空。還沒甲士屍首落地等落地,就被玄甲引動的雷電凌空炸崖了粉末。
  雷雨中看不到飛濺的鮮血,聽不見淒厲的慘叫。只有屍體被燒焦的惡臭,伴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在空中飄蕩。
  懸崖上的假貨劉手指蒼天,口中唸唸有詞,被他打入空中的玉符,在雷電的反射下顯得冰寒刺骨。天雷也一道強似一道的向崖下曠野的左半邊瘋狂炸落。逼得倖存甲士不斷的往懸崖右側退去。
  他們哪裡知道,雙手發癢的禿毛雞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打頭的甲士,剛剛衝出去幾百步遠,就被一顆凌空砸落的黑色刀輪鉸成了肉泥,潑水似的鮮血頓時將後面的人從頭到腳的洗刷了一遍。沒等他們在血腥中睜開眼睛,耳畔就傳出刀輪飛旋而過的歷嘯。此後,他們就已經再沒有睜開眼睛的可能了。
  前有刀輪,後有雷電,前進,後退都只會粉身碎骨。
  那刀輪似在有意的逗弄,戲耍他們,轉得時慢時快,甚至有時會露出足夠一人穿越的縫隙。
  人在生死關頭,總會存在著一絲僥倖的心理。他們明知前方是一個血肉陷阱,卻還要衝上去試個究竟。冒險衝向刀輪的人,皆變做了肉星,碎骨反捲了回來,頃刻之間,還在猶豫不絕的人,便站在了一片肉泥,血水的沼澤之中。
  禿毛雞見山崖下面的地皮被雷電翻開了三尺,狂笑道:「老子,不陪你們玩了!都上路去吧!」
  崖下之人,驚聞一聲呼喝,循聲向崖上望去。只見禿毛雞橫張雙臂,殺氣騰騰的立於崖頭,背後黑色刀光連綴一片,猶如死神降世。被禿毛雞當場嚇倒之人,不計其數!
  禿毛雞雙臂一揮,數十顆黑光閃爍的刀輪,並成一排貼著崖壁呼嘯滾落。以萬軍衝鋒之勢,並排推進。禿毛雞的絕技「風刀血浪」豈是磚石草木,血肉之軀能夠抗拒得了的。刀輪所過之處,皆是一片茫茫。旋風帶著血肉憑空形成了數個漩渦。禿毛雞立於崖頭哈哈狂笑,嗜血的神情表露無疑。
  不到片刻,「風刀血浪」與「九天鳴雷」在相距不到四尺的距離上停了下來。
  假貨劉指著山崖下四尺寬的過道,喊道:「看到下面那條道了沒有?你們就從哪兒往出沖,我和老紀送你們一段。別說廢話,也別猶豫。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記住了,千萬別讓小酒鬼回來。」
  禿毛雞嘿嘿笑道:「萬一我們幾個老傢伙沒了。將來讓小酒鬼,到我們墳頭上嚎幾嗓子,燒兩張紙就算他盡心啦!」
  禿毛雞和假貨劉,不同於鐵手李,他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法術上,所以對未來的預知要高於常人。現在,看上去像是四將與秘衛之間勢均力敵,但是,他們已經隱隱感覺到今天之後,鬼衙八將的名號也許就要成為傳說了。
  面帶決絕的禿毛雞忽然咧嘴笑道:「要是半鬼有了娃娃,一定要抱到我們墳頭上,給我們幾個老傢伙看看。嘿嘿……,小徒孫一定像我……」
  「我呸!」假貨劉啐了一口罵道:「像你,還不成了一窩禿子……,像我還差不多,老子青年時也是玉樹臨風的佳公子啊哈哈……」
  他罵聲不絕,眼中卻充滿了憧憬。此刻他已不再是威名赫赫的鬼衙驍將,而是一個期望著親情,憧憬著天倫之樂的老人。
  可惜,此時此地已經不允許他有更多的憧憬,柔情在他眼中一閃即逝之後,假貨劉已經飛起一腳把血轎踢向了山下。
《鬼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