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聽罷,我內心一陣陣發冷。值班經理要殺的到底是人是鬼?他自己可能到死都沒有搞清楚吧?
  此時,物證組的警員已來到現場,經過酒店服務人員確認,死者確是當晚值班的經理。隨後,信息科的警員破解了員工資料庫,找到總經理的家庭住址。一隊警員立刻上路,二十多分鐘後,便把總經理帶到了現場。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屍體,總經理一屁股就癱在地上,渾身猶如棉花般軟成一團,任憑警察如何攙扶都無法挪動半寸,在那兒喃喃自語道:「她果然沒死,果然沒死。」
  「誰沒死?」劉歡皺著眉頭蹲在他對面問道。
  「她……她果然沒死,那個鬼一樣的女人。不,她就是鬼,根本就不是人。」總經理語無倫次地說,渾身抖若篩糠。
  經過很長時間的平靜,總經理激動的情緒才逐漸變得穩定下來,之後說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往事。
  三 殘酷的報復
  這位總經理所經歷的事情是從十三年前開始的,那時他還只是這家酒店工程部的一名監理,跟隨集團在全國各地建造酒店、度假村、高爾夫球場。當時,這片區域只能算是K市的郊區,是一個叫作武陵村的地方。如今在本地區所有的商業地段,幾乎全是屬於當年武陵村的農田和竹林。
  當時的酒店老總看上了武陵村的地,希望能買下來進行商業開發,然而和當地農民在補償款金額上產生了分歧,所以動遷事宜一直沒談攏。雖然酒店用盡了各種手段威逼利誘,怎奈當地民風彪悍,所有軟硬方法都沒能讓他們就範。就在酒店方一籌莫展時,一個鬼魅般的女人找到了獨自在竹林丈量面積的工程部監理,也就是現在的這位總經理。
  按照他的說法,女人如瘦弱的骷髏,穿著一件黑色長袍,黑髮及腰,面色蒼白,四肢分別用四根竹竿固定,所以動作僵硬,看起來就像是一具殭屍。
  最為詭異的是,女人身邊圍著一群野貓,還有一個四肢著地爬行的小女孩。當時經理以為女孩用這種方式走路是因為年紀太小,尚且不能獨立行走,後來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會直立行走。
  女人告訴他,如果願意幫助自己撫養這個女孩長大,將她視如己出,她就幫助酒店達成拆遷的願望。當時經理以為這個女人神經不正常,隨口便答應了。沒想到,女人示意他跟著自己走,並帶著他走到林子深處的一座亂葬崗中。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用僵直的手挖開了一個坑穴,露出一處用鐵板蓋著的古井,掀開鐵板,深邃的井中發出流水的聲音。
  女人直視著經理,說:「你要記住自己的諾言,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說完,她就毫不猶豫跳入井內,不可思議的是,她身邊那幾十隻野貓也接二連三地跟著跳了下去。
  經理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何說要幫助自己,卻又突然便尋了短見。然而半個月後,村子裡開始發生瘟疫,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嘔吐、腹瀉不止,來不及送到醫院便一命嗚呼了。當地村民本來就迷信,還以為這個村莊裡有人招惹了五路瘟神,便在一片驚恐中爭先恐後地搬離了村莊。只有這位經理知道,村民是因為喝了被腐爛屍體污染的山泉才染上的疫病。
  從那以後,那個女人的女兒一直在酒店裡生活,成了這座酒店高層內部心照不宣的秘密。
  當然,酒店遵守與一個死亡女人的「協約」並非因為講信用、知恩圖報,而是畏懼女人狠毒的手段,以及她鬼魅一般的行為方式。開酒店的人本來對風水宿命一說就極其相信,所以他們暗中認定這女人定然是妖非人,所以「妖怪」留下的種自然沒人敢得罪。
  當然,也無人敢親近女孩。
  所以,女孩在此生活的十三年裡都是以貓為伴,她爬行的動作、骯髒的身體,都會在無意中嚇到住店的旅客。即便如此,酒店管理者也不敢驅離女孩。直到這一次,當值班經理意圖加害女孩……結果大家也都知道了,要害人的人已經橫死。
  這位總經理一口認定,殺死值班經理的人必定是那個鬼魅般的女子。說到後來,他又有些激動,整個人甚至出現短暫的幻覺,足見他對竹林中那位黑衣女子的恐懼心理。
  即便他與這次死亡事件無關,但對十三年前武陵村的集體死亡事件隱瞞真相,已經涉及妨礙公務,所以立刻被批捕。之後,隨著對武陵村倖存者的調查,黑衣女人死亡的前因後果逐漸浮出水面。
  生活在林子裡的黑衣女人,本是武陵村村民王大海從外省買的老婆。當年旅遊資源遠沒有現在發達,即便是K市,在當時的國內都算落後城市,更何況郊區農村的狀況。所以武陵村村民娶老婆幾乎都是買來的被拐婦女,而這個女人至死都沒人知道她的姓名。因為她性格極其倔強,從被買來的第一天起就沒說過話。王大海屬於典型的二愣子,喝點酒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經常強暴、毆打女人,她實在無法承受,便用剪刀將這個男人刺死了。
  當時的村民法制觀念落後,也沒人報警,王家人在村子裡執行了「家規」—將女人的四肢打斷後,生生把她給活埋了。
  沒想到,這女人命不該絕,居然被林子裡刨荒墳的野狗、野貓刨開了墳堆,無意中救了她一條命。而令人稱奇的是,這些貓狗居然將找來的「食物」供給幾乎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就是依靠這些腐敗的食物以及動物與自己的尿水,硬撐著活了下來。
  女人之所以如此頑強,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懷孕了。無論她多麼痛恨給自己「留種」的男人,但母性是每一個女人的天性,她不可能放棄自己身上的骨肉。只是那女孩從小和貓狗在一起生活,母親又斷手斷腳無法幫助她學習走路,加上後來生活在酒店裡,連正眼看她的人都沒有,更不用說教她正常人的行為方式了,所以至今女孩都有跟動物一樣的生活習性。
  後來女人的行蹤暴露,村子裡的人本打算殺了她,沒想到酒店負責拆遷的部門人員來到了村子,有外人在場,當然無法明目張膽地殺人了。
  後來的事情雖然倖存者並不知道,但我猜也能猜出來。女人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而且連自己女兒都有性命之憂,權衡之下,一個手足殘廢的女人自然只有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方式給自己女兒留一條生存的路,她只有用自己的死換來女兒的生。
  聽了這件淒慘的事情,我們每個人心裡都頗為沉重,這一整件事還是和人性有關,正是人的愚昧無知、貪婪無情,導致了接二連三的死亡事件。只有貓和狗對主人的忠誠,是唯一值得這對苦命母女回味的情感。
  對每一個不知情的人而言,這位母親和女兒都是行為詭異的怪人,而對母親和女兒而言,所有人都是可怕的,必須加以防備。雖然自己與他們、她們是同類,但女孩寧願爬著走路,也不願意像自己的同胞那樣昂首挺胸地直立著行走在人世間,或許在她單純的內心,自己根本就是一隻貓,而非人。
  三天後,女孩被接去了市福利院接受行為矯正。
  兩個月後,女孩在睡夢中離開了世界,據說是死於突發性心臟病。或許她和那些被鬼嚇死的人一樣—被人給活活嚇死了。

第十四章 圖獺邪神
  據說圖獺膽大如斗,所以只能長在體外。他是專司掌管地獄陰兵的陰帥,左手上拿著的這個如磚一樣的物體是請陰兵的兵符。
  一 尋求嚇死
  「寒蟬血玉」並非一場交易,而是一場事件,一場意外發生又被我們意外知曉的事件。而在那棟看似豪華的三星級酒店裡,人性的冷漠被釋放得淋漓盡致。
  接下來要說的這場詭物交易,是從另一場交易開始的。
  一個大款,不知道是不是被山珍海味吃壞了腦子,居然在圈內遍撒「英雄帖」,聲稱自己因為膽子太大,從來沒有體會過恐懼的感覺,所以如果有人能嚇到自己,重金酬謝。
  我從爺爺那兒得知這事後,和馬家兄弟閒聊時無意中說起,馬長玨頓時兩眼放光,坐直身體道:「這人腦子是不是被驢給踢了?居然還能提出這種要求?」
  「我覺得純粹是有錢人的臭得瑟。」我一向不待見有錢人,有機會當然要表達一下自己「仇富」的立場。
  「那沒問題,只要他願意掏錢,我來安排一場保證他害怕到極點的局。不過話得說明白,嚇死了算誰的?」馬如龍冷笑著道。
  「馬哥,你不是當真吧?這種無聊人說的無聊話,我從沒當過真的。」我說道。
  「我可不是開玩笑,他要是喜歡古董收藏這一塊,咱們把行裡的人組織一下,抵得他下不來台,讓這場局不做都不成,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大款,順便替天行道,賺點他兜裡的不義之財。」馬如龍越說越高興。
  「馬哥,你要是說認真的,我可就聯繫那人了。」
  「去聯繫吧,兄弟,我讓你看場好戲。」
  這個裝傻充愣的大款名叫羅智好,不過從他做的這件事來看,這人實在稱不上「智好」,「智弱」倒是有些貼切。
  羅智好是七十年代初生人,陝西神木人。九十年代憑借兩個拳頭打天下,在當地拚死拚活地弄了兩個煤礦,運營初期虧得一塌糊塗。羅智好想賣,卻根本沒有下家接手,結果「被迫」趕上新世紀初煤炭價格大飆升的時代,他的兩個煤礦屬於大型煤礦,其中一個還開採出了無煙煤,兩年時間從一個欠債上百萬的「窮痞子」,瞬間轉身為資產超過二十億的億萬富豪。
  有了錢的羅智好也沒人當他是痞子了,搖身一變成了「羅爺」,整日呼朋喚友地玩鬧。後來聽說K市是花城,四季如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讓助理過來買了一套別墅,和一家人都搬了過來,沒事開著他那輛車牌號為五個八的黑色悍馬滿大街轉悠,覺得哪條街景不錯就在附近買套房子,就這樣稀里糊塗地弄了二十來套房子,結果又趕上房價暴漲,原本兩三千一平方米的房子漲到一萬多,羅智好平白無故又賺了上億元。
  近兩年煤礦整改得厲害,煤價也持續走低,不過羅智好早已賺得盆滿缽滿,手上的錢多到十輩子也花不完。不過他有個優點,「嫖賭」二字絕不沾身,所以也能守住財。近兩年實在錢多得沒處花,於是就進了古玩圈,他對字畫不感興趣,特別喜歡玉器、瓷器,看上了眼多少錢都敢買,絕不擔心自己當黑頭多花冤枉錢。
  就是這樣一個人喊出了「嚇倒我有賞,嚇死我重重有賞」的口號。
  爺爺從他身上賺了不少錢,說起來也算是我們家的金主,這次若能讓他「心想事成」,不但賺錢還能賣個好。於是,兩天後我見到了這位不到五十歲便已退休養老的大富翁。
  羅智好穿著也不奢華,一身寬大的、有些不合身的黑色阿迪運動裝,碩大的腦袋剃著一個近乎光瓢的瓦刀頭,五官粗魯,目露凶光,身高大約在一米八五左右,虎背熊腰,那樣子活脫脫就是黑社會最佳代言人。
《詭物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