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聽得出來,石先生雖然感到很蹊蹺,而且很不情願,但是可能是幾年前那次案子在調查過程中,讓他對警力部門產生了一些畏懼的情緒。於是他說,好吧,我這就趕過來。我對他說,等你到了樓下就打這個電話,我會讓人來給你開門的。
掛上電話後,我隱隱感覺這個石先生應該是知道一些內情的,因為他是當初配合了調查的人,作為責任人來說,即便只是被警方叫去問話,他也應該從警方那裡掌握了一些基本情況,例如死者是誰,為什麼會選擇在俱樂部的樓頂自殺,和這個死者相關的其他人有哪些,這些情況,卻是保安楊師傅所不可能知道的。而我也沒辦法直接去警察局問,首先是這個區域的警官我沒一個認識,而且這種幾年前的案子,人家有什麼理由來讓你查閱。
肖經理說,那邊客戶休息區有飲料販賣機,問我和胡宗仁喝什麼,胡宗仁要了礦泉水,我說我要脈動,於是很快肖經理就去買了回來,順便還帶回來一包煙。於是我們三個就商量了一下待會那個石先生來了之後,我們應該怎麼和人家說這件事。如果直接說明身份的話,沒準人家會因為上當受騙而憤然離去,保不準還會揍我們一頓。所以我們決定即便要擺明身份,那也是在我們掌握了真實情況以後的事了。
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11點多的二郎街道上已經幾乎沒什麼人了,不過因為這裡有一個高速路入口,也算是比較重要的交通要道,所以還是有很多車速很快的車呼嘯而過。當我趴在窗戶邊,嘴裡抽著煙,鼻子裡聞著室外那有點熱乎乎的空氣的時候,鐺鐺鐺傳來一陣敲擊玻璃門的聲音,我轉過頭一看,一個身穿橘黃色上衣,板寸頭,身高在1米到米7之間的男人出現在跟前。他看上去比我們大不了幾歲,但是表情卻因為之前我的那通電話,而顯得有些不安。
我走過去對他說,你就是石鵬先生是嗎?他說是。我說我是高新區警隊委託過來調查當時你們俱樂部那個墜樓案的人,這是我的兩位同事。說完我指著胡宗仁和肖經理,然後對石先生說,這麼晚還把你叫過來,真是不好意思了,請坐吧。
我們四個在一個玻璃小圓桌跟前坐下,我摸出我那可以玩憤怒的小鳥的高檔手機,然後調出了錄音機,對石先生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的對話我將會錄音。這一段我是在港片裡學的,張家輝演的警察審犯人的時候常常用這招,太帥了。而且這樣一來也能夠讓石先生覺得我夠專業,且在錄音機跟前,他也不會隱瞞事實了。
我問石先生,我知道這個案子已經結案很長時間了,相關的賠償和後事工作也都做了,之所以要重新調查,是因為我們收到新的消息,說事情可能跟當初的案卷調查有些出入,所以才又重查一次,而且根據我們收到的消息,和當時你在我們那裡做的口述記錄差別很大。說到這裡的時候,我故意加重了語氣,好讓石先生覺得事情有點嚴重。果然在我說完這句話後,我就看到他臉上出現了焦慮的表情,於是我就對他說,現在希望你完整的把這件事再敘述一遍。
石先生愣在那兒,可能是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於是我對肖經理說,要不你給石先生也來個飲料吧。說完我也遞了一根煙給他,順便幫他點上。石先生說,他自己是從2004年開始就和幾個朋友一起成立了這家車友會,本來幾個人也只是志同道合,喜歡自駕旅遊,也喜歡廣交朋友。他們幾個朋友是在別的特定車型的車友會裡認識的,聊得來,也就決定不分車型來做車友會。石先生說,這個場地他最早的時候是以比較低廉的價格從產權方手裡收購過來的,本來打算是做個娛樂場所,但是後來發現這個地方開娛樂場所可能不會有什麼人光顧,於是也就一直閒置,當成是不動產的投資了。自打決定成立車友會,他們幾個朋友就湊了湊錢,簡單佈置了一下,還做了個招募網站。
石先生說,起初這個地方只有這大廳這一小部分,是隨著後來加入的車友越來越多後,才進一步擴大的。而且在那之前,車友會的全部開銷,都靠著在會所裡擺放一些漂亮的香水座,方向盤套子,牌照框和幫車友處理違章和扣分記錄等收入維持,雖然賺不了什麼錢,但是基本上就沒虧本了。而到後來,其他幾個合股的朋友覺得這個費事費心還掙不到什麼錢,於是就說要退出,石先生是個重感情的人,於是就自己出錢買下了朋友的股份,自己撐起了這個俱樂部。與此同時,他又憑著關係增加了一些新業務,例如代辦年審,新車上戶等等,業務多了,也就請了幾個小妹。而他最喜歡的還是和那些車友一起,聊理想談人生,或者開車去西藏新疆等地方玩。他告訴我們,組織車友長線自駕游,自己能夠從酒店和餐飲以及景區門票上要到不少折扣,他自己車技好,又懂維修,親自帶隊出去,一趟能掙到不少錢。
石先生說,而就在出事的那年,他俱樂部裡的會員人數已經達到了接近500人,小小的場地不夠了,於是就把天台給搭了出來,作為曬太陽喝茶或者燒烤的地方。就在那一年,他的會員當中有一個男車友,姓唐,開的是一台豪車。石先生坦言說起初他入會的時候自己還擔心,這種豪車的車主會不會比較不容易融入大家,因為畢竟不是人人都買得起豪車,況且他也不見得看得起別的車友,擔心會產生一些價值觀上的摩擦,但是很意外的是,這位唐先生卻能夠很輕易的和大家打成一片,為人也豪爽大方,許多人都願意跟他做朋友。出去自駕游也從不介意自己的豪車跟一群經濟型混在一起。
石先生歎了口氣接著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在通過幾次自駕游和會員活動後,他發現這個唐先生當初參加俱樂部,有著不怎麼光明正大的動機。他說這個人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經濟上也有一定保障的人,作為朋友那麼肯定不用為他的私事操心,但是唐先生卻顯得和車友會裡不少女性車主比較曖昧。石先生說,車友會的人好幾百人,所以大家相互之間不可能都認識,而且人總是容易根據年齡和愛好方向分成一些小團體,這也是人分化而統一的主要標準之一,所以這個唐先生遊蕩在好幾個不同愛好方向的小團體當中,和那些女性車主尤其是單身或者未婚的女性車主走得比較近。
石先生說,這也是過了很久才察覺到的事情,起因是有一次自己帶隊出去,其中就有這位唐先生。目的地是內蒙的月亮湖,本來在沙漠綠洲這樣的地方人就比較容易意亂情迷,明明有酒店安排了,唐先生卻不住,非得要在綠洲邊上搭帳篷,而且是那種組合式的有較大空間的帳篷,並且帳篷是從在重慶出發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石先生說,自駕游的路上他會給每台車都發一個對講機,好讓大家途中不至於無聊打瞌睡,還能相互聊天認識下交朋友,唐先生是其中的活躍分子,而就這麼來來去去,就勾搭上了其中的一位女車主的同行閨蜜。在月亮湖的那兩天時間裡,這位閨蜜就從沒回過房間睡覺,至於去了哪兒,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了嗎。
石先生苦笑著說,本來吧這也是人家的私事,你情我願的誰也不會說什麼。但是這唐先生換女伴速度很快,而且大多數被替換掉的女伴從此就不太經常來參加活動了,即便來也挑唐先生不在的時候,所以這也給了他很多認識新女孩的機會。而就在事發的當天,我們組織了一個小範圍的燒烤會,唐先生和新認識的一名女車主來參加了,其間兩人時不時的你儂我儂,大家都是開通的人,不關自己的事誰也不會去多嘴,反正唐先生也沒有混吃混喝,人家該繳納的費用一分不少還給自己帶了不少新會員,作為石先生來說更希望留住這麼個朋友而不是去得罪他。
石先生說,當天大家玩得正開心的時候,唐先生摟著那個女孩的腰,女孩就側身坐在他的大腿上,就在這個時候,從天台門那兒走出來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頭髮又黑又長又直,大冬天的,卻穿著很單薄的好像睡袍一樣的衣服。塗抹了顏色很鮮艷的口紅,手裡還拿著一串車鑰匙,是寶馬的鑰匙。看上去很憔悴,也很悲傷。她走到門口就站著不動了,而是直接用眼睛看著正在和另一個女孩說說笑笑的唐先生。
由於穿得太顯眼,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了她,包括唐先生。當唐先生看到她的時候,臉色突然大變,趕緊把腿上的女孩給拉了起來,然後很尷尬的站著,隔了好久才陪笑著跟那個紅衣女人說,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石先生說,由於他自己確信這個女人自己沒見過,不是俱樂部的會員,再結合眼前的場面,就猜到這個女人肯定是唐先生的老婆或者女朋友,心想待會可別打起來了。可誰知那女人直接走到唐先生跟前,很冷淡的說了句,早點回家,我走了。
說完,女人就在大家都完全預料不到的情況下,從天台邊的露台跳了下去。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石先生說,女人摔死的地方邊上就是俱樂部的停車位,而那個車位,恰好就是唐先生停的那台豪車。
第二十二章.【案四】忍不住了
石先生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停下了。於是大廳裡除了空調機發出來的嗡嗡聲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胡宗仁問石先生,這麼說來,那個女人是自殺的?而且是一早就計劃好了要死在這個唐先生跟前?石先生說,起初他並沒有這麼認為,只是覺得可能是一時氣糊塗了,臨時才想自殺的。當下出了事以後,自己馬上在第一時間撥打了報警電話,他說當時唐先生哭得很傷心,警察來了以後,把當天在天樓上參與聚會的車友們都帶走問話了,一直錄口供到第二天凌晨大家才各自散去。
石先生說,由於自己是負責人,所以對這件事必須隨時配合調查,在調查過程當中,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唐先生和那位跳樓的女人之間本是夫妻關係,而且兩人的夫妻關係也不算很和睦,之前兩口子打架也曾鬧到派出所過,所以有過記錄。而警方在盤問唐先生這個女人跳樓的動機的時候,他自己也承認那是因為無法忍受自己在外邊沾花惹草導致的。而在調查過程中,在這個女人的寶馬車裡,找到了一封早就寫好的遺書。
石先生說,遺書的內容自己沒有親眼看過,但是聽警方的口述來看,是那個女人實在無法忍受丈夫徹夜不歸在外邊尋花問柳,好幾次打架也都是因為這事,不過他卻屢教不改之類的,自己提出離婚卻有得不到回應,於是就一直拖著。女方的家庭條件不錯,準確的說,因為和這個女人結婚的關係,唐先生才有了如今的財力,所以他肯定不願意和這個女人離婚。石先生說,可能有些人天性就是如此,喜歡鬼混。但是有了家還鬼混,這就是道德的問題了,到哪兒都是一樣的。
石先生接著說,遺書裡還有相當大一部分內容是這個女人交代給自己的親人的一些事情,而且他們夫妻倆是沒有孩子的。也就是說,早在寫這封遺書的時候,女人就已經打定了要自殺的念頭,只是一直在尋找一個可以讓這個唐先生收到折磨和懲罰的方式。於是當她知道那一天唐先生要來車友會聚會的前一天,就翻看了唐先生的短信記錄,知道肯定在聚會當天自己出現的話會抓到現行,於是在家裡紅衣打扮,穿著和季節不符的衣服,等著唐先生犯錯了,就死給他看。
胡宗仁說,這女人也太傻了吧,為了這麼個男人真的值得嗎?要是我的話,他背叛了我我會玩得比他更凶,讓他一個腦袋都綠光蹭亮的,比狠誰不會啊。我也說是啊,連死都不怕的人,卻沒有勇氣活下去。也許是我和胡宗仁的對話顯得性情了一點,在石先生看來就有點不專業了,畢竟此刻我是警方調查的人。於是我接著問石先生,那後來呢,你還知道些什麼。石先生說,後來俱樂部關門了很久,大家也都覺得這兒發生了這樣的事,也都慢慢不大熱乎了,聊天的QQ群也慢慢冷清了散了,自己一看差不多是時候了,也就把場地給轉租出來了。我問他,那那個唐先生呢,你有他的消息嗎?
石先生說,那倒是沒有,只不過在結案之前最後一次配合警方調查的時候,他在派出所是看見了唐先生的。這個人看上去雖然是頹廢了不少,但是依舊能說會道的,看來一條人命還不足以拉回他,管那麼多幹什麼,人各有各的活法,法律都拿他沒辦法,他還算是我的客戶,我又能多說什麼呢。
我又對石先生說,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是有那個唐先生的聯繫方式的,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石先生說,以前俱樂部裡所有人的聯繫方式自己都有,不過這也過了好幾年,沒準人家換了電話號碼也說不定。我說那你還記得他那台豪車的車牌號嗎?石先生說那當然記得。我說那好,請你提供一下他的車牌號和電話號碼。
石先生納悶的看著我說,你們警方不是這些都登記過嗎?我說是啊,所以才叫你配合調查啊。於是石先生摸出自己的手機,翻找了起來,然後告訴了我電話號碼和車牌號碼。
我雖然不是真警察,但是我有不少在警隊的朋友。所以我知道這種涉及到人命的案子,不管是車禍還是蓄意自殺,相關的當事人肯定在一定時限內是被警方控制在視線範圍之內的,也就是說,這種隨時都有可能被傳訊問話的人,一般來說不會輕易改變聯繫方式,即便是改變了,也會第一時間在公安機關備案登記的。所以我猜想這個唐先生的電話應該是還能打通的,而我之所以要車牌號,那是為了保險起見,如果真的換了電話號碼,我還能根據車輛信息托熟人查查車主新登記的電話。就算是車輛過戶了,也是可以查到的。
拿到號碼後我讓肖經理陪著石先生先坐一會,我和胡宗仁商量點事。接著我跟胡宗仁走到一邊,我低聲問他,如果等一下咱們找到這個唐先生了,你覺得該怎麼解決這件事。胡宗仁憤憤的說,必須道歉,還得是跪著道歉。我嗯了一聲,然後問他,要不要揍他一頓?胡宗仁想了想說,等他來了,我們就可以攤牌身份了,如果他反抗,我就揍他。
胡宗仁這個變態,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說我當然要揍他這種話,因為你動手了我就可以跟著動手了。
於是我們回到桌前,我打電話給了唐先生。已經是夜裡12點多,我其實很擔心對方已經關機了,我不得不等到明天。但是電話接通以後,我還是鬆了口氣。響了七八聲後,對方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好吵,根據我多年的經驗我判斷他如果不是在KTV的話就一定是在酒吧裡,而且是那種鬧哄哄的音響,震耳欲聾的那種。唐先生的口氣很輕佻,就跟在電影裡那種好色的幫派頭子喝得微醺後說話的口氣差不多。由於他的那邊比較吵鬧,所以我幾乎是用喊的聲音才讓他聽明白我是警方調查人員,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於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電話。他問我什麼事,我把之前忽悠石先生的那些話又重複給他了一次,並且用更嚴肅的口氣,讓他覺得這次的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並且我讓他立刻到當初的案發現場來。
我特別強調,是案發現場,因為我覺得這如果是個案子,這個唐先生就是主凶。
沒等多久唐先生就來了,肖經理我接到電話後就下樓去讓保安開門放行了。當我第一次看到唐先生的時候,我就對他完全沒有人和好感。瘦高的各自,上身穿著棗紅色的襯衫,下半身穿著一條雪白的休閒褲,那皮帶還是綠色的。衣服別在皮袋裡,看上去的確是魅力十足,但我卻覺得說不出的噁心。
他畢恭畢敬的走到我和胡宗仁跟前,我和胡宗仁都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板著臉告訴他,坐吧。於是他在我們之前的桌子坐下,我也坐下了,換胡宗仁站著。唐先生顯然是把石先生給認出來了,象徵性的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於是我對唐先生說,你知道今天來是為什麼事嗎?唐先生無奈的笑著說,還不就是我前妻自殺死亡的事,我還以為這個事情早就結案了,老這麼拖著可不是辦法啊,誰都要繼續過生活啊不是。
和石先生相比,唐先生顯得油腔滑調了許多,也正因為如此,我也一隻在忍住氣。我說,從你前妻的遺書上來看,她雖然是自殺,但是和你好像脫不了關係啊,如果不是你成天在外邊不三不四的,她怎麼會自殺呢。唐先生嬉皮笑臉的說,那也不能全怪我啊,這男人有時候確實難免意亂情迷的,況且我還是很在乎我們夫妻情分的,就是因為我愛她,這麼多次她找我離婚,我都捨不得,所以才不答應。
我看了一眼胡宗仁,這傢伙已經在伸出手指撓自己的鼻樑了,這個動作我太熟悉了,每次胡宗仁即將失去理智卻有使勁在控制的時候,他就會這麼做。我皺了皺眉,示意他冷靜忍住。然後接著問唐先生,那你在你前妻自殺之前,難道一點異狀都沒有發現嗎?唐先生說,那段日子他們倆一直在吵架,在此之前前妻也常常說出一些過激的話,例如我要去跳河跳樓,我要殺你全家之類的,可誰也沒當真過,但誰又知道她真的就這麼做了呢,個人行為問題,這也不能全怪你吧。
胡宗仁伸出雙手,從背後搭在唐先生的肩膀上,然後笑嘻嘻的說,對啊,的確不全是你的錯,但是你在外邊不乾不淨的,這你承認吧?唐先生大概是覺得胡宗仁在笑,卻全然沒有察覺到他笑聲中的惡意。於是他說,這男人嘛,有時候很難說啊,每天這麼辛苦,難免會想要鬆懈一下,這一鬆懈,就容易犯錯誤啊。胡宗仁說,原來你還覺得這是在犯錯誤啊,我還以為你認為理所當然呢,要不我怎麼聽說你女伴換了一個又一個啊。
唐先生可能聽出語氣不大對了,於是沒正面回答胡宗仁這個問題,只是說,咱們今天不是來談當初那個案子嗎?怎麼又扯到我的個人問題上了。況且我一沒有重婚,二沒有嫖娼,這種事警察同志好像也不該來管吧?
聽唐先生語氣跋扈,胡宗仁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桌上的煙灰缸,狠狠朝著唐先生的腦袋打了過去。
第二十三章.【案四】恩怨兩清
隨著一聲悶哼,唐先生的右側眉骨被胡宗仁狠狠的擊中,他側身晃晃悠悠的倒下,伸手痛苦地摀住自己的頭,鮮血開始從指縫中流了出來。我雖然也挺討厭這個唐先生,但是我沒有胡宗仁這麼衝動,即便是我也非常想揍他。胡宗仁和我都不算是聽話的人,所以我們偶爾會因為脾氣的關係和客戶或者是相關的人發生爭執,甚至是打架,連我和他都有時候還打上一架。所以我們知道打什麼地方會很疼,但卻不會致命。像胡宗仁剛才那一下子,頂多是把唐先生的眉骨給打斷,充其量再來個腦震盪,流點血,死不了人。
肖經理和石先生看到胡宗仁動手打人了,於是趕緊過來拉住他,胡宗仁打得有點興起了,很快就推開了兩人,繼續朝著躺在地上的唐先生拳打腳踢的,唐先生一邊哼哼的呻吟著,一邊蜷縮著身子,讓被打的部位盡量少一點。我站起身來,一隻腳踩在唐先生的腦袋上,然後把胡宗仁給推開,告訴他別打了,待會把人給打糊塗了還怎麼辦事啊?胡宗仁氣呼呼的說,還辦什麼事啊,今天非得把這傢伙揍爽了才行。我說你別動手了,這種人渣,我肯定有辦法收拾他。
其實早在唐先生進門後,我就對他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非常不爽。再加上我們問他情況的時候,他一直在為自己開脫,並且言辭虛偽,讓人不生氣都困難,而我和胡宗仁都算是看過不少生死的人,原本我們該比很多人態度冷漠些,但是冷漠不代表沒有感情,卻反倒是我們,對於生死的感受比很多人要真切得多。
胡宗仁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踢了唐先生一腳後才作罷。我也把腳從他腦袋上移開,接著回到原位坐下,任憑他在地上痛苦的叫喚著。肖經理和石先生因為剛才胡宗仁和我的暴力行為,可能感到非常不解,於是他們並排站在一側,用那種既痛快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的表情看著我們。
胡宗仁也坐下了,點上一根煙,然後翹著二郎腿看著地上的唐先生,然後胡宗仁對他說,剛才那幾下子,你覺得疼嗎?地上已經有不少血跡了,怎麼可能不疼,唐先生這才慢吞吞的側身坐了起來,然後指著胡宗仁氣得咬牙切齒的說,你…你怎麼打人?胡宗仁說打你怎麼了,打的就是你這種人渣。唐先生說,我自己家裡的私事,你們當警察的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干預啊,而且現在人已經死了,你把我打死了也換不回她的一條命。胡宗仁笑著說,是換不回來啊,但是我解氣了不是嗎?而且你以為她死了你就能過得安心自在嗎?我告訴你,今天讓你來不是要查案子,就是要讓你接受懲罰!
胡宗仁最後幾句話明顯激動了起來。唐先生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嗎?他大概是以為我們是因為他前妻的死而覺得心有不甘的親戚朋友,聯合上演一樁冒警案好借此揍他一頓。胡宗仁沒理他,於是唐先生接著說,你們當警察的自以為了不起,我要去告你們暴力執法!胡宗仁站起身來,一把拎起唐先生脖子上的衣領,把他拉得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胡宗仁冷笑著說,好啊,既然你要告,就把我告得嚴重一點!說完又給了唐先生一個耳光,接著又是一陣拳打腳踢。這時候我才覺得胡宗仁有點過頭了,他的拳頭我是領教過的,特別是發起狠來的時候就不知道輕重。儘管討厭唐先生,但是也不至於把人家弄得半死不活的,於是我又一次推開了胡宗仁,不過這次我沒有踩住唐先生的頭,而是直接抓著他的衣服,連拉帶拽的把他朝著女廁所的方向拖了過去。
石先生看我把唐先生朝著外邊拖了,有點著急,因為唐先生的電話說什麼也是他給我的,害怕要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恐怕是要再進局裡接受一次調查了。他趕緊來拉住我說,李警官,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這個時候我才告訴他,你誤會了,我不是什麼警官,今天把你們都騙過來,就是為了處理好這件事。石先生聽到後楞了一下,然後就放開了我的手,接著問我,你不是警察啊?那你到底是誰?他問我是誰的時候語氣就有點生氣了。我停下腳步看著他,對他說,我們是抓鬼的,這個姓唐的人渣的前妻,就是在你們面前摔死的那位,現在就在這女廁所裡。
之前我曾想過,為什麼紅衣女人的鬼魂會出現在廁所裡,這廁所既不是她跳樓的地方,也不是她摔死的地方,但是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有某種原因的。可是後來在跟保安楊師傅打聽情況的時候我也得知,問題出在那根緊鄰著廁所和女人跳樓露台的落水管道上。
那根管道順著牆壁的走勢一直從五樓開始延伸到地面,根據楊師傅的描述,女人摔死的時候,留了很多血,那個管道附近還有個污水處理的窨井蓋,我想這可能是目前看來唯一一種說得通的解釋了。女人摔死後的血順著流到了下水道裡,而這個下水道和那根落水管又是想通的。女人之所以只出現在五樓的廁所裡,想必是因為在她死的時候五樓是唐先生曾經常常來玩的俱樂部,和其他樓層沒有關係。而至於為什麼死後兩年沒有去纏著唐先生復仇,而是幾次三番的出現在這個廁所裡,還讓一些無辜的人目擊到,當時卻沒能想通。想來大概就是為了引起注意吧,或者是自己毫無意識的行為。
我繼續拽著唐先生,胡宗仁也跟了出來,他從我手上接過唐先生,然後使勁抓扯著,一腳踢開廁所門,然後好像扔東西一樣把唐先生扔了進去,關上了門,他自己從外邊把門死死的拉住,然後伸手打開了燈,我明白他要幹什麼,他是要讓這個唐先生,親眼再看看那個因為他而死的女人,現在到底是什麼模樣,算作懲罰了。
《怪道胡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