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佛法道理和天地之理同存,無論此少年是用了何種領悟,師出何門,但是那術法中赫然已經超越了這一區區空間的變化,轉而超越了時間!
一招,已經夠了!
這一手術法讓法王心中頓生挫敗之感,這才明白自己所學所悟之修為仍舊不夠,伸手從那樹上摘下個棗子細細咀嚼,突然面露笑容:「我乃吐蕃神珠,不知如何稱呼大士呢?」此刻,他終於找到了一個配得上知曉姓名的對手,稱呼也變成了『大士』。
那少年靦腆一笑:「我叫諸葛玄鯤。」
神珠上師將那棗核吐於手心,握拳道:「今日與君一見受益良多,也頗有感悟。我這就準備回我吐蕃再參佛理,甲子之內我必然明悟佛法精髓,再次將這棗核送到您手上,」他看著少年,一字一頓的喊出了那個名字:「諸葛玄鯤大士!」
說完再施一禮,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老長、老長……
眼看神珠上師的背影漸漸消失,那少年長槍一般筆直的身子突然蜷縮起來,不住的咳嗽,滿臉慘白,左眼角慢慢淌出了了血來。他卻不停,只是很慢,很慢的走到白馬身邊奮力爬上去,就伏在馬背上任那馬兒將他帶走——
至始至終,兩人都未曾看過那地上的苦茶大師一眼。
說起這昔日往事,那苦茶口中也是酸楚不已,澀澀道:「此時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所學所悟不夠,徒自當了一回井底之蛙,不過也因此之事我才最終潛心修煉,數十年後便從十八飛星和紫微斗數上面明白了天地玄機,日月變數。」
至尊寶、青梅與天龍三人聽得血脈噴張、如癡如醉,心中對那白衣少年嚮往不已,忍不住問道:「那少年就是八幡宗的人麼?」
「不錯!」苦茶點頭道:「後來我趕回水陸大會把此事一說,有幾位前輩大師便斷定此人乃是八幡宗人。他姓名諸葛,能陰陽之術,再加上那春華秋實的變化,想必是諸葛家天賦異稟之人,借用那陰陽眼三生三世之力所辦到的——諸葛家自古以來聰慧過人,想來也是冒了這極大的危險,用陰陽眼偷天換日騙過了神珠,最終保得我華夏安穩。」
一席話讓三名後生對那神秘的八幡宗多了些許敬畏和神往,隱隱約約中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白衣如雪,揮斥方遒,力敵萬軍於江河之上!
少年郎的夢想!

第五二章 天道不善尤作祟,陰綱有倫自行常

翌日。
至尊寶心中掛念八月老兒生死,一早便求那苦茶先生告知萬芒峰的去處,心中自然已是承認了此老人的身份。苦茶已清楚至尊寶身份倒是無須隱藏,只是山高路遠,便勸他到山北鍾馗廟去尋那八月的師兄弟再做打算,可至尊寶心中急切那願在山下耽擱,一心上山,苦茶勸說不得也只能將那去路細細的與他說了。
苦茶先生心念與五輪宗之舊,心中對前路亦是有所慼慼,那肯讓個八九歲的孩子單獨上山,可自己身負要事也耽擱不得。有心幫他,想青梅聰明伶俐也學了幾分術法,便叫送他上山,至尊寶見青梅俊俏美麗路上又多玩伴,自不推辭,拜謝苦茶允了。
臨走之極苦茶先生又把昨日之事重提,只說這一路上山險峻,命至尊寶不可輕易再顯露自己所學,又買了乾糧換身衣服,就此和二人別過。
兩人走的半日才出得那烏崖小鎮,至尊寶平日那走過這許多路,雙腿早已酸麻,可心中一股傲氣撐著不願認輸,只是拖著身子朝前挨。青梅知他脾氣倔強,只得推說自己累了,兩人這才歇息了一陣。
走走停停,第一晚只到了崑崙山腳,看那遠處有幾間山野獵戶的房屋便去借宿。這山中人家憨厚好客,見是兩個小孩更加善待,準備了熱湯熱湯與他倆充飢,第二日也不願收取分文。
第二日路上便再不見房屋人家,偶爾遠遠看到的也不過是土地廟山神廟罷了,傍晚兩人只能在荒野中歇息。青梅尋了些枯枝敗葉燃起野火,把那餅在火上烤熱分給至尊寶,二人也就對付過去。入夜後四處狼嗥梟啼,那至尊寶臉上露出懼意,青梅又拿了棍子給他耍個把戲——看著年紀相差無幾,居然像個大人一般把至尊寶照顧的妥帖非常,足見行走江湖的時間已經頗久。
青梅睡了那至尊寶心中卻是翻滾不已,又想起了上次在雀兒河邊遇上紅蓮天師之事,心中更恨自己無用,越是如此越是渴望變強,也不睡了,起來盤膝按照八月所教乾脆練起了吐納凝神之法。
腦中空靈一片,竟然也漸漸入了夢鄉,可是那週身任督脈絡、丹田氣海還在轉動不已——至尊寶自己都不知道,他從此以後每天所練的吐納凝神給自己打下了大好基礎,後來也才能在術法修學之時事倍功半。
如此走得幾日,兩人也漸漸熟絡起來,路上談話也漸漸多了。至尊寶把自己在鬼市的見聞說與那青梅來聽,青梅就靜靜的聽他擺談,閒了便把手語一樣樣交給他,三五日時光倒也學了個八九分。
如今兩人早已經深入了山中,路上憑借青梅的本事倒是沒有碰上什麼豺狼虎豹,倒也算得上平安。可兩人畢竟是小孩,這一路不知不覺竟然把那食物給消耗殆盡,看眼所剩無幾路途卻不知道還有多遠,不由得心中都焦急起來。
路上兩人便著意尋找山果,好不容易找到一棵,那樹上的果實卻又酸又澀難以下嚥,勉強吃上兩個連牙都要倒了,也只能勉強帶些罷了。如此兩日過去均搞的是飢餓難耐,走路之時也沒了什麼氣力。
行到午後到了一處山梁,見那山坳之中有白煙裊裊升起。兩人大喜,連忙順著那山坡就跑了下去。到了鄰近之處,看見三個衣衫襤褸的漢子圍著一鍋熱氣騰騰的湯水,正在朝下面添柴加火,旁邊地上斜斜插著幾把刀劍。那些漢子面露猙獰兇惡,一看便是逃難山中,殺人剪徑的盜賊,青梅和至尊寶對看一眼立刻扭頭便跑。
三個漢子聽見腳步聲起一起回頭,見是兩個孩童正在跑開,臉上都露出了大喜過望之色,站起來就順著猛追,口中直呼:「好肥嫩的米羊兒!」
四足草羊肥又鮮,兩足肉羊味更甘,剔得肉來飽食盡,剜心煮血又一餐!
以人為食自古便有那米羊的稱呼,這喊法青梅寶兒都有耳聞,聽得這話腳下更是發力狂奔。可兩人餓了兩天又是孩童,那裡跑得過大人的腳步?才衝出去幾步就被人猛然一摜摔到地上,隨手一人一個把他們夾在腋下給拎了回來。
那大鍋中翻騰煮沸的儘是些蘑菇山薯,看上去也寥寥無幾。
回到那熱鍋處把他倆捆在樹上,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運氣甚好,沒想到居然還能抓到如此肥嫩的小羊。」獰笑著在青梅臉上捏了一把:「又肥又嫩,今晚我們便煮了。」另一名漢子接口:「不錯,男的明天再吃。」
至尊寶又怒又怕,奮力扭動身子叫罵:「你們膽敢吃人,也不怕報應麼?」那漢子那裡理會,從懷中取出把解腕尖刀,嗤的一聲拉開了青梅的衣衫,看樣子就要下刀。青梅臉如死灰,喉嚨中霍霍叫喊卻出不了聲,只是扭動身子全身戰慄不已,看來已經怕到可極處。
至尊寶仰頭撞樹,不顧一切的吼叫起來:「你們幹什麼?要吃便來吃我,莫要吃她!」直撞得那樹嘩嘩作響,聲音在山谷中遠遠迴盪起來。
拿刀漢子眉頭一皺,「這般叫喊,要是引了人來倒是麻煩。」走過去啪啪兩記耳光扇在至尊寶臉上,拿團破布塞在他嘴裡,惡狠狠的罵道:「王八羔子,老子留你多活一天,沒想還這般無趣吵鬧——好,我且就先讓你吃點苦頭!」
抓過至尊寶的手臂就是一劃,頓時鮮血淋漓噴射出來!
至尊寶頓時痛得全身抽搐,止不住的蹬腿扭身,滿頭是汗。三個漢子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對這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只是殺人害人為樂。
拿刀漢子獰笑幾聲,突然說道:「這羊血鮮美,我可別浪費了!」居然就那般伸嘴含住了寶兒的手臂,大口吮吸幾口,嘖嘖讚道:「好鮮美的羊血,來,你們也先來上幾口解解饞。」
那兩漢子笑嘻嘻的湊上來,也各自大口吮吸,齊齊讚道:「好鮮好滑,真是說不出的好吃。」至尊寶頭腦一陣暈眩,突自強打精神:「你、你們莫要、莫要殺她…要吃…吃我好了…」
青梅呆呆的望著寶兒,眼裡突然落下淚來…
拿刀漢子見兩人吮吸完,又待繼續,口中還笑:「我也算吃過米羊的人了,沒想到這一次的羊兒居然如此好吃,這血又冰又涼,喝下去簡直比三伏天的井水還痛快——也不知道怎麼這種人,血居然是…居然是…」牙齒有些打顫,竟然是說不下去了!
三人的臉色齊齊變了!
拿刀漢子那一句『血居然是涼的』還沒說完,三人都想到了此事——是啊,你說,活人的血怎麼會是涼的呢?
樹林中頓時寂靜一片,只有那木柴燃燒的啪啪碎響以及沸水翻騰的咕咕聲,在寂靜中的這點生氣更是平添了無數的詭異。
至尊寶突然咧嘴一笑,慢慢抬起手臂朝外撒了出去,口中呢喃道:「降!三世三昧耶會!九言之臨!——出來吧,索命索魂的冤鬼們!」
突!突!!突!!!
那灑在地上的鮮血突然憑空飛了起來,像是被什麼人拿著一般,同時無數聲音在林中迴響:「汝有三火,吾有鬼血;鬼血下腹,三火不復;陽人入陰,冤魂現身;仇恨恩怨,今日了斷——感謝鬼子鬼血,送那惡人通陰通冥,與我等機緣報仇!」
就在剎那之間,無數的黑煙滾滾現形,竟然有二三十鬼魂湧現出來,站在樹林週遭惡狠狠的盯著三人。
《大歡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