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陳夢生一直等石球飛滾到眼前時,腳後跟一錯念起金剛護體咒貼壁而立,石球就擦著後背衣襟呼嘯而過。疾馳的石球邊稜刮在了陳夢生的背脊上發出了一陣嚓嚓的磨擦聲,石球轟然一聲撞在了斷龍石上而止。
  陳夢生驚魂未定的問道:「大家都沒事吧?」
  站在最後的江猛笑著道:「有你這皮比城牆還厚的給我們擋住了,我們自然是沒事了啊。」上官嫣然滿臉都是關切之情看著陳夢生的後襟上是撕扯的一片稀爛,想要去看看陳夢生有沒有受傷,但又怕被項嘯天笑話。
  果不其然項嘯天說道:「丫頭別再看了,更香都燒了有一指寬了。回頭滅了那鬼王的肉身,你愛看多久都成,咱們只當沒瞧見絕不攔著你啊。」上官嫣然被項嘯天說的面起紅雲,急步跟著陳夢生走上了石階。
  石階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突然轉入了一片開闊平地,平地之上鋪蓋著大小相同的漢白玉石。玉石九九而列,每塊石頭都有那麼一尺見方。陳夢生示意著眾人先往後退回甬道,自己踏上九列漢白玉石陣上。腳下每走一步便用手裡的降魔尺在玉石上重重的劃下一道痕跡,走了三步腳下的玉石一陣翻倒,露出了玉石下的利鋒長矛。陳夢生一縮腳躍到了旁邊的玉石上,頓時間從玉石陣頂上萬箭齊發。嗖嗖破空之聲似急風暴雨一般,上官嫣然幾次想要探頭去看陳夢生的安危都被項嘯天給拉了回來。厲聲道:「丫頭,你不要命啦。你師兄道行高深這點暗箭傷不了他分毫,你要是被流矢傷了,這才是要了你師兄的命呢。」上官嫣然被項嘯天說的小嘴一扁幾欲流淚。
  江猛見上官嫣然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勸慰道:「上官姑娘你莫要去擔心陳兄弟了,他的能耐大的不得了。我現在倒是擔心更香燒了快半個時辰了,可是咱們連墓門都找不到。萬一那鬼王魔頭醒來了,我們也得變成那不托燈盤的枉死鬼了。」
  「噓,輕點,別說話了。外面的箭聲開始停下來了,想必我兄弟已經破了那白玉石方陣了。」項嘯天此話一出,三個人凝神屏息聽到外面的暗箭射出發出的破空聲已經變的稀稀疏疏了,等箭聲方止三個人轉身出了甬道被外面的景象驚呆了。整座白玉石方陣上橫七豎八堆疊著成千上萬支利箭,陳夢生左手攤開手掌護於面目之上,右手持降魔尺將腳下所走過石塊上箭支撥在兩邊。他自己身上從頭髮到鞋幫被利箭射的像個刺蝟,項嘯天三個人就踏著陳夢生撥開箭支的白玉石過了石陣。上官嫣然急上前過來幫著陳夢生撩撥下身上的利箭,眼中儘是心疼之色。
  四人繼續往前而行,印入眼簾的是一座高達三丈的生鐵大門,在大門兩旁是只容單身而過的小鐵門,鐵門之前懸掛著一條唯一可以通過的用金絲繩結成十餘丈的繩橋,橋上鋪著厚厚的松木板,金絲繩兩頭被長長的縛綁在巨大突起的雞血石橋墩上,橋下是暗銀色深幾丈的溝壑。大鐵門上鑄有張牙舞爪的神龍飛天圖案,拳頭般大小的龍目在火光的反射下鑠鑠放光。江猛一拍大腿喊道:「好大的東海夜明珠啊,我吃了三十多年的水飯也沒看見過這麼大這麼圓潤的東珠啊。我正想找點稀罕寶貝呢,沒想到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江猛癡迷的看著那一對巨大的龍目,一步一步的往繩橋走去。
  陳夢生看那繩橋上的每股金絲繩也有兒臂粗細。江猛先在橋邊踩了幾下發現繩橋結實牢固忙招呼陳夢生他們一起過橋,陳夢生望見溝壑中暗銀色之物應該是道家燒丹煉藥時所用的水銀。大聲喊道:「江大哥小心繩橋有詐!」
  江猛卻道:「我已試過力了,這繩索結實著呢。」猱身一手抓著金絲繩一手舉著火把,把手裡拎著的家什和九環大刀一起背在了身後,剛走到橋中間時就聽見腳下的金絲繩一陣嗦嗦抽動聲,橋從中斷成了兩半……
  「啊……,陳兄弟救我!」江猛手攥緊了斷裂的金絲繩雙腳已經掉進溝壑的水銀之中,背上的東西是一股腦兒的掉落進水銀湖裡,連個泡都沒有就沉了下去。水銀在快速的吞沒著江猛,轉眼間兩條大腿被水銀封進裡面。陳夢生足下奮力一蹬踏著縱雲梯抓住了江猛的腰帶大喝一聲想拽起還在下沉的江猛,陳夢生沒有想到水銀就好似是一個充滿了吸力的大漩渦一寸一寸的把江猛往下不停往下吸。陳夢生拉住江猛腰帶的手也已經開始沉浸在水銀中,隨著江猛的下沉陳夢生被漸漸的帶進了可怕的水銀湖中……
  在斷橋邊的項嘯天和上官嫣然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可是相距那麼數丈也是大姑娘看人生孩子有勁使不上。上官嫣然看見水銀淹沒了陳夢生的整條臂膀時,臉色發白眼淚撲簌簌的落下。心想著要是陳夢生被水銀湖吞沒了,自己也就跳下去算了,想喊讓陳夢生放手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陳夢生是不會放手的。
  「丫頭,快把你的犀筋鋼骨鞭給我。」上官嫣然猛的被項嘯天的吼聲驚醒……
  
  第132章:沙斗玄盤
  
  水銀湖浸沒了江猛的雙肩也把陳夢生的大半個身子帶入了水銀之中,水銀強大擠壓力把江猛的面孔漲的緋紅。江猛艱難的說道:「陳兄弟……你快放手……別管我了……快……快帶著他們……帶他們去滅……滅了鬼王啊!」
  陳夢生的雙手已經是從江猛的腰帶上滑到抓住他的兩腋下,由於用力過度陳夢生的牙齒已經是深深咬入嘴唇之中,鮮血順著口角大滴大滴的落在了水銀湖中。「江兄,萬事不到……迫不得已時切不可輕言放棄……我們還有在太湖裡……沒喝完的酒呢。」
  「咳……咳……我胸口……悶的慌……你別為我……白費力氣了。」江猛的雙瞳受壓充血變成鮮紅之色,兩手無力的在推開陳夢生。
  「兄弟給我撐住啊,我來助你。」項嘯天拉弓引箭烏木箭就射在離陳夢生手邊一指的水銀湖上,烏木箭桿上綁著上官嫣然的軟鞭,鞭梢是連接著割成一寸來寬的獸皮衣。烏木箭落入水銀湖中眨眼間就沉入了大半支,陳夢生只能是看著乾著急自己騰出一手去接箭那江猛勢必口鼻會被水銀而入,到那時救上江猛他也會中水銀之毒而死。
  陳夢生雙腳連連蹬踢對江猛喊道:「江大哥快抓住那烏木箭!」求生的慾望讓江猛去抓那根救命稻草,奈何是雙肩被水銀所沒,手能活動的範圍不大胡亂的抓取著烏木箭。烏木箭已經消失在了水銀湖中,江猛的一陣亂動更加劇了兩人下沉的速度。水銀沒過了江猛的脖頸,陳夢生的臉上頭髮上滿是暗銀色的水銀。
  項嘯天提扯著獸皮拽起了烏木箭,抖落下箭上的顆顆圓球水銀沉默了下大聲的吼道:「兄弟,你別使你的金剛咒啊,大哥對不起你了!」箭上弦拉滿弓直朝著陳夢生射去……
  「噗」利箭穿透了陳夢生的大腿,陳夢生咬忍痛曲腿把犀筋軟鞭纏繞在自己的大腿上。陳夢生腿上鮮血股股而出,上官嫣然失聲驚叫了一聲卻讓項嘯天喝止道:「救人要緊先拉他們上來,你師兄就能自行治癒傷口。丫頭過來幫忙,我腰上有短刀把那些金絲繩割取下來。再去找些重物繞兩匝再綁在我腰上,我拉不動他們兩個。」項嘯天拉著獸皮製成的皮索,兩腿砥住了地上突起的石塊。吃力的往後拖著兩腳卻是一寸一寸不由自主的往前滑去,夯土地上留下了兩道淺淺的拖痕。
  上官嫣然終於取來了長長一段的金絲繩,一頭綁住項嘯天身後大塊雞血石雕琢的橋礅上,一頭繫在了項嘯天的腰上,項嘯天一手抓緊皮索一手纏緊金絲繩。口中大喊了一聲向身後的大石頭挪動了幾分,赤膊的上身就已經是汗如雨下了。上官嫣然看著項嘯天被兩條繩索拉的慢慢張開了雙臂,皮索上更是繃緊不時會有輕微的斷裂聲響起。
  上官嫣然強按下心裡的焦慮,定下神來舉起火把四處觀望,看見在墓道中堆疊著一些銅鼎玉雕。眉頭一蹙計上心來,上官嫣然疾步走到銅鼎前。最大的一隻三足柱形銅鼎有上官嫣然齊胸那麼高,用力推是紋絲不動足用二三百斤。上官嫣然把手裡剩餘下來的金絲繩捆綁在項嘯天拉緊繃直了的獸皮索上,在另一個橋礅上纏了兩道,又跑回到銅鼎旁縛住了銅鼎粗壯的鼎足,蹲下了身子不停的用短刀刨挖著夯土。好在是項嘯天的寶刀鋒利插入夯土毫不費力,一塊一塊的挖空了鼎足下的土。
  項嘯天大聲讚道:「好聰明丫頭啊,你快點挖我快撐不住了。」上官嫣然不敢回頭應話,加快手裡的刨挖,一隻鼎足挖完後再去挖第二個鼎足。三足銅鼎慢慢的開始有了傾斜,上官嫣然再狠命的一推那銅鼎就倒在地上成了滾葫蘆,銅鼎順著夯土層上的坡度漸漸的向著溝壑滾去。
  「篷」一聲巨響銅鼎落進了水銀湖之中,陳夢生和江猛兩個人被硬生生的拉了上來。陳夢生拽著江猛勉勉強強的回到了橋邊就直挺挺的倒下了,項嘯天手疾眼快才扶住了他們。「師兄,師兄你醒醒啊!師兄,師兄……」上官嫣然見陳夢生臉色蒼白,口角皆是一片鮮血淋漓,大腿到膝蓋處皮穿肉爛,一條犀筋鋼骨鞭上被浸透了鮮血,嚇的上官嫣然手足無措……
  項嘯天喘著粗氣道:「丫頭沒……沒事,我下手有分寸的這是皮外傷等他醒了就沒事了。」
  上官嫣然怨恨的說道:「這腿上讓你射的骨頭都見了,還怎麼會是皮外傷啊!你讓我師兄怎麼醒啊!」
  「兄弟是痛昏了,再讓他痛下就醒過了。」項嘯天解開了軟鞭上的烏木箭,大力迅速一回抽。
  「啊……」陳夢生一聲慘叫,倒還真是醒了過來。
  「丫頭,我沒騙你吧。兄弟你快先給自己治一下,你這副樣子那丫頭都差不多是要拿刀子來捅我了。」項嘯天滿臉嚴肅道。陳夢生點頭閉目渾身上下被甘露咒青氣的包裹下,腿上的傷口立刻迅速的在合攏了。
  氣行一周天後,陳夢生張開了眼睛笑著對上官嫣然道:「師妹,我已經沒事了,就是把你們丹鼎派的鎮山寶貝給弄髒了。」陳夢生撿起地上的軟鞭用身上的破布擦拭了下,交到上官嫣然的手裡。上官嫣然眼含熱淚心裡縱有萬語千言卻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咳……咳……咳……哎呦,可憋死我了,被水銀活埋的滋味真不好受啊!」江猛終於慢悠悠的醒了過來。
  項嘯天卻是毫不留情劈頭劈腦的罵道:「你這老小子也太財迷了,那有如此不要命的什麼都不管就往橋上衝,現在倒好全部的傢伙都叫你落在水銀湖裡了。」
  江猛弱弱的嘟囔道:「我怎麼會知道那麼粗的金絲繩橋竟然會是銀樣鑞槍頭啊,走了一半就斷了啊,還差點把命丟了!」
  陳夢生拉起地上的江猛道:「好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所幸大家都沒事。我們現在沒有了更香,在漢墓裡又無日月參照可知時辰,大家都動作快些但願能在鬼王醒來前燒了他。」陳夢生伸手就抓住了江猛和項嘯天的腰帶,一個縱躍拔地而起朝著墓門踏縱雲梯飛去。
  項嘯天大喊道:「又使這招啊,我在平陽府那會子被你騰雲駕霧骨頭都差點散了架,現在想起還頭昏了呢!」
  江猛反口譏笑道:「讓你騰雲駕霧做神仙還不好啊,我就聽說過有赤腳大仙,赤膊大仙還是頭一次看見。」陳夢生看見他們到了現在還心情鬥嘴不禁是搖頭。過了橋放下他們兩人,陳夢生再回轉身去接上官嫣然。項嘯天站在橋頭等著陳夢生,江猛卻是一個人悄悄的打量著身後的那對東珠……
  在半空之中陳夢生提著上官嫣然,上官嫣然卻是若有所思低頭臻首突然道:「師兄,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陳夢生見上官嫣然面色沉重不由放慢了蹬踏縱雲梯的速度。
  「要是剛才江大哥萬一真的沉到了水銀湖拉不上來了,你會放手嗎?」上官嫣然見陳夢生凝思了許久艱難的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那要是落入湖中的那個人是我呢?」陳夢生聞言頓時間一震。
  陳夢生一字一頓道:「如果沉入水銀湖中的是你,我想我會一起和你沉下去的……」
  上官嫣然急聲說道:「師兄,我就是想讓你答應我不論是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都不要為了我而害了自己。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看見你救江大哥那副不要命的樣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過來的心裡像是被針扎刀砍一樣難受。師兄,放我下來吧,我們快到了。」
  「大家快過來啊,這道小門能打開啊。」江猛大聲的喊道:「我就摘了一顆龍目東珠啊,哪知道這邊的小門就吱吱嗒嗒的開了一條小縫。陳兄弟我真的沒幹別的啊,我發誓!」
  陳夢生讓江猛和上官嫣然他們退閃到一邊,手抵住漢陵墓門最左邊的小門。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猛一發力,那門就被陳夢生推開了。開啟天眼墓門後門除了地上有著一個象磨盤一樣的東西在,畢竟是封閉了千年,氣息有些憋悶並沒有感覺有什麼機關。陳夢生向他們三人一招手,江猛走近說道:「我就說嘛,這大門是給墓主劉胥一人通行的,這兩邊的小門是給他子孫走的,門後面都是一樣的吧。」
  上官嫣然舉起剩下的唯一的火把探身往裡面照了照,這是一間不大四四方方的封閉龕室。火把在龕室裡變的忽明忽暗,上官嫣然就感到胸悶,撫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吸氣喘道:「師兄,我……我好悶,吸不了氣了。這裡好奇怪啊,怎麼地上就放著一個大盤啊。」
  陳夢生說道:「師妹你看好手裡的火把,你們先在這裡等著我,火把一滅我們得馬上退出去。」龕室裡地面平整如鏡一樣,陳夢生一隻腳尖輕輕踩踏龕室,後脖子裡悉悉索索就有細微的東西落了進去。反手一摸竟然是些細小的沙子,抬頭往上一看不由是倒吸了口冷氣。頭頂上有著一道巨大斗形沙漏,若是自己剛才大意一腳踩實了沙漏翻傾整間龕室就會黃沙掩埋。
  「兄弟,你怎麼了?幹嘛愣著啊?」項嘯天奇怪的問道。
  陳夢生悸聲道:「大哥,這是沙斗玄盤……」
《冥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