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呵呵,臨淄已經是金人所控制的傀儡地界了,縣衙老爺看見我們這些生人只會嚴加盤問,哪裡還會幫著我們找人啊。此地的客棧旅館門庭冷冷清清我看咱們還是多問幾家的好,沒準就讓我們給找到了潘家的下落呢。」陳夢生著一路也不知道是問了多少的人,可是受戰亂之禍誰還顧得上別人家啊。潘家要不是舉家搬離了,就是死於非命了……
  四個人在臨淄城裡打聽的又饑又渴,找了一家涼茶棚子要了一大壺涼茶就著大蔥煎餅吃了起來。開涼茶棚子的老頭年紀約在六旬左右,為了餬口在城裡撐起了這個涼茶棚。老頭從早上守到日落西山也掙不了幾個大錢,正準備收攤子打烊就看見陳夢生四人進了茶棚。沏上了涼茶切了三斤麵餅,就熱情的招呼起陳夢生他們。
  老頭垂著手道:「幾位客官好面生啊,不知道是來臨淄採辦貨物呢?還是來探親訪友啊?」
  陳夢生喝了一口涼茶道:「老丈眼下金人操控著臨淄城,還有人來採辦貨物嗎?」
  「呵呵,這位爺瞧你說的。金人的大將軍整天的青州府花天酒地的,可是臨淄的百姓還要過日子不是。南邊的人只要是肯花點錢就能買通了大齊國的商船偷運著棉紡布匹,現在誰都不容易啊。家裡凡是有幾千錢的都逃到江浙一帶去謀生了,唉!我羊老頭沒本事啊。生養了三個小子家裡實在是窮的揭不開鍋了,讓兩個小子去投了軍。沒想到是被金人大將軍勃烈極給活活劈了,害的我老婆子一口氣沒接上來給哭死了。如今青州府的勃烈極大將軍又要強征暴斂,在臨淄給他修造宮殿。我那十五歲的三小子也被他們給拉走了……」羊老頭說完話傷心的抹著眼淚。
  項嘯天急的跳了起來喝道:「什麼鳥大將軍,老子我這就去宰了他。」
  陳夢生一把拽住了項嘯天道:「大哥,你去宰了勃烈極只會讓更多的無辜百姓喪了命,金國再派一個其他的大將軍就可以了。咱們只能是靠大宋朝發兵奪回臨淄城,將金人驅逐出中原才是根本之道啊。」
  羊老頭淚眼婆娑道:「大齊國從劉豫成了皇帝後與大宋征戰不止,大宋還哪裡有帶兵之人啊。大齊國也留下些老弱婦孺了,幾年前我的兩個外甥逃難去了浙江湖州府開了個大酒樓每年都往家裡寄些銀子回來。本想著是大傢伙一起去投奔他們的,可料不到就在前年我那個大外甥就病死了。大外甥死了沒多久,我那姐姐家可就遭了罪了,也不知道是誰眼紅了我姐姐家中的銀子,給勃烈極通風報信說是存銀密謀,全家上下被勃烈極殺的乾乾淨淨。」
  陳夢生驚聲道:「老丈,你那兩個外甥可是叫潘多金和潘多玉啊?」
  「呃?這位客官你認識我的外甥?事後沒多久我還給潘多玉寫給報喪信,可是一直就沒有回音啊。這次他怎麼沒回來啊,我姐姐全家和他大哥都葬在臨淄城外的鷹嘴山上。那個小兔崽子兩年都過去了,怎麼就一直沒見他回來啊?」老頭攔住了陳夢生的去路,不停的追問著潘多玉的事。
  項嘯天皺眉道:「老頭,你說的小兔崽子是再也回不來了。我們也是在徽州府時,聽你們臨淄逃難的人說起過湖州府潘家兄弟的事。潘多玉他賭錢把酒樓全輸了,他人也跳樓自盡而亡了。」
  羊老頭呆如木雞喃喃說道:「作孽啊,作孽啊。他就是改不了賭錢啊,賭錢那還有底嗎?遲早都會被賭錢害死,說了他就是不聽……」項嘯天趁著羊老頭喋喋不休的嘮叨時,拖著陳夢生就走。齊瑛是不知道陳夢生和潘多玉有過生死之賭,上官嫣然從腰包裡掏出了十兩銀子放在了茶棚的桌子上,急匆匆的跟著陳夢生他們就離開了。
  有了潘多金的消息那找起來就方便多了,走到街上一問鷹嘴山的位置。可路人都是哆哆嗦嗦的避而不答,上官嫣然又拿出了一兩碎銀子想一位老婦人問道。陳夢生本來就不是個喜歡管錢的人,這些年下來身邊的七八千銀票全交給了上官嫣然打理。有錢能使鬼推磨,上官嫣然的一兩碎銀子給了老婦人後,那老婦人是猶豫了大半天才道:「臨淄城外之北,有著一座極像是鷹嘴模樣的山峰當地人就叫這裡是鷹嘴山。可是你們不要去鷹嘴山,那裡有過不少人看見過一個女鬼在嚶嚶哭泣。」
  陳夢生對老婦人喝道:「女鬼?還會嚶嚶哭泣?你不是想為了要騙我們的銀子,故意說是有女鬼嚇唬我們吧?」
  老婦人瞪著眼睛道:「我是為了你們好,你們不怕死。那我告訴你們,在臨淄城投降給了金人後,鷹嘴山上就有了女鬼的哭聲了。」
  陳夢生才不怕見鬼呢,但是現在齊瑛是有了身孕。鬼魅是最喜歡腹中懷有孩子的陰煞了。陳夢生就怕女鬼會傷了齊瑛,向著項嘯天道:「城北鷹嘴山若是真有女鬼,那大哥你就帶著香蘭姐快回客棧去等我們吧。我和嫣然先去鷹嘴山瞧瞧,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鬼……」
  
  第265章:盤夫遇貴
  
  項嘯天這次倒也沒敢再去堅持,帶著齊瑛就先回到了客棧萬一齊瑛被野地的鬼魂沖了胎氣就不好了。
  陳夢生和上官嫣然出了臨淄城北就看見一座不高的小山,山峰突兀著往外挑出遠遠的望去是挺像鷹嘴一般。等走近了一看,哎呦媽呀從山腳到半山腰全是些密密麻麻的墳包。長年累月的好像很久無人來修葺了,野草長的比人還要高了。陳夢生為了尋找陸雲霄的埋骨處,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山腹尋去。跟在陳夢生身後的上官嫣然害怕腳下會踩出些蛇獸毒蟲來,乾脆是靴不落地御空而行。兩人走到半山腰時,天就完全黑了下來了。鷹嘴山上的靈火隱隱綽綽忽閃忽閃跳躍著跟著陳夢生飄動,上官嫣然看到碧綠的靈火頭皮一陣陣的發怵。
  陳夢生尋了多時,還是沒有陸雲霄的蹤影。無奈之下掏出生死簿斷喝道:「孤魂野鬼枉死冤靈都給我出來,湖州府陸雲霄可在?立即出來見我!」
  靈火之中突現出一道道人影,在這裡埋著的大多是金人破城所殺的枉死之人,但凡是家裡還有人在的,都會給死難之人超度一番,全家被屠戮的無人去超度就成了枉死魂魄。
  生死簿在黑夜之中爍爍放光,鷹嘴山上飄起了三四十個枉死魂魄。陳夢生大聲說道:「爾等皆是受戰亂之禍的冤魂,我今日先為你們度入六道之中。幽冥四司自會給你們個交代,戰禍實屬天災非是我所控。只求你們投胎轉世之後能遇太平盛世,不再受此慘劇。」
  從魂魄之中閃出一中年男子,懵懵懂懂的來到陳夢生跟前道:「學生便是湖州府陸雲霄,不知道先生找我有何事?我非是受戰禍而亡,我是被個素不相識的惡人害死的!」
  陳夢生盯著陸雲霄看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搖頭道:「我此番正是受了你家娘子葉雙兒之托前來找你,你可知道就是你的一封休書害死了三條人命!」
  陸雲霄被陳夢生的話激的跳了起來,鷹嘴山上的枉死枉魂不明白是出了什麼事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兩人。陸雲霄氣極道:「先生莫要再去提那賤人,傷風敗俗有辱門風!」
  上官嫣然一直在半空中心有餘悸的看著眾多死鬼魂魄,聽見陸雲霄這般說話再也按捺不住了。躍身跳到陳夢生背後,指著陸雲霄斥責道:「看你也是個讀書人,說出的話如此不通情理!究竟是你親眼瞧見了葉雙兒她傷風敗俗有辱了門風嗎?」
  陸雲霄頓時語塞氣結,強著嘴說道:「姑娘又是何人?陸家之事豈容你來橫加干涉!」
  上官嫣然反唇相譏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無憑無據就寫了封休書害的你娘子含冤吊死在了鄭為民家門口。可憐了你家孩子誤食砒霜而亡,這一切皆是拜你所賜!」
  陸雲霄魂魄緊握著雙拳不可置信的吼道:「你胡說,那賤人與鄭為民一直是不清不楚。我在外教書謀生早有耳聞,為了保全陸家的名聲我隱忍了幾年。沒想到端午節我回家省親時,鵬兒直呼鄭為民為爹。這定是那賤人與鄭為民背著我和鄭為民私通產下的野種,你讓我如何讓我相信他們?」陸雲霄已經陷入了自己認為的事實之中,葉雙兒母子的死對他是沒有絲毫的憂傷。
  陳夢生歎道:「你也是馬上要進鬼門關的魂魄了,喝過了孟婆湯後今生之事會全然忘記。我沒有必要去騙你什麼,既然我答應了葉雙兒還她一個清白。我就不得不告訴你,葉雙兒與鄭為民是一對夙世有緣人。可是他們的緣分卻總是有情而不能長相廝守,鄭為民的前世有負於葉雙兒。幾經輪迴投胎後他們今生又相遇了,他們都不記得前世經歷過的種種事。但是鄭為民對葉雙兒的癡戀冥冥之中也是一種贖罪,甚至被你聽到的鄭為民讓鵬兒叫他爹只是他的一句戲言。」
  陸雲霄定了定滿腔的積怨,脫口向陳夢生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嗎?」陳夢生翻動著生死簿將陸雲霄生前的鉅細事物瞭如指掌的讀了出來,陸雲霄被驚駭的啞口無言。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私密之事,竟然會被個陌生人當著眾魂魄給說了出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連我家道變故的事也知道的如此清楚?」
  陳夢生合上了生死簿正色道:「我能招出你們的魂魄,又能與你說話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陸雲霄愣了愣道:「對呀,人鬼殊途你怎麼就能給我們說話呢?」
  上官嫣然白了陸雲霄一眼道:「書獃子就是書獃子,連我師兄手中的判官筆和生死簿都沒有聽說過嗎?我師兄乃是陽間的判官,書獃子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判官?你是判官?學生早聞陰間判官是崔鈺,沒想到會得見陽間的判官。判官說的話定然是不會有錯,那我娘子和鄭為民是清白的?那鵬兒真是我的兒子?……」陸雲霄魂魄緊張的看著陳夢生。
  陳夢生點頭道:「葉雙兒是個貞烈女子,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水性揚花。今生你已經鑄成了大錯,雖然是事出有因可是到幽冥四司中自有陰律司的崔判官給你定奪受罰。」
  陸雲霄做了鬼之後背井離鄉來到了臨淄,心裡始終是充滿著怨恨。突然間感到自己的怨恨都是由無端的猜疑而造成的,是自己一時的衝動毀了賢妻愛子……
  陸雲霄的魂魄癱軟著伏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著。上官嫣然望著陸雲霄也不想再去數落他了,他現在自己已經知道錯過了葉雙兒母子倆了,這比打罵他更讓他難受。
  陳夢生掐指念起了往生咒,黑無常手持著招魂幡勾魂索出來向陳夢生施禮道:「判官大人幾日不見,又在此地度枉魂入陰間了啊!」
  「有勞尊使,將這些飽受戰亂枉死的冤魂帶入幽冥地府讓他們六道之中重新投生去吧。臨淄百姓聞有鷹嘴山有女鬼啼哭,度他們入輪迴也是對臨淄城百姓的一種解脫。」陳夢生嗟歎道。
  黑無非提起勾魂索道:「判官大人請放心,只需你硃筆勾兌後我就能帶著他們進鬼門關了。」
  陳夢生以判官筆先勾去了生死簿上陸雲霄的大名,黑無常鐵索馬上套住了陸雲霄的脖頸。陳夢生每問清了一個冤魂就勾劃去生死簿的名字,半個時辰後鷹嘴山上的冤魂盡被黑無常帶走了……
  葉雙兒最後的心願終於是完成了,陳夢生收起了生死簿送別了黑無常。正準備和上官嫣然回客棧時,陳夢生和上官嫣然就隱隱約約的聽見耳邊從遠處傳來了斷斷續續嚶嚶的啼哭聲。兩人相視了一眼朝那啼哭的地方看去,黑夜之下什麼也沒看清楚,就感覺到在一大堆亂石下面有著女人在哭泣。上官嫣然壯著膽子問道:「夢生,是不是你的招魂咒有遺漏啊?」
  陳夢生思索了一會道:「不會啊,道門中招魂咒能拘鬼魅的魂魄。除非是修煉成精的妖魔或是死鬼身上有避咒之物,不然魂魄是不可能逃過招魂咒的。嫣然,你快聽那啼哭聲又忽然不見了啊。」
  「可明明剛才就在這裡有女人的啼哭聲啊,要不……要不咱們翻開這堆亂石查看一下吧。」上官嫣然面色發白小心的說道。
  陳夢生伸手拉過上官嫣然,用身子護在她前面大聲喝道:「枉死的冤魂聽著,我是陽界的判官。你要是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出來,不要再去嚇臨淄城的百姓了……」陳夢生喊了三遍,可是鷹嘴山的荒草亂石裡就沒有任何的回應。
  「再不顯身小心我要用雷火攻你了啊,給我快點出來!」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陳夢生手指往亂石叢中一彈。灰色雷火激射亂石,在亂石之中幽幽的飄起了一個白影。
《冥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