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兒子……嗚嗚……兒子啊————」
沒有消息,意味著失蹤。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喪屍。「失蹤」兩個字的含意,不言而喻。
林飛虎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針對自己?
他一直在痛悔,不應該去那座城市設立什麼營地,不該為了所謂夢想去爭鬥。
沒有錢,可以掙。
沒有地位,可以爭取。
可是沒有兒子和親人……就什麼也沒有了。
酒,還有酒。
林飛虎一把抓過桌上的「茅台」,直愣愣盯了好幾分鐘。他剛剛拔掉瓶塞想要全部喝掉,又把酒瓶慢慢放下,眼裡閃過無限沉重的痛苦和凶狠。
他野蠻地抹開桌上的所有東西,在一片「叮鈴桄榔」的玻璃碎裂聲中,從椅子上搖擺著站起來。
林飛虎走近壁櫥,拉開櫃門,拿出一支「95」式突擊步槍,又抓起幾個滿裝彈匣塞進衣袋。
做完這一切,他打開房門,用槍杵著地面,一手扶著牆壁,慢慢走下樓梯。
身為集團董事長,林飛虎的宅邸周圍林立著電網和防護牆,還有十餘名貼身保鏢。
他穿著睡衣,趿著棉質拖鞋,懷裡抱著槍,臉色因為酒意而潮紅,目光散亂。
這幅打扮吸引了很多人。但身份和位置擺在那裡,沒有任何人敢出聲,只是用詫異古怪的目光追隨林飛虎。看著他下樓,打開電網和防護欄的控制鍵,腳步蹣跚地走出通道,來到鐵籠林立的奴隸聚居區。
這裡由好幾個巨大的簡易倉庫構成。裡面整齊擺放著兩層三米多高的籠子。格局模式很像養雞場。籠子裡站滿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從各個城市裡收攏的難民。
他們在這裡集中,按照性別和年輕分類。
有的被選送給軍方,有的成為集團成員,還有的被送到附近農莊。
尤其是女人和孩子,她們往往被當做對集團有功人員的獎勵發放。
至於她們原來的親人和配偶……殺了也就殺了,沒人會在意這些。
這世界已經足夠混亂,弱者想要生存,就必須依附強者。
籠子,不是房間。
這裡沒有柔軟的床,沒有餐桌,更不可能有衛生間和盥洗室。個人問題只能當著其他人的面解決。無論男女,站著撒尿或者蹲著小便,已經不再像剛剛被抓時候那麼令人尷尬。籠子角落裡堆滿了糞便,空氣污濁不堪。看見林飛虎走進來,很多人眼睛裡流露出畏懼、希望、憎恨、猙獰。
林飛虎抱著槍,目光淡漠,表情麻木。他像一個雞鴨飼養場主,失魂落魄地走進鐵籠中間的通道,巡視著自己的私有領地。
隔著籠子,林飛虎看見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於是彎腰蹲下,認真看著對方。
「我兒子以前跟你差不多大。很漂亮,很乖。我帶著他們上街,去動物園。肩膀上騎一個,手裡牽一個。給他們買冰激凌,買玩具。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帶著古怪的笑,聲音沙啞的說完這些話,林飛虎端起步槍,瞄準男孩扣動扳機。
「砰————」
男孩應聲而倒。
刺耳的槍聲,打破了倉庫裡的平靜。
氣氛頓時「轟」的一下混亂。人們開始尖叫、哭喊。很多人拚命縮進籠子角落,他們相互擠壓,推攮,拼盡全力,想方設法離外面這個可怕的老頭遠一些。
外面立刻衝進來幾名保鏢。
他們手裡握著槍,正準備朝林飛虎射擊。忽然發現行兇者是自己的老闆,表情和目光瞬間凝固。然後,不再有任何動作。
林飛虎朝著門口冷冷瞟了幾眼,繼續抱著槍往前走。
他看見一個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很年輕,很漂亮。如果不是身上沾有糞便,臉上有太多污垢,好好洗個澡,化化妝,走在街上應該回頭率很高。
「那個時候的她,有些像你。上學的時候我一直在追她。那時候她是天鵝,我就是地上的癩蛤蟆。她很高傲,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回來,用成捆的鈔票把她活活砸死。慢慢的,我忘記了這件事,遇到我老婆。那女人很胖,對我很好。那時候我是個窮鬼,她從不嫌棄,還幫我生兒子。再後來我發財了,同學會上遇到了最初那個女人。她一直跟我道歉,說是小時候不懂事,問我還要不要她?她不介意我有老婆。哈哈哈哈!她不介意我有老婆,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哈哈哈哈!」
林飛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用槍托抵著肚子,再次扣動扳機。
看著眼前恐慌混亂的奴隸,林飛虎覺得很過癮,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
血腥和殺戮帶來的快感,使他忘記了悲痛。大腦深處產生了類似毒品刺激般的衝動效果。
林飛虎端起槍,對準籠子裡那些瑟縮絕望的人,發瘋般掃射。
倉庫裡不斷傳來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哭聲、慘叫、哀嚎……人世界最可怕的聲音相互混雜。
他們想跑,想逃,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滿面通紅亢奮的林飛虎更換彈匣,帶著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殘忍,一次次舉起槍,凶狠狂暴的射擊。
這裡已經變成地獄。
面目全非的屍體填充著籠子裡殘剩的空間。
瀕死者在哀嚎,死者的腿腳在抽搐。活著的人在爭搶死屍,想要用同伴的身體擋住子彈。四周牆壁到處都噴濺著黑血。更多的血從肢體碎塊中湧出來,順著地面緩緩流淌,變成一片深度驚人的血泊。
「哭!哭你媽個逼————」
「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裡鬼叫?不就是死嗎?怕我個雞巴!反正遲早都要死,被殺還是老死,有什麼區別?」
「我什麼也沒有了。沒有兒子,沒有親人。你們,你們憑什麼還要活著?」
林飛虎大聲咆哮,扔下已經滾燙的槍,重重癱坐在鮮血浸透的地面。
《黑色紀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