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節

伊萬諾夫對這裡很熟悉。除了麵粉,他還知道其它種類食物的擺放地。就這樣,他像一支辛勤的土拔鼠,在各個倉庫之間來回穿梭,擺放在外面水泥平台上的食物也不斷增加,很快堆得冒尖。
兩袋五十公斤裝的麵粉、一串用繩索捆綁起來的干制鹹魚,外加一隻裝滿豆子和煉乳罐頭的麻袋。
這些東西的總重量超過上百公斤,可對於伊萬諾夫來說,帶走它們卻不成問題。他用兩條帶子把麻袋固定在肩膀上,雙手各自夾起一袋麵粉。就這樣,彷彿剛剛從戰場上獲勝,搜刮了大量戰利品的將軍,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朝著倉庫外面走去。
他是一個頗為倒霉的傢伙。連續弄到了好幾輛車,卻總是因為炸胎、油箱破裂、被泥漿困住、道路阻塞等這樣那樣的問題,無法駕駛車輛搬運更多的東西。
伊萬諾夫已經記不清楚在自己手上報廢了多少輛車?那些該死的汽車總是給自己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不是弄得手上滿是油污,就是弄髒身上的衣服。那些故障在修理工看來也許不值一提,可伊萬諾夫的職業是教師,他可以教會一年級到高中任何階段的學生,卻對機械故障束手無策。
他發誓,寧願相信自己的雙手,也再也不信什麼見鬼的機器。
邁出腿腳的一剎那,伊萬諾夫忽然神情古怪地轉過身,朝著道路左邊望去。
倉庫側面的牆角,出現了一隻面目猙獰的變異生物。它原本屬於人類的雙手變成了前肢,與後足一起著地,朝前凸伸的嘴裡佈滿尖牙,就在這些堅硬銳利的牙齒中間,凸伸著一條褐紅色的舌頭,隨著頭部擺動,朝四周來回打轉。
伊萬諾夫放下手裡的麵粉,左手慢慢撫摸著已經握起的右拳,嘴角掠過一絲猙獰的冷笑。
那是一頭狗形類人。伊萬諾夫對這東西很熟悉。當然,他也可能會看錯。畢竟,猛犬與野狼之間的確有著很多共通之處,被基因感染的變種生物也有狼形類人這個分支。只是,在伊萬諾夫眼裡,它們的區別不大,完全可以忽略。
他「嘿嘿嘿嘿」地笑著,轉過身,迎著類人出現的方向猛撲過去。
這頭類人早就出現在思維意識的探測範圍。伊萬諾夫此行的目標是糧食,不是充當獵人。他有意識的放過了這個傢伙,卻沒想到這頭類人不知死活,竟然慢悠悠的踱到自己附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氣。
伊萬諾夫雖然身軀龐大,動作卻絲毫不顯得遲鈍。腿腳的瞬間爆發力產生了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動作、氣流、帶有殘忍殺意的冷笑,使類人立刻注意到這個方向的異常。它當場站住,帶有明顯動物特徵的雙眼立刻變得僵直,似乎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然後,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嘴裡發出毫無意義的低嚎,伴隨著顯而易見的恐懼與哀鳴。
類人本能的想要轉身逃跑,卻無法超過伊萬諾夫氣勢驚人的速度。他一個箭步撲到近前,伸出左手抓住類人後頸,將其狠狠拖翻,然後抬起粗壯的腳,用力踩上類人後背。
伊萬諾夫的身形體積與類人相似,沒有太大的出入。嚴格計算下來,類人的身長還要比伊萬諾夫更高一些。然而,可憐的類人在伊萬諾夫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甚至連反抗逃跑都無法做到。伊萬諾夫左腳狠狠踩踏下來的瞬間,類人感覺一座山凌空壓下,摧枯拉朽般碾碎了自己的身體,最堅硬的脊柱和骨盆,頓時傳來令人心寒,恐懼無比的一連串「卡嚓」聲。
類人被死死卡在地上,無法動彈。它努力張開雙唇,可是卻有血從齒縫和嘴角滲出。類人感覺怎麼也動不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正從自己身體下方慢慢碾壓過來。是的,是那個男人的腳,他不斷移動著踩踏部位,從臀部一直向上,彷彿一台功率強大的壓路機。先是腹部,然後是胸口,腸子、肝臟、胃囊,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內臟,都在這股力量的擠壓下,朝著咽喉,朝著口腔緩慢移動過來。
類人的嘴大張著,不是因為飢餓,而是有種想要嘔吐,被強烈擠壓感逼迫得想要自殺,想要發瘋的恐懼。
很快,在腥紅的唇間,露出大團粘黃鮮紅,裹雜著液體與血水的內臟肉塊。當整個身體被踩碾一空之後,類人明顯變得單薄,眼球也從眶裡彈射出好幾米遠,撞在對面的牆壁上,破裂開來,變成兩灘慢慢下滑的黏液。
伊萬諾夫抽出刀子,幾下砍斷類人四肢,又靈活的剖開類人背部的皮,從肩膀上割下兩條裹附著脂肪的肉。做完這一切,他把砍下的類人腿腳和肉塊用鐵絲捆綁起來,裝進布袋。
類人和喪屍是兩種不同的生物。伊萬諾夫並不明白兩者之間的進化關係,但他在獵殺變異生物的過程中,不止一次發現過兩者之間的異同。出於對補充食物種類方面的強烈需求,他分別用不同的類人身上割取肉塊,通過煮熟、醃製等方法,檢測是否可以食用?是否有毒?
它們富含蛋白質,雖然牛羊肉那麼鮮美,卻也勉強能吃。
沒有車,伊萬諾夫實在沒辦法帶走更多的東西。殺死一頭類人,意味著未來幾天都有鮮肉可吃。可是這傢伙很重,體積龐大,與其拖拉著影響速度,不如割下肉質最細嫩,最好吃的四肢和肩膀。
烏理揚諾夫斯克郊外的針葉林裡,有一個位置隱蔽的地下避難所。這裡建於蘇聯時代,曾經是軍方的隱蔽彈藥庫。在葉利欽執政時期,使用功能變成了民用防空洞。現在,則成為伊萬諾夫的家。
壁爐裡燃燒著旺火,用各種建築材料隔開的居室裡暖意融融。伊萬諾夫在厚重的門板上敲擊出約定的暗號,很快,門開了,伴隨著令人舒服的溫暖撲面而來,夾雜著濃郁的食物香氣,還有一張嫵媚動人的面孔。
麗莎是個舞女。無論身材還是相貌,都屬於那種很招其他女人嫉妒的角色。逃離城市的時候,伊萬諾夫在一家服裝店裡遇到了麗莎。當時,躲在那裡的,還有另外一個身材肥胖,年過半百的女人。伊萬諾夫非常直接的把胖女人腦袋砍了下來,把屍體扔到外面,擋住蜂擁而來的喪屍,自己卻帶著麗莎從側門溜走。
伊萬諾夫並不覺得自己冷血或殘忍。那種情況再遇到一次,他還是會做出相同的動作,相同的選擇。那女人太胖,她只會拖累速度,即便僥倖將其帶走,光是想想那具肥胖的身軀,就意味著必須消耗兩人份,甚至更多的食物。與其看著她被喪屍咬死,然後被病毒感染,不如乾脆一斧頭劈成兩半,你好,我好,大家好,喪屍也能吃個飽。
要說私心嘛……肯定是有的。帶著麗莎鑽進郊外地窖,確定安全的時候,伊萬諾夫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把這個身材曼妙的女人脫光,壓在身下做往復衝擊運動。
麗莎廚藝不錯,伊萬諾夫嗅到了瀰漫在屋子裡的麵包香氣,還有熱騰騰的紅菜湯味道。
坐在餐桌上,看著誘人的食物,伊萬諾夫和麗莎沒有忙於進餐,而是握起雙手,閉上雙眼,默默開始禱告。
麗莎是虔誠的教徒,可伊萬諾夫不是。他甚至非常厭惡那個叫做「上帝」的老混蛋,認為那根本就是騙子與惡棍的混合體。
然而,當那個中國人出現的時候,伊萬諾夫終於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上帝。
說起來,事情經過其實很簡單。
那還是去年冬天的時候,伊萬諾夫外出尋找食物,遇到了一個中國人。他與伊萬諾夫一起,幹掉了一群在糧倉周圍徘徊的喪屍。因為強悍與力量,中國人獲得了伊萬諾夫的友誼。就這樣,他們在防空洞裡造起另外一個隔間,一起外出搜索必需品,一起面對危險,一起消滅變異生物。很快,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半年前,伊萬諾夫不慎患上了傷寒。那個中國人冒著危險潛入城內醫院,弄來了一些抗生素。高燒昏迷中的伊萬諾夫絲毫沒有發現,中國人給自己注射藥劑的時候,也摻雜了一種顏色暗紅,很像是人血的液體。
第277章附員
病癒之後,伊萬諾夫對中國人越發信賴。在內心深處,更有一種油然而發的尊敬。
要知道,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身邊有一個強悍的同伴是多麼難得。他沒有拋下自己,也沒有趁機佔據自己的女人,而是冒著死亡威脅,隻身進入城市,從無數變異生物群裡拿到珍貴的抗生素。這種勇敢與熱忱,只有在傳說裡才能找到。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伊萬諾夫開始管中國人叫「兄弟」。
伊萬諾夫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工蜂」。他的腦子裡開始產生出對「蜂王」極其強烈的尊奉意識。雖然他並不知道「蜂王」是誰,卻擁有異乎尋常的強烈忠誠。這種意識其實來源於對中國人的認同感,因為對個體的接受,所以連帶產生出對「蜂王」的效忠。如果沒有認同意識作為基礎,即便注射過蘇浩的血,伊萬諾夫同樣只是個在意識形態上沒有絲毫變化的普通人。
「我們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
「我們有著世界上最偉大,最英明,最強大的王。」
諸如此類的話,伊萬諾夫從中國人嘴裡聽過無數遍。他發現自己逐漸變得狂熱起來,思維波動越來越強烈,意識也更加虔誠。在伊萬諾夫的思維空間裡,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麼上帝,沒有值得自己尊敬的神。唯一能讓自己效忠的目標,就是那個神秘的,從未謀面的「王」。
就像現在,伊萬諾夫和麗莎仍然像從前那樣坐在餐桌上祈禱。可是祈禱對像早已不再是上帝,感謝賜予自己食物的對象,已經變成了無所不在的「蜂王」。
「這個世界將因為『王』而改變。」
「我們是最虔誠的追隨者,是『王』最值得信賴的部屬。」
「千萬不要懷疑,這一切都是真的。」
伊萬諾夫並不記得中國人的名字。漢語發音對他來說實在很拗口。他只是親切的稱呼對方「李」,中國人也總是滿面微笑管他叫「伊萬」。這種親密的態度使他們看來就像一家人,甚至比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更親。
在這種親密的氣氛影響下,麗莎也逐漸被影響,順理成章被改造為新的「工蜂」。
幾個月前,中國人把一枚真空膠管擺在伊萬諾夫面前,鄭重其事地告訴他:「這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源泉,是『蜂王』的意願顯示。如果你願意,這對你來說就是一個機會,一個令你擺脫普通人身份,成為『蜂王』近衛的機會。當然,這種力量絕對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表露。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是整個『蜂群』最大的秘密。」
《黑色紀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