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節

軍營是一個男人構成的世界。這種簡單的「世界」格局,隨著病毒爆發而徹底改變。城外的女人都想成為某個士兵的附庸,她們從不放過任何與軍人機會。必須承認,城外的難民當中,的確有為數不少的美女。可那畢竟是一年、半年前的事情。難民的食物來源匱乏,大多營養不足,哪怕再是艷光四射的絕世容顏,半饑半飽擔驚受怕過上幾個月,在缺水,顛簸流離的狀態下生活,任何人都會變得蒼老醜陋。
在這種顯而易見的對比下,監察大隊的寡婦們,很自然的成為71集團軍眾多軍官追逐的目標。人們總是用驚歎的口氣感慨發生在這些女人身上的變化,至於幾個月前她們比苦菜花還要可憐難看的姿容,早就已被選擇性的遺忘。
貪污這種事情無論在任何時代都引人垢病。人們不會為貪污者叫好,只會覺得這些人從刮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
種種因素相加,欣研拿出許仁傑簽署的文件,下令當場逮捕104戰鬥工兵團團長等涉案人員的時候,沒有遭到任何阻攔。就連對方身邊的衛兵,也沒有對此提出問題。
就整個71集團軍多達數十萬官兵而言,104戰鬥工兵團團長等人被抓,只是一件小事。然而無論是任何人涉案,都會牽連到一系列與其相關的人。
欣研剛剛把涉案者轉交給集團軍軍法處,帶著幾名監察隊員走出辦公大樓,迎面跑過來一個身材纖瘦,頗有幾分姿色,面色蒼白的女人。
她穿著頗為華貴的皮質長褲,上衣是裁剪得體,具有修身束腰效果的女式西裝。高跟鞋做工精美,一看就不是普通貨色。儘管PU仿皮與真皮之間的區別早已隨著科技工業化研究顯得淡薄,欣研還是憑著女性特有的獨到眼光看出,這女人的皮褲顯然屬於後者。
「是你抓了我的丈夫?就是你對不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女人擋住欣研的去路,抬起頭,死死盯著她,眼睛裡充滿刻骨仇恨與怨毒:「他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抓他?你,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做?」
欣研微微皺起眉頭,冷冷地問:「你是誰?」
站在旁邊的姜婉琦顯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所知甚深。她輕輕扯了扯欣研的胳膊,偏過頭,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語:「她叫王婧靜,104戰鬥工兵團團長是他的丈夫。剛組建監察中隊的時候,我們和她接觸過。這女人不好打交道,很傲氣。」
欣研恍然大悟,瞭然地點了點頭。
夫榮妻貴這條規則,在任何時候都適用。104戰鬥工兵團團長是一名中校,在黑色紀元特殊的環境裡,軍官極其家人可以享受很多普通人夢寐以求的待遇。任何人都難以抗拒,也也永遠不會放棄。欣研雖然此前從未見過王婧靜,卻很明白,一個犯下貪污罪行被抓的丈夫,在妻子和家人眼中,無異於天塌了下來。他們從此再也不會有什麼依靠,說不定還會被趕出家屬區,成為衣衫襤褸,生活沒有保障的平民。
和平時期貪污官員的家人妻兒總是把檢察機關當做敵人。
黑色紀元以後的犯罪軍人家屬表現與其完全相同。她們不會責備自己犯罪的丈夫,只是一味斥罵、責難辦案人員,認為這些人破壞了自己的生活,搶走自己擁有的全部幸福。
第292章撈人
欣研此刻遇到的情況就是這樣。
軍法處辦公大樓是一個人員往來密集的場所。被一個女人堵在當場,叉著腰,用手指著鼻子當中唾罵,那種口沫橫飛的場景,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能吸引過往人群注意。
「我們跟你有什麼過節?你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對付我的男人?」
「我丈夫是軍官,他受過獎,立過功,你們居然這樣對待他,不怕其他人看了心寒嗎?」
「李欣研,你這個婊子養的賤貨。你就是嫉妒我丈夫比你能幹,你就是存心想要勾引他,卻被拒絕,然後懷恨在心,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怎麼整他。你好毒的心,賤貨娼婦就是你這種爛女人。我要往上面告你,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穿你奸詐狠毒的本性。你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就是為了勾引男人?當著大家的面好好說說:我男人總共幹過你多少次?是不是每次都在床上把我幹得欲仙欲死?賤貨!下流胚!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有艾滋,有梅毒,下面的逼爛的隨時都在淌水,隨時癢得要命!」
陷入瘋狂的女人毫無理性可言。王婧靜狠狠咬著牙,面容也逐漸扭曲。那張保養得體,皮膚細膩的臉上,顯出比變異生物還要令人恐懼的表情。一句句骯髒無比的問話從她嘴裡噴出來。那一刻,欣研下意識的想起,童話故事裡那個只要張嘴說話,就會同時吐出一隻癩蛤蟆的惡毒女人。
四周聚集過來的人不斷增加,圍觀人群裡發出竊竊私語的交談。內容不外乎是對104戰鬥工兵團貪污事件的敘述,對風紀監察大隊抓捕過程的重複。其中,有人對此表示贊同,有人沉默著不發表意見,還有人幸災樂禍,面帶譏諷嘲笑,看著王婧靜這個彪悍瘋狂的女人發威。
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圍觀者,王婧靜心底的最後一絲顧忌也徹底拋開。她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過分。反正,丈夫被抓了,必須把他弄出來。否則,以後全家人生活都會成問題,自己的各種奢侈品也徹底斷絕了來路。
突然,王婧靜眼睛裡泛起血絲。她齜著牙,帶著可怕的狂放和怒意猛衝過來,發出響徹整個辦公大樓的尖叫。
「臭婊子!你還我的丈夫————」
她想抓住欣研的肩膀,想要把這個女人那張過於漂亮的臉蛋活活抓花。聽說李欣研的丈夫是少將,是集團軍司令。媽逼的,她為什麼這麼好的福氣?為什麼還要貪污這種罪名整治我的丈夫?這不公平!不公平!
被怒意沖昏頭腦的王婧靜忘記了一件事————所有在籍軍人都注射過強化藥劑。軍屬則不在強化範圍之列。
就在她身體前傾,尖銳的指甲即將接觸到欣研面孔的瞬間,王婧靜忽然感到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命中自己側腹,整個人由下至上被打得凌空飛起,隨即產生難以言語的強烈疼痛。不等雙腳落地,自己伸出的右手已經被欣研握住。她的手指纖細白膩程度遠比自己更甚,卻擁有難以想像的力量。她狠狠抓住自己的手掌,將整個手心朝反方向硬擰。
這一系列動作很滿,即便是王婧靜這樣沒有經過強化的普通人,也足以看得清楚。觸目驚心的場景在她腦子裡留下深刻烙印。王婧靜親眼目睹自己精心修飾過的手指從根部斷開,伴隨著恐怖的「卡嚓」聲,朝後彎曲著,變成令人恐懼的可怕角度。
這種劇痛簡直難以想像,王婧靜雙眼陡然睜大,嘴裡爆發出不由自主的慘叫,潔白細膩的面孔迅速升起一股濃重的紅暈,瞬間轉為青紫。不等她發出音波和頻率更加震耳欲聾的哀嚎,一隻附帶著泥土和污垢的靴底,已經重重踩上她的面頰。
欣研再也不是平時面帶微笑的恬靜模樣。從辦公樓門口吹進的冷風,將她的黑色長髮高高吹起,如黑色披肩般在身後散開。相同顏色的警衛局制式戰鬥服緊緊包裹住身體,完美勾勒出充滿女性魅力和強悍力量的線條。她用長度傲人的腿腳踩住王婧靜的頭,彷彿剛剛降服恐怖惡龍的凶悍鬥士。
這一幕很具震撼感,圍觀的人群不自覺的紛紛後退。直到現在,很多人才終於想起:欣研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她是警衛局軍官,有一個身為少將,同時也是集團軍司令的丈夫。
即便是在新成都基地市,她背後還站著誰也無法動搖其地位的司令官許仁傑。
當著眾人的面,欣研冷冷注視著在腳下不斷掙扎低嚎的王婧靜,異常凶狠地說:「記住,不要在我面前裝瘋賣傻。看在你是軍屬,是普通人的份上,這次放過你。現在,給我滾————」
軍法處大樓裡的突發事件,僅僅只能算是鬧劇。當欣研和姜婉琦回到監察大隊辦公室的時候,卻真正感受到難以遏制的憤怒,以及恐慌。
在隊部負責守衛的女監察隊員把一個微型電子儲存器交給欣研。這是半個多鐘頭以前,一個中年軍官送來的。他聲稱是196集團軍338步兵師2團的機要參謀,前來新成都基地處理公務,順便按照司令官陳尚的命令,把存儲器裡的資料交給欣研。
把存儲器插入電腦,屏幕上很快出現了遍體皰疹和膿水,被鐐銬懸吊在牆壁上,奄奄一息的子衛。
監察大隊辦公室是一個佔地面積超過上百平米的大房間。欣研和另外十幾名隊長的辦公區域用板塊分隔。光影聚合屏幕呈現出雙向圖像,房間裡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雖然早已見慣了血肉橫飛,鮮血淋漓的戰鬥場景,女人們仍然為眼睛看到這一幕感到震驚。
一名身穿士兵制服的女人走到姜婉琦身邊,頗為擔憂地問:「這人是誰?誰把他弄出這樣?」
姜婉琦眼裡全是震驚,鮮紅的血絲正密集佔據著眼眶。她用力咬住下唇,雙手不由自主攥成拳頭,對耳朵聽到的問題置若罔聞,臉色在血紅色的潮暈與慘白之間不斷轉換著。
對於子衛,姜婉琦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初次見面的時候。那是一個高大、沉穩,隨時給人以陽光般感覺的男人。
欣研說過,子衛有個妹妹,和自己長得很像。
子衛珍藏的那張照片,被欣研用隨身電腦拍下影像。這樣做,當然是為了證明所言非虛。可那張照片卻使姜婉琦對子衛產生了某種特殊的感覺————相片上的年輕女人和自己的確很像,姜婉琦也有一條與其類似的裙子。她曾經迫切想要生個孩子,丈夫卻在戰場上戰死。在最困苦無助的時候,是欣研救了自己。但女人終究是女人,有些話可以對閨蜜坦白,有些事情閨蜜卻永遠無法代替。照片上的子衛散發出成熟男人的特有魅力。每次看到的時候,姜婉琦總有種恍惚的錯覺:自己似乎的確有這麼一個兄長,他的肩膀寬闊,臂膀強壯,可以保護自己不受任何人的傷害。
姜婉琦一秒鐘也沒有猶豫。
她抓起靠在旁邊桌子上的突擊步槍,快步走近堆放著彈藥箱的牆角,拿起幾個滿裝彈匣,分別插進戰鬥服的口袋。當肩膀上皮質彈槽被粗大的榴彈完全填滿之後,她又走到武器櫃前,拉開櫃門,扛起一台三十毫米單兵機炮。
欣研是「蜂后」。在編組監察大隊的時候,她擁有某些特權。
得益於蘇浩的血,以及「城堡」在銀骨方面的全力支持,整個監察大隊所有在編成員都是五階強化人。這是蘇浩保護自己妻子的必要手段,也是為了在危急關頭,能夠隨時啟用的隱秘力量。
欣研沒有對姜婉琦的動作發表意見。此刻,她的思維和心情都處於憤怒,既有先前王婧靜的侮辱,也有屏幕上圖像引發的火焰。
《黑色紀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