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

他沒有急於開啟空間轉換器,而是花費大量時間,對木葉鎮上的僱傭兵進行整編。這些人有一個新的名字:「小鎮護衛隊」。
蘇浩重新恢復了自己的醫生本職。其餘的工作都被交給肯森與莫邢馗負責,他只是每天呆在新建的醫院裡,微笑著面對每一個病人或傷者。
發展「蜂群」需要時間。不確定手下這些人擁有足夠忠誠度以前,蘇浩絕對不會開啟空間轉換器。在巨大的財富面前,任何人都有可能迷失,從而變成投機者或是告密者。唯獨「工蜂」不會這樣做。
主要屬於主力軍團的管轄範圍,蘇浩就不擔心空間轉換坐標被奪走。這種事情在主力軍團歷史上從未發生過。因為軍團只服從於皇帝,也沒有精力對空間資源進行管理。從蘇浩所部的編號就可以看出,「鋼鐵之拳」下轄的僕從部隊多達上百萬,每天都有數量驚人的資源供應著主力軍團。
這還只是「鋼鐵之拳」一個軍團,如果放眼整個帝國,規模之大,數量之可怕,根本難以想像。
距離木葉鎮外兩公里左右的位置,有一個孤零零的小山包。由於位置處在帝國內域方向,周圍沒有設置障礙,旁邊就是公路,甚至還有一塊釘在原木上的金屬路標。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矗立在山包上,站姿如同標槍般挺直,手裡握著一具戰術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遠處隱約可見的城牆。他的頭髮很短,修剪的整整齊齊,沒有一根亂髮,眼窩深陷,寬闊的肩膀隨時給人以山一般的壓力。即便站在那裡不動聲色,也油然散發出上位者的氣勢,以及淡淡的殺意。
瓦拉姆最初並不喜歡自己的這項任務。
身為克萊門家族的長子,也是備受重視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瓦拉姆一直恪守著軍人的所有紀律,以及各種必不可少的軍隊品格。很多貴族少年都會在十一週歲,也就是帝國民政總署慣例意義上所謂的「半成年時期」加入軍隊。這項制度據說是皇帝本人在數萬年前就制訂下來,為了讓更多有志成為軍人的下一代從幼年時期就接受培訓。在官方的名錄上,這支特殊部隊被稱之為「少年軍」。他們並不承擔主要作戰任務,卻必須在戰時隨同軍隊一起出發,負責後勤管理、運輸、器械維護、技術指導等一系列相關職責。有些思維敏銳,尤其是在戰術方面表現出強大天賦的少年,甚至可以被直接選送進入參謀總部,以見習生的身份,為戰鬥本身出謀劃策。
瓦拉姆十二歲進入少年軍,二十三歲退役。按照帝國國防軍總部給予的評語,瓦拉姆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軍官。他在十五歲就獲得了少尉軍銜,而後順序晉陞。退役的時候,軍銜已經是上校。貴族在很多事情上都喜歡走捷徑,軍銜也是如此。很多貴族子弟之所以成為少年軍,並不是為了所謂的「效忠皇帝」,而是為了在軍隊裡混得一張退役證書。按照帝國相關法令,如果沒有這種東西,就失去了對爵位的繼承資格,還必須繳納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財產繼承稅。總而言之,每個貴族少年時代都是在軍營裡渡過,卻並非每個人都能成為合格的軍人。
少年軍已經不再是皇帝初創時期的那般輝煌。裡面充斥了來自大大小小貴族家族的污垢。酗酒、賭博、賄賂上司之類的舉動屢見不鮮,對女人的玩笑和關注,遠遠超過了對戰術與格鬥課程的關心。在這種日漸敗壞,卻沒人敢於觸碰的惡劣風氣影響下,教官也懶得去管這些進來混日子的傢伙。甚至還有人主動索賄,得到滿足後,在不及格的考卷上隨便給個高分。只要這幫貴族渣子老老實實混到畢業,然後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瓦拉姆算得上貴族當中頗為另類的人物。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夠在二十三歲成為上校,完全是家族在背後起的作用。對此,瓦拉姆充滿感激,也無比怨恨。晉陞過快的同時,也就意味著自己永遠失去了參與前線戰鬥的機會。瓦拉姆從不貪生怕死,他一直想要成為將軍。然而,這種想法並不符合克萊門家族的實際利益。他們需要一個作風強悍,廉潔公正,威嚴強大的家族繼承人。如果瓦拉姆成為將軍,也就意味著克萊門家族必須拿出更多資源,扶持瓦拉姆在軍隊內部以獲得更大話語權。
很多事情並不是想像中的樣子。克萊門家族需要一個充滿活力的領頭人,其餘的家族成員也不願意拿出更多資源支持瓦拉姆。雖然前者與後者的想法不同,卻有著共同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瓦拉姆只能服從家族命令和需要,被迫脫下軍裝。按照家族內部古老的規矩,他必須在退役後,接受長達十多年的歷練與各方面培訓,才能在三十五週歲的時候,正式接管整個家族。
還有兩年,瓦拉姆就能成為真正的族長。
無論他喜歡與否,反正已經邁出了腳步,再也無法回頭。
瓦拉姆感覺自己失去了太多值得擁有的東西:軍中生活,長久以來喜歡的少女,四處闖蕩的冒險生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衝動,以及每個年輕人都有的未來憧憬……這一切,全部都被「家族需要」四個字砸得粉碎。
在人生的道路上,總得付出,才有收穫。有些路你必須走下去,無論喜歡還是厭惡。老人總是以自己的經驗對年輕人進行指導,年輕人也總是以理想和衝動本能的抗拒。當誰也無法說服對方,也無法用實際證據表明自己正確的時候,強權和壓制就成為協調統一的最終渠道。
帝國原本可以有一位年輕有為的將軍。
克萊門家族卻多了一位心思慎密,具有「將」級實力的預備族長。
這就是現實。
瓦拉姆雖然在望遠鏡裡觀察小鎮,腦子裡卻在回想著如煙往事,一時間有些出神,忘記了時間,整個人久久保持著固定姿勢,彷彿一尊被咒語凝固的塑像。
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手下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閣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這裡是邊境地帶,在這裡呆得太久,說不定會遇到黑暗生物。」
瓦拉姆緩緩放下望遠鏡,用冷峻的目光注視著小鎮,淡淡地點了點頭。
三輛重型磁懸浮車出現在木葉鎮外的時候,很是引起了一陣轟動。
這種車子款式新穎,是專門為富豪貴族打造,帶有厚重的防彈裝甲,車體堅固,動力強勁,甚至配備了火力強大的車載機槍。儘管如此,車體本身卻顯得線條流暢,漆面光滑。表面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輛令人愛不釋手的跑車,而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戰車。
平民根本不可能買得起這種東西。何況,三輛懸浮車頭上,全都鑲嵌著克萊門家族特有的徽記。
瓦拉姆身材高大,這也是他最值得驕傲的資本之一。然而,當他穿著黑色大衣,在數十名保鏢簇擁下,來到蘇浩面前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眼前這個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然與自己的身高不相上下,身上更散發出只有老兵才有的強烈殺意,以及淡淡的血腥。
「你好,我是克萊門家族的代表。」
簡短的自我介紹過後,瓦拉姆摘下墨鏡,露出濃密的眉毛,還有深邃的眼眸。他認真地看著蘇浩,說話口吻和聲音充滿威嚴:「你也許不會認識我,對於克萊門家族這個名字也可能覺得陌生。但你一定認識布裡托。」
「布裡托?」蘇浩微微皺起眉頭。
片刻,他已經在腦子裡搜索到關於這個名字的一切信息:就是那個在黑暗生物圍城時期,用長筒獵槍射擊貝拉,差一點把她當場殺死的貴族男子。
「布裡托是我的弟弟,你把他打成了殘廢。」
瓦拉姆棕黑色的雙眼注視著蘇浩,聲音深沉而威嚴:「他這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按照醫生的說法,普通手術無法改變他的命運。如果想要讓布裡托重新恢復健康,出了最高等級的修復藥劑,再也沒有第二種辦法。」
蘇浩表情顯得平和從容,眼睛裡卻透出毫不掩飾的冰冷。
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使瓦拉姆臉上頓時泛起了怒意,冷冷地問:「按照帝國法律,殺人者償命,重傷者必須賠付足夠的物質補償。你打算怎麼做?」
蘇浩抬起頭,下巴微微揚起,以毫不弱於對方的音量和強硬口吻反問:「你怎麼不問問你弟弟為什麼會被我打個半死?他差一點殺死了我的人,這筆賬該怎麼算?」
瓦拉姆來的時候,已經對事情前後經過有了詳細的瞭解。身為家族繼承人,他當然明白布裡托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平心而論,瓦拉姆其實不想插手這件事情,也認為布裡托根本是咎由自取。可是,布裡托畢竟是克萊門家族的成員,與自己有著直接的學院關係。如果是家族內部矛盾,瓦拉姆肯定會做到絕對公正。可一旦事情涉及外人,無論對錯,瓦拉姆都必須首先為自己人討個公道。
「你指的是那個叫做貝拉的女人?」
瓦拉姆堅硬如岩石的嘴唇慢慢彎曲,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冷笑:「我當然知道,她還活著。而且很健康。」
第609章整理
判斷糾紛對錯的標準,有時候真的很難界定。所謂道德的混亂與局限性,往往就是在這種情況體現出來。布裡托徹底變成了殘廢,貝拉依然健康無損。儘管布裡托是挑起事情的完全責任人,可是在這樣的背景襯托下,罪責也就很容易被其他人認為是大幅度降低,甚至把事實真相扭轉過來,變成了受害人。
蘇浩慢慢瞇起雙眼,冷冷地注視著瓦拉姆。
他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所在。對方當然是有備而來,目的不外乎兩個:要麼交出貝拉,要麼付出足夠的物質代價。
「這裡不是帝國內域。」
蘇浩淡淡地說著:「在邊境地帶,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有足夠合理的解釋。我們當時被黑暗生物團團圍住,布裡托還要在那種時候開槍射殺自己人。他很幸運,僅僅只是殘廢。好運氣不會總是站在他那邊,下次見到他的時候,我會殺了他。」
一股強烈怒意從瓦拉姆大腦深處迅速散發開來。他的臉色慢慢變得鐵青,雙眉幾乎絞在一起:「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我不想把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也不想讓目前的情況變得更糟。要知道,平民與貴族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句兩句就可以說清楚。年輕人,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
瓦拉姆從未想過要把問題擴大化。
布裡托已經廢了。這個人從來就屬於克萊門家族當中最不安分的那一群體。他們相信貴族可以為所欲為,也的確幹出很多出格的事兒。瓦拉姆往往得為他們清理後事。而事實上,因為瓦拉姆的強勢與強悍,在類似的問題處理上,克萊門家族也的確得到了不少補償。有了前面的例子,瓦拉姆當然想要通過已經殘廢的布裡托,為自己兩年後接任整個家族獲取更大、更多的物質基礎。
他看中了木葉鎮的地理位置。按照預期構想,如果蘇浩服軟,加上威逼脅迫,克萊門家族應該可以得到這個邊境城鎮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收益,甚至全面掌控與帝國內域之間的商貿權限。如果投入更多資金對木葉鎮進行建設,就有可能把這裡變成克萊門家族在邊境地帶的堅固堡壘。這是家族多年以來的願望,也是瓦拉姆曾經身為軍人的夢想。
很遺憾,蘇浩並不如想像中那麼軟弱。他絲毫不肯讓步,對於帝國法律條文的理解和解釋,他甚至要比瓦拉姆熟悉得多,完全達到了專業律師的水準。
《黑色紀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