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可是、可是……。」我看著橘子上黏著的這白花花的骨灰,緊繃著的喉管裡嚥了一口口水,從奶奶手裡接過剝好的橘子,閉上眼睛,將橘子掰成兩大半,放在口裡連嚼都不敢嚼,憋著嗓子將手裡的橘子全部都嚥了下去!
奶奶滿意的看著我笑了,幫我一起將地上殘留的骨灰收進我手裡的罐子裡,然後再將整個罐子認真的碼好在坑裡,嘴裡唱著大戲的調子:「唐朝鬚眉柳元宗,會昌三年狀元爺,才高八斗壓宋玉,顏秀俊朗賽衛玠。狀元爺啊狀元爺,今有良善救你恩,不要金山銀土貴,只求狀元保安平,狀元爺啊狀元爺,不求家藏萬貫財,只求抵擋任何魔邪。……」
奶奶一直這樣唱,一邊唱一邊往坑裡埋土,我爸就在旁邊燒著紙折的陪葬品,整個洞裡頭火光一片。
我們一直這樣折騰到大半夜,半夜不遠處的山上還有野狼在嚎,奶奶和我爸把地面清理後並沒又在這裡多做停留,石蓮洞野獸多,我三人趕緊的回家,路上並未看見柳元宗出現找過我。
雖說我並沒有太過期待柳元宗真的要跟著我聽我的話,可是他都給了我這種他會找我的承諾,這麼又失約,我心裡暗暗有些不爽。叫我幫忙就叫我幫忙罷,他這樣我又不能拒絕,還多此一舉的說要給我什麼好處,現在失約了,倒讓我有了期待卻又落空了的感覺。
回到家裡,奶奶見我一臉的悶悶不樂,猜出了我在想什麼,對我說趕緊的洗完澡睡上一覺,我吃了狀元爺的骨灰,等我睡著後他會來找我的。
「我吃了他的骨灰他會不會殺我啊?!」我問奶奶。
「傻孩子當然不會,既然他對你有過承諾,他就一定會做到,狀元爺可不是個背信承諾的人!」
奶奶這麼說,我半信半疑,洗完了澡上床睡覺,明早還要起床去上學,再不睡的話明早上一定起不來。
也和奶奶說的一樣,在我進入夢鄉時,明明開始夢的是和梅玲兩個人在鎮子裡追跑玩耍,柳元宗硬是生硬的插進我的夢裡來,雖然說比之前精神多了,但卻滿臉的不開心,叫我小娘們。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稱呼,扁嘴問柳元宗為什麼這麼叫我?
「我為什麼這麼叫你?你耽誤我投胎了你知道嗎?我可和你說白了,我之前,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跟著你,說那些好聽的話就是為了讓你把我的屍骨安葬好,我好去投胎轉世,沒想到你家那老婆子竟然要你把我的骨灰給吃了,讓我屍骨不全,無法轉世,你說我你都這麼害我了,我難道不就能叫你小娘們嗎?」
看來奶奶說的真是對的,說什麼鬼魂是不能信的,而我還真的傻乎乎的信了這個柳元宗的話,看他滿臉的不情願,我也不開心了,說他要是不願意的話就走啊,不要來找我。
柳元宗看我不開心,還滿眼的不可思議:「哎呀,你竟然不開心,有本事把吃了我的骨灰吐出來啊,我立馬走,想我堂堂一個狀元爺,還要聽你這毛孩的話,想想就替我自己感到難過。」
「你不樂意我還不樂意了呢!」我說完也不理柳元宗了,夢裡拉著梅琳轉身就走,柳元宗在後面氣的大喊,說有本事在學校遇見事了,就不要去狀元洞裡找他,他就不相信了他鬥不過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我才不搭理他,賭氣的想不找就不找,我就是真的快死了也不找柳元宗!
早上醒來,奶奶問我晚上狀元爺來了沒?我正吃著早飯,一想到柳元宗對我說話的那個語氣,立馬就吃不下了,背上書包對奶奶點了點頭,我去上學校了,奶奶見我還沒吃飽往外走,立馬拉住我,將幾個時令的橘子塞進我的書包裡,我以為奶奶是要我帶在上學路上吃的,可奶奶卻說現在剛入學,不僅學校裡的陰魂多,有些小孩子天生陰氣弱,也會帶上一些不乾淨的東西進學校,叫我防著一點,還有記住就是看見了那些東西,也要裝作沒看見,如果實在是不行惹上了,就去找狀元爺,狀元爺心氣高,去請他的時候一定要擺上貢品,這橘子就是準備拿去祭拜他的,千萬不能自己吃了……。
奶奶在身後絮絮叨叨,關於柳元宗的我一句都沒有聽下去,推著車子往外面走,去梅玲家叫梅玲去上學,畢竟今天是升入五年級的第一天,就算昨晚上夢裡再怎麼不好的心情,現在也被這喜悅給衝了下去,好想知道我們班都是些什麼人啊,我同桌又會是誰呢?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真的是好期待。
梅琳和白梅鳳已經吃好了飯在家裡等我了,白梅鳳一看見我便跑過來問我我的病有沒有好些了?說著還摸了摸我的額頭,梅琳一把就拉住我的手,對白梅鳳說他還真是多手多腳,像我身體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有事情呢,說著拉著我手叫我上車,她載我去學校。
今天我們的心情比報名還要來的興奮,不停的問白梅鳳我們的老師漂不漂亮,學校裡有沒有那種愛打架的二流子,在學校還能不能玩跳皮筋?反正該問的都問了,不該問的也問了,梅玲還神秘兮兮的問白梅鳳說他們班的女孩子有沒有來陰血?
畢竟白梅鳳不是我哥,而且還是個比我大的男孩子,梅玲問這話的時候我頓時羞的摀住了臉,白梅鳳也僵著一張臉,罵梅玲怎麼這麼不要臉,一個女孩子家家怎麼能這樣?
梅玲立即乾笑了起來,說只是問問而已,至於這樣嗎,然後有轉頭看向她後座的我,對我說等我再過一兩年,也是有的,哪個女孩子都必需要經歷,說完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到學校後,才發現今天學校比昨天要熱鬧多了,我和梅玲走到我們昨天分好的教室,只見我們班上的人還真不少,黑壓壓的一片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梅玲拉我進教室,走到講台上,笑的無比開心的對著班上的同學打著招呼,對他們說她叫白梅玲,我叫白良善,如果要選班長的話,就選她當班長,如果女生要選寢室長的話,就選白良善。
班上的人都靜靜的看著我和梅玲兩個人,梅玲也不覺的奇怪,大大方方的拉著我的手做到空座位上去,並且和前後座的同學打招呼。
我有些害羞,看著我的前後座同學,都是男孩子,看著也像也和活潑,一會就和梅玲打鬧了起來,但就是我前面的那個男孩子,今天第一天上課他就帶著一個小男孩來了,估計是他弟弟,男孩子很瘦,他弟弟更瘦,瘦的只看見一個大腦袋瓜子和細小的四肢,肚子也是扁扁的凹陷寄去;沒有長眉毛,眼睛又圓又黑,渾身也沒穿衣服,身上的皮膚褶皺著一層層的往下垂,扯著我前座男孩子的衣服,東張西望,一會又順著男孩子的腳爬到他的桌子上去,在桌子上爬著走到他同桌的肚子邊上,張著嘴巴咬他同桌肚子上的肉,而他同桌好像一點都不知情的樣子,開心在和梅玲玩划拳的遊戲。
我正想告訴我前桌的男孩子他弟弟爬到別人身上去了他不管管嗎?可我的話還沒說出口,那個小娃娃忽然就像是條刺穿了皮膚的吸血蟲一般,一手一腳的爬進了那個男孩子的肚子裡!
第三十六章住女寢
是的,我們來晚了,白天霸已經死了,就在床上,四肢彎曲的像田里的蛤蟆。
伯母嚇得頓時就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好多步,癱瘓在了地上,伯父也嚇得夠嗆,身體篩糠似的抱起倒在地上的伯母,深深的把頭埋在膝蓋裡,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秀雲,你這是怎麼回事?殺人是要犯法的,難道你不想嫁給良慈了?」奶奶當做不知道秀雲姐被附身的樣子,怒斥著秀雲姐。
秀雲姐忽然不笑了,用袖子抹乾淨了些臉上的血,露出兩隻水靈靈的眼睛來,只不過眼珠子狠命的往頭頂上翻,瞪著頭上的天花板,嘴巴呈一字型的向兩旁扯開來,嘴角往腮兩邊彎起一個笑的可怕弧度。
這時的秀雲姐只是在咧嘴笑,可是我卻聽見一陣尖細的聲音從秀雲姐的嗓子裡飄了出來,她是在唱歌,唱的是是那種只有上了很大年紀的老人才會唱的山歌調調:「真悲涼!出生沒了娘,去哪裡,去了白家當媳婦,有的吃來有的穿,就是不肯讓見一眼未來郎,有的吃來有的穿,就是不肯將我許配給慈郎。」
秀雲姐唱的時候一直都在盯著奶奶看,眼神委屈幽怨,像是在向奶奶討回一個公道!
我躲在奶奶身後,一直都看著秀雲姐沒有張開過的嘴巴,這歌聲她是怎麼發出來的?我又好奇又害怕,轉頭看了眼我旁邊的伯父,小聲的問伯父有沒有聽見秀雲姐唱的奇怪的歌?
伯父抬起頭茫然的看著我,看了一眼站在奶奶跟前一動不動的秀雲姐,搖了搖頭,表示並沒有。
我轉頭看向奶奶,奶奶眼神一直都很嚴厲的盯著她跟前的秀雲姐,秀雲姐唱完,她也忽然開口唱:「即言出,必有信,婚配需良辰,佳節配好日,待到慈郎名運至,大擺筵席拜高堂!」
一陣冷笑立即從秀雲姐的口中發出來,口裡的血都噴濺到了奶奶的臉上,神情怨毒的盯奶奶看,額前頭髮和臉上的血塊混在一起,黑乎乎的一條條粘在臉上,遠看就像是臉上趴著一條條黑色的螞蝗。
秀雲姐依舊是尖聲的笑著,可是她同時也在用一種完全不用嘴巴就能說話的奇怪方式在唱歌,而且她唱的歌,屋裡只有我和奶奶能聽得見。
「七十年前,我本是佛神座下弟子,受菩薩所托普度世人,拜紅堂,造化全無,新婚喪命旱枯井,雙魂兩不安,自古殺人償命,你們賠,自古殺人償命,你們賠!」
「你是說你有兩個魂魄?」奶奶聽完秀雲姐唱完,很是驚奇,唱也不唱了,慌忙的問秀雲姐!
「一魂佛門真菩薩,二魂凡間女施緣,善惡分清明,兩魂同一人,生死共存亡!」秀雲姐似乎心情很好,奶奶問什麼她便答什麼。
奶奶的臉色大變,又問秀雲姐:「那這麼說的話,你還有一個魂魄,那那個魂魄在哪裡?」
「不在天邊不在海角,就是你身邊的良善大孫女。」秀雲姐說著,把牙齒磨的咯吱咯吱響,大笑著湊到我臉前來:「你是佛門大菩薩,我是佛門女施緣,你拋下下血海深仇另尋她主,我血海深仇必報不休,我倆本一人,你生我也生,你死我也死。」
雖然不是很具體的聽的懂秀雲姐在唱什麼,但是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原本有兩個魂魄,一個附在了我體內,還一個就是她自己,只要我還活著,施緣也還活著。
奶奶轉頭看向我,見施緣對我齜牙咧嘴,將我護在她的身後,奶奶又對秀雲姐開始唱歌,大意就是能不能放過我,我還小,如果可以叫我體中的魂魄出來,她可以考慮放施緣走。
施緣並不答應,說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殺了我。
我是奶奶的親孫女,奶奶是不可能殺我的,可是如果不殺我的話,施緣就不會死,她會一直附在秀雲姐的身上,繼續害人。這種艱難的選擇,讓奶奶也沉默了。
施緣很有耐心的等我們做決定,繼續走向床邊,她的腳在地上印出了一個個細小的血腳印兒,小心翼翼的坐在沒有被血染紅的乾淨床單上,已經不擔心我們會傷害她了,閉著眼睛睡覺。
奶奶看著我,問我是什麼時候被附身上的?看著奶奶嚴肅的臉色,我也害怕,也怕說錯,於是支支吾吾的說不知道。
「那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奶奶又問我。
《鎖骨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