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倒是秦震,對馬超說的這駱駝挺感興趣。也學著馬超的樣子,試探著伸出手撫摸上了駱駝那淡棕色細密柔軟的絨毛。
萬幸,這駱駝並沒有也啐了秦震一口。而是極其溫馴的任人撫摸,那感覺就好像是家養的寵物一樣。哪裡有一點野生動物的凶悍!秦震一邊頗有好感的看著眼前的駱駝,一邊感歎的問道「在這生命的禁區,連隻鳥都不會從這裡經過。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駱駝呢?」
老沈在一旁笑道「所以我說你對羅布泊周邊環境瞭解的太少了嘛。就咱們眼前的這片沙漠,34萬平方公里全部被沙丘覆蓋。塔克拉瑪干的意思是『進去就出不來』。所以這裡確實一直被看做是生命的禁地。但正是因為後來發現了這些野駱駝,才打破了這個禁忌之地的大門。」
秦震聽後頓悟般的點了點頭,看著這神奇的物種心中感歎,這是得有多麼頑強的生命力,才能在這片瀚海黃沙之中存活!
老沈見秦震還對著駱駝若有所思,索性就拉過了他與大家圍坐在一起。然後指著那隊駱駝笑道「秦震兄弟,你知道嗎?東少這回客真是領了一群寶回來!」
沒等秦震答話,顧傑就不屑的一撇嘴,帶著滿滿的惡意說「對,當然是寶。不僅能當交通工具,還能充飢當乾糧!」
就那不善的語氣,一看就是還沒消氣呢。現在在顧傑的眼裡,大概駱駝就是用來吃的。老沈笑笑的一擺手道「誒,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野駱駝本來就已經是瀕臨滅絕的稀缺物種了,我們怎麼能吃了它?我說它是寶,是因為它的生活習性能救我們的命咧。」
「哦?我還能指著它救我?」顧傑滿臉不太相信的樣子。秦震也是一臉認真的等著聽聽這隊駱駝會怎樣『救贖』他們。
只聽老沈緩緩說道「這種野駱駝,都是成群結隊的生活在羅布泊地區周圍範圍內。它們在極端乾旱的環境裡,可以憑著記憶逐代的傳遞尋找水源的信息!你說這是不是很神奇?」
秦震和顧傑聽的直眨巴眼睛,想想真確實是神奇!人類在沙漠裡若是迷了路,就只能意味著死。關於尋找水源,任誰都是束手無策。但是這野駱駝卻可以世世代代的憑著信息傳遞,或者是基因記憶而快速的找到食物和水源!這確實是令人深感驚奇!
「它們的棲息地遠離人群,所以也就注定了環境屬於異常殘酷的無人區。浩瀚的大漠裡,只有它們一隊隊的迤邐穿行。憑著只有它們自己才有的記憶,沿著熟悉的路線飲水覓食。而且,別看它們長的高大,但是奔跑速度極快,還非常持久!在沙漠這種特殊地域內,能跑成這種程度的,唯『沙漠之舟』莫屬了!」老沈說著,還目光柔和的看了看那隊駱駝。大概,經常與大自然親密接觸的地質學家或生物學家們,與動物都會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親近吧!
這時候顧傑似乎也被說動了,不由自主的說「那照你們這麼一說,在這地方看見這種東西,還真該深感榮幸了。就算被啐兩口,好像也挺值得了。不過我就納悶了誒,既然生活棲息地都是遠離人群的,那東少是怎麼給它們帶回來的呢?威逼利誘嗎?」說著,顧傑好奇的看向了一直在安靜休息的羽東。
這個問題其實秦震也很好奇。因為畢竟是野生動物,哪裡是你說牽走就能牽走的?而且還把人家一大家子都牽了來。
可是秦震之所以不問,就是因為他大概能想到,問了也是白問。不會得到什麼確切回答的。
果不其然,羽東輕掃了顧傑一眼,然後淡淡的回道「這又不是蟒蛇鱷魚那種冷血動物。野駱駝本就性情溫馴,機警靈敏。在沙漠中行走的時候,都是把小駱駝排在中間,成年駱駝前後保護的。這種家族情感,恐怕比人類還更要有人性和感情。所以跟它們溝通並不困難。」
顧傑聽完歪了下頭,心想也對,人家連那千年殭屍都能溝通,更何況是和這一隊駱駝聯絡感情?
這時老沈又開口說道「我們不僅僅能憑著它們的『駱駝小道』尋找水源,最主要的是它們可以預測沙漠風暴!這對於我們來說,絕對是攸關性命的提醒!你們說,東少是不是帶回了一隊寶?」
聽完這些,顧傑看駱駝的眼神明顯也不一樣了。那種表情就好像是恨不得牽回家兩隻當寵物養養!以後騎著駱駝上三環、遛前門,估計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但是羽東卻非要破壞此時這種相對比較安逸的氣氛。似乎生怕大伙放鬆了警惕性,特意說道「雖然野駱駝的習性能幫上我們很大的忙,但是若想憑著駱駝就能活著走出沙漠的話,我勸你想都不要想。沙漠風暴就算是對駱駝也是一種致命的威脅。這裡的當地人稱黃沙暴和黑沙暴。我們在雅丹白龍堆附近看到的,那是黃沙暴。揚沙卷塵擋住陽光,致使天地間一片暗黃。
可那並不是最強大的沙漠風暴。最強大、最可怕的當屬黑沙暴!當它來臨之時,日月無光,天地變色。千萬別以為這是危言聳聽,我說的一點都不誇張。黑沙暴能捲起的,可就不只是黃沙了。用飛沙走石來說都稍嫌輕了,那絕對是鳴沙射人石噴雨!它可以捲起巨大的石頭,甚至可以讓白天變成黑夜。」
羽東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依然是淡定從容不帶任何情緒。但是聽在秦震的耳朵裡,確實憂心重重、背脊發涼!!
第八十六章分歧
實在難以想像羽東所說的黑沙暴來臨之際將是怎樣的一種末日景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們萬幸中的不幸真遇到了,那大概就是必死無疑!
說到這裡,身為地質學家的老沈也不禁皺起了眉頭說道「1934年,美國就發生了一次舉世聞名的黑沙暴。旋風捲起了一切,連續刮了三天三夜!!那三天三夜天地間一片黑暗,就相當於極地出現的極夜現象!那場黑沙暴,席捲了美國三分之二的大陸,把足以裝滿一百萬輛列車的表土刮入了大海。大片大片的沃土毀於一旦。地表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地面上的一切呢?」
這話說完秦震更是感覺壓力增大,緊迫感加劇!恨不得一步就趕緊邁出這片魔鬼大漠!又或者…像顧傑說的那樣,能到地底下躲躲也是好的。
饒是顧傑天不怕地不怕,這會兒也被黑沙暴嚇的夠嗆。掩飾性的嚥了嚥唾沫說道「那……那不是美帝嗎!那種事不會輪到咱們的!咱們國家和他們那是地域不同、氣候不同,風不同、沙不同、水土不同!所以,別給咱們自己增加沒必要的壓力和負擔。就咱中國,即便是沙漠,也他媽絕對是風水寶地、大好河山!」
秦震是真想為顧傑鼓鼓掌,就單單說他這種民族氣節和自欺欺人的氣魄,就值得大伙為他叫個好。鼓舞士氣,增加信念,這點老顧確實做的比誰都到位。
但是當面對嚴峻事實的時候,一群有思想、有知識的成年人,又豈是被兩句振奮人心的口號就能給糊弄住的?
所以這時候一向和顧傑關係不錯的馬超,一臉為難支支吾吾的對顧傑說「顧哥…其實……我們的『大好河山』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什、什麼?!」顧傑瞪著眼珠子問道。
馬超猶豫了一下,還是緊皺眉頭看著周圍說「而且當時那場黑沙暴,就發生在且末、若羌羅布泊附近。」
「……」顧傑無語的看著馬超,表情定格。
馬超不但沒有收斂的架勢,反而還越說越細緻「那應該是在1979年的春天。羅布泊附近區域發生了那麼一次恐怖的黑沙暴。晌午過後,天幕忽然轉暗,一時間風雲動盪!眨眼間白天就變成了黑夜!僅僅一天時間,每平方公里降落的黃沙就達到兩萬五千多噸!!是噸啊……那就真的好像是東少說過的那個傳說,沙雨湮沒曷勞落迦的故事。」
在說到這些的時候,馬超的目光中透露出了明顯的畏懼!那是一種後怕,想都不敢想那副畫面。那更是一種實際的畏懼,因為他們大家現在就身處在這片沙漠之中!意味著那末日天象隨時都可能會降落到自己的頭上!
秦震看著眼前暫時還算靜謐的廣袤沙漠,實在是無法聯想馬超所形容的那副畫面。但是他也明白,在沙漠中,天氣無定律可言!正如馬超所說的,風雲變色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當馬超再一次提起曷勞落迦傳說的時候,秦震似乎開始理解了。塔里木河流域周圍的百姓們世世代代口口相傳的,真未必就是神話傳說!或許真的有過落迦這座城,所謂沙雨,大概就是那致命的黑沙暴吧!
一天之間每平方米兩萬五千噸的黃沙從天而降!那是一種什麼概念?如果當初曷勞落迦遭受的是破壞力更高級別的黑沙暴呢?如果那場風暴也像美國那樣刮了幾天幾夜呢?那黃沙埋城就變成了太理所當然的事情!一點兒傳奇色彩都不存在了!
如果真是這樣……秦震腦中忽然閃過了一絲靈光!沒想到,由駱駝談起的沙暴,卻給了他這樣重要的提示。
只見秦震抬起頭,看向了羽東。用十分認真的表情看著羽東的眼睛,緩緩問道「剛剛馬超說羅布泊黑沙暴發生的時間是在1979年,當年那支隊伍的重大發現是不是也在那一年?所以才會制定了1980年那場史無前例的龐大行動計劃?」
說完這話之後,秦震瞄了一眼馬超的表情。果然,這小子似乎沒想到聊閒天還能聊出秘密來,此時的表情頗顯不自然。
但是羽東就不一樣了,他就這麼淡然的與秦震對視著。等秦震問完,他才笑了一下說「呵,好像接觸的時間越長,就越能發現你身上還是多少有些優點的。」
秦震一聽就不高興了,仰起頭沒好氣兒的回道「爺們兒你捧我了,別廢話!正面回答問題。」
羽東又笑了,然後好像挺可笑的那樣說道「你為什麼非要問我呢?你我年紀相仿,70年代那時候的事,咱們誰又能說得清呢?」
秦震對羽東的這套說辭早就習以為常了,不耐煩的回了句「煎餅果子下毒藥,你別跟我來這套!別跟我提年紀相仿的事,這個不足以作為你的借口。以你種種行為跡象來看,我沒把你定位在渾邪王那一代就不錯了!」
眼看秦震那股強烈的『求知慾』又陡然迸發了,羽東也深知秦震的那種執著勁兒,躲是躲不過去的。索性抬起頭直視著秦震說道「秦震,既然咱話說到這了,我也把接下來的決定告訴你。」
剛說到這裡,秦震就忽然沖羽東用手比劃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硬生生的截住了羽東的話,然後嘿嘿一笑,拿出了一副市井的嘴臉說道「你的決定是你的,可代表不了我。打算轟我走也得看看我樂不樂意才行!東少,咱們現在都是沙漠中一個坑兒裡的螞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在這種地方,官威權勢、財力背景可通通都壓不了人。也就是說,你那套玩意兒到了現實社會裡,或許還真能制服我,但是在這沙漠無人區,咱們就是張飛見李逵,誰也說不了誰!所以,我去或留是我決定的,不是由你通知的。」
這話說完,羽東並沒有像秦震所擔心的那樣『強制性』的做出什麼舉動。他反而極其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呵,秦震。我還真是不能理解你那怪異的思維邏輯。就這個地方,別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想來,有些事,別人可能生怕會惹禍上身牽扯到自己。而你呢?卻像一隻趕都趕不走的瞎蛾子,以一種美其名曰為執著的弱智氣勢頂風而上、飛蛾撲火,攔都攔不住!你總說顧傑奇葩,我現在倒覺得他可比你正常多了。」
這番話一說完,顧傑竟然帶頭的叫了個好!不僅如此,還一邊鼓掌,一邊激動的說「哎呀我去……我現在看東少這級別,完全又上升了一個檔次!真沒想到,一個人高貴優雅的往這一坐,淡若清風的就能把另一個人損的連他爺爺都不認識!一直我都錯誤的以為東少不善言辭,看來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誤會啊!!當然,最最主要的還是東少那犀利的眼光和高深的覺悟!一眼就看出了我和秦震本質上的區別!哈哈哈……」
顧傑沒心沒肺的笑著,秦震卻氣的馬上就要脫鞋砍過去了!這他媽絕對是個牆頭草啊!哪還沒到哪呢,人家兩句好話他就倒戈相向了!!可見,偉大主席說的是對的!有那麼一部分人,注定就要在糖衣炮彈前迷失了方向!
反正這會兒秦震也懶得搭理他,索性狠狠的白了顧傑一眼沒有再反擊。然後繼續執拗的看著羽東,那表情已然就流露了他內心的想法:今兒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不說的話,爺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到時候我看你羽東怎麼辦!
《大漠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