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老闆看著地圖輕聲的說:「沒有的路就是不存在的路。」
秦震和羽東對視了一眼,他們知道羽東不但猜對了酒吧客棧會有意外收穫,而且還真找對門了!
那老闆的年紀在四十歲到四十五歲之間,高瘦,皮膚黝黑。頭髮不多,穿著也不太像是一個在景區開客棧酒吧的老闆。反而更像是一位普通的德欽縣縣民。只見他這時候伸出手摸了摸那副古老的地圖,然後對羽東說道:「兩位把朋友們也都叫到這邊來坐吧。」說著,老闆就開始收拾地圖正下方的這張桌子。
羽東朝著俊天他們一招手,示意過來這邊坐。俊天當時就露出了深深的笑意,他知道,這一定是有收穫了。
俊天晚上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帶面具,他大概是覺得天那麼黑,就在外面呆這麼一會兒,不會出現什麼異常的變化。而且他的頭髮也完全可以擋住半邊臉。所以此刻他笑吟吟的坐在老闆對面,沒有絲毫的不正常,只是一位難得的美男子罷了。
羽東和俊天吸引了客棧大堂中不少發呆小資和文藝女中青年的目光。不時的就會有一些*火爆的眼神朝他們這邊飛過來。秦震被這種眼神『飛』的渾身不舒服,索性就一把把羽東推到了最裡面,他坐在旁邊,然後讓老顧坐在最外面……這樣就徹底省心了。
老闆笑了笑,很客氣的說道:「幾位相貌不凡,看起來不太像到到這裡旅遊或者徒步的啊。」
嗯,眼光果然老辣。就他們這幾個人的樣子,還真不像是旅遊來的。別的不說,就羽東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就不像是個游者。游者一般都會對新鮮事物以及美好的風景興奮或好奇。可他倒好,就算王母娘娘七仙女下來陪酒來,恐怕他都不帶抬頭看一眼的。
關於這一點,俊天就比羽東會『演戲』多了。他用那招牌式的笑容對老闆笑了笑。然後又很禮貌很客氣的說:「我們幾個是作者、畫家,是來這裡采風。想寫出點文章呼籲人們不要再過多的打擾神山清淨。」
秦震聽完俊天編的這職業,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老顧和姜旗……這兩位身上有一丁點藝術青年的小細胞嗎?
可是那老闆一聽,卻馬上就眉開眼笑的露出了驚訝之情。十分激動的看著他們說:「真的嗎?!你們真的是為此而來的嗎?!你們、你們寫出來的真能管用嗎?」
羽東和俊天同時點了點頭。而秦震在一旁卻感覺十分錯愕。他覺得這個老闆很奇怪,明明是開客棧做生意的,為什麼反倒希望旅遊的人少呢?那沒人來不就沒錢賺了嗎?
看到了秦震詫異的目光,老闆歎了口氣說:「一場場的山難,不但沒有嚇唬住那些人們,反而還讓梅裡雪山變成了舉世聞名的風景區。冰山融化、雪線消退。要不是神山震怒,他是不可能帶走那麼多人性命的!可是那些孩子們不知畏懼。依然一次一次的觸犯神明。我家世世代代居於雨崩村,這張地圖就是老人們留下來的對神山的經驗啊。我掛在這裡,是為了防止那些孩子們走錯了路,被神山吞噬掉生命。」
聽完老闆的話,幾個人都不禁感到慚愧。為那些無知、不懂敬畏的人汗顏。他們一廂情願的認為這是在帶動山民經濟。豈不知。真正的雪山子民們從來就沒需要過這種「帶動」他們崇愛神山,勝過錢財。他們都是有信仰的人。
沒等羽東再開口問,老闆就指著那地圖說:「這幾條比較奇怪的線,是先輩們畫下來的。可是後來查證,那是根本就不存在的路線。我本來還怕在地圖上會干擾到看路線的人走錯路,但是沒想到年深日久,這些線早就淡化沒了。要不是您幾位的眼睛亮。一般人還真不會注意到這老舊地圖上幾條淺淺的痕跡。」
羽東稍稍思考了一下問道:「除了當年最大的那場山難以外,您能不能幫我們再提供一些其它以警世人的例子?」秦震一聽就在笑了,心說羽東的這表演天賦也不低啊!欺騙行為很上道啊!
老闆苦笑了一下說道:「幾位知不知道梅裡雪山每年會被推出來多少遇難者?就像是被雪山吃了又吐出來的一樣。不計其數啊……由於來的人沒斷過,所以山難也沒斷過。我能說清楚這裡大大小小的山,卻說不清這裡大大小小的山難。這不,前不久還有幾個外國的小伙子被埋在了山裡。」
「外國的?」羽東瞇起眼睛問了一句。
「嗯。來這裡的國外遊客很多。可是那幾個小伙子卻不太一樣,就好像你們,我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為了旅遊而來的。」老闆笑笑的說道。
這句話讓他們幾個人都十分在意。那些外國人要不是為了旅遊,那是為了什麼來的?難道當年的教訓還不夠慘痛,又來偷著嘗試登頂了嗎?
秦震馬上跟了一句問道:「那您知道他們發生山難的地方是哪裡嗎?」
老闆想了想說:「他們從哪裡上的山、出的事、我都不知道。但是被吐出來的地方是明永冰川。」
又是明永冰川。這條舉世矚目的冰川很神奇啊,它就好像是雪山的一張口似的。可以把吞進去的東西再都從那裡吐出來。
羽東這時候默默的點了點頭說:「冰川在藏語中的意思為『聖宮殿』是非常神聖的地帶。而且據說冰川是活的。」
羽東看了看老闆,而老闆也點頭說道:「是,冰川就是活的。你們說那是地理變化,可是我們卻認為那就是山神有靈。不說別的,就說1971年吧,那是文革的中期。冰川一度退到了太子寺的後面,下面的冰川一點兒都沒有了。當時山裡的人們都很害怕,可是等到文革一結束,冰川又一點點的下來啦!」
秦震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老闆。這種事情……真的有那麼靈驗?在那個人神共憤、冤難滔天的年代中,這、這連冰川也有所「表示」??
老闆見秦震不太相信的樣子,就站起來從那地圖旁邊的一堆照片中翻找了起來。最後他找出了幾張冰川的照片,下面都標注有時間和日期。他指著那些地理面貌差異很大的冰川照片說道:「你們看,看出規律了嗎?但凡國泰民安的時期,冰川自己都會回來。相反,它就會自己退回到上面去!」
老闆所說的「上面」就是那所謂神佛的領域,5000米以上的地方。而秦震他們看過照片之後,也真是驚奇的發現,凡是冰川退向高處的時間段,國家還真是必有大事發生!
「這也太神奇了啊!梅裡雪山還真是有神靈啊!」顧傑在一旁咬著飲料吸管,含糊不清的喊著。
老闆又和藹的笑了笑說:「神佛在心裡,神佛也在業報上。有還是沒有,我們都會看得見的。」老闆正說著話,大堂裡有兩個孩子在拍手唱歌,口中唸唸有詞的好像還在說著什麼歌謠,那歌謠聽起來很奇怪。
於是羽東就問了一句:「您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嗎?」
老闆點點頭:「這是一首歌謠,大概是在一年多以前,有個老人常在這一帶念誦。久而久之就被孩子們給學會了。」
「整首是什麼?」俊天看上去好像也很在意。
老闆仔細的想了想說:「大概應該是……『天上天,地下樹,雪山赤紅有金木。天上天,山下土,十八日見雪山主。雪中雪,山裡山,山神就在那中間。』大概好像就那麼多了……」
幾個人跟著默默重複了一遍歌謠,只感覺雲裡霧裡的。這好像就是一首很普通的童謠,但是又總覺得不太像是給孩子聽的……字裡行間透著一種神秘感。
這時,客棧的門開了。又進來了幾個游者。老闆站起了身道:「我先去招待客人了,幾位請慢用。扎西德勒。」說完,就去招呼新進來的客人了。
這個老闆人是真的很熱情,雖然沒有提供出什麼對他們太有用的線索,但是人很好。
老顧這時候小聲的問了羽東一句:「東少?他最後說的那句是、是把誰扎死就得了?」
幾個人一聽老顧這話,都無奈的看了看屋頂。最後還是羽東輕聲解釋道:「他說的是扎西德勒,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哦!!這麼回事啊!嘿嘿,東少你還聽的懂藏語啊?那你教我兩句唄!我記在紙條上,以後遇到藏民好溝通……」
不等老顧說完,秦震就馬上打斷他說道:「你快得了吧!上次學苗語,這次學藏語,上次你用苗語把人家苗民差點沒溝通出個腦溢血來,這次你又打算急死兩位藏族同胞嗎?你快老實歇會兒吧,能不說話就盡量別說,如果非得說的情況下……用那苗民的話來說……你還是用你會的語言說話吧,好嗎?」
想起來了那件事,姜旗和羽東也都笑了。這一笑,把老顧弄的挺尷尬,強撐面子的說道:「那是因為那個山民的苗語水準不太好!再加上我這一說苗語還多多少少的帶了點兒普通話的口音,所以他才聽不出來的!哎哎?你們別走啊……誒你們等我一下!」
第八十四章日照金山
等到老顧追著他們出來的時候,外面的溫度已經比剛才又降低好幾度了。顧傑一邊大罵著他們這些人沒義氣,一邊哆哆嗦嗦的朝著酒店小跑。這倒不是因為溫度低到受不了,而是因為晝夜溫差實在是太大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溫暖的酒店,羽東卻沒讓他們那麼輕易的就休息了。他就好像是被什麼激發出了靈感一樣,找出了一張白紙,拿筆唰唰唰的幾下就大致畫出了6740客棧裡那副古老的梅裡地圖。
對於羽東這種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們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所以這會兒秦震只是揣著手問道:「怎麼意思東少?還對那張地圖耿耿於懷呢?人家都說了,那是條不存在的路線,你還那麼惦記幹什麼?」
羽東沒有理會秦震,而是很認真的看著那些線條,然後沉聲說道:「不對。不存在的路老一輩山民為什麼要畫上?那既然畫上了,為什麼又不存在了?」
「咳咳,少爺。你這不是鑽死牛角尖兒抬死槓嗎?有可能是畫錯了啊,地理壞境改變了啊,雪崩堵死了老路啊,這哪個原因不可以?咱能不能別那麼較真兒?」秦震瞥了羽東一眼。
可是羽東卻堅持的看著這地圖說:「不,太巧合了。如果仔細分析無人區路徑的話,那就能發現……這條線正好就是登頂的路線。」
「什麼?!」秦震一聽這話也馬上來了精神,連忙又看向了那些亂七八糟看不懂的線條。
《大漠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