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節


當然,這個「試試」就意味著有失敗的可能性。在這裡失敗,就意味著死。而且並不是只關係到羽東一個人的安慰,更包括了他們大家的生命。
不過,所有人對羽東的信任,都是無需多言的。他說能試試,那就去讓他試!生也好,死也好,成也好,敗也好,大家都是心甘情願的。誰也不會因為這個本就沒把握的事情而怪責誰。
羽東有些沉重的走到了編鐘後方,然後輕輕的呼了口氣,拿起了一旁丁字形的錘,目光掃視了一遍所有的鐘,輕聲自語道:「宮,中也,居中央,暢四方,唱施始生,為四聲之綱……應該指的是這裡……」說完,他毫不猶豫的就敲了下去。
「鐺」……低沉的鐘聲傳播開來!在這海底的巖洞中,顯得是如此的空曠深遠!這個聲音,能敲在聞者的心上,能傳出歷史的厚重和滄桑。這真的是俗世不曾聽到過的聲響……
第一百八十六章宮商角徵羽
隨著長長的尾音和迴響,只聽那扇珊瑚巨門中傳來了一陣機關扭轉的聲響。
夜北連忙帶著大家後退,並臥倒。這機關如果不是開門的聲音,那就是殺人的聲音……真飛出來點兒秦弩,恐怕誰都受不了。
提到這秦弩,老顧就趴在地上不服氣的歎道:「咱們手裡有槍,竟然還要怕這原始工具!哎,什麼世道啊!」
夜北一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邊淡淡的問了句:「你看過《戰國策》麼?」
「……夜老大,打人不打臉,我老顧從小到大看過的書不過那麼點兒字,你要說什麼你就直說。」老顧陰著臉對夜北說。
夜北微微笑了一下回道:「《戰國策》中曾經提到過,天下強弓勁弩皆出於韓。砂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步以外。你知道六百步是一個什麼概念麼?我們姑且先不說你這樣的身高一步有多遠,就嚴格按照古代的方式來計算。古代一步為六尺,而秦朝時期的一尺相當於現在的23.1厘米,那一步也就是1.386米。六百步,也就是831.6米……」
夜北還沒有說完,老顧就趴在地上大張著嘴巴歎道:「我的個親娘誒……百以內的整數加減法,就是我畢生數學的意義。因為不算錯錢就算是我成功了……可夜老大,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啊??這玩意兒你也能算的這麼明白?!」
「……」老顧這一打斷,一頓亂捧之後,夜北反而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麼了。
秦震在一旁聽的著急,不由得對老顧斥道:「你就別搗亂了!夜北說的重點並不是那些數字是怎麼計算出來的好嗎?而是那秦弩的攻擊力有多強!你口口聲聲說你有槍,你知不知道ak47的準確射程才有多遠?」
夜北這時候低聲接道:「雖然說咱們誰也沒見識過真正的秦弩,但是史書既然有過記載。那就多當心一些。有時候,這些古代兵器真的會比現代的槍械還要有更大的殺傷力。一旦羽東觸發錯了一個機關,那這密宮之中能出來的,肯定也就是箭弩流火之類的東西了。」
秦震聽得這些話,不由得一陣苦笑。他們現在就好像是專業盜墓賊一樣,需要防備著古墓之中的機關陷阱。可是話說回來。就算是嬴政和扶蘇都還在,他們會看著外強對中國國寶虎視眈眈而視而不見嗎?!
他們不會,決不會!
現在夜北的話說的非常現實,他並沒有在大家面前為羽東誇下海口,說這一切一點兒意外都不會發生。這樣,所有人也有了個心理準備,而羽東也在心理上不會有太大的負擔和壓力。期望的過高,反而會造成一種無形的壓力。
不過那陣機關聲音直到停止,好像也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這樣說來,羽東這第一下,應該是敲對了……
他自己大概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稍稍鬆口氣對大家說道:「宮商角徵羽,代表了五個不同方位的鐘。這個編鐘是用五音十二律來啟動機關的。還差四個,全對了,這個門應該就能打開了……」
聽得出來,羽東的情緒也不是那麼平靜。因為六十多個可能。太不容易選擇了。彩票十五選五的幾率才有多低?更何況現在幾乎等於是六十五選五?
儘管羽東似乎對那什麼五音十二律的提示有些瞭解,但是終究是一個風險極大的選擇。
羽東再次審視了一遍眼前大大小小的鐘。口中默默念道:「黃鐘……姑洗……蕤賓……南呂……」
俊天一邊聽著,一邊在微微的皺著眉,低聲對大家說道:「羽東現在說的是五音十二律的其中之四,應該是代表著不同位置的鍾……」
話音剛落,羽東就舉起那木錘,一氣呵成的分別對著四個大小各異的鍾體敲了下去!四聲聲色截然不同的鐘聲傳了開來……秦震他們甚至抱頭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結果」。
如同之前一樣,每一聲鐘響過後,都伴隨著一陣機關開合的聲音。那古老而沉重的聲響,緊扣著每一個人的心弦。
不過……
最終,夏羽東就是夏羽東!他永遠不會給人帶來失望!那機關聲停止之後。緊接著傳來的,就是那扇沉重的珊瑚大門緩緩開啟的聲音!
秦震他們大家都是喜出望外,趴在地上看著那正在緩緩開啟的石門,心中的感受不言而喻。
這一路上,如果沒有他夏羽東,誰會能想到最後的結果是怎樣的?每一次都是他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每一次都是他在生死關頭力挽狂瀾。無論是從文從武,他都完美的如此淋漓盡致。即使是這鮮為人知的古音律,他都能通過自身的所知,救得大家的性命。
對這個男人,豈止是一句敬佩可表心情。
秦震在高興激動的同時,也沒忘記下意識習慣性的看了一眼羽東的表情。
出乎意料,他此刻並不是如往常一樣平靜如水的。而是緊緊的閉著雙眼,那模樣,一如終於鬆了口氣。
還是那句話,他不怕死,他怕的是害死他所在乎的人。
珊瑚石門終於徹底開啟了,那裡面依舊是一片漆黑。看來,那是密宮中的又一密宮。不過他們大家無論是誰,都對此沒有任何的懊惱和氣餒,因為他們知道,結果必然會是這個樣子的。禹王九鼎,哪裡有那麼容易得到?
大家隨著夜北站起了身,和羽東匯聚到了大門前,靜靜的看著裡面深邃空曠的黑暗空間。
秦震這時候由衷的感歎了一句:「我們,終於要到盡頭了,是嗎?」
沒有人回答,想必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和秦震一樣,忐忑不安吧。
老顧在這時候又不合時宜的問了一句:「你們說……那個日本鬼子會不會又對咱們使用道教的那些法術,招惹來一群水鬼人魚之類的東西啊?俊小哥……我雖然相信邪不勝正,但是有了之前那破招待所的經驗,我很害怕他那些招數啊……」
別說是老顧,就算是秦震,現在想起來當天那鬼哭神嚎的一幕,也仍然覺得心驚膽戰。他忘不了羽東觀天象畫符文的樣子,他也忘不了何希被鬼附身的樣子,那黑漆漆的樓道和清朝時期的孤魂野鬼,哪裡有一樣是能輕易淡忘的?
不過俊天這時只是微微低下頭笑了笑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倒是羽東接過話說道:「道沖,似萬物之宗。淵兮,而用之或不盈。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若存,像帝之先。道家的法術,不是他這種人可以輕易做到爐火純青的。你放心吧,他應該已經沒有能力再製造出之前那種陣法了。」
對於老顧來說,羽東說的那前半段,顯然是聽不懂,也不必聽得懂的。道家學術是怎樣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現在在乎的,只是那青木重明對他們大家還有沒有威脅。
既然羽東現在說出來了,他沒戲了,那老顧索性也就放下心了,大大咧咧的說道:「行啊,東少,竟然你都開口了,咱們還不走起?不管那孫子從哪兒貓著呢,都無所謂啊!他有本事,就帶著那娘們兒一直藏著!」說到最後,老顧故意的抬高了聲音,似乎就是想讓隱匿在四周的青木聽見。
羽東看了一眼夜北和俊天,三個人十分默契的互相點了下頭,然後就毫不猶豫的走進這扇巨大的珊瑚石門了。
扶蘇的秘密,也許就藏在這石門裡。他們現在即將要面對的,就是大秦最深的秘密。
黑暗的甬道,有著天然的華麗。秦震不得不佩服,能與蒙恬一起抵禦匈奴、建造長城的扶蘇,確實不是泛泛之輩。就拿現在這條甬道來說,這裡處處都透露著帝王之家的奢華氣息,但是表現之處卻不在於這裡是不是金磚銀瓦、珠壁翠玉,而是那每一抹人工的痕跡,都能看出來無與倫比的精細。這,就是帝王之家的華麗與霸氣。
經過了剛剛那編鐘的機關之後,秦震他們現在索性也就破罐破摔了。要是放在原來,他們還會著重的注意一下周圍的環境與異常,生怕忽然冒出個機關,他們大家會一時應付不來。
可現在不同了,那什麼五音十二律的,就算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是解答不出來的。與其浪費這腦子,就不如安安心心、大大方方的走,前面有什麼沒什麼也就這樣了……聽天由命就得了。
當一個人與未知的命運無法做出任何鬥爭的時候,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心理,無非就是---問心無愧。
只是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好難啊……他們大家身處險境,還要完全做到問心無愧……有時候秦震他們自己想起來都會問自己一句,這些到底是為什麼、憑什麼……
《大漠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