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我一步步後退,他小山一樣的體魄確實讓我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不要說上去拚命,拿錘子沾我一下,就能把我打成肉泥。
「徒兒,黃鼠狼,狐狸,刺蝟,壁虎,老鼠,這是民間五大陰仙,最擅長的就是幻化之術,你不要怕他,他的錘子要是能打掉你一根頭髮,師父把腦袋賠給你,可莫要再退了,後面就是萬丈深淵,當心掉下去粉身碎骨啊。」五乘高叫道。
黃大王一下子萎了下去,像個被紮了一針的氣球,他哭喪著臉說:「上師,你拉偏架哩!」
「拉偏架?貧僧還要你的命。」五乘一個箭步從高台上衝到黃大王身邊,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黃大王被定在原地,只有兩個大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五乘朝我笑道:「徒兒,他不能動彈了,你報仇吧!」
後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濕,我長舒一口氣,這些妖精不見得能呼風喚雨,可那種氣勢卻讓人心悸,剛才我滿腦子想著逃跑,一點反抗的念頭也沒有,怪不得高樓上掉下一塊石頭,下面的人明明可以躲開卻還是被砸死,那種突如其來的壓力不是每個人都能克服。
五乘的倒戈一擊救了我的命,黃大王從雲上跌入泥中,現在已經汗水漣漣,說不出話,卻用眼睛向我透露著臣服和恐懼,不知道他殺小鎖的時候,那只可憐的小狐狸是否也是這樣求饒。
我端起碗向外走去,五乘高叫道:「徒兒,你不殺了他為小狐狸報仇?」
「最該死的人是你。」我頭也不回的說。
「哈哈,為師早就死了。」
山洞裡的小老鼠早就被變故驚呆,鼠竄著奪路而逃,我走出山洞,陽光透過密葉照在身上,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很委屈,五乘也跟著出來,他對守在洞口的樹猴子說:「進去把活物都殺了。」
「五乘大師,請你帶我去狐狸洞,我想把小鎖送回去。」
五乘點頭,拉著我的手向樹林走,我想抽,卻抽不出來,只好任他抓著。
「徒兒,昨天送你下山,回來之後才知道小狐狸的事,我讓樹猴子去要,才知道已經死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我會原諒你麼?
「三十多年前,黃大王還是只畜牲,我誦經時他就在一邊聽著,因此結下了佛緣,我收他為護法,可今天為了你,我將他殺了,難道你不滿意?」
我諷刺道:「佛門的護法都是孔雀白象這種靈禽猛獸,你收只黃鼠狼,是因為你們都一樣惡毒麼?」
五乘不以為意的笑笑:「你在這山裡給我找只大象出來!西邊狐狸東邊黃皮,山頂又是一片死人,難不成你讓師父每天對著發騷的狐狸講經?其實師父倒是會歡喜禪,可你爺爺也不准我打狐狸的主意,別難過了,小狐狸的仇已經報了。」
「你不該讓我吃她的肉。」
五乘冷笑:「但你吃的很歡喜,不信你擦擦嘴,上面還有油呢!」
我真想打死五乘然後哭一場,欺負人也不能這麼欺負,難道說踐踏別人的感情是很快樂的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怎會有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
五乘沒帶我去狐狸洞,而是走到他的墳前,指著一棵柳樹說:「將小狐狸埋在那裡吧,她不見得想回去,在這還能聽為師誦經,積夠了佛緣之後,下輩子說不定能投胎成人。」
我怒視他:「你這種該下地獄的和尚,還會給人超度?」
「別囉嗦,要麼埋下去,要麼我把這碗肉餵狗,師父雖然是和尚,但你也該看出來了,我是個壞和尚。」
我瞪了他一眼,還是轉身走到柳樹下,用外套裹住碗,挖坑埋了下去,昨天爺爺也說五乘的經文很厲害,應該能幫到小鎖,但我不確定他幫不幫,說不定我前腳剛走,他就讓樹猴子挖出來吃了。
把小鎖埋好之後,我在五乘的墳頭上撿了幾塊石頭壘成石堆,有了這個記號以後也方便我祭拜她。
「徒兒,你為什麼對一隻狐狸如此上心?」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要說我喜歡她,可李冉死了我也沒這麼難過,只是可惜了幾天。要說我可憐她,山洞裡還有一隻狐狸也被做成蒸肉,我卻沒什麼感覺,想來想去,我告訴五乘:「她喜歡我,所以我要為她做一些事。」
五乘失笑道:「你一直這麼自戀?你有潘安之貌?臥龍之智?呂布之雄?哪個男人都愛的狐狸精為什麼會喜歡你?」
這條舌頭真毒辣,早晚有一天割下來餵狗,我辯解道:「昨天她救了我,要不是喜歡我為什麼這樣做?她還等我去接她,以後嫁給我。」
「我也救過你!」五乘伸手讓我別打岔:「老狐狸將你賣給小蛇,想換一株人參,其他小狐狸賣弄風騷,只是為了和你**取樂,小鎖狐狸救你性命,是因為她年幼無知,你也知道很多故事裡都講過俊俏書生和狐狸精結婚生子的事,老狐狸將這些看淡了只想要實惠,小狐狸們年紀大一些,只對男女之事感興趣,小鎖未經人事,還嚮往所謂的愛情,就算昨天去狐狸洞的是個滿臉麻子的大胖子,她一樣會救,也就是師父死了沒有那些念頭,不然你爺爺可護不住她們,早讓我霸佔了。」
又是這些歪理邪說,沒發生的事就不存在,小鎖救得人是我,與大胖子有什麼關係,不管她喜不喜歡我,並不妨礙我傷心:「五乘,你到底要說什麼?」
「師父只想告訴你,你傷心的原因是物傷其類,小鎖雖然是狐狸,與你相識時卻是人類的模樣,你打心底裡就把她當成同類,她死的越慘,你越感覺悲哀,但這只是小愛,天地不仁,滿天神佛將人類當成牲口蓄養,我們與小鎖有什麼區別?若是閻王爺覺得小鎖可憐,大可以改了生死簿放她一條生路,但事實上小鎖死了,你在我的愚弄下還吃了她的肉,這種感覺如何?是不是很悲憤,卻無能為力?」
「五乘大師,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毫不遲疑的諷刺他:「是不是準備鼓動我向老天爺開戰,跟著你學習五乘佛法。我真的搞不清你到底明不明白什麼是神仙,你見過羅漢麼?你見過觀世音麼?你連他們的面都見不著,居然恬不知恥的要逆天?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我爺爺說山有山神,土有土地,你先把杏橋山的山神打敗了再說其他的吧。要不要我教你一招天馬流星拳?或者你跟我學小宇宙爆發吧!」
五乘詭異的說道:「打敗山神麼?徒兒,你說這片山林裡的事,為師為什麼全知道?」
「不知所謂。」我冷聲說:「也許這個世界有神仙,但我也看明白了,神仙見不到,妖怪也沒那麼厲害,我拿把槍都能把黃大王弄死。既然您老人家志向遠大,連佛祖也不放在眼裡,你做三件事我就拜你為師,先讓小鎖復活,再把山下我的朋友喚醒,最後去金悅湖從河伯手裡把我同學搶出來,如果你連這三件事也做不到,還是老老實實回墳墓裡睡大覺吧!」
「金悅湖河伯?那種小水窪也有河伯?」五乘滿臉不屑,一副他老大天是他老二的樣子:「徒兒,這三件事我做不到,我也沒想過找見神仙打一架,只是想擺脫他們為我安排的命運,而且師父成功了,一百年前你爺爺殺死我,但我現在還活著,你爺爺死了,現在也活著,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我急忙問道:「你說什麼,我爺爺怎麼了?」
「不說了,下山吧,虎子在不遠處等你,它認識路,把今天的事如實告訴你爺爺,他會送你上來拜師的,去吧孩子!」五乘飄然而起,盤膝坐在墓碑上低頭誦經,我跑過去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我迷迷茫茫的跟在虎子後面下山,不停琢磨著五乘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死了還活著這事我知道,可我爺爺怎麼也死了,難道他是殭屍?也不可能,殭屍怎麼會抽煙吃飯上廁所。
明明不到八十歲,老狐狸卻說兩人八十多年沒見,看來他還有事瞞著我,不過也無所謂,他對我的關心是真的,這就足夠了,那些秘密我可以慢慢磨出來,不過在這之前,還得先讓他對付五乘,那個死和尚明顯對我圖謀不軌,我是真不想再和他打交道了,也許某一天,他送給我一身衣服,就是用妞妞的皮做出來的。
第二十五章餓殍
爺爺不在家,院子裡有個小孩,正騎在老牛的背上,拿著木棍玩躍馬揚刀的遊戲。
這個小孩叫三蛋,是我堂姑家的外甥,我問他:「三蛋,我爺爺呢?」
「在我家。」三蛋抹了一把鼻涕跳下來,拉住我的手往外拖:「九哥,走,我帶你瞧熱鬧去,小芳姐的男人中邪了,正在我家哭呢,二爺爺讓我等你回來帶著你一起去,我家中午吃席。」
「等一下,我有點事,忙完再走。」
我從廚房端了一碗稀飯餵給妞妞,她已經昏迷快一個月,每天只能喝點稀湯寡水,瘦的讓我都有些心疼,還是再看看吧,如果爺爺真的不救她,只能去找五乘了。
小芳是杏橋村人,長得美麗又善良,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辮子長又長,前年剛結婚,從鄰村招贅了女婿,我們到了三蛋家時,她正抹眼淚,眼腫的像一對核桃那麼大。
爺爺脖子上掛了個白毛巾,蹲在牆角吧嗒吧嗒的抽著煙,招手叫我過去,我正要告五乘的狀,他卻說:「晚上再說吧,你看小芳家男人,鬼上身了。」
小芳男人被麻繩綁成木乃伊,躺在一塊木板上罵罵咧咧,一會說小芳是個**,一晚上要十幾次,一會又罵三蛋他爸是個摳毛鬼,連口飽飯都不給人吃,最後概括出一個結論,不給老子吃飽飯,老子怎麼幹你們村的女人。
三蛋爹是杏橋村村長,坐在椅子上一臉陰沉,要不是小芳還在場,估計他早上去打人了。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