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木太歲的味道甘苦,好像吃中藥一樣,那汁液與血一般顏色,沒事少了股子腥氣,倒是還能吃的下去,我讓爺爺也來點,他搖頭說不需要。
一塊木太歲下肚,肚子裡暖融融騰起一股熱流,四肢百脈說不出的舒坦,腦子嗡的震個不停,卻不發暈而是頭腦清明,雙目真切,就連遠處黑壓壓的山脈都纖毫可見,我興奮的看著爺爺,他只是笑,我說:「這木太歲大補啊,早知道我就把它全吃了。」
爺爺在我頭上敲了一下:「吃一塊就是福分,怎麼還要貪多?這木太歲乃是天生地養的好寶貝,多少人尋便大山都見不著蹤影,咱們也是運氣,這才敲下來一塊,就這麼一塊都讓它心疼壞了,估計是不敢再在這地方逗留。」
「不是說有東西拴著它麼?咱們挖出來再弄幾塊吧,給山女和五乘他們也嘗嘗。」
爺爺笑道:「倒是個有心人,山女跟了你也不愁吃虧,」爺爺看看荒涼的田地,琢磨道:「還真得把它再挖出來,不然狗勝可就真死了。」
「爺爺,孫老怪到底怎麼殺掉海牙的?」
爺爺說:「太歲與花草一樣都要吸取精華才能修煉,你看那些參天古樹林裡被樹籐勒死的人,其實就是被吸了精血,這太歲是神品,也能吸收人的壽命,你想啊,平常的太歲頂破天也就汽車輪胎那麼大,怎麼可能有一口完整的棺材?我估計是有人尋見木太歲,專門用活人養起來了,那木太歲吸了活人的壽元,再反饋給孫老怪,這才讓他活到現在。」
前面說了,人瑞週身有瑞氣環繞,端的貴不可言,可孫老怪卻是普通一老頭,相貌異常妖異,就是因他不是天生的人瑞,而是借了太歲之功,所以沒有瑞氣反而像是被蒙了一層迷霧,爺爺當他是什麼妖魔變得,送了白澤枕頭試他。
按照爺爺的估計,有人將棺材送到海牙家,他在裡面躺過,被木太歲吸了壽元,而後腦勺接觸到太歲,所以頭髮絲沾染了靈氣,或者說是附上了太歲的碎屑,就好像活了的蟲子那樣,具體是什麼原因,他也不能確定,畢竟太歲稀奇少見,書中記載的也不詳盡,但總歸跟這東西脫不了干係。
「爺爺,你不會是想把孫老怪殺了吧?」既然海牙的壽元到了孫老怪身上,想救海牙,只好拿孫老怪的命了。
「怎麼會,救一人而殺一人,這與不救有什麼區別?還會讓閻王爺給咱們記上一筆殺孽,而且我感覺這太歲棺的事孫老怪並不知情,看他面相倒是一個心善灑脫之人,斷不會為了活命去害命的,你看那兩個漢子對他的態度並不阿諛,好像只是普通友人,沒有絕密的關係,孫老頭應該不會讓他們幹這陰暗事。」爺爺四下看看,說:「還得從這太歲棺著手,狗,咱倆四處找找,看是什麼東西將它拴在這裡,說不定能找到幕後的指使。」
我和爺爺一東一西找了起來,他說要是有什麼奇怪的事就叫他,比如平地裡插著一根棍子,土丘上挖了一個深坑,凡是不合理的現象都可能是禁錮太歲棺的陣眼。
這黑燈瞎火的深更半夜,我蹲在地上仔細觀察,那木棍深坑倒是好找,就怕是小石頭下壓著紅布之類的奇怪事物,我說明天白天再來,爺爺卻執意今晚就要找見,不然大白天在別人家田地裡翻騰,很容易讓人懷疑。
找了一陣卻一無所獲,見爺爺背著手在遠處溜躂,我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樹上揉腿,這柳樹也是快死了的,歪歪扭扭用來上吊正合適,我見樹幹頂部焦黑一片,估計是被雷劈過了,不由得拍了兩下:「樹兄,你上輩子幹啥傷天害理的事了?怎麼變成一顆樹還讓雷劈。」
歪柳樹當然不會回答,可拍在樹幹上的兩聲卻沉沉的發悶,我又敲兩下,砰砰的迴響,這是一顆空心柳樹。
有發現了,我喜上眉梢,看柳樹傾斜的角度大,在手上唾了兩口唾沫,合抱住樹幹,兩條腿夾著往上爬。
柳樹有**米那麼高,樹幹有我三個腰粗,少說活了七八十年,爺爺說過,挨雷劈的草木都是歲數極大,有機會變成妖怪的,所以老天爺一雷劈下,斷了它們的生路,所以我估計這就是拴住太歲棺的陣眼,畢竟是死掉的柳樹精,哪怕太歲再奇妙,也不如死掉的妖精吧?
樹幹粗糙,褲襠劃開一道口子,幸好來了杏橋村要和妞妞一起睡覺,我養成了穿內褲的習慣,不然小**就給柳樹陪葬了。
爬到樹頂之後,用力一掰就能將那焦黑的木炭掰斷,我踩著一顆比較粗壯的樹枝,探頭向空心看去,裡面黑洞洞一片,散發著一股冰涼濕潤的氣息,看來它的樹根還活著,勉強從地下汲取些水分。
我伸手在裡面撈了一把,什麼也摸不到,正想踮起腳再使把勁,忽然感覺脖子上滴了一滴水,伸手一摸,黏糊糊還帶著一股惡臭。
「媽的,誰他嗎吐了老子一口啊?太歲,是不是你這個王八蛋?」柳樹上沒發現什麼,我低聲吼道:「爺爺,這有怪異。」
頭頂被茂密的柳條擋著什麼也看不清,這大半夜的又沒有人,不是鳥屎就是太歲作怪,一會把它挖出來非一口口的啃了。
抖抖肩膀,我低下頭正準備摸摸空心樹裡有啥,卻看見原本空蕩蕩的樹洞口上摟著一張臉,月光灑下,看的如此真切。
鐵青的面皮,滾圓的雙眼,臉蛋到腮幫子的皮肉寒白森森,嘴裡鼓囊囊像是含著東西,她的長頭髮垂在樹洞裡,只有一顆完整的頭冒了出來,正目光森然的瞪著我。
乍一見這顆頭,我嚇得渾身冒汗,腳腕一軟從樹枝上摔下,樹洞裡卻忽然冒出一截頭髮纏著腰將我扶住,我喘了口氣,一聲謝謝美女還沒說出口,緊接著又是如一匹絲綢展開一樣稠密的頭髮將我裹得密不透風,眼前登時黑暗,口裡耳朵裡有什麼東西往進鑽,緊閉的雙眼也快被挑開,之後便是一陣磕打,肩膀和小腿疼痛難忍。
感受著身周的濕潤,覺得這頭一定是將我拖進了空心柳樹,不管她想做什麼,反正不會請來做客,我想呼叫救命,嗓子眼卻被一團頭髮堵著,只好用力蹬腿,將樹心踹的砰砰響,不知道外面能不能聽到,反正我在樹幹裡聽得真切。
那滑膩柔軟的頭髮不停向我身上的空洞處鑽去,嗓子被刺弄的陣陣乾嘔,耳孔也麻麻癢癢,要不是眼皮閉的緊,估計現在已經被戳瞎了,這顆頭是要我的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兩縷頭髮尖只是在耳洞裡搖擺,始終沒有向前刺去,我努力扭頭擺脫,還沒掙扎出個結果,就感覺有兩縷頭髮已經撐開褲腰,直奔向下半身。
這頭髮好不要臉,我急的快哭了,手腳被縛,只能忍著嗓子裡的噁心用牙去咬,可這頭髮無比堅韌粗實,怎麼也咬不斷。
下面的頭髮正在順著臀部縫隙往裡鑽,酥麻的我快要尿褲子,忽然聽見頭頂傳來爺爺的怒喝聲:「畜生,放開他,不然我一把火燒了你。」
眼看我就要被她狠狠的玩弄,那些頭髮被爺爺嚇得齊齊停住,如蛇爬般從我身上溜開,留下深潤的陰涼感,爺爺在上面說:「狗,能爬上來麼?她要是再弄你,就用唾沫吐她,要麼咬破舌頭,你是童子身,她怕這個。」
怕麼?她剛才差點把我童子身破了!
頭髮鬆開後就縮成一團,我胡亂摸了幾把,抓住一個圓滾滾很有彈性的東西,頓時手指頭都僵了,但還是咬著牙,捏住她的兩個耳朵說:「爺爺,你讓開。」
爺爺的身影閃開,露出頭頂臉盤大的一片夜空,我捧著這顆頭用力向上拋,可這樹是斜的,力道沒掌握好,這顆頭砸出兩聲又掉了下來,長頭髮掛在我脖子上,臉與臉緊緊貼著,一片冰涼肥膩的感覺,甚至能感到她鼻子裡呼出來的潮氣。
接二連三被這些妖魔鬼怪欺負,我心裡也發了狠,大家都是一條命,你們也得尊重我一下不是?一個月欺負一回不夠,隔三差五就來折騰我一趟,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今天不把你再弄死一回,明天我剁了頭扔進來陪你。
當下我也不管這顆頭,她願意掛就掛著吧,親個嘴也無所謂了,就這麼手腳撐著樹幹往上爬,等到手足具軟的時候,終於扒住了頂端,爺爺拖著胳膊將拉上去,我靠在樹幹上把頭拔下來,提住頭髮說:「爺爺給我打火機,我燒了這個賤貨。」
「不能燒,先找見她的身子。」
順著樹幹溜下去,我提著女人頭不鬆開,要不是爺爺說沒找見身子前不要激怒她,我早就把她踩碎了。
第四十一章無救
「狗,柳樹屬陰,尤其是被雷劈了的樹,陰氣裡又參雜著死氣,你看這顆人頭皮肉不腐,雙眼暴睜,就是被這空心柳樹鎮著,而她的冤魂也附在柳樹上,將樹幹做身軀,樹枝做手腳,吸收這裡的生氣溫養自己,那太歲棺既然屬木,也脫不開這人頭柳樹的壓制,想逃也逃不了。」
我盯著人頭的鼻孔,雖然動作微小,卻很有規律的擴張收縮,問爺爺:「她為什麼還在呼吸?」
「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生前的習慣?可能是在吸陰氣?」爺爺看著四周說:「這些都是旁枝末節的小事,你看她臉皮鼓脹,被陰氣充滿,如果你把頭踩碎,陰氣洩出來沾到身上,要不了命也會大病一場,而且她的身子還不知道在何處,只有將屍首相連,她肚子裡的怨氣陰氣積鬱之氣才能從嘴裡吐出來。」
我問道:「這東西也有怨氣?」
「鬼當然有怨氣。」
「她是鬼?我還以為是殭屍呢。」
爺爺看我一眼,敲敲煙鍋子,下了決心:「既然你真心想學這些東西,爺爺就教你吧!」爺爺提起人頭,帶著我向涼棚後面走去:「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水火風,人有三寶精氣神,精乃是父精母血的造化之運生的人身,氣乃是呼吸吐納,五穀攝取而來的血氣,神則是陰陽二氣構成的生魂,這三者缺一則不是活人,殭屍的神破碎癱死,血氣凝郁全身,**僵硬詬塵,所以看上去傻兮兮沒了靈動。」
說的玄乎,其實就是殭屍有身體沒靈魂,可我這樣對爺爺提問時,他卻讓我按著精氣神的思路走,這樣方便以後學道法。
殭屍不是沒有靈魂,而是靈魂成了碎片被肌肉骨骼吸收,一具屍體被埋在極陰的養屍地,陰氣滲入了屍體,壓的魂魄不能投胎,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殭屍,所以每個人死前都要找風水寶地,因為一旦埋在惡地變成殭屍,就真的永遠別想活了,這也是老天爺的規矩,不然屍體變殭屍,魂魄投胎為人,豈不是一個魂魄擁有兩具身體?
再說回鬼,先說那些想投胎但無法去的鬼,養屍地只能溫養身體,對魂魄是鎮壓,而有些地方對屍體無效,只能滋潤魂魄,所以精身與氣血塵歸塵土歸土,反而留下神魂不滅,成了人間害人鬼,而那些冤死橫死的人怨氣太重,他們的鬼魂就連鬼差也無法接走,只能留在人間,等怨氣散了,或者被有能之士打散。
我看著爺爺手中晃來晃去的人頭,有些擔心的問道:「爺爺,你拿她當個悠悠球一樣甩,會不會加重她的怨氣,變成厲鬼?」
爺爺笑道:「哪有那麼容易,這人間有多少陰魂數都數不清,隨隨便便就變成厲鬼,還有活人的生路?死前沒受到大折磨,死因沒有大冤情,死時沒有大心願,幾乎是沒有變成厲鬼的可能。」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