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爺爺停下手:「我沒欺負她。」
「我的意思是,咱們也別送她們投胎了,她們沒有害人,身世又那麼可憐,咱們幹嗎多管閒事?」
爺爺講竹篾條撇在一邊,很認真的問我:「女鬼沒害人,你便動了惻隱之心,那黃大王又害了誰?他吃肉是本分,你為什麼將它害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殺他的是樹猴子,主謀」我越說越小聲,這道理實在說不過去,如果不是我先動手,五乘怎麼會殺它,我辯解道:「它和女鬼不一樣,它是畜生,女鬼生前是人」
爺爺打斷我的話:「這就對了,爺爺給你說的詳細點,因為她們是女人,還是願意對你獻身的漂亮女人,如果樓子裡是一群醜八怪男人,你早拿硫酸潑他們。」
我訕笑道:「也不一定吧,只要他們別調戲我!」
「狗,就因為她們生前是人,我才必須送她們去投胎,你也看到了,老鴇和畫堂春雖然是鬼卻一心向善,這樣的女人為什麼要苦撐在人間遭那些男人肆虐?爺爺送她們投胎也是存了一絲憐香惜玉之心,忘卻前生事,換副新皮囊,舒舒心心的相夫教子多好。」爺爺玩味的看著我:「當然,天大地大,我的寶貝孫子最大,你若是捨不得那玉堂春,爺爺幫你搶來當個寵物養著,怎麼樣?」
我是真想點頭說好,就算不能那啥,每天看看也不錯,可轉念一想,還是別禍害人家了,我何德何能,有了山女已經是天大的福分,哪能吃著碗裡瞧著鍋裡,我說:「爺爺,咱們怎麼做?」
「先前說了,賣油郎獨佔花魁,明天白天爺爺再給你找身戲服,你穿上跟她們唱戲去。」
「唱啥戲?」
「《柳耆卿詩酒玩江樓》」
我問爺爺這是什麼戲,他給我講了一段很下作的事。
柳永這個名字想必上過學的都知道,這哥們仕途不得志,一輩子流連於花街柳巷,給風塵女子填詞為生,很多人誇他風流,說他灑脫。
我真沒想到,柳永還是個臭不要臉的。
這個臭不要臉很有文采,已經到了去青樓玩不掏錢的地步,當時樓裡的姑娘很多都要唱詞賺錢,柳永填詞一絕,姑娘都很崇拜他,比現在的追星還要瘋狂,有一首詩為證:不願君王召,願得柳永叫,不願神仙見,願識柳永面。
這樣有文采的人,朝廷當然不會放過,派他去浙江當縣令,政績如何爺爺不知道,卻說他照樣留戀青樓,飲酒作樂。
當地有個美女姐兒叫周月仙,長的漂亮又有文采,柳永想跟她樂呵樂呵,可周月仙居然不答應,柳永很鬱悶:哎呦我靠,哥們我這麼有名氣,這小姑娘居然不崇拜?我就喜歡這麼有個性的。
他派人打探周月仙的事情,才知道周月仙與一個黃員外情投意合,黃員外在江邊買了小院當**巢,每天晚上周月仙乘船過江與情郎幽會,然後柳永不要臉了,一天夜裡,他唆使乘船的船工載著周月仙去了沒人的地方,讓船工強暴了她。
柳永很賊,怕周月仙告官,沒敢自己做這事,事後見周月仙雖然傷心,卻不敢張揚,就請她吃飯,席間念起周月仙受辱後寫的一首詩:自歎身為妓,遭淫不敢言。扁舟明月渡,懶上載花船。周月仙聽了詩,為了不讓黃員外知道,只好哭哭啼啼從了他。
這件事最後傳開,有人編成戲詞誇讚柳永風流,爺爺讓我唱的戲就是這個。島巨央圾。
我追問他到底要做什麼,爺爺說了。
他會扎三個紙人,一個乞丐,一個農夫,一個囚犯,明晚去盈香樓後,他重提三女供侍寢的事,如果三人還不答應,他會出重金幫三個紙人競價,看看盈香樓三個頭牌願不願意侍奉三個不堪入目的男人。
如果她們哭啼,我再唱戲,勾起她們對自己身份的絕望。
爺爺幽幽的說:「到時,還怕她們不心涼的自殺?我倒要看看,這些死過的鬼怎麼個自殺法。」
我氣得渾身發抖:「爺爺,這麼欺負人是要遭報應的!我不幹,你找別人去吧。」
「無所謂,你不做我就讓豬仔做。」
第六十六章善鬼
爺爺威脅要讓豬仔去唱戲,我仰天長笑三聲說,那你找他吧,我看看穿開膛褲的小屁孩能做什麼事。
爺爺卻搖頭告訴我,世間最有用的話不是算命人的卦語,而是神智未開的童言童語。
盈香樓裡的鬼能迷惑住那些男人,因為他們早用色心蒙了自己的眼,但豬仔年紀小,一眼就能看穿她們的偽裝。
童言無忌,出於無心,乃是天地間的一點靈機,如果讓豬仔拉著畫堂春的袖子說:美女姐姐,你是個鬼,對麼?那她無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到時都裝不下去了,頃刻間變成厲鬼。
沒辦法,事到最後,還得讓我上,爺爺又說,明天我不單單要唱柳永的故事,還要唱《包公審鬼》。
給死人唱戲是從來都有的事,一般唱的是祭靈,安走,這類的戲曲,輪到我可好,先說裝成柳永把人家欺負一頓,再裝成包黑炭恐嚇一番,畫堂春要是不把我恨死才有鬼了!
夜深了,爺爺讓我去休息,躺在床上之後腦袋裡亂糟糟的,到了最後竟然想起山女,如果她知道我和幾個女鬼眉來眼去,會不會吊著打?
一覺睡到大天亮,日上三竿的時候,我手裡捧著戲服大發雷霆:「爺爺,這不合適吧?我堂堂九尺男兒,你讓我演個姑娘?我就問問你,誰演糟蹋我的柳永和船工?」
爺爺叼著煙袋,樂呵呵的說:「樓子的的姑娘挑一個唄,看看誰會唱戲。」
好說歹說,爺爺甚至答應讓山女陪我出去玩一天,這才說服我唱戲,昨夜還以為讓我演柳永和包公,沒想到是被欺負的少女,真是窩火啊!
羞嗒嗒的穿上戲服,這還沒完,爺爺從屋裡端出一碗紅色的液體,在我身上鋪了幾個破塑料袋,揮手如飛的畫了起來,等他忙碌完我拿出鏡子一看,好嘛,紅燦燦的一色頭髮。
爺爺說了,這叫鴻運當頭,他把硃砂鴿子血抹在我頭頂,可以防止我被女鬼的陰氣侵蝕。
鴻運當頭就是把頭髮染紅?我沒來由起了疑心,對爺爺說:「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付雨辰麼?她就是染了紅頭發來家裡的。」
其實我問過付雨辰為什麼會是一頭紅髮,她解釋說表哥是地痞流氓,喜歡的女人自然也不會是大家閨秀,所以才裝成非主流的模樣,可以加深我的信任,但經過爺爺這麼一說,顯然別有用意。
爺爺抽著煙斗琢磨一陣:「管她呢,反正該解決的都解決了,要是那丫頭再敢來,爺爺給你抓住當個小丫鬟,隨你怎麼折騰她。」
「不是吧?你這麼殘忍?」
爺爺陰森一笑,日到頂頭的下午都讓我感到冰涼,他說:「這就叫殘忍?要是讓你知道爺爺以前的事,你還不得嚇死?別廢話,趕緊練曲。」
在院子裡咿咿呀呀了一下午,搞得四鄰都跑來對我指指點點,豬仔他爸還指出我被船工強暴的時候不夠淒慘,並詳細模仿他和豬仔媽的第一次,豬仔媽哭喊的有多生動,然後豬仔媽舉著菜刀從家裡殺出來了。島估團亡。
晚上七點多,五乘飄然下山,他昨夜在盈香樓呆到凌晨三點,很是佔了不少便宜。
爺爺抱著三個紙人去了村後的墳地,沒一會又抱著回來,那三個紙人讓我感覺很難受,三雙眼睛好像活了,不停抖落猥瑣的目光,五乘小聲對我說,爺爺抓了三隻孤魂野鬼放進去,讓他們暫時還陽了。
這一趟出門,爺爺是準備徹底解決盈香樓的事,除了我背上的三個紙人,他還抓了一個小包裹,不說裡面裝著什麼,出村的時候又看見四保三人,鬼鬼祟祟相挾著走,他們臉色蒼白,雙腿打顫,在盈香樓留宿這麼長時間,就算女鬼沒有專門吸他們精氣,也陽關大開,流走不少。
趁著夜幕,五乘鬼鬼祟祟的靠近將他們全部打昏,仍在路邊的田地裡,如果今晚解決了盈香樓,他們可是少了一大樂趣。
路上的時候爺爺給我講了個《列異傳》裡的故事,說是有個女鬼和書生在一起三年,書生的身體每況愈下,他以為自己是病了,後來有個種地的農民,聽見村頭墳地裡有怪聲,好像用指甲摳棺材板,就號召人開棺查看,棺材裡是具病死的女屍,三十多年前就下葬了,可如今,腰部以上都長出了肉,腰部以下仍是枯骨,後來通過道士,找到了那個女鬼,她不是沒吸書生的陽氣,只是吸得比較緩慢,打著細水長流的主意。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