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這是怎麼了?我不搞個人崇拜的!
身後,刺骨的陰涼,好像有一股冷風順著脖子往裡灌,又好像一塊巨大的萬年寒冰散發著森然冷意汨汨向我襲來,難道嘉玉來了?我不能回頭,堅持著將招魂賦誦完,拿起一碗摻了血的鍋灰向那些正在崇拜我的狐狸精們撒去。
鍋灰是火燒不盡的東西,便能遮住他們的命火,自然也就能見到亡魂,可剛拿起鍋灰,肩頭就被一個堅硬的東西按住,我沉聲喝道:「嘉玉,招你前來乃是洗刷冤屈,怎麼做這些嚇人的事?速速哎呦我操!」
好像被挖掘機的大爪子按在肩上,不可力抗的壓力將我壓的跪在條案前,腦袋重重磕在上面,鼻酸眼淚流,裝著鍋灰的碗也摔碎,將我的手腕劃開好長一道口子,鮮血流了出來。
一直枯槁的爪揪著我的領子向那些狐狸精拖去,我聽到胡老太爺驚懼又顫抖的聲音:「爹,您怎麼來了。」
胡老太爺他爹將我拖行幾米便鬆開,月又從烏雲裡冒出頭,灑下一片白輝,我看清了這老狐狸的臉。
慘白的面,臉像是被削出一個弧度,下巴頦無比的尖,臉上長滿了極細卻密麻的白毛,兩道眼瞇著像是臉上貼著兩根粗線,而這縫隙般的眼睛裡卻是血一般的紅,他的鼻子只有紐扣般小,嘴大卻抿成一道彎曲的弧線,看上去正在笑,只是這笑容說不出的瘆人,透著詭異和猙獰。
老狐狸吱吱叫了起來,聲音像是鐵釘劃過鐵皮那樣尖銳,刺得我雙耳疼痛,可胡老太爺忙不迭的點頭,兩隻狐狸就這樣交談,偶爾,胡老太爺也指著我們說幾句,那老狐狸點頭。
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老狐狸從身上沾水的衣服掏出一個木盒子砸在我腦袋上,頓時鼓起一個大包,我還當他要欺負我,卻沒想到徑直轉身,又向那湖邊行去,看不出年代又被泡的腐爛的衣服外拖著一根長尾巴,只有稀疏的幾根長毛,還是長在腐爛了的皮肉上。
老狐狸走的很平穩,直到湖水沒過頭頂,那水波仍向湖中心擴散。
供桌被打翻,地上一片狼藉,等水面波瀾不起時,胡老太爺趕忙將我扶起,很慇勤的拍著衣服撣土,他有些激動的說:「方航,叫你小方大師真是沒錯,你居然將我爹給招回來了。」
小方大師?我看是烏龍大師。
「胡伯,您父親怎麼會在湖裡?」
「他掉裡面淹死了呀!」胡老太爺解釋道:「這裡雖然是坎位寶地,可若是沒有先人入土,又怎麼會旺了後人氣運,以前我也想不通,今夜才知道,原來是沾了我爹的光,他在湖裡泡著,這麼些年來可一直沒有投胎,不過他沒說原因,只讓我以後照常用水,有他在,當保一方平安呢!」
「難道您父親變成河伯?」我望著足球場大小的湖,很不明其中道理:「這麼小的湖也有河伯?那我家臉盆裡裝滿水,也該有小河伯了吧?」
猛不丁的,我就想到爺爺說的一個故事,頓時詫異的叫道:「我知道了,知道了,這叫屍解仙,天吶,胡伯,您父親用了屍解裡的水解之法,真是太」猛不丁的,我又想到一件事,這比胡老太爺他爹屍解更讓我不可思議。
莫非,我爺爺也屍解了嗎?
胡老太爺見我愣神,彎腰撿起砸我腦袋的木盒子說:「方航,這是我爹以前的寶貝,帶身上有辟邪養性的功效,若是送給女人,還能延緩衰老,潤澤皮膚,你將他招了上來得以相見,他將這個送給你呢!」
「既然是謝我,為什麼砸我腦袋?」
「我爹說他不喜歡你,感覺你身上有股讓他討厭的怪味,但他恩怨分明,還是送給你了。」
將木盒打開,是一顆晶瑩柔潤的珠子,有拇指頭那麼大,還被一根紅絲線拴著,我將她掛在小鎖的脖子裡,她笑的甜蜜幸福,臉色緋紅的跑到一邊開始自言自語。
胡老太爺見了爹,雖不知道他們交流了什麼,可他臉上不可抑制的洋溢歡笑,顯然得了好處,我也沉浸在那個巨大的發現中沒回過神,反倒是表哥抱著小狐狸過來,不合時宜的插嘴:「方航,你這法術也沒什麼用呀,那嘉玉的魂兒呢?韓城怎麼辦?」
胡老太爺拉下臉,淡淡的說:「我爹說了,他親眼看見那小子掐死了嘉玉,若不是出不來水,當時就殺了他,方航,一碼事歸一碼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也不用你親自下手,但你別再阻攔著,不然胡伯可真翻臉不認人。」
事已至此,我也沒理由再阻攔,那老狐狸絕不會信口開河冤枉一個無辜的人,看來韓城真的害了嘉玉,雖然理由不明,也只能當成他是個心理變態。
可我始終想不通,就算老狐狸藉著我招魂的東風從湖裡出來,也不應該招不到嘉玉,她死了不到一天,新亡魂一般都會流連在身死之地一段時日,既然我能招來水裡死了好久的老狐狸,沒理由招不來她。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胡青帶著人擺弄柴火,在彭海庭竭力說服下,他們給了韓城特殊待遇,燒他的木頭都是上好的松木,燒起來還飄著松香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蠱女1
「方航,你喜歡不喜歡我?」「喜歡啊。」「咱們什麼時候結婚呢?」「你願意嫁,我現在就娶。」「那可不行。你得讓我看到你的真心,不然別想我答應你。」
「小鎖,你為什麼這麼漂亮?」「因為我要嫁給方航,就必須讓自己漂亮起來。」「哇哦,你是最完美的女孩,方航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表哥咧著嘴,眼神透著驚悚,眉頭皺出深深的紋路,他抱著嘉玉的狐狸妹妹小聲對我說:「方航,你的小狐狸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她這自言自語的病可越來越重了啊。在這麼下去估計會精神分裂!」
其實小鎖也不是自言自語,她每次說話都對著一個物體,有時是大樹,有時是盆栽,如今她趴在桌子上。下巴墊著胳膊,另一隻手揉著我送她的珠子,很認真的與一個茶杯聊天,話題由前段時間的天氣,首飾,變成了我們談情說愛的橋段。
我苦笑道:「她以前在杏橋山被那些狐狸們欺負。又沒有朋友,心情不好時,也許經常這樣和自己聊天,養成習慣了吧!」
「這是病,你得帶她治啊,我覺得她根本不需要男朋友,有塊石頭能對著聊天就夠了!」表哥忽然賤笑起來:「要是真的精神分裂了也不錯。兩個人格,等於你找了兩個女朋友!」
「別說這個了,外面的篝火快架好了,咱們還真看著韓城被燒死?」看著門外搭起一人多高的柴火堆,我愁眉苦臉的說:「彭海庭這個死灣仔,居然跟老子玩起消失了!」
「他也沒辦法,多說了幾句,居然被他爹打了兩巴掌,剛才我見他了,在被窩裡蒙著臉哭呢。見我去了就吐苦水,說自己這輩子多麼的不順,正說著,這孫子就要親我,讓我在床上彌補他心靈的創傷。」呆腸長血。
我痛苦的捂著臉:「碰見你們這些拖後腿的人,神也扛不住呀,得趕緊想辦法,那他嗎是火燒活人!這幫狐狸真下的去手。」
表哥笑道:「以前烤兔子也不見你流眼淚,現在倒是惆悵了,咱們在他們眼裡,就是兔子而已,不過韓城害了嘉玉,也是咎由自取,要是你想救他,就出去對狐狸說韓城被鬼上了身,所以失手殺人。」
「哪有那麼多鬼?韓城是青壯男人,家境殷實,鴻運高照,又常年泡在人參堆裡,就算不吃,總聞著那味道也夠他氣血旺盛了,別說普普通通的山林鬼,我估計左紅蓮想上他身都難。」
表哥詫異:「這麼厲害?不過說起左紅蓮來,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有時間去找她玩玩?你現在也厲害,順手把她剷除給丹丹和小溪報個仇!」
「不去,我看見她就發楚!」我把杏橋村的事告訴表哥,獨獨沒說我的身世,不然他的大嗓門一開,全世界都知道了,也就是因為身世的原因,離開杏橋村後我一直沒去碗子村,見了左紅蓮做什麼?叫媽?而且我很懷疑她還在不在那裡,要是五乘想算計我,絕對有她一份子。
柴火已經堆好,兩個少年駕著韓城的胳膊從門前經過,我急忙跑出去,狠狠抽了兩個嘴巴子:「哆啦,你他嗎趕緊醒醒吧,還裝呢?再裝你就被烤熟了!」
我給韓城檢查過身體,全身肌肉塊結實矯健,彭海庭看著直嚥口水,絕對是氣血旺盛的男人,我又讓表哥拾了狐狸的糞便烤乾,大火引燃後用母狐狸的天葵血撲出煙往他頭頂扇,泛著惡臭濃濃的黑煙飄到他頭頂半寸的距離後,就好像隔了一層透明玻璃再也不能接近,這是他命火旺盛,污穢不侵的現象,絕不會是鬼上身,或者有人用小人害他。
所以我們都覺得韓城在裝睡,可到了這地步,他要是再裝,也裝的太像了,要是再裝,也不用醒了!
胡老太爺換了嶄新的唐裝,握著枴杖從屋裡出來,樂呵呵的叫我過去,是不想我再糾纏,這地方是雪坎窩,並不是山下的法治社會,把他們惹不高興,我們全都下不去。
「方航,胡伯知道你是個古道熱腸的人,但盡人事,聽天命,你還是別瞎攙和了,這世間每日死人不知凡幾,你能救多少?我們都是天地間的螻蟻而已,放寬心活自己吧!」
我笑笑沒有答話,我是熱心腸麼?肯定不是!杏橋村的海牙,杏眉村的孫老怪,這些人無端喪生,我一點悲哀的感覺都沒有,只是這火燒活人,實在超出我的承受範圍,可胡老太爺聽不進勸,說什麼也要燒死他,就想看看烈火焚身的那一刻,這只哆啦a夢還能不能睡著。
月光下,韓城被人抬上了柴火堆,也沒用繩子綁著他,看胡老太爺笑的殘忍就知道,韓城最好別忽然醒來逃跑,不然下場比燒死還慘。
表哥將他準備撫養的狐狸交給我抱著:「哎,我去替他整理下遺容吧,畢竟是朋友一場。」胡老太爺看不見的地方,表哥偷偷從我隨身的小布包裡掏出一把匕首,那是在杏橋村第二年我過生日時陳春峰送的,只有巴掌大,卻無比鋒利。
聊盡心意吧,要是韓城一會跳起來逃跑,手裡又把匕首總比赤手空拳的強。
表哥握握他的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匕首交了過去,假模假樣給他弄頭髮,整衣服,四周的狐狸持著火把倒也沒人管他,可表哥正忙活著,忽然尖叫起來:「哎呦,媽的,方航快來救我。」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