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哼,你說說看。」
「大和尚是我師傅,判你落山而亡的是古城鎮城隍,他們活著的時候都是我爺爺的兄弟。」
聞言,陳三水瞇眼仰頭,很是驚異了一陣,問我:「這樣說來,當初我在杏橋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爺爺算計之中?」
「不然呢?攔你上山是為你好,可你執迷不悟,要從後山繞去搶我爺爺守了一輩子的寶貝,不算計你算計誰?」
「怪不得,怪不得當日在你爺爺家盤桓,他翻來覆去給我講些命裡有時終須有的大道理,我還以為是看破世俗的守山人,沒想到是想攔我上山,哼,假道學,一丘之貉!」
「呸,要不是心存善念,直接就把你弄死了,城隍爺親自出手,如果真要害你性命,錢蘭蘭能將你救起?就憑這點情分,你教她摘了我家的果,砍了我家的根,爺爺依然不計較,誰知道你是狼子野心,養不熟的野狗。」
陳三水冷笑:「怕是你爺爺看不出來我的算計吧?」
「呸。」我跳著腳罵道:「上午摘了果子,下午我就知道,若非爺爺誆我出門,又帶走了看門的狼狗和神牛,你以為錢蘭蘭有機會砍倒桃樹?我真是恨,如果爺爺知道你是為了害死我們方家的骨血,陳三水吶,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也是個碎屍萬段的結果。」
「呵呵,不單單是方小惠,還有方航,哪天我心情不好,方文方武方義這三兄弟,也要死,哈哈。」
「想多了吧?之所以告你這些不是讓你明事,而是想讓你知道。」牛骨刀飛快的舞出幾個刀花:「那些高人的弟子,你殺的了麼?老鬼!」
沒說話之前,我還能冷靜的考慮抓了他之後逼問些事,再讓鬼上他身自殺或者自首,可如今怒氣上來,想到小惠的慘狀我只想將這老鬼碎屍萬段,連肉渣都燒成灰燼。
快步衝去,兩隻亡魂夾著陳三水的胳膊向後飄,其餘的五六個都向我衝來,瘋狂的揮舞鬼爪發出滲人的吼叫,這些都是新死的亡魂,在墳墓陰宅之中未滿三年,若是有生人步入他們的墳地中還能用些鬼打牆的小術,餘下的能耐就只是幻化些恐怖模樣嚇唬人,就連上人身都極為勉強,更別說我這般命火旺盛。
牛骨刀是打鬼利器,一刀斬上便能砍斷他們的臂膀,五六隻亡魂猶如街頭無賴般的打發,雖然性情兇猛,鬼爪陰毒,間歇著還做鬼臉嚇唬,可只要穩住心神,便不會中招,唯一為難之處就是我不敢下死手,而他們不知得了什麼許諾,發了瘋似的跟我玩命。
陳三水越跑越遠,眼看著就要消失在山的那一頭,我還是無法擺脫六個亡魂的糾纏,只好橫下心,選了弊端最小的法子。
雙手合十,牛骨刀橫駕在肘部,我盤膝而坐,當周邊淒厲鬼影為虛妄,長長一聲佛號後,沉聲誦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這是觀音心經,雖然只有短短二三百字,卻是諸般心經的綱領,給鬼超度最好的經文是金剛經,可我不是佛子,沒有冥冥之中的佛教業力加持,貿然逼鬼投胎搞不好被閻王爺惦記,只能誦這種柔和些的心經期望感化亡魂,而此時亡魂受了陳三水供奉,貪慾正隆,也是用觀音心經勸他們放下的最好時機。
口閉,睜眼,六隻亡魂都在我身邊圍成個蓮花狀而坐著,如癡如醉,淚流滿面,見我睜眼都沉沉叩首,求我救他們脫離苦海。
「善哉善哉,惡孽無人渡,泊舟自然橫。能救爾等的非我非仙,只有自己悟了還是正途。」一邊吹牛逼,一邊風輕雲淡的越過他們,離開七八米外後,我見他們都若有所思好像沉迷於心底的幻想,急忙撒丫子向陳三水追去。
果不其然,我剛跑幾步,亡魂就猛地回過神,慈善的面容又變得兇惡,嘶吼著向我追來,可惜我跑出一段距離又沒了阻礙,越跑越歡實,哪是他們可以追上的?
「陳三水,你束手就擒吧,老子要把你挫骨揚灰啊!哈哈哈。」
月下,陳三水的身影更見慌亂,拼了命的奔逃,與我的距離卻越來越近。
約莫過了六七分鐘,陳三水已在我三米只外,他甩臂讓兩隻亡魂來攻我,自己則腳下抹油飛奔。
又是剛才的窘狀,我不敢下死手,卻被這兩個老太太纏住,眼看陳三水要逃遠,心中一橫,握緊刀柄用力甩出,牛骨刀發出呼嘯的破空聲,直愣愣插在陳三水大腿上。、
陳三水再次摔倒,這一次卻無法爬起來,他捂著腿呼痛,臉上的筋肉扭曲在一起,握住刀柄想往外拔卻不堪忍受那股疼痛,看著他臉上的複雜神色,我心裡別提多快意了。
兩個老太太叫的更響,一個團身抱住我,另一個要掐我脖子,不得不說鬼的力氣可真大,我一時掙脫不開,只好狠下心咬舌尖,一口熱血將那老太太噴的滿面青煙,尖叫著後退,我剛扭頭要噴身後的那個,她卻飛快的溜了。
將這不知死活的鬼踢開,我走到陳三水面前蹲下,問道:「你折磨方小惠的時候,她哭了麼?」
「姓方的,你他嗎不得好死,早晚有天要遭報應。」
我怪笑起來:「報應?你做了這麼多惡事都沒報應,難道我還擔心?陳三水,我就問你一句話,錢蘭蘭的心裡到底想些什麼,別騙我,你知道我有辦法問出她的真實想法。」團縱上巴。
「那你去問啊,他媽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快艇一般的紙船
想掏出錢蘭蘭心底裡的秘密很簡單,隨便招只亡魂,供奉三五日求他上身即可。但人鬼殊途,上身總有後遺症,錢蘭蘭身體不好,貿然上身,一命嗚呼也不是沒有可能,不管怎麼說,她是我爸喜歡的女人,更是小航的媽媽。
「陳三水,你說我該怎樣處理你呢?」蹲在地上,輕搖著牛骨刀,他腿上的傷口漸漸擴大,伴隨著殺豬般的嚎叫,可陳三水是個硬骨頭。死扛著不求饒,還讓我殺了他。
殺是肯定要殺,但不能在這裡動手,司徒辰約他出來的事一定有人知道,萬一被警察找上門來。說不定我們都得倒霉。
「方航,成王敗寇,爺爺栽在你這小畜生手裡也認了,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陳三水忽然按住我的手,猛地將牛骨刀從大腿拔出,一個沒留神,熱血噴在我臉上,陳三水發出一聲悶哼。卻極為硬氣的咬住牙根,他扶著地緩緩站起,用鮮血濕潤了手掌將白髮歸攏的一絲不苟。團團每號。
白髮混雜著血紅,配上陳三水病態的面容,別有一番風味呀。
「老鬼,你想玩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把戲?」
「爺爺嘴裡吐出去的話從來沒有善意。」
「挺有自知之明。」我也起立,刀尖微挑防止他忽然發難,可陳三水確實沒了鬥志,抽著涼氣從褲口袋裡掏出一根染血的煙:「把你的槍借我用用?」
打火機扔過去,陳三水點上煙後又是一陣唏噓:「你說現在人的腦子裡裝著什麼?如果沒有這玩意,今夜輸的不是我。」
「你out了!」
「是啊,確實落伍了,當年和你爺爺在小院裡坐而論道,我年輕氣盛。他腐朽老邁,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生平愛和老人閒聊。就因為這個嗜好,才認識了我的師父,茅山派一真子道長。」
我靠著一棵樹,點上煙,很享受這種勝利者的姿態:「我有個二師父,當年茅山掌教的私生子,論起輩分來,我比你高的多。」
陳三水陷入回憶,不理會我的揶揄:「那日夕陽西下,你爺爺指著餘暉說:人生如陽,奮力爬到日中卻終究要落下。我答:雖然落下,可整整一天都屬於太陽。你爺爺說:是啊,所以它不甘心,你看這餘暉灑的多美?血一樣的顏色,遲暮不能殺人,卻也讓全天下染上了血。」
陳三水狠狠吸了口煙,他問我:「你爺爺殺過很多人麼?」
「不知道,他對我說的也不多,害人事做了不少,殺沒殺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處的那個年代,人命不值錢。」
「哎,我一直很佩服你爺爺,真心佩服,他以夕陽暗喻,勸我不要執著,我以白日做答,告他要輸了也算值得,可這最後一句卻始終沒有明白,明明在說服我放棄上山,怎麼話鋒一轉談起了殺戮之事,直到剛才我終於明白了他的心境,呵呵,可笑,你爺爺不是個合格的說客。」
聳聳肩,對陳三水的遭遇表示無奈。
夕陽做比,陳三水以為爺爺勸他,卻沒想到是在說他自己,為了神仙窟裡的寶貝操勞一生,雖然得不到,卻在年老後始終看守,誰敢覬覦便要殺誰,他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得到,就是第三句,爺爺已經懶得勸他,自比為夕陽,要讓杏橋山被血浸染。
「方小子,你的本事都是你爺爺教的?」
「說實在話,在爺爺身邊三年,我一直聽故事,搞對象,挨巴掌,從沒感覺他教我道法,只是爺爺不在了我又遇到危險,才發現居然學會這麼多,當年我倆喝醉了,爺爺拉著我的手扭秧歌,半個月以後我偶然間扭起來,爺爺才詫異的問我跟誰學的踏罡步鬥,之後便完整的教了一遍罡步。」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