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


果然,樂正林選擇繼續無視我:「陳爺爺,牛爺爺,我且問你們,今天是否非殺我不可?」共縱夾弟。
「非殺不可。」陳春峰說,牛哥附和著點頭。
「為何?」
「因為你和小方航有仇,而小方航是我們罩著的。」
「陳爺爺好擔待。」樂正林拱手鞠躬,直起腰後認真道:「那正林就要請教一番,與你們有生死之交的是方雲訊和我師父,論身份,我是方家正孫,也是五乘之徒,這份情誼在,難道你們該幫的人不是我?再論公理,我本應順產出生,方航是我名,杜妞妞是我妻,方雲訊是我親爺爺,而這一切都被方航搶奪,難道該死的是我?即便如此,我認了,今生只求與盈盈廝守度日即刻,哪怕蘿蔔稀粥,只要有她在身邊也甘之如飴,可結果呢?依然被方航搶去了。」
咦,聽他這麼一說我簡直就是個該被碎屍萬段的畜生呀。
樂正林一番話沒有人接茬,他轉著圈審視每個人的臉色,照例拿我當了空氣,我都做鬼臉逗他笑了,他也沒給個面子樂呵一下。
沉沉的默然,樂正林很滿意,繼續道:「陳爺爺,牛爺爺,當年你們與師父雲遊四方時害了不少人命,但正林知道你們誰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即便四人中最為心硬的方雲訊,不也對身邊人火焰一般的溫暖?你們心裡存著正義,那就評評理,該死的究竟是我樂正林還是他方航?」
還是沒人理他,陳春峰和牛哥都瞪大眼睛等著下文,樂正林也沒說過癮,他擦擦因激動而濺出的涎水:「如果沒有方航,我是方家真正的孫子,黃牛肩扛嬉戲的人該是我,去城隍廟裡虔誠上香的人該是我,無意間發現茅房中掛著瓦罐的人也該是我,最該仰慕你們的人是我,得你們關愛照顧的人也該是我呀,可是這一切都被方航佔了,但我又何曾與你們為難?師父講方航年幼之事,我心裡無比渴望是自己與你們這些精彩的人兒產生交集,雖然我沒有,可對你們的感情卻是真真切切,我不奢求你們能如對方航一般對我,但我他嗎的究竟做了什麼,一露面就讓你們圍了起來?」
揉揉眼睛,樂正林沉沉道:「師父打我罵我,我依然恭敬聽講,他將我仍在墳地裡超度數十隻冤魂,不成功便是死,烏雲遮月,寒風刺骨,我哆哆嗦嗦的唸經,雖然害怕卻從未抱怨,這所有的努力並不是要證明自己,也不是想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只想守護盈盈不讓她理我而去,可結果呢?」樂正林絕望的指著我:「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結果。」
說完話,樂正林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捂著面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感動啊,說的我心裡酸酸的,還沒想到些安慰他的話,牛哥卻掏出一張手絹走過去遞給他:「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失去的就要搶回來,不屬於你的也沒必要珍惜。」
樂正林接過手絹,感激道:「謝謝牛爺爺。」
牛哥一如既往的淡笑,而陳春峰也說:「就是,大小伙子還留什麼眼淚,趕緊擦了站起來。」撥了兩下頭髮,陳春峰不耐煩道:「要麼擦眼淚,要麼趕緊哭,忙活完了就來領死,囉囉嗦嗦一大堆,不是說年紀大的人才容易多愁善感麼?怎麼你這小娃娃的心也如此不堅定,怪不得成不了大事。」
「弟弟,雖然你感動不了他們,但是你感動了自己,這就夠了,人一定要做自己,因為別人都有人做了,他們鐵石心腸,但你贏得了我的掌聲,呱唧呱唧。」稀稀拉拉的鼓掌聲,見沒人理我,只好訕訕的縮了手。
樂正林用牛哥的手絹擦了眼淚,遞還給他後便苦笑著搖頭自嘲:「你們果真是鐵了心要殺我,呵呵,人們都說真心換真心,可往往真心換來的都是虛情假意,這世間,怕是再也沒有人情冷暖了。」說的好唏噓,有種看破世俗的姿態。
一直對他很寬容,從未諷刺過的牛哥忽然說:「樂正林,五乘怎麼評價我們的,他有沒有教你見了我們如何對待?」
第三百四十五章夙敵相見3
「師父說方雲訊心冷隱忍,陳爺爺暴躁虐戾,而您溫文儒雅,乃是大家風範。----」樂正林轉述五乘的話:「他說我們見了面後一定躲得遠遠。問盈盈是否願意跟我走,如果不願意便即刻遠遁,務必與你們保持十米以上的距離。」
牛哥說:「那你怎麼不按照他的話做呢?」
樂正林歎息道:「我以為幾位老爺子的心總該有一分柔軟,不會欺凌一個孤苦的小輩。」
「柔軟?你說我們的心裡有柔軟的地方?」牛哥靠在一塊大石頭上,拄著青銅劍笑的前仰後合,彷彿沒有支撐物便會笑的摔倒在地:「樂正林啊,五乘念在兄弟之情不願意在你這小輩面前揭我們老底,可看在你這一番話上貧道也可以對你說幾句,你聽他說我溫文爾雅乃是真正的君子,前段時間我又跟在他身邊廝混,恐怕這破解之計是落在我頭上吧?」
樂正林眨著大眼睛看去,這裝無辜的樣子很有我的神韻嘛。
牛哥嗤笑道:「罷了,來時在車上聽小方航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挺有道理便轉送給你:別瞎猜,你的猜測超不出自己的認知,而需要猜測的往往是你毫不理解的。你無非在墳地裡過了一夜就覺得自己很可憐?知道當年我們四個過的什麼日子?五乘滿肚子蟲卵,竹籤一挑便是一隻肉蟲子。陳春峰抱著敵人跌落山崖將雙腿摔斷,你知道在我們尋到他之前靠什麼度日?吃屍體,喝自己的尿。」共縱夾號。
「你祖宗,老子什麼時候喝自己的尿了?」陳春峰暴怒。
牛哥不屑道:「別裝,你那水壺裡一股子騷味不是尿是啥?你要敢說自己喝其他生物的尿,我立刻跪下給你磕頭。」陳春峰無力辯解,牛哥又對樂正林說:「你覺得他二人的經歷比你如何?這種情況之下,心還會軟麼?他們連自己都不心疼還會心疼你?」
樂正林悲痛道:「二位老人受苦了。」
「過去的事,給你閒聊幾句。」牛哥不在意道:「你覺得我很溫和忠厚?沒錯,大家都這麼認為,挑一件事給你說吧,當年我在窯子與人爭風吃醋得罪了當地軍閥的兒子,為了擺脫他。我親手用草人趁他赴宴時咒死一家商戶二十一口,有八十的老人,有襁褓嬰兒,有七八歲的羊角辮小丫頭,而這事過後,那軍閥將商戶老家親友全部坑殺。我就在旁邊看著,沒有絲毫內疚,只是想看看他們是否死徹底,你說,我忠厚老實麼?」
樂正林動容,我也陣陣膽寒,早知道四人小組裡沒有好人,可始終無法將牛哥與傷天害理聯繫起來,卻沒想到他比爺爺也差不到哪去。
「我的脾氣犯了連女人都殺,而陳春峰最是火爆好殺,看上去毫無人性,卻因為五乘烤了他養的狗子而哭天喊地半個月。為什麼迅哥敢將我留在家裡卻將陳春峰遠遠趕去城隍廟?就是擔心他半夜發神經跑到山上燒了五乘的墳,僅僅一條狗子就讓他掛心兩輩子,你還說他虐戾?確實挺虐,瘋起來連五乘都怕。」牛哥戳著自己的心口說:「你說的也沒錯,我們的心確實有一絲柔軟,可惜,這點地方裝不下太多的人,何況你的演技也太差了。」
「年輕人嘛,能演到他這個份上不錯了。」陳春峰撇撇嘴,獰笑道:「可惜你選錯了蒙騙的對象,圍著你的四個人中老瞎子年紀最小卻也百多歲,你能騙的了誰?」
樂正林說:「我騙你們什麼?」
「哎,你說沒騙就沒騙吧,但我告你一個不同情的理由。我們不喜歡你。」陳春峰指著我說:「小方航當我們面時恭恭敬敬,這是禮貌。轉過身卻稱我為猹,對牛精忠沒大沒小,時常調侃這老瞎子,飯桌上也嘻嘻哈哈灌那老陰差酒,這是率性,哪個小傢伙不在背後嘲笑長輩?而在我們這些老頭子眼裡他很頑皮卻不做作,小孩子該有的毛病他都有,這就是真,而你與他一般年紀卻在要在長輩面前扮作成熟,這便是虛,老人有舔犢之情倒是不錯,但我們只舔好孩子,別覺得自己有多可憐,真比苦難,你還能比方航多?承你叫一聲爺爺,老頭子托大問你一句,九死一生的經歷你有幾次?再看看方航有幾次?」
哎呀,怎麼能這樣說呢,忽然間發現自己有這麼多的優點,好讓人家不好意思呀。
說真的我從未想過陳春峰幾人的立場,即便他們真的被樂正林感動了,最多也是兩不相幫,哪怕他身後有五乘會殺死我也無所謂,如今我在意的只有山女,只要她在我身邊,雖千萬人吾往矣。
「話說了這麼多,你也該死心了吧?」牛哥淡漠的拔出了青銅劍:「挑個人吧,我們沒時間與你浪費口舌。」
這一次,樂正林一反剛才的恭敬,只是對山女說:「考慮了這麼久是否給我個答覆?」
牛哥腳步一錯,持劍而立:「這麼說你有後手?」
我說:「應該有吧,五乘讓他隔著十米距離問話,有了結果即刻遠遁,這十米距離只夠他喊一句話,估計有萬全的把握能讓咱們不會一見面就殺死他。」
「正林,你自己走吧,我留在方航身邊。」這是山女的回答。
樂正林很激動:「為什麼?難道方盈盈的記憶消失了麼?我哪裡比不上他,雖然沒和你同生共死過,可你知道的,如果有同樣的遭遇,我會做出與他一樣的選擇,盈盈,還記得那個夏天我教你畫畫的事麼?看著塑像,卻情不自禁的畫出了我的模樣,這些事你都忘記了?」
「但是你和方航長的一樣呀,我只是畫心底裡揮之不去的容貌,當時以為是你,現在我知道是他。」山女摟緊我的胳膊,她與人類女子最大的差別就是天生一副小心肝,裝下了一個人之後對其餘人不假顏色,絕不會有一絲的憐憫:「正林,感情是從經歷中滋生的,就如你剛才說的那樣,咱倆經歷過的不如我與方航的多,所以我更喜歡他333333說更也不確切,我一直拿你當他,而這不是我的錯,你也知道那時候我失憶了。」
樂正林說:「可是我對你的感情不比他對你少。」
「少很多,你說女人盼些什麼?還不就是盼著喜歡的男人能將整個心裝著她麼?在浙江,方航只是無意間瞥了我一眼,不顧車在疾馳,下意識的想要走到我身邊,可你剛才見我牽著他只是微微一怔就繼續心裡的計劃,想要說服陳爺爺他們不再插手,這還不能說明麼?」
樂正林要解釋可山女擺手阻止:「說這些只是念在浙江我對你承諾卻無法做到,你不需要解釋,我睜眼看到的人是他,以後也就只屬於他了,方航哥哥從未搶過你的方盈盈,從始至終,山女只是他一個人的,就連那個名字也是他選的,我不知道同樣的方盈盈為什麼會在二十年前就存在,但只要與我有關的,早已打上了方航的烙印,就像他從出生時便注定會來到我的面前。」
樂正林面如金紙,踉蹌著後退兩步跌坐在地上,他昏沉的搖晃著腦袋好像快昏過去,撐著地的手的五指埋進了地裡,一根小木棍戳破他的手掌,在手背上露出了染血的尖銳。
樂正林爬起來,瞇起眼盯著山女,右手撕開了上衣露出心臟處繪著的硃砂紅符,他沙啞地說:「把她交給我,換杜妞妞母子平安。」
我像老烏龜似的盯著他的胸前看:「這是啥?」
「索命符。」
第三百四十六章牢獄之災1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