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節


現在見到了也不能立即動手,牛哥讓我暫且忍耐,等他們用完了兩人的殘魂不外乎放走或者餵了鬼,那時我忽然出手,搶下來之後立刻逃竄,小鬼子一定認為我們的目標只是救人,有神仙窟勾著。想必不會窮追不捨,而我們再溜回來就好了。
哭喪棒還在揮舞。司徒辰與彭海庭就好像得到命令一般,呆滯的向那十幾座墳頭前進,上次我被桃花女逼著上山時五乘暗中算計,從我身上掏出了爺爺教的破陣之法,我還以為他成功了,可牛哥卻說事情沒那麼簡單。
當初趙家人覬覦神仙窟之寶,被爺爺用小銅人算計全部燒死後冤魂不散,若是正常,頭七之夜便要下山作惡,可爺爺一輩子玩鬼哪裡會給他們機會,帶著金伯親手按《連山易》中悟出來的大勢擺陣下葬,那亡魂被圍困不得出,在山頂被狂風刮骨,暴雨腐身,冰雪凍魂,幾十年下來所受的苦果比地獄也不遑多讓。
「你那時候幫桃花女欺負我!」
「沒有。」
「就有。一腦袋就把我頂牆上了,差點沒把心臟擠出來。」
「你只是差點把心臟擠出來,香蘭的魂魄差點被我撞碎。她畢竟是鬼,行事總有些陰毒的地方,五乘只讓她把你逼到山上去,香蘭心急就趙博,已經在你脖子裡上拴了套,就等著你回家後當著別人的面動手,好有個目擊者看到你被綁走的方向是山頂,你說我那時候能不出手麼?」
「可你還陪著秦香蘭在樹下抹眼淚呢!感情很不錯啊!」
「那是,牛通靈的,陪著她一路跌跌撞撞從北京到晉南,你說他們的感情該有多深?雖然牛的魂沒了,可人死燈滅燈卻在呀,我一看到秦香蘭脖子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就有哭鼻子的衝動,可偏偏我自己又與她沒什麼感情,那陣我也挺無奈的。」
當時不知實情還以為老牛只是留戀故人,可現在回想一番,我清清楚楚的看到秦香蘭摟著牛流眼淚,那牛的大鼻子在她胸口蹭啊蹭啊,也不知道他倆是不是有些特殊關係,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我問起山頂的事:「五乘將計就計,與陳瞎子一起把我騙上來不是已經弄出了破陣方法?怎麼小鬼子還進不去!」
「沒那麼簡單。」牛哥盯著小鬼子的舉動,小聲對我解釋:「迅哥和春春去了」陳春峰勃然大怒,壓低嗓子怒吼:「我都改叫你老牛了,你怎麼如此不識趣?」
牛哥白他一眼:「迅哥和老春去了外面,可我還留在杏橋村呢,怎麼能讓五乘輕鬆破陣?當時他說了破陣之詩讓你自己參悟後便靜等一旁,因為他瞭解你,越不讓去的地方越要去,何況山女就在山頂,所以他知道迅哥一定教過你破陣之法,可你不是說那夜大喊自己悟不出想試探五乘是否在附近?五乘不會讓你死,否則迅哥會跟他拚命,之所以無論怎樣試探都得不到應聲,便是因為當時我在他墳前搞搗亂,五乘氣急敗壞從山頂衝下來找我麻煩。」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五乘歎息自己棋差一招,原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破陣。
但牛哥卻說:「他知道,我不讓五乘看就是專門噁心他,別忘記陳瞎子也在一旁,他倆便是那事過後才勾搭上的,五乘找陳瞎子要破陣之法,陳瞎子說了,所以五乘才能超度了墳裡的亡魂,香蘭才能放心去投胎,可這是迅哥覺得他們恕了罪可以解脫才故意讓五乘動手,若是迅哥主動找他幫忙,沒戲。而他們破的了陣中鬼打牆,卻破不了這座大陣呀!」
牛哥容光煥發,以天人之姿對我說:「迅哥對你說是小陣小術,可若真的小也不會讓五乘幾十年不得其門而入,那是迅哥自己從連山易中悟出來的,易經,周行不易,唯留中正二字,不易者,中正之道也!這才是真正的破陣語,而你知道的四句詩純粹是迅哥逗你玩的,」牛哥笑嘻嘻的說:「用尿和泥糊在臉上,他就是想讓五乘也按你的辦法噁心自己一次,鬼迷心,陣瞇眼,雙重保險,可鬼沒了便會顯出我家傳的量心術,品性得當,不偏不倚的中正之人才能自由進出,只要心懷一絲惡念,沾染半分塵埃,必死!也就是五乘可以自由進出,卻始終無法穿過到神仙窟。」
這麼牛逼?居然連一個人的心神也能考量,可牛哥這麼一說我不禁有些飄飄然,原來我是品性得當,不偏不倚的中正之人呀,看來這量心術的眼光還是不錯。
看到我的表情,牛哥恥笑道:「你特殊,量心術自然要量一個人的心,你卻像一把鑰匙,無論心思如何,是金鑰匙還是鐵鑰匙都可以隨意進出,那夜在陣中攔著你的是小金而不是陣,這世間能真真正正不受陣法禁錮的我只見過一人,只有她有顆晶瑩剔透的心,無論我還是迅哥都不行。」
我大感興趣:「誰這麼牛逼?楊四省?」
「他可不是世間人,陸地神仙的境界不是我能揣測所以不好說,不過你猜不出來?太傻了些吧!」
「真猜不出來!」
趴在我身邊的山女用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靦腆的說:「是我呀,我就住在這裡,若是被陣攔住無法進出還怎麼下去找你?不過我也不知道這些墳如此厲害,爺爺沒跟我說過。那夜本想進去救你,可金伯偷偷變了陣做給五成看,我幾次試探都進不去了。」
摸摸山女額前碎發,她笑的雙眼瞇成彎彎月牙,怪不得在鬼市金伯見了五乘跟兔子見了狼似的,五乘還不顧身份把他的寶貝偷了,估計是抱當夜的仇,這也就是他不知爺爺能否回來,否則會下殺手了吧?
「那小鬼子的式神怎麼能隨意進出?而他們用司徒辰與彭海庭要做什麼?」
陳春峰搶先說道:「這種鬼神的原理還是我來說吧,老精也不太清楚。」估計他憋了好久只能想出個老精,還是沒他的老春可笑:「你和樂正林同源,他帶你三分心識,心識相同卻與你無關所以他們要兩個傢伙與你有關的氣運加在心識上蒙騙墓陣,至於說式神如何進入,你沒見其餘鬼物都在外面等候,只有姑獲鳥一隻去探路?應該是姑獲鳥比較特殊吧,否則五乘也不會找上小鬼子,真說具有百鬼夜行圖威力的寶貝咱們中國也有不少,你那把牛骨刀還有我身上的金刀就毫不遜色不對,牛骨刀差一些,金刀了一籌。」
陳春峰說牛骨刀是役使水鬼的寶貝,但這天下終究是陸地多,所以牛骨刀就差了一下,而他的金刀才是真真正正的陸地之王,我問他有什麼用,陳春峰擠眉弄眼的就是不說,最後才是牛哥瞧不慣他囂張,揭了老底道:「聽過金刀駙馬麼?」
「郭靖?」台休盡扛。
「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在蒙古被稱為黃金家族,忽必烈建立元朝後鑄造金刀金印作為家族象徵,元朝破滅,韃子退到山海關之外群龍無主,黃金家族的金刀金印變成了地位象徵,各部落爭搶拼奪,最後金帳汗國與某個部落的公主聯姻這才搶奪了金刀,那人便是金刀駙馬,百年後金刀隨他下葬,可若僅僅是黃金還不值得我們如此看重」牛哥賣個關子,動情說道:「這金刀的神異之處在於它出自我們全真派之手啊,長春真人與成吉思汗莫逆之交,忽必烈奪得天下便求全真高人鑄金刀裹挾蒙古騎兵的殺伐之氣,任何一支軍隊的將領手握金刀便可大殺四方,這實乃我師門先輩玄功造化之物,我只想瞻仰祖師風采,這賊道士卻不肯物歸原主。」
「臭不要臉,全真派勾結蒙古奪我漢人天下,替外人所鑄寶物自然被天下人唾棄難道還該給你供奉起來?你再囉嗦我就扔進茅坑,大家一拍兩散誰也別要了。」
小臂長的金色刀子,刀柄是翔龍吞口,陳春峰時常別再腰裡,當著牛哥面小蘋果,背後卻溫柔的摩梭,從未見過他使用,可看那模樣就好像一用便開天闢地了,不過這種寶貝始終是外物,否則爺爺也不會常年用著牛骨刀而不用金刀,聽陳春峰說那楊四省更是背了一把暗淡無光的鐵劍,掉地上都懶得撿起來那種。
時間在流逝,王禮他們三十多人始終沒有回來,而我後背被人注視的感覺始終存在便不免有些擔心他們,陳春峰和牛哥卻無所謂,牛哥我對說了一句話:「墓陣快破了,一會你出手招那兩個小娃娃的殘魂,我倆趁機衝出去救小碗,得手後即可遠遁,你便帶著山女和小碗下山吧,如果僥倖未死,我們回去太原找你。」
陳春峰狠狠點頭:「王禮他們感覺自己不是這片世界的人,其實我二人何嘗不是如此?哪怕老牛在杏橋村能時常走動,這一次跟你進城也感覺無所適從,早就該死了的人了,上輩子為了神仙窟而苟延殘喘,這輩子把命還給神仙窟也算得償所願,如果沒有再見日,老牛就不用管他了,你照顧好那傻丫頭,把山女的墓碑換成我的名字就好,如果被五乘欺壓太甚,抱著你的真武像去揚州博山觀舊址上燃起三根清香,口呼祖師蕭龍子之名,若那你師祖念及舊情,應該還會幫你一次。」
蕭龍子是博山觀開山祖師,第二個祖師是在說楊四省。
可聽到兩位老人交待遺言似的話,我心裡萬分難過,卻知道無論怎樣也勸不得他們離去,能在修道一途走上兩世的人,又怎會隨隨便便被動了心神。
第三百九十三章秦朝將士打鬼子19
「陳爺爺,咱們救了人就一起下山唄,山女好捨不得你們呀。」我不方便說出口的話,山女卻可以脫口而出。倒不是我矯情,而是老頭對小女孩總是多一些慈愛。我說是說方航好捨不得你們啊,估計陳春峰得跳起來打我,嫌噁心。
「傻丫頭,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與你坐一桌的是方航,與我們坐一桌的是迅哥,他早就走了,若非我們心存僥倖。也不會一直拖著,當初壽算將近。也就是為了保護迅哥長大才賴在陽間,這都七十多年了,算到頭也是活了一百三四十歲的人。」陳春峰苦澀的笑:「活得久了也會累啊。」
「活著不累,不知道為什麼活著才累。」牛哥搖搖頭,唏噓道:「無論如何這神仙窟不能落盡倭寇手中,我倆跟在迅哥和五乘身後做了一輩子壞事,臨到頭了,也該做點好事,若他們拚個兩敗俱傷被我們撿了便宜最好,若是沒有,我們便是這神仙窟最後的防線,說來說去還是應了那句話,給這深不見底的洞當了兩世的看家護院。」
陳春峰與牛哥沒有對付百鬼夜行圖的信心,雖說牛骨刀與金刀是不差的寶貝卻也要看用在誰手裡,倒不是說陳春峰和牛哥比那老陰陽師差,我們不是役鬼牙子也就不知道這牛骨刀如何招來數不盡的水鬼何況這裡並不臨河近海。而金刀也是一般,在將軍手裡,恐怕整個大軍都會悍不畏死。可在陳春峰手裡只是無比鋒利而已,可百鬼夜行圖確實陰陽寮世代相傳的寶物,就好像傳國玉璽,傳到皇帝的哪位子孫手裡他便是皇帝,可對其他人來說只是個貴重寶貝,誰都想要,得到卻沒大用。
他二人真就應了那句不知道為什麼活著,當初想盡辦法留在陽間是因為爺爺奪舍重生後需要人照顧,爾後的幾十年,一個是城隍像一個是家裡的老牛,可以說除了爺爺再沒有任何一個朋友,如今爺爺不在,無論我還是山女都不足以成為他們活著的理由,倒不如為了神仙窟死去。
至於小鎖,牛哥早就習慣沒有女兒的日子,女兒也會因為多了個父親而不適應。
有些人希望多一座墓碑,可他的墓碑會讓許多人肝腸寸斷,我還是塵世間一俗人,賴以生存的便是這些人的感情,驟然間要是去一兩個重要人,是在讓我難以割捨。
如果沒有山女,我會送走表哥之後回到山上與他們並肩作戰,可我死了,山女必不獨活,就想陳春峰說的那樣,他們和爺爺坐一桌,我倆在另外一桌。
人還不是佛,總有缺憾事,朝來寒雨晚來風,人生長恨水長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山女和表哥在佇立在山下的小院裡,遠目送歸鴻。
「方航先生,既然到了,不如上來聊聊?」
我趴在山坡頂峰正因陳春峰與牛哥的決絕而傷心,冷不丁就聽到了一句話,而扭頭看去,山女,陳春峰,牛哥都面色嚴肅的望著我,這一聲並不是從我心底傳來,而是真真正正的被人喊出。
「明人不做暗事,我們沒想刀兵相見,如果可以談還是談談的好,反正我們一直戒備,就算你忽然出手也不會措手不及。」不太通順的中文,是從山頂的小鬼子中發出,無論那些鬼物還是陰陽師都繼續著自己的事,對這個聲音和點破我藏身的事置若罔聞。
看來他們早知道我們來了。
本來就懷疑他們知道,清政府要殺陳浩南時一定知道天地會準備救人,他們要動神仙窟就絕對會防著我們一手。
陳春峰聳肩,無所謂的說:「走吧,一起去會會小鬼子,說的也挺對,他們一定準備萬全放著咱們出手。」
陳春峰起身,我卻拉著牛哥說:「幫我送山女下山。」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