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節


「師父,你那孩子呢?叫出來給我玩玩呀。」
山崖上盤膝坐著的五乘淺笑:「被貧僧玩死了。」
言語間儘是血腥味,我就不信他把自己的孩子玩死,那小蘭還能心甘情願的跟在他身邊,而這樣的說辭無非是懶得與我繼續囉嗦,既然如此也就只能打上一場了。
「弟弟,好久不見,咱倆還需要打架麼?平心而論你應該不是我的對手。」
那日見到楊四省,雖然沒得到什麼醍醐灌頂的傳功,可三句點撥之言也讓我獲益良多,當夜在杏橋村東山的一戰已經和樂正林平分秋色,現在再打,他應該不是對手吧。
樂正林低頭,把玩著手中金刀:「難說。我廝殺一年多也有些進步,現在倒是挺有信心的。」他抬起頭,雙眼中有著為難:「我父母在你手裡?」
「嗯,不過我會放了他們。」歪頭喊一句:「表哥,打電話放人吧。」繼而又對樂正林道:「本以為你會占山女她們的便宜,亦或者拿牛哥和陳春峰洩憤。所以才抓了二老為質,現在看來你沒有這樣做,我很滿意。」
樂正林搖頭笑道:「哎,我想讓家人的生活好一些,可師父總不給我太多的錢,八天前回來時我趕回家一趟,這才得知你曾經去看過他們,盈盈能帶著你去我家,我沒戲了,你能給我父母重金,我沒恨了,動手吧,生無所戀,死又何妨?」
「貧僧要看的是龍爭虎鬥,他不殺的人,我可以殺。」
樂正林聞言一震,複雜的望了山頂人一眼,隨即抬起刀,緩緩割破左手脈搏,又慢慢的用三指染血將臉蛋畫了個花裡胡哨,再次出手他依然是薩滿術,這種瘋狂的歪門邪道卻為了保護自己的雙親,有時候世間事總是充滿矛盾。
樂正林與我已沒了廝殺之心,卻因五乘在側而不得不演一場生死相搏的猴戲,最為有意思的是要看戲的竟是我們的師父。
「方航,薩滿術,沒理智了,自求多福吧。」
「好,你會死的,放心。」抬頭,對著五乘高喊:「和尚,在杏橋村爺爺只教我三樣本事,望嵐態,請倌人都用過了,你可知道第三樣是什麼?」
五乘聞言大驚,那瞪得圓滾滾的雙眼露出濃濃不敢置信的身材,他過於驚愕以至於連說話都有些結巴:「難難道說說李鳳鳳教你背屍佼了?」
這是我腦補出來的,因為這博山觀最強悍的道術出現他五乘總得給點面子吃驚一下吧?可事實上並沒有,五乘只是冷冷的說:「廢話少說,你背的動麼?背一個給貧僧看看。」
「好,讓你開開眼界。」
背屍佼,是不是有點像抗屍體,飲屍油?
其實屍佼是個人,尊稱為屍子,這子便與老子,孔子,莊子是一個意思。
屍佼是俗名,祖師爺道號蕭龍子,我們博山觀的開山祖師,爺爺只教過我卻從未用過,直到楊四省離去時我耳畔想起他的聲音才明白過來這招可以用了,打不過五乘,打樂正林沒有問題,反正我這樣認為。
「仁義聖智參天地,天若不覆,人將何恃何望?地若不載,吾等安居安行?夫日圓尺,光盈天地」屍佼著書《屍子》,對外人來說只是一本教人安身立命的雜文,可每一任博山觀弟子都必須熟記,因為這對我們來說是禱文,一旦誦起便可請天地間屍佼的分魂上身。
和尚信佛,道士信這片天地,他們拜不知存在的人,我們敬天地君親師,屍佼祖師在這片天地便是聖人,自當佑護小徒孫。
以前沒法用,因為博山觀沒了,現在可以用,因為咱們博山觀分店在地府開張了,誰有興趣可以抹脖子下去拜師呀!
「誦我之名,得我庇護,習我之道,庇護弱小,夫天地之初開,洪水猛獸肆虐人間,有德之士奮不顧身攔於民前,其德有方,其行有方,謂之方士,爾後愚昧初開,方士於天地間體悟」《屍子》總綱,我也不知道誰在我心裡說話,可那聲音的渾圓雄厚就好像有個雄奇偉岸的在我面前頂天立地一般。
這一刻,從未有過的強大,甚至瞥了一眼五乘,還是感覺打不過他。
對面的樂正林吸了一口氣,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嘯。
他尖叫道:「方航,你去死吧,在這片原始大地上,你永遠不會是我的對手。」
這一次是肉搏,我有祖師爺上身,哪裡還需要請亡魂?
這又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因為喇嘛們同時誦起了經,一方面驚擾我的雙耳心神,同一時我看到遠方天際有兩個跌跌撞撞的身影正飛快跑來。
那姿勢我見過,那容貌也熟悉,正是好久不見了的尼瑪阿佳和絡榮登巴,當日扎多說尼瑪阿佳最後會回到他的懷抱,現在看來應該不錯,她還帶著絡榮登巴一起投懷送抱了。
五乘記恨爺爺,心裡想要死去的人便該是我,而爺爺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的就是五乘會逃出來。
他們不分高低,一個人敗了卻也是暫時的,秦軍沒下地府前五乘佔了上風,現在五乘稍微落敗,卻可以在我身上找回來。
生既無方,唯死而已。
最後瞥了一眼遠方山頂的女人,山女已經預料到我的結局,她微笑著,卻是淚流兩行,竭力想展現最美的一面好不留遺憾,卻始終無法控制將來到的分離。
我能看到山女的口型正喊著三個字,卻不知道是我愛你?不要死?亦或是永別了!
雷聲大作,有天際的炸炸滾雷,也有樂正林瘋狗一般遞爪在我身上的聲音,背著屍佼的遊蕩在天地的殘魂或者意識,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反正我覺得他應該去投胎了。
總之背了祖師爺,樂正林是野獸我也化身最雄壯的狗熊,你看看人家這名字,屍佼,不肉搏能行麼!
狗熊對野獸本不應落敗,因為狗熊就是最剽悍的野獸,奈何他有兩具屍體想幫,還有一群喇嘛唸經。
山頭上除了山女還在若無其事的繼續淡笑,其餘人包括我身後的表哥幾人都讓我趕緊逃命,杜晴雯尖叫著說不救孩子了,她只想守著我一個人。而小鎖從開始的方航你好威武也忽然變成了我不要你死,我不想讓你死啊。
我能走麼?
我能扔下這一大片的人獨自離去?
還不如死在這裡。
「祖師爺,咱們並肩作戰干死這群王八蛋!」
樂正林一拳打在我的胸膛,激起了沉悶的砰聲,而我卻借力跳躍,急向那一群喇嘛衝去,也不知道是絡榮登巴還是尼瑪阿佳,全然忘記老子送他倆團聚的情誼,一爪子在我背上撓出五道血痕,最開始這倆傻逼一直摸我頭頂,可背上有祖師爺,弱郎最強悍的摸頂竟不能得逞,只淪為了肉搏廝殺的機器。
近了,與喇嘛不足三米,我一個虎撲騰起,只要幹掉這群喇嘛就直撲五乘,無論如何要讓其餘人離去,而就在這時候,一直肅穆唸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喇嘛中忽然又一人起身,劇烈的動作將高帽震掉,露出那張不似人類的臉龐。
皮包骨,就如一萬年不進水米的人,而他的皮膚漆黑,渾身冒著詭異殘虐的氣息一如當夜要毒害畫堂春那四個怪物一般。
法屍,密宗特有的控屍之術,當年吃縛地靈時那明軍鎮壓的也是三十六具這種怪物。
是扎多,他死在陰間,被五乘變成了法屍。
同一時刻,喇嘛的誦經聲空前高漲起來,從靡靡低語變作滔天怒吼,仍在唸經可雙目全部落在我身上,那嗜血與狂熱激動的等候著扎多將我心臟掏出的那一刻。
龐大的經聲耗盡了他們的念力,面皮發紫不說,好幾個都蹊蹺流血,而這一擊並非徒勞,我可以感覺背上一直爬的的祖師爺被真飛了三米,雖然心裡又響起《屍子》總綱的聲音證明他急忙回躥,可這短短的一個瞬間,一隻冰涼枯瘦的爪子已經貼在了我的胸膛。
之後的一剎那,滿世界化為翠綠。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