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第四百章徹骨之痛
我一看見那些在地上蠕動的白影子,就分辨出,那是十幾隻荷花婆。這條河底的故道好像邪氣非常重,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順著河水被帶了進來。要是放在過去,看見這麼多荷花婆,肯定轉身就跑,但現在不同了,我定定神,十幾隻剛被河水沖到這兒的荷花婆明顯發現了我,蠕動的方向全都衝我而來,一個一個貼著地面,爬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轟......
頭頂本就升騰的陽火又是一旺,荷花婆是陰氣很盛的邪物,對陽火非常懼怕,所以我並不慌張,就憑自己的陽火就能逼退她們。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些荷花婆有些邪門,儘管看上去對我的陽火畏懼,卻一股腦的撲過來。
這一下把我搞的有點忙亂,一腳把一隻逼近的荷花婆踢出去,又抽身退了幾步,荷花婆很凶,連陽火都不怕了,一起圍上來也是很嚴重的威脅。我拳打腳踢,荷花婆在周圍圍了一圈,剛把前面的一隻給打出去,腦後就傳來一陣犀利的破空聲,我反身一抓,扭住身後撲過來的那只荷花婆的脖子,生生拗斷。
噗......
荷花婆的脖子被拗斷的同時,碩大的肚皮一下就裂開了,我知道荷花婆的肚子裡會有鬼嬰,但是眼前的一切又出乎了我的意料。荷花婆的肚皮爆開,已經化成膿水的殘缺內臟在一層透明的薄膜後面流動著,那層肚子裡的薄膜一下子凸顯出一張尖嘴猴腮的臉,儘管隔著一層薄膜,但我能看見那張小小的臉毛茸茸的,有兩顆尖利的牙。
我心裡一驚,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一腳就踹了出去。腳掌還沒有觸碰到荷花婆的肚皮,那層薄膜彭的爆裂,腥臭到讓人無法忍受的膿水飛濺出來,那張毛茸茸的臉吱的一聲完全顯露,抬著爪子一揮,我就感覺腳掌上厚厚的牛皮鞋底像是被鋒利的刀子割了一下,差點把腳底板劃破。
這是什麼東西?我抬起另條腿,把毛茸茸的東西踢飛,但是那東西小小的身軀卻如同鋼筋鐵骨,被踢的倒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一觸地又閃電般的彈跳起來,衝著我呲牙咧嘴。
噗噗噗......
與此同時,周圍那麼多荷花婆的肚皮都開始慢慢的膨脹,彭彭爆裂不停,它們的肚子裡不是鬼嬰,全部都是這種蜷縮成一團的毛茸茸的東西。那些東西一出肚皮就蹦跳的非常迅速敏捷,在我身體周圍不斷的打轉。
猴子?
我終於看清楚那些毛茸茸的東西是什麼了,那都是一隻一隻體型很小的猴子。渾身上下的毛黝黑發亮,尖牙利嘴,在我周圍上躥下跳,充滿敵意。
當我看到這些突然鑽出來的猴子時,許多過去聽說過的事情浮現於腦海。空曠的河底故道,一隻隻死掉之後裹滿泥巴的奇形怪狀的東西,還有蹦來蹦去的猴子......
故老傳說,當年洪水禍患中原的時候,一些亂七八糟的山精水怪也藉著水勢在肆虐一方,禹王一邊治水,一邊把這些東西一一的降服,河灘的老人們說,鬼鬼怪怪的東西太多了,禹王曾經造了一座塔,把這些玩意兒全部鎮在某個地方,而且還派了猴子做守塔的。這些是虛妄的傳說,不能全部信以為真,但老人們的說法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大河從古到今,曾經不止一次的從河裡打撈出來過石頭雕刻或者鐵鑄的猴子,還有鐵牛。總是有人對這些鐵牛和鐵猴子感覺好奇,這其實沒有什麼玄虛,鐵牛在汛期最容易決口的地段出現的,能夠鎮壓水勢。而水裡的鐵猴子到處都是,猴子辟水裡的邪祟。
看到這些猴子,我彷彿一下子明白了這條故道是什麼地方,這裡很可能是禹王鎮壓萬邪的所在。但是不容我多想,周圍的猴子已經接二連三的跳了過來,那東西太靈活了,和一條條閃爍在黑暗中的幽影一樣,如果只有一兩隻,我可能能夠輕鬆的對付,然而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就讓我覺得無比吃力。
吱吱......
猴子的叫聲不斷在耳邊響起,飄來飄去,我的力量足夠,但沒有它們靈活。打飛了兩隻猴子,左耳呼的閃過一股勁風,緊跟著就覺得耳朵根子猛然一疼,被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順著脖子流淌下來,就在血液滴落的同時,那些全力進攻著的猴子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氣息,一起抽身蹦躂著跳出去,畏畏縮縮的擠成一團望著我。這些猴子是有靈性的,我身體的血液帶有禹王鼎的血魄氣息,它們能夠感應到那股來自上古聖王獨一無二的威嚴。
猴子的攻擊停止了,擠在一起團團亂轉,不到一分鐘時間,一隻猴子調頭就跑,剩下的作鳥獸散,片刻間跑的無影無蹤。我喘了口氣,給耳朵上的傷口上了些藥,就這麼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故道深處的心臟跳動聲更加強勁,我的腳步隨即又加快,心急火燎的朝前猛跑。
本以為這條故道應該是一條坦途,但是朝前跑了三四百米,一個寬闊的大水潭擋住了去路。水潭裡的水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滲透下來的河水,本身就帶著泥沙,又夾雜進去水潭底部的土,比大河的河水還要渾濁。這是一灘死水,又沒有一絲風,不起波瀾。我的水性很好,可是看見這汪泥湯一樣的水,就覺得猶豫了,危險,總是隱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這是唯一可以前行的路,我打量了半天,只能從這裡過。我不想直接下水游動過去,就轉身到後面那座木塔腳下,硬掰下來兩根腐朽的原木,連在一起推下水。站在木頭上慢慢的划動,朝水潭的另一邊駛去。水面很平靜,當我站在兩根原木上漂到臨近水潭中心的時候,平穩的水面像是旋風般的冒起一個微微打轉的小漩渦。這個漩渦只有臉盆那麼大,遠遠沒有大河裡的暗渦轉動的猛烈,然而漩渦出現的同時,我覺得心裡就像被針刺了一樣,痛楚並且不安。
那是過去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非常難受。轉動的漩渦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打著轉漂浮上來。我定下心神,一手握著刀子,把原木停在漩渦旁門,貓著身子,只要有東西上來,一刀就會刺下去。
隨著小漩渦的轉動,渾濁的水裡慢慢的浮起一絲一縷漂在水中的頭髮,那麼一大團頭髮水藻樣的浮出來,我根本分辨不出這是死人還是活人的頭髮,什麼都不想,一刀捅了下去。但是握刀的手剛剛一動,那團漂浮的頭髮中,閃現出了一張臉。
此時此刻水面出現的臉,應該是讓人極度恐懼的,但是這張臉很好看,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張臉,沒有見過這個人,然而看到她的一瞬間,我就感覺心頭被針刺的那種感覺更強烈了,一顆心被穿刺的千瘡百孔,說不出的疼。眼睛裡酸澀的發脹,握著刀子的手也慢慢的鬆開。
「孩子,認識我嗎?你還認識我嗎?」那個從水中浮出來的女人靜靜的躺在水面,她的目光是那麼柔和,那麼溫暖:「近水,水伢子,還認識我嗎......」
「你......」我感覺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的情緒很複雜,波動的非常劇烈,清醒的意識在不斷的提醒我,從這麼深的漩渦濁流中浮出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然而我卻刻意的迴避自己的意識,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
我從未見過她,但是有些人,不用去分辨,血脈之中滾滾流動的血,會讓自己知道對方是誰。那是一種心靈上的互通和共鳴。
「水伢子,我的孩子,還認識我嗎......」浮在水面的那個女人聲音發顫,漂亮的眼睛裡已經湧動出了淚花。
「你是......娘......是你嗎......是你嗎......」我忍不住就想伸出手,去摸摸她,去印證自己的想法,她是真實的,很真實。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去世了。母親這個稱呼,在我的人生中是一片空白,童年時,每每看到別人家的孩子被母親抱著哄著呵護著,我就躲在一旁一個人默默的哭。當時我還小,我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這種權力被剝奪掉了。
我不知道有誰在幼年時就失去母愛,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對母愛的渴望一直深埋在心裡,沒有被觸動的時候,這種渴望或許靜靜的,無聲無息,但一旦被觸動,那就像火山噴發一樣,不可收拾。
我在流淚,在發抖,心底不曾散去的意識在告訴我,我的母親已經死去了,變成了永遠的過去,不可能再活過來。但是此時此刻,看著漂浮在水面上留著眼淚的女人,我能感受到那種自己從未感受過的關切和愛護。那是一種奢侈的感覺,我連想都不敢想。曾幾何時,我孤苦無助的時候,就想著如果娘還活著,哪怕就讓我喊一聲,就在她的懷抱裡呆一刻,死了也值得了。
「水伢子,我的兒子,你還知道我,還記得我,你還記得我......」水面上的女人淚如雨下。
「娘!」我不敢眨眼,唯恐自己一眨眼睛,母親就會消失在眼前。
第四百零二章化敵為友
銅鏈套下來的同時,立即就收緊了,這一下死死的纏著我的腰,跑都跑不及。遠離那根石柱,周圍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銅鏈一纏住我,馬上順勢朝天坑下面滑,我撐著兩條腿,但抗衡不住那股強大的力量,被硬生生的拖到天坑邊緣,雙腳一空,人已經要掉落下去,臨危中伸出雙手,用力扒著坑邊。我已經使出了全力,卻沒有用處,指骨被墜的要折斷。
護體的雷光隨時都可以牽動出來,然後除了一根長長的銅鎖還有天坑中的深邃虛空,什麼也看不見,連目標都沒有,雷光不知道該劈向何處。只堅持了不到半分鐘,兩條胳膊已經發麻,實在堅持不住,一脫手就掉入天坑。
銅鏈嘩嘩的作響,一掉下去完全失控,只覺得下一秒鐘就會重重摔落到天坑的底部,粉身碎骨。但是這個念頭匆忙中還沒轉完,銅鏈在半空一轉方向,那股強大的力量硬拖著我,撞向坑壁。光源被我胡亂塞在懷裡,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形勢,但心裡很清楚,這麼快的速度撞到石頭上面,和失足摔到天坑下方沒有什麼區別,都要骨碎筋折。
但是就在將要撞到石壁上的前一瞬間,懷裡的光線一動,我猛然看到眼前的石壁上有一個洞口,洞口很大,那根銅鏈就是從洞裡延伸出來的。如此寬闊的洞口,我毫無阻滯的就被拽了進去,
這是一個寬且深的巖洞,身體落在洞裡時,還在不停被銅鏈拽著朝前拖,心裡是有些恐慌,但這樣被一路拖拽著,非常窩火。這一次又被拽進去**米深,巖洞的裡面,隱隱約約出現了一道人影。懷裡的光線不斷隨著身體晃來晃去,從那道身影上一掃而過,只是一剎那間,我已經看清楚了對方。
那是個野人一般的老頭兒,頭髮又長又亂,銀霜般的鬍子一直垂到胸前,他的臉龐完全被蓬亂的頭髮遮蓋住了,只能看到一雙透過髮絲的眼睛。銅鏈的一端就鎖在老頭兒身上,而另一端是鎖在天坑邊緣那根石柱上的,石柱堅不可拔,老頭兒可能無法從石柱上掙脫,只能在銅鎖覆蓋的範圍內活動。
這絕對是一個犀利異常的人,剛剛看到他的時候,那種迫人的氣機已經潮水般的把我淹沒了。但沒有退路可走,我心裡又窩著一團火,先前看不到敵人,護體的雷光辟啪亂響卻無用武之地,現在強敵終於露面了,密密麻麻的雷光頓時把巖洞映照的一片通明。
"你!什麼人!"老頭兒看到我頭頂密佈的雷光,瞳孔猛然一縮,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有雷光護體。他大吃了一驚,一揮手抖了抖銅鏈,這根銅鏈被他控制的和自己手上的一根手指一樣,洶湧的力量隨著銅鏈傳到身上,我被甩到旁邊的巖壁上,撞的骨頭都要斷了。
卡嚓......
一片雷光傾瀉而下,把老頭兒完全包裹在裡面,狂猛的雷光無法和真正的天雷相比,但老頭兒明顯對雷光有一種畏懼,劈頭蓋臉被雷光覆蓋,馬上縮著身子朝後退卻。身上的銅鏈纏的非常緊,一時間掙脫不開,我隨後跟著逼近了兩步,又是一片雷光暴雨般的襲向對方。
轟隆......役布樂。
老頭兒又乾又瘦,但那乾瘦的身軀內卻隱藏著難以想像的力量,他被雷光逼的節節倒退,一直退到巖洞的最深處,轟的撞在石頭上,碎石塊飛的到處都是。老頭兒也無路可走了,一邊抖著銅鎖,一邊硬著頭皮挨了一雷。
這一雷把老頭兒劈的焦頭爛額,我隨手抽出刀子,想趁機再給對方重創。銅鏈來回的扭曲,我的身子跟著銅鏈轉動了幾圈,終於從禁錮中掙脫,沒有銅鏈的羈絆,我的速度快了,身形也隨之靈活,閃電般的就撲了過去。
揮舞的刀光和雷光連成一片,老頭兒退到巖洞的角落中,看著已經沒有退路,但是他猛然一挺身子,一股無形的黑煙彭的在眼前炸裂,我就感覺眼睛一花,還沒等視線恢復正常,一根粗大的尾巴席捲過來,重重抽在我身上。
這一下就讓我喘不過氣了,眼前金星亂冒,如果不是有禹王鼎的血魄在身,就這麼一擊足以要我的命。胸膛氣血翻滾,劇烈的痛楚之下,腦子卻意外的更加清晰,懷裡的光源斜斜的照向前方,那一刻,我看到乾瘦的老頭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盤在地面上的大蛇。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大的一條蛇,身子粗的和水桶一樣,渾身上下佈滿了鮮艷又斑斕的斑點,略微發黑的蛇信子足有一尺多長,不等我站起身,強勁有力的尾巴再一次猛甩過來。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