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


就因為爺爺重傷了老刀子時,猶豫了一下,讓老刀子臨危反撲,再加上別的人在幫忙,最後把爺爺抓住了。那個年頭,誰干擾了公家的事,就是一等一的大罪,幾個民兵很不客氣,知道爺爺很有力氣,直接就用鐵鏈子把爺爺綁了,河務局的人當時拍了照。
「後來呢?」我問道。
「後來?」老刀子想了想,道:「那是我一輩子都解不開的一件事。」
當時老刀子重傷,但是腦子清醒,他已經意識到,這尊銅皮木像,還有爺爺本人,可能都不會很簡單,背後一定有更深的隱情。所以他專門交代過,要把爺爺看管好。
這個命令一下,當地那些民兵就很認真,五六個人端著槍,把爺爺給圍起來,準備等到天亮之後押他回鄭州。當時的天氣很晴朗,別的人收拾了一下殘局,事情差不多就算結束了。老刀子讓人盯著河面,如果再發生異狀也好有個緩衝的餘地。大概過了有一個來小時,晴朗的天空突然炸了幾道雷。
那雷來的非常突然,毫無徵兆,說劈就劈下來了,這本來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老刀子傷很重,躺著起不來,過了一會兒,有人驚慌失措的跑過來告訴他,剛才那幾道雷,把看守爺爺的五六個民兵劈的焦炭一樣,但是爺爺已經不見了。從那之後,老刀子再也沒有見過他。
「那尊木像呢?」
「木像,也沒有了。」
爺爺不見了,哪兒都找不到,人們沒辦法,守到天亮的時候,他們仍然繼續進行打撈,但是昨夜還沉在水底的那尊木像,不知道什麼時候無影無蹤了。那麼大的木像,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消失,肯定是順著水流被衝到了別的地方。老刀子他們沿著河道尋找過,但沒有找到。
我心裡一下子就起疑了,第一次遇見老刀子的時候,我沒有想那麼多,但是現在轉念琢磨,老刀子當時肯定是跟爺爺動過手的。他為什麼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會拿出那張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給我看?問我認識不認識照片上的人?這不符合常理。
瞬間,我心裡就清亮亮的,肯定是爺爺當年亮了打鬼鞭,而老刀子從河裡把我救出來的時候,看到我的打鬼鞭了。
這老傢伙,埋的真深!我心裡一咯登,老刀子顯然已經猜到我和爺爺之間必定有什麼關係,但是他不明說。
想到這兒,我謹慎了許多,爺爺當年為什麼要那麼做,我還不很清楚,估計是不想老刀子他們撈走河底的木像。但是老刀子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家底,我還敢亂說什麼?
「事情就是這樣。」老刀子講完了,拿出一支煙,點了抽起來,一邊對我道:「你在望山崖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是一個人?駕著船朝哪兒走了?」
我隨口敷衍了幾句,本來覺得能從那個鬼老太婆手下逃出來,應該很慶幸的,但是這時候心裡頓時不感覺輕鬆,我叫七七快點吃東西,心裡琢磨著該怎麼跟老刀子道別。
「那個人,當時在望山崖就是跟你討火嗎?還有沒有說別的呢?」亦甜一直在旁邊默默的聽,等到老刀子說完後,她才插嘴問我。我對這個女孩子始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覺得她很親切,但是又覺得她很遙遠。跟她說話,我會緊張,我想著自己是個黃河灘的窮小子。
她一問我,我就下意識的把腳上那雙又髒又濕的鞋子朝後縮了縮。本來就是編謊話,這一下更不自然了。
「別緊張,我們就是聊天。」亦甜看著我的樣子,抿嘴笑了笑,我說不出什麼話,只能傻了吧唧的跟著咧嘴樂。
這時候,那個叫大偉的年輕人從遠處回來了,估計是轉了太久,想坐下來休息休息。他一屁股坐到火堆旁,重重喘了口氣。
「大偉,接著。」亦甜抬手丟給他一塊餅乾:「辛苦了。」
「辛苦個什麼嘛。」大偉把餅乾塞在嘴裡,但是話還沒說完,老刀子望著他,突然就抬手捏住了他的嘴。
「你怎麼了!」老刀子盯著大偉,上下慢慢的看他。
「沒......沒怎麼啊......」大偉被嚇住了,嘴裡還沒有嚥下去的餅乾碎屑一個勁兒的朝下掉,含含糊糊的道:「我沒怎麼啊......」
老刀子不說話了,慢慢鬆開手,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大偉。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總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師傅,你弄的一驚一乍的,幹嘛啊。」大偉嘟囔著。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看到大偉的眉頭皺了一下,正在咀嚼餅乾的嘴巴突然停住了,喉結艱難的蠕動著,接著,他猛然張開嘴,一下子吐出來一條足足有半尺長的蟲子。
第四百四十九章小五行術
這行清晰的腳印頓時讓我覺得剛才的「夢」似真又似假,我什麼都顧不得想了,光著腳就衝出屋子。
在我衝出去的一瞬間,眼睛死死的盯著院子的地面,那行腳印依然清晰,從我的房間裡延伸出來,直直的穿過院子,然後又穿出院門。我的感覺強烈之極,感覺這腳印就是爺爺留下來的。
我發了瘋一樣的順著腳印就追出去,嘴裡大聲喊著。夜很深了,村子裡一片靜謐,偶爾有幾聲狗吠。地上的腳印就像鑿刻下來的一樣,成為很顯眼的目標。我一路跑,腳印始終沒有斷絕,腳印旁邊是還沒有乾透的水漬,看上去,腳印的主人好像剛剛從水裡爬出來。
我跑出村子,最後順著腳印跟到了河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看花了,當我抬眼朝前面張望的時候,就看到河岸邊站著一道孤零零的影子。
「爺!」我不顧一切的大喊了一聲,隨即朝那道影子飛跑過去,但是就那麼一轉眼的功夫,影子不見了。
我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渾濁的河水,和岸邊一排尚未被衝散的腳印。當時的心情,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以至於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心酸,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獨自望著那條好像沒有盡頭的河。
那個時候我還小,平時被爺爺呵護慣了,遇事就沒了主心骨。我呆呆站在河邊想了很久,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等到天亮之後,駕船去找。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爺爺更重要,我要找,一定得找。
我不知道去哪兒找,也不知道要找多久,但心裡打定了主意,打算回去收拾一些東西,然後在河灘守到天亮,馬上開船。我不想驚動任何人,當時的生活條件很不好,村裡的人平時各自為生活奔波,一個個累的和土驢一樣,我生性又不喜歡求人,當時就想著,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只不過一條黃河而已,就算把整條河都走遍,也要找到爺爺。
但是還沒等我走回村子,遠遠就聽到一陣很異常的動靜,整個村子好像炸窩了,雞飛狗跳。村民們大多被這些響動給驚醒了,開始掌燈,我在村口愣愣的站了那麼幾分鐘,從村子各個角落裡猛然躥出很多黑乎乎的影子,一起朝我這邊衝過來。那陣勢把我嚇了一跳,不過轉眼間,我就藉著頭頂的月光看清楚了,黑乎乎的影子全部都是村裡的雞鴨豬狗。
領頭的是一隻至少二百多斤的大肥豬,哼哼唧唧的抖著一身肥膘,跑的異常迅猛,我估計著,全村人家裡養的家禽家畜幾乎全都跑出來了。我趕緊讓了條路出來,那頭大肥豬帶著數不清的「同伴」,跑出村子之後一刻不停,奔命似的沿著村口那條通往河灘的路狂奔。
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正常,而且發生在深更半夜,越發讓我覺得詫異。成片的雞鴨豬狗跑過去之後,那些被驚醒的村民也紛紛帶著燈跑出來了。那個年頭兒,大夥兒日子都過的苦,沒有多餘的閒錢,老人生病,孕婦分娩,全靠這些家禽家畜補養身子,如果運氣好,家裡一年平安,那麼到了年底肥豬出欄,可以賣一筆錢,好好過個年。所以豬一跑,村民們都慌了,使勁在後面追。
跑在最前面的是村裡的胡老三,也就是那口大肥豬的主人,我看見他臉都綠了,腳底下跟長了風火輪一樣,足不沾地一樣的追著,嘴裡罵道:「你個龜孫!你給我站住!站住!」
村子裡的人呼呼啦啦的追著牲口跑向河灘,我本來不願意湊這個熱鬧,但是之前河灘上那道一晃而過的孤零零的身影,卻讓我始終不能安心,想了想,我果斷調頭跟在村子裡那些人身後,重新跑回河灘。
為了追回跑丟的牲口,人人都和玩命一樣,不多久就衝到了河灘附近。黑壓壓一片家禽牲口全部集中在河岸邊上,看著滾滾的河水,可能被嚇住了。
「龜孫!」胡老三帶著一眾人跑的氣喘吁吁,一眼就在那片牲口家禽裡看到了自家的大肥豬,他隨口吐了口唾沫:「抓住你馬上宰了你個孬孫!」
胡老三看著快要跑進河裡的肥豬,就好像看見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要從眼前飛走,他顧不上把氣喘勻,馬上快步帶著人跑過去。那口大肥豬回頭看了看,猛的哼哼了兩聲,接著就一頭紮到面前的河裡,緊跟著,大大小小的雞鴨撲稜著翅膀一起朝河裡跳,胡老三急了,箭步前衝,臨跑到河邊的時候朝前一撲,堪堪抓住了豬尾巴。
二百多斤的大肥豬有多大力氣,這不好說,但胡老三顯然不是對手,那頭豬已經很不正常了,拖著胡老三繼續下水。只有住在河邊上的人才知道這條河有多危險,大家一起停住了腳步,想把胡老三給喊回來。
不能說胡老三貪心,那頭豬是他辛苦養起來的,眼看就能賣錢了,他肯定不甘。我站在人群後面,眼睜睜看著胡老三死不鬆手,最後被肥豬一口氣帶進了河。不過這個時候大夥兒並沒有絕望,畢竟是河邊長大的人,水性都好的很,他們認為胡老三拖不回肥豬,自己耗一會兒也會游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的月光猛然被一片黑壓壓的烏雲給擋住了,剛剛還滿天星星,轉眼就就陰沉的和鍋底一樣。烏雲的邊緣來回繚繞著電芒,劈啪作響,前後幾個呼吸的空當,一道粗大的閃電從雲層中直劈下來,震耳欲聾,瞬間就好像把漆黑的河面照的一片通明。
「俺了娘啊......」一些人被這道前所未見的巨雷給嚇住了,忍不住就倒退幾步,捂著耳朵蹲下來。我並不覺得害怕,然而在閃電劃過河面的一刻,我的目光頓住了。
我好像看到了那口石頭棺材,悄無聲息的漂浮在河裡。
但是還沒等我看清楚,雷光閃過,第二道炸雷緊跟著又從雲層中劈了下來。這一次我看的更加清晰,那道雷彷彿就是衝著河裡的棺材而去的。
這真的是恐怖又壯觀的一幕,第二道炸雷之後,接連不斷的雷密密麻麻的炸響,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意外,所有的雷全部集中到一點,目標就是河裡那口石頭棺材。
《黃河古事》